清史演义
第三十七回 灭准部余孽就歼 荡回疆贞妃殉节
却说达瓦齐就俘后,清师奉旨凯旋,只留班第、鄂容安二人,带了随兵五百名,与阿睦撤纳,办理伊犁善后事宜。
阿睦撤纳移檄邻部,讳言降清,一陽一称清廷命他统领各番,来平此地;又暗嘱一党一羽四布流言,欲安准部,必须立阿睦撤纳为大汗。
班第鄂容安遣使密奏,乾隆帝亦付他密旨,令诱诛阿睦撤纳。
看官!你想阿睦撤纳率众西行,已似大鱼纵壑,哪里还肯来入网呢?况班第鄂容安,手下只有五百名随兵,也不好冒昧举事。
接了朝旨,按住不发,惟促阿睦撤纳入朝。
阿睦撤纳竟号召徒众,来攻班第鄂容安。
班第鄂容安且战且走,驰了三百余里,死的死,逃的逃,只剩了数十骑,番兵却有数千追来,班第料不能脱,拔刀自刎,鄂容安也只得步他后尘了。
这是乾隆帝害他。
是时定西将军永常,已奉朝旨出驻木垒,闻报番兵大至,退兵巴里坤,移粮哈密,因此阿睦撤纳,声焰愈盛。
清廷逮回永常,命公爵策楞前代,玉保富德达尔一党一阿为参赞,出巴里坤进剿。
玉保分军先进,忽有番卒来报,阿睦撤纳已由他部下诺尔布擒献,玉保大喜,即向策楞处报捷。
策楞也不辨真伪,飞章奏闻,不想过了数日,毫无影响。
将军参赞,先后驰至伊犁,阿睦撤纳,已远飏至哈萨克了。
原来阿睦撤纳闻大兵前进,恐不能敌,特差了番卒,驰到清营,假称被擒,他却望西遁去。
策楞玉保中了他的缓兵计,到了伊犁,你怨我,我怨你,怨个不了,总归无益。
策楞玉保统是没用人物,还亏阿睦撤纳不用诱敌计,只用援兵计,尚得安抵伊犁。
乾隆帝闻知消息,复将策楞玉保革职。
令达尔一党一阿为将军,飞速追剿,又命巴里坤办事大臣兆惠,为定边右副将军,出兵赴援,满望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谁知达尔一党一阿,到哈萨克边界,又被阿睦撤纳骗了一回,佯称哈萨克汗愿擒献阿酋。
往返驰使,仍无要领,额鲁特三部新封台吉,反一律谋变,与阿睦撤纳通同一气。
阿睦撤纳间道驰还,大会诸部。
这达尔一党一阿还在哈萨克边境,檄索罪人,正是可笑。
只定边右副将军兆惠,率兵千五百人,已至伊犁,探得额尔特诸部,已皆叛乱,自知孤军陷敌,不能久驻,忙领兵驰回。
沿途一带,统是敌垒,兆惠拼命冲突,走一路,杀一路,杀到乌鲁木齐,刀也缺了,弹也完了,粮也尽了,可怜这等兵士,身无全衣,足无全袜,每日又没有全餐,只宰些瘦驼疲马,勉强充饥,正苦得了不得。
老天又起风下雪,非常严冷,兆惠想遣人乞援,也不知何处有清兵,驿传声息,到处隔断。
忽闻番兵又踊跃前来,把乌鲁木齐围得铁桶相似,兆惠泣向军士道:“事已至此,看来我辈是不得活了。
但死亦要死得合算,狠狠的杀它一场,方值得死哩。”
军士道:“大帅吩咐,安敢不从!但粮尽马疲,奈何?”
正在危急,忽东北角鼓声喧天,有一支兵马到来,兆惠登高一望,遥见清军旗帜,不禁大喜,谢天谢地。
番兵见援兵已到,不知有多少大兵,一声吆喝,解围而去。
番众实是无能。
兆惠出寨迎接,乃是侍卫图伦楚,因兆惠久无音信,率兵二千来探信息,无意中救了兆惠。
兆惠与他握手进营,住了一日,便同回巴里坤。
当下飞书告急。
乾隆帝命逮达尔一党一阿回京,授超勇亲王策凌子成衮扎布,为定边左副将军,出北路,仍令兆惠出西路往剿。
此次兆惠惩鉴前辙,挑选一精一骑,带足粮草,誓师进发,决平叛寇。
巧值绰罗斯部噶尔藏汗,被兄子噶尔布篡弑,噶尔布又被部下达瓦杀死。
辉特和硕特两部中,痘疫盛行,多半死亡,兆惠趁这机会,杀将过去,好象摧枯拉朽一般。
番众战一阵,败一阵,诸部酋长先后败死,阿睦撤纳又弄得仓皇失措,急急如丧家犬,漏网鱼,仍窜至哈萨克。
兆惠率兵穷追,到哈萨克界,哈萨克汗阿布赉,遣使至军,愿擒献阿睦撤纳。
兆惠对来使道:“你主愿擒献阿逆,须于三日内缴到,过了三日,本将军恰是不依,驱兵进攻,玉石俱焚,那时不要后悔!”来使唯唯而去。
越二日,哈萨克又遣使到军,报称阿睦撤纳,狡黠万状,我国正欲擒献,不料被他走脱,逃入俄罗斯去了。
现奉汗命,前来请罪,并贡献方物,仰求大帅赦宥!”兆惠见他惶迫情状,料知语言无欺,只得略加训斥,命他回去。
一面即飞奏清廷,由理藩院行文俄国,索交叛酋。
后来俄国饬人搜捕,阿睦撤纳已患痘身亡,只把一尸一首送交清吏。
于是命成衮扎布归镇乌里雅苏台,留兆惠搜剿余孽。
自乾隆二十二年至二十五年,清兵先后追剿,自山谷僻壤及川河流域,没一处不寻到,没一处不搜灭,统计额鲁特二十余万户,出痘死的约四成,窜走俄罗斯哈萨克等处约二成,被清兵剿灭的约三成,还有一成编入蒙古籍,不过二万户,而且妇女充赏,丁壮为奴,额鲁特遗民,自此寥落了。
阿睦撤纳料是绝大的扫帚星转世。
准部既平,清廷乃画疆分土,设官筑城,驻防用满兵,屯粮用旗兵,特简任伊犁将军,作了一个统辖的元帅。
天山北路,方入清室版图,免不得镌碑勒石,旌德表功,费了几个儒臣笔墨,成了几篇煌煌大文,这也不消细说。
但乾隆帝得陇望蜀,平了准部,又想南服回疆。
这回疆就在天山南路,与准部只隔一山,起初系元太祖次子察哈台领土,传了数世,回教祖摩诃末子孙,由西而东,争至天山南路,生齿渐蕃,喧客夺主,察哈台的后裔,反弄到没有主权。
因此天山南路,变作回疆。
康熙时,噶尔丹强盛,举兵南侵,把元裔诸汗,迁到伊犁,并将回教头目阿布都实特,亦拘去幽禁。
噶尔丹败死,阿布都实特脱身归清,圣祖赏他衣冠银币,遣官送到哈密,令还故地。
阿布都实特死,其子玛罕木特,想自立一部,不受准噶尔约束。
策妄又遣兵入境,将玛罕木特及他两个儿子,统拿至伊犁,幽禁起来。
及清将军班第等到伊犁后,玛罕木特已死,长子布那敦,次子霍集占,尚被拘絷。
班第奏闻清廷,得旨释布那敦归叶尔羌,令他统辖旧部,留霍集占居住伊犁,职掌教务。
不到数月,阿睦撤纳谋反,准部复乱,霍集占反率众助逆,等到清副将军兆惠,攻入伊犁,阿睦撤纳西走,霍集占亦遁入回疆。
兆惠剿平准部,奏遣副都统阿敏图,南往招抚。
这个那布敦胆子颇小,愿遵清朝指挥,偏偏胞弟霍集占,自北路遁归,谏那布敦道:“我远祖摩诃末,声灵赫濯,天下闻名,传到我辈子孙,反受人家压制,真是惶愧万分。
现在准部已亡,强邻消灭,不谋独立,更待何时?”
语颇不错,可惜不度德,不量力。
那布敦道:“清兵来攻,如何抵当?”
霍集占道:“清军新得准部,大势未定,料他无暇进兵,就使率军南来,我也可据险拒守,等他兵疲粮绝,逃去都来不及,怕他什么?”
那布敦尚在迟疑,霍集占又道:“哥哥若要降清,恐怕从今以后,世世要做奴仆过去,他要我的金钱,我只得将金银奉去,他要我的妻子,我只得将妻子送去,他要我的头颅,我也只得把头颅献去。
我们兄弟两人,还有安静的日子么?”
我亦要问霍集占道,你不降清,金银管得住么?妻子守得牢么?头颅保得定么?这叫做自去寻死。
那布敦被他说得动心,遂依了阿弟的计画,错了,完了。
便召集回众,自立为巴图尔汗,传檄各城,戒严以待。
回户数十万众,向来迷信宗教,因那布敦兄弟,的是摩诃末后裔,称他为大小和卓木,和卓木三字,乃是回语,译作汉文,便是圣裔的意义,至此得了圣裔的檄文,自然望风响应。
只库车城主鄂对,恐怕强弱不敌,率了一党一羽,拟奔伊犁,途次与阿敏图相遇,仍令回转库车,同去招抚。
不料霍集占闻鄂对出走,已遣部下阿布都驰到库车,把鄂对亲族一一杀死,登陴固守。
鄂对闻报,大哭一场,嗣与阿敏图商议,请亟归伊犁,添兵复仇。
阿敏图道:“我是奉命招抚,今不见叛众,便想回去,叫我如何对将军?”
鄂对再三谏阻,阿敏图只是不从,也是一个不识时务。
且令鄂对先回伊犁。
他只带了百余骑,驰到库车,阿布都诱他入城,一阵乱剁,凭你阿敏图如何忠诚,也入阎罗宝殿去了。
清廷因兆惠剿抚准部,尚未竣事,别命都统雅尔哈善为靖逆将军,率兵征回。
雅尔哈善自吐鲁番进攻库车,大小和卓木引军数千,越大戈壁来援,与清兵战了两次,都被打得落花流水,大小和卓木,退入城中;清兵乘势围攻,城坚难拔,提督马得胜,募敢死兵六百名,暗掘地道,昼夜不息,将及城中,守兵闻地下隐有响声,料是穿一穴一,便循途按索,到了城脚边,掘下一洞,适通地道守兵,把草塞住,用火燃着,烟焰冲入一穴一中,可怜六百个清兵,不能进,不能退,都被烧得乌焦巴弓。
好象竹管里煨泥鳅。
雅尔哈善经此大创,不敢力攻,大小和卓木乘机遁还,阿布都也率众逃去。
清兵只得了一个空城,乾隆帝闻知大怒,饬将雅尔哈善马得胜等,尽行正法,仍命兆惠移师南征。
兆惠檄调各路兵,尚未到齐,因朝旨催促,即率步骑四千余先进,过了天山,收复沙雅尔阿克苏乌什等城,住阿克苏城数日。
后兵未至,兆惠一性一急如火,留副将军富德驻阿克苏,等待后军,他竟带了二、三千人,冒险前行。
途中侦知大和卓木那布敦,在叶尔羌,小和卓木霍集占在喀什噶尔,乃再分兵八百名,使副都统一爱一隆阿,遏住喀什噶尔援路,自率千余骑,径趋叶尔羌。
叶尔羌城东有河,叫作叶尔羌河,亦称黑水,兆惠兵少,不能进攻,便倚水立营。
遥见叶尔羌城南驼马往来,是个阔大的牧场,兆惠欲夺作军用,径命兵士渡河,河上本有木桥,清兵跨桥而过,桥未拆断,诱敌可知。
方过了四百骑,谁知桥下暗有伏兵,铙钩齐起,将木桥钩断,城中出回兵五千骑,前来邀击。
隔河清兵,不能相救,河西四百骑,哪里当得住回兵?急忙弃了马匹,凫水逃回。
贪小失大。
回兵复搭好了桥,逾桥东来,后面又添了步兵万人,张着两翼,来围清兵。
兆惠左右冲突,马中槍,再毙再易,总兵高天喜战殁,参赞明瑞亦受伤,虽杀了番兵千名,究竟众寡悬殊,支持不住,只得退入营中,赶紧筑垒,准备固守。
番兵亦筑起长围,四面攻打,槍炮如雨,幸亏清营靠着丛林,槍弹多飞入林中,清兵伐树,得了铅一弹数万枚,还击回兵,又复掘井得水,掘窖得粟,赖以不困。
兆惠遣了五卒,分路赴阿克苏告急,又檄一爱一隆阿还军阿克苏,催援军同至。
一爱一隆阿未到阿克苏,富德已接警报,忙率军三千,冒雪赴援,到了呼拉玛,距叶尔羌尚三百余里,忽遇喀什噶尔回兵,截住去路,转战四昼夜,回兵越来越多,将富德军围住,接连数日,杳无援兵,富德急得了不得,一日,天气昏黑,入夜尤甚,回兵各燃着火把,轮流进扑,富德连忙抵御,拼命鏖斗,突闻一片喊声,自东而至,回兵纷纷倒退。
富德乘势杀出,火光中来了一员清将,乃是一爱一隆阿,富德大喜,即与一爱一隆阿合兵。
一爱一隆阿道:“巴里坤参赞阿公,亦到。”
富德忙拍马去会阿大臣,这位阿大臣,名叫阿里衮,他奉了廷旨,领兵六百名,解马二千匹,驼一千头,至阿克苏,适值一爱一隆阿去催援军,遂合军前来,解了富德的围。
回兵在夜间不辨多少,四散溃遁。
富德一爱一隆阿,与阿里衮两下相见,欣喜过望,也不及休息,同趋叶尔羌。
兆惠日望援军,遥闻炮声大作,料知援军已至,即勒兵突围,内外夹攻,杀敌千余,毁了敌垒,同还阿克苏。
过了冬,已是乾隆二十四年。
阿克苏已集清兵新旧军凡三万人,分道进行,兆惠由乌什攻喀什噶尔,富德由和阗攻叶尔羌,每路兵各万五千,大小和卓木闻清兵大至,不敢迎敌,带了妻孥仆从,并携辎重,逾葱岭西遁,清兵奋勇追赶,到阿尔楚山,前面见有回众,大半是老弱残兵,富德料是诱敌,令明瑞阿桂为左翼,阿里衮巴禄为右翼,先据了左右二峰,然后富德领着中军,从山口进去。
进了山口,果然伏兵四起,那时清兵左右两翼,从上杀下,把伏兵一齐杀退,追攻二十余里,戮回兵无数,并斩他骁将阿布都,大小和卓木逃至巴达克山,大和卓木那布敦,挈了家眷先走,小和卓木霍集占,手下还有万人,倚山为阵,率众死战。
富德又分军两路,左右夹攻,用了大炮,向敌轰击,霍集占不能支,逾山而遁,谁知前面山路一逼一促,又有辎重塞住,一时急走不脱;后面又被清军追上,进退两难。
富德令降人鄂对等,竖一起回纛,大呼招降,回众情愿投顺,蔽山而下,声如奔雷,霍集占忙夺路逃脱,偕那布敦急入巴达克山。
巴达克山部酋,闻大小和卓木,拥众而至,遣使探问,霍集占见了来使,命回报酋长,立刻亲迎。
来使出语不逊,霍集占拔一出佩刀,把他斩首。
穷蹙至此,还要妄为,真正该死。
于是巴达克山部酋,兴兵拒战,和卓木兄弟,连妻孥旧仆,只有三四百人,被巴达克兵围住,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都束手就缚,个个被他擒去。
巴达克部酋,为使臣报仇,将大小和卓木,一齐枭首,还想将他家属,统行处死,适清使持到檄文,索献罪犯,他乐得卖个人情,把大小和卓木的头颅,及他家眷等,尽行缴出。
金银也丢一了,妻子也抛了,头颅也断送了。
富德命军士押着回酋家属,驰归大营,与兆惠联衔奏捷。
乾隆帝命陕甘总督杨应琚,筹办回疆善后事宜,兆惠等俱召还京师,遂封兆惠为一等公,加赏宗室公品级鞍辔,富德封一等侯,并赏戴双眼翎,参赞大臣阿里衮明瑞等,俱赏戴双眼翎,又记起从前舒赫德的忠直,还他原职,其余在事各官员,俱交部议叙。
又做了几篇平定回部的碑文,内外勒石,称颂功德。
到次年二月,兆惠等奏凯还朝,乾隆帝亲至良乡,举行郊劳典礼。
兆惠富德等领队到坛,格外严肃。
乾隆帝下坛迎接,兆惠以下,都下马见驾,叩首谢恩。
乾隆帝亲自扶起,说了许多慰劳话儿,遂一同登坛。
乾隆帝升了御幄,当由军士将大小和卓木家眷,推到坛前。
这时乾隆帝龙目俯瞧,见有一位绝色妇女,也是两手反绑,列入罪犯队里,乾隆帝不禁怜惜起来,便问道:“这是叛回的家眷么?”
兆惠应了声“是。”
乾隆帝道:“妇女无知,也遭此缧绁,瞧她情状,很是可怜,朕拟一律赦宥。”
兆惠忙道:“罪人不孥,乃是圣主仁政,皇上恩赦了她,她定然感激不浅。”
拍马屁的又到了。
乾隆帝传旨释缚,众回家眷,叩首谢恩,独这绝色女子,虽是随班俯伏,她口中恰绝不道谢。
比众不同。
郊劳礼毕,御驾还宫,立召和珅入见,和珅进内请安毕,乾隆帝问道:“朕见叛回眷属中,有个绝色妇人,未知是谁?”
和珅道:“待奴才探问的确,再来奏闻!”说毕,趋出,不一时又入大内,奏称绝色妇人,乃是小和卓木霍集占的妃子,回人叫她香妃,因她身上有一种奇香,天然生成,所以有此佳号。”
乾隆帝叹道:“朕做了天朝皇帝,不及那回部逆酋。”
和珅道:“逆酋已死,这个佳人,被我军拿来,圣上要如何处置,便作如何处置。
据奴才想来,回酋的幸福,究竟不及我天朝皇帝哩。”
乾隆帝道:“朕想把她叫入宫中,但恐外人谈论,奈何?”
和珅道:“罪妇为奴,本是我朝成例,今将香妃没入掖廷,有何不可?”
小人最喜逢君之恶。
乾隆帝大喜,便命宫监四名,随和珅去取香妃,好一歇,这三字乃从乾隆帝心中勘出。
和珅已到,宫监导入香妃,玉容未近,芳气先来,既不是花香,又不是粉香,别有一种奇芬异馥,沁人心脾。
走近御座前,乾隆帝见她柳眉微蹙,杏脸含颦,益发动人怜一爱一。
宫监叫她行礼,她却全然不睬,只是泪眼莹莹。
乾隆帝道:“她生长外域,未识中朝礼制,不必多事苛求。”
便命宫监引入西苑,收拾一所寝宫,令她居住,并命宫监小心伺候。
宫监已去,和珅亦退。
次日,乾隆帝视朝毕,又召和珅入内,和珅见乾隆帝面带愁容,暗暗惊异,只听乾隆帝谕道:“香妃不从,如何是好?”
和珅道:“她蒙恩特赦,又承圣上格外抬举,如何不从?”
乾隆帝道:“她口中说的回语,朕却不能尽懂,幸宫中有个番女,颇谙回文,朕命她翻译出来,据言:‘国破君亡,情愿一死。
’朕亦不好强一逼一,你可有什么计策?”
和珅想了一会,便道:“从前豫亲王多铎,得了刘三季,起初也很是倔强,后来好好儿做了豫王福晋,和睦得了不得。
应二十二回。
妇人家大都如此,总教待得她好,她自然回心转意。”
乾隆帝道:“恐不容易。”
和珅道:“她是做过回妃,一切饮食起居,统是回部格式,现若令她吃回式的菜蔬,穿回式的衣服,居回式的房屋,另择回部老妇,伺候了她,不怕她不渐渐服从。”
乾隆帝依了和珅的计策,凡香妃服食,概募回教徒供奉,又在西苑造起回式房屋,并筑回教礼拜堂,选了数名老回妇,导香妃出入游览。
怎奈香妃情钟故主,泪洒深宫,一片贞心,始终不改。
乾隆帝百计劝诱,她却寂然漠然。
有一日,被宫女苦劝不过,她竟取出一一柄一匕首来,刀光闪闪,冷气一逼一人,宫女都吓得倒躲。
这事传到慈宁宫,太后恐乾隆帝被害,趁着乾隆帝郊天,住宿斋所,竟传旨宣召香妃,问她志趣。
她只说了一个“死”字,太后遂勒令殉节。
后人有诗咏香妃事道:
雏鬟生长大苑西,钿合无情宝剑携,
帝子不来花已落,红颜黄土玉钩迷。
香妃已死,乾隆帝尚未闻知,后来得了音耗,究竟伤感与否,容小子下回表明。
阿睦撤纳及大小和卓木,统不过胁惑徒众,盗弄潢池,故卒为兆惠所歼灭耳。
不然,兆惠一卤莽武夫,只知猛进,动辄被围,得一智勇兼全之敌帅,吾恐兆惠将为塞外鬼,安能生还玉一门,昂然为座上公平?惟香妃以一被虏之妇人,临以天子之尊威,始终不为所辱,凛节捐躯,临难不苟,番邦中有是妇,愧煞世人多矣。
作者亟为表扬,可作彤史一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