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忆昔君从东道至,驱驰多遇殷忧事《飞龙全传》第二十七回 郑恩遗像镇村坊 匡胤同心除妖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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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龙全传 - 第二十七回 郑恩遗像镇村坊 匡胤同心除妖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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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回 郑恩遗像镇村坊 匡胤同心除妖魅

诗曰:

忆昔君从东道至,驱驰多遇殷忧事。

履危涉险不寻常,奋臂飞腾云雨至。

自虑税驾属何方,欻然中道意彷徨。

缱绻适逢知己友,促膝谈心在庙堂。

百年瞬息如驹隙,白首徒伤奚足则?

丈夫志气须超凡,食前方丈终休歇。

雄才大略及时扬,愿作干城功满场。

徒使遗神及绘像,千秋能否有褒奖?

话说赵匡胤在兴隆庄酒店内遇着了郑恩,彼此离别多时,情深意笃。

谈论之间,郑恩只图安乐,因此劝着匡胤,不要奔走风尘,伴他及时快乐,絮絮滔滔说了一遍。

匡胤道:“贤弟言之差矣。

我与汝都是顶天立地之人,须当推施雄才,待时展布,或者图个封妻荫子,竹帛垂名,上不愧于祖先,下不负乎一身,方是丈夫志气;若然贪图安乐,靠人营生,乃是庸夫俗子所为,岂是你我终身事业?贤弟听我之言,休图安逸,苟且存身,决当努力着鞭,冀求进取,断不可堕了主意,将平身自命之志,埋没不闻,便与草木同朽,那时悔之晚矣。”

匡胤一席话,把郑恩说得垂头叹气,半晌无言,想了一回,方才开口道:“二哥,乐子听你的言语,实是有理。

就要乐子离了此地,也是容易,但如今往那里去安身?咱们须要商议定了,才好走路。”

匡胤道:“大丈夫处世,四海为家,何处不是安身之地?贤弟只管放心,与同愚兄此去,定有下落。”

郑恩依允,便同匡胤各各安睡。

次日起身,即叫一个从人,分付道:“你去把庄上的头儿传来,乐子有话商量。”

那从人就去把兴隆庄上的为头老者,俱各邀到庙中,一齐施礼。

郑恩拱手还礼。

那众人见了匡胤,便问郑恩道:“好汉,这位是谁?”

郑恩道:“这是乐子的二哥,极是有仁有义的,你们也来见个礼儿。”

众人又与匡胤见过了礼。

然后郑恩开言说道:“众位乡亲,今日乐子传你们到来,非为别事,只因咱的二哥当年在关西放债,放去十万八千两银子,没有到手,如今要请乐子同去取讨利银,故此传你们到来,乐子就要辞别。”

众人道:“大王,你是个财主,又是个福神,自从来到小庄,降伏了妖怪,请得英雄住下,以镇合庄,便是风调雨顺,地旺人兴,真乃一方的佑神,百姓的吉星,我们怎肯舍得你去?还望安心住上几时。”

郑恩道:“乐子主意已定,随你怎样待咱,总留不住的。”

众人道:“既神爷立意要去,但请再住几日,且过了岁朝灯节,方去不迟。”

郑恩道:“不必,乐子想天天吃饭穿衣,管什么岁朝灯节?要去就去,有甚的流连疙瘩。”

众人见他立意要去,只得背地里商量道:“看这神爷,已是不肯住下的了,我们苦苦留他,也是无益。

为今之计,不如大家凑出盘缠,治了酒席,与他送行,只当在此打伙一场,以尽我们的心事,何如?”

众人道:“说得有理,我们及早儿去办事。”

说罢,各各出了庙门,分头凑措盘缠,整治了一席酒,抬到庙中,当殿摆下,就请郑恩、匡胤坐在上面。

那两个年高的上前把盏,说道:“神爷,我等皆蒙大恩除妖,保全合庄的一性一命,指望长在此间,使我等孝敬报答。

不意今日一旦分离,抛别远去,不知何日再得重逢,叫我等如何忘念?”

说罢,泪如雨下。

郑恩道:“众位乡亲,也不必悲伤。

乐子在此,承你们这般厚意,又是如此不舍,如今乐子倒有一法,便可报你们相待的厚情了。”

那老者连忙问道:“神爷有甚法儿,可使我们尽敬?”

郑恩道:“你们这里可有什么画师?与我叫将一个进来,乐子要用。”

老者道:“有有,不知神爷要来画甚?”

郑恩道:“乐子去后,怕又出什么妖怪害民,故此叫他把我的图样画下来:一则镇压妖邪,使他不敢侵犯;二则你们思念乐子,看了这像,就如亲见的一般。

这个法儿,却不好么?”

匡胤从旁赞道:“贤弟此法,果是不差。

列位快央人去请那丹青来,传写了像,我们好告辞也。”

那老者听了,即便使人去,登时请了一个妙手丹青,领到庙中,与各人施礼已了,就在酒席前放下一只桌子,备上笔砚,铺下一幅素笺。

那画师对面坐下,提起狼毫,蘸上香墨,看了郑恩模样,举手就描。

但见他:

起手先将两眼描,熊鬃眉黛润添毫。

形容不用多颜色,墨黑浓浓任意调。

扎鼻下横盆口阔,高颧相配地盘朝。

横生怪肉惊人怕,千载英雄有几遭?

那画师把郑恩的形容细细描完,递与众人观看。

众人一齐赞道:“果然画得好,真的有一无双。”

匡胤也便立起身来,接来观看,亦赞道:“委实传神,堪称妙手。”

遂与郑恩看道:“贤弟,你看这幅画像,你与毫发无差,不枉了此番举动,诚为可喜。”

郑恩接过手来,把画左一看,右一看,看了一回,便大嚷道:“这驴球入的,不中人抬举,怎么把我的形容竟画了一个鬼怪?你们众人还要这等赞他。

快与乐子把他赶了出去,休要在此。”

匡胤笑道:“贤弟休怒,这是你生成面目如此,与他何干?”

因叫众人讨了一面镜子,递与郑恩道:“贤弟,你且照看,便知分晓。”

郑恩接过手来一照,看看那画上的形容,瞧瞧那镜中的相貌,不觉大喜,复又大笑道:“怎么乐子的貌儿生得这般模样?真是可一爱一,乐子今日见了,恁的欢喜。”

众人道:“神爷的虎彪形,果然有些一爱一看。”

郑恩道:“乐子有了这样妙相,叵耐前日在木铃关上,被那些驴球入的还把唾沫来擦磨,真是好歹也不知。

方才乐子若不把镜儿照看,险些儿又要得罪了画师,待乐子敬他三大碗酒,与他请罪。”

说罢,将大碗斟了三盏酒,递与那画师。

那画师连忙作谢,接过来,把酒一气饮了。

郑恩道:“画师,乐子已敬过你洒了,你好生把乐子的身材,服式,照样儿画起来,旁边又要画一根酸枣棍,又要一只小犬。

你若画得合式,乐子还要敬你酒哩。”

匡胤道:“贤弟,你这主意便欠高了,那众位乡亲要留下你的真容,原为镇压邪魔,如若照依本身而画,只恐不成模样。

据愚兄之见,可加上幞头、红抹额、乌油巾、皂罗袍,手内拿一根竹节钢鞭,旁边只画一个猛虎,如此配合,方是威风出色。”

郑恩大喜道:“二哥的主意不差,乐子及不得你。”

便叫丹青:“你只依着咱二哥画便了。”

那丹青听罢,就把颜色配成,依了匡胤的言语,绘画起来。

须臾画就,悬挂起来。

众人一齐上前观看,果然画得威风凛凛,气象俨然。

怎见得图像的好处?

铁幞头衬着抹额,乌油巾挂下龙鳞,皂罗袍纯似黑漆,乌云靴只用墨拖。

左手执根竹节鞭,右手拿个金元宝,一只黑虎旁边卧,体段威严实怕人。

当下众人把图像看了,一齐夸奖个不了。

郑恩听了,满心欢喜道:“画师,你果然真好手段,乐子再敬你三杯。”

丹青推让道:“神爷威镇小庄,我等咸叨福庇,今日传遗图像,礼所当然,岂敢又辱赐惠?”

郑恩道:“乐子有言在先,必要再敬你三杯,你不必推辞。”

遂又满满的斟了三杯,递与丹青。

那丹青不敢拂情,走上前接来,立饮毕,拜谢要行。

郑恩道:“且慢,乐子还有一个薄意儿与你。”

遂叫众人送了丹青一个礼儿,打发他去了。

然后叫一声:“众位乡亲,乐子就要告辞了。”

那为首的老者道:“既神爷不肯少留,我们不敢相强,但我们略有盘费银二百两,望神爷带往前途,为路费之用。”

郑恩道:“众乡亲,乐子在此,承你们的厚意,已是受享不尽,怎么还要你的盘缠?这是乐子断不受的。”

众人道:“些须路费,不过少表一点敬心,神爷若不肯收,我们要下跪了。”

郑恩即忙摇手道:“不要如此,侍乐子收便了。”

遂接了银子,打开包来取了七八锭,叫道:“伏侍乐子的两个小娃子过来,你们辛苦了几时,可拿去买果儿吃。”

那二人拜谢。

郑恩卷好银子,揣在怀中,提了酸枣棍,负了行李。

那郑恩本无行李,因是郑老者所备,故此也有了。

匡胤亦将行李兵器捎放好了,牵马出门。

匡胤上马,郑恩步行,两个望前而走,众人随后送行。

不觉走了五里多路,匡胤叫道:“贤弟,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怎不叫众人请回,还要送到那里?”

郑恩听言,回转身来,叫一声:“列位乡亲,不必远送了。”

那众人尚要再送一程,郑恩不许道:“咱们后会有期,不必多礼。”

众人无奈,只得挥泪别去。

正是:

眼前图画终成假,路上殷勤才是真。

却说匡胤、郑恩别了众人,望前迤逦而行。

一路上饥餐渴饮,夜住晓行,两个在路说些闲话。

一日到一高庄,寻下客店,安放了行李、马匹等件,两个坐在客房,酒饭已毕。

时当昏暮,高剔银灯。

匡胤心有所触,长叹数声。

郑恩问道:“二哥,你为甚发叹?敢是这村店凄凉,不像那孟家庄上的那般闹热?乐子也曾劝你,你自己不听,要受苦楚。”

匡胤道:“贤弟说的那里话来,愚兄想人生在世,如驹过隙,你我二人终日奔波,尚无归着,空费岁月,所以叹耳。”

郑恩笑道:“二哥,你忒也着慌,乐子与你都是少年英雄,怕日后没有事业,愁他则甚?”

匡胤亦便无言,两个各自安歇。

次日起来,正欲出门行路,匡胤忽然心不耐烦,只得住下。

郑恩道:“二哥,你若有甚心事,乐子现有银子在此,就叫店家去备些酒食,乐子与你解闷消遣可好么?”

匡胤道:“好好。”

郑恩遂向腰间取了两锭银子,便叫店家端整酒食,须要丰盛。

那店家接了银子,便去叫人买办,整备烹调。

不一时,酒保送将酒肴进来,摆放桌上,便自出去。

郑恩见肴馔丰满,心下大喜,掩上房门,便与匡胤对坐,两个畅怀欢饮,极尽绸缪。

饮至午后,尚未撤席,只听呀的一声,房门开处,蓦地里走进两个妇人来。

匡胤举眼看他,年纪只好二十上下,身上都是一般打扮:青布衫儿,腰系白绫汗巾,头上也都一色儿青布盘扎。

生得妖娆动众,狐媚勾人。

手中各执着象板。

轻移莲步,走上前来,见了二人,一齐万福。

郑恩带着酒意,朦胧问道:“你这两个女娃娃,那里来的?来此做甚?”

那两个妇人一齐轻启朱一唇,娇一声答道:“妾等二人,俱在近村居住,自幼学得歌弹唱曲,雅舞技能,专在店铺宿房,服侍往来商客。

今闻二位贵人在此,妾等姊妹二人,谨来献羞劝侑。”

匡胤此时也有几分酒意,一时心猿意马,拴缚不牢,便道:“尔等既有妙技,便可歌唱一回,自有重赏。”

那两个妇人即便轻敲象板,顿启柔喉,款款的唱出一阕《阮郎归》来道:

一别家乡音信杳,百种相思绕。

眼前匀粉调脂妙,谁道相逢早?忆襄王,高堂渺,梦里何曾晓?怎如彩凤配青鸾,覆雨翻云好。

那两个妇人唱罢,好似黄鹏弄巧,宛转悠扬。

匡胤听了大喜,称赞不休,又叫他歌舞。

那两个妇人欲思迷惑,正中其怀,各施伎俩,带舞随歌,做作起来。

但见:万种妖娆,露出勾魂景态;千般娇一艳,装成吸魄形容。

匡胤酒酣情洽,意乱心迷,痴着脸儿,只是呆看。

此时郑恩虽也有些酒意,却只斜靠身躯,凝眸谛视,心下暗想:“这两个娃娃有些诧异,怎么歌舞只向着二哥做鬼斜眼?”

觑那匡胤,见他如出神的一般,双睛只盯住在妇人身上,心下愈加疑惑。

按定心思,运动那雌雄神眼,不转睛的把那两个妇人上下瞧科,正见他转折盘旋,移挪闪跃,却早看出破绽来了。

立起身来,将桌子猛然一拍,大叫道:“二哥,这两个不是女娃娃,乃是妖怪,你不要被他弄了。”

这一声,早把匡胤提醒,如梦中惊觉,酒意全无,说道:“三弟,怎见他是个妖怪?”

一句话尚未说完,这两个妇人知事已泄,各把手中象板变了两对儿柳叶刀,望着弟兄二人一齐直奔。

郑恩慌取了酸枣棍。

匡胤取刀不及,闪身解下鸾带,迎风变成了神煞棍棒。

四个就在房一中捉对儿相拼,虽非疆场武事,也如房室颠狂。

但见:

未分妖类,尽是人形。

两女双男,不见洞房花烛;相交对敌,果然萧墙干戈。

刀分处,棍棒齐钻,何异男贪女一爱一;棍搅时,柳刀迎一合,怎殊倒凤颠鸾。

为探真元滋妖艳,免不得先礼后兵;岂容氛秽乱清尘,毕竟要斩妖缚魅。

当下四个在房一中,你争我斗,各施本领,耳中又听叮当之一声,却把那桌子掀翻,碗盏尽都打碎。

先说郑恩与那个妇人对敌,约有半个时辰。

郑恩本是有心提防,胸中已有算计,正要捉他破绽,不期那妇人侧身处,正蹈了那地上肴馔,一时腻一滑,立脚不定,将身一歪,正要颠翻。

郑恩趁势举起酸枣棍,用平生之力,狠命一下,只听扑的一声,早把那妇人打倒,便是四肢不动,断火绝烟,原形反本,乃是一只玉石的琵琶,温润洁白,光彩晶莹。

这一个妇人看见羽一党一已亡,谅难如愿,只得弃了匡胤,将身一折,变还了一个玉一面的狐狸,思量逃走。

郑恩那肯容情,蹿将过来,眼明手快,用力一棍,打倒在地。

那狐狸负痛,蹲伏不动,口里吱吱的叫。

又经匡胤几下,早打得骨软皮残,绝一婬一断欲。

正是:

凭他变化迷人巧,难免今朝棍下亡。

原来这二妖专一变做美貌妇人,迷惑男子,漏取真陽,补助自己工力。

那愚人贪色误入彀中,将有用之生命,填入火坑,究竟所得不偿所失,亦何取哉?闲话休提。

只说那店家在外,当时房一中举动之事,岂有不知的么?凭你房屋重叠,路径迂回,终须有些声响;况饭店之中,所隔有限,如何湮没无闻,不来照看?看官们有所未知,从来只口莫说双言,一笔难书两字,听在下慢慢分说,便见井井有条。

那店家进来之时,就在这打翻桌子、碗盏叮当之际,他闻此声响,疾忙赶至客房前,正见两对男一女在这里争斗,心下只猜是一奸一婬一不从,持强相闹。

欲待上前解劝,又见他各执凶器,一性一命相拼,怎好赤手空拳,排难解纷?只好远远的立着,张望风景。

看到郑恩打死妇人之后,他便暗暗跌足道:“怎么当真的将人打死?这还了得?”

不一时又见这两个妇人倏忽不见,心下又想道:“一定又把那个也打死了。

这两个恁的行凶,必非善良之辈,我且进去与他理说,见机而作便了。”

想罢,挺身而进,叫道:“二位客人,清平世界,朗荡乾坤,怎么将人打死?却不害了小店受累,枉吃官司。

不知二位如何主意?”

匡胤未及开言,只见郑恩早把店家扯了过去,指道:“店家,你且看看这是什么东西?还在这里说那梦话。”

那店家定睛一看,见一个是玉石琵琶,一个是玉一面狐狸,心下甚是惊骇,一时没做理会处,便道:“客人,这是怎么讲?”

匡胤道:“店家,你原来不知,这两个并非人类,乃是多年妖物变化人形,迷害生灵,谅也不少。

今日俺兄弟二人若无半点本领,焉能除灭于他?必然亦被其害。

他向来出入,难道通无消息,不见踪迹的么?”

那店家听了这番言语,顿然省悟道:“是了,是了。

我们只道他进来趁些钱钞,谁知乃是个害人的恶物,吸髓的妖邪。

怪道前番来的客人,进来都是强健身躯,与他交接之后,便俱尪赢形象。

我们只疑是房屋不利,也曾几次请法师建醮净宅,总也无益。

原来这是孽畜作怪,实实不知。

今日也算他恶贯满盈,遇着二位好汉,断除了他,便是二位的陰德,方便于人。

小店受此大恩,愧无答报,奈何?”

那店家说罢,复又再三的称谢,然后往店中去了。

此时日色正当晌午,匡胤便欲收拾出门。

郑恩道:“且慢,乐子还有未了的事,如何去得?”

不争郑恩有此周折,有分教:程途遍历波一浪一迭兴。

正是:

一爱一向变中寻活计,喜从闹里觅生涯。

毕竟郑恩有甚未了之事,当看下回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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