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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传 - 第85:宋公明夜度益津关 吴学究智取文安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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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宋公明夜度益津关 吴学究智取文安县

话说当下欧陽侍郎奏道:“宋江这伙,都是梁山泊英雄好汉。

如今宋朝童子皇帝,被蔡京,童贯,高俅,杨戬四个贼臣弄权,嫉贤妒能,闭塞贤路,非亲不进,非财不用,久後如何容的他们!论臣愚意,狼主可加官爵,重赐金帛,多赏轻裘肥马。

臣愿为使臣,说他来降俺大辽国。

狼主若得这伙军马来,觑中原如同反掌。

臣不敢自专,乞狼主圣监不错。”

狼主听罢,便道:“你也说的是。

你就为使臣,将带一百八骑好马,一百八疋好缎子,俺的旨命一道,封宋江为镇国大将军,总领辽兵大元帅;赐与金一提,银一秤,权当信物;教把众头目的姓名,都抄将来,尽数封他官爵。”

只见班部中兀颜都统军出来启奏狼主道:“宋江这一伙草贼,招安他做甚?放著奴婢手下,有二十八宿将军,十一曜大将,有的是强兵猛将,怕不赢他?若是这伙蛮子不退呵,奴婢亲自引兵去剿杀这厮。”

国主道:“你便是了的好汉,如插翅大虫。

再添的这伙呵!你又加生两翅。

你且休得阻当。”

辽主不听兀颜之言,再有谁敢多言?原来这兀颜光都统军,正是辽国第一员上将,十八般武艺,无有不通,兵书战策,尽皆熟闲。

年方三十五六,堂堂一表,凛凛一躯,八尺有余身材,面白唇红,须黄眼碧,威仪猛勇。

上阵时,仗条浑铁点钢一槍一,杀到浓处,不时掣出腰间铁简,使的铮铮有声,端的是有万夫不当之勇。

且不说兀颜统军谏奏,却说那欧陽侍郎领了辽国旨旨,将了许多礼物马匹,上了马,迳投蓟州来。

宋江正在蓟州作养军士,听的辽国有使命至,未审来意吉凶,遂取“玄女”之课,当下一卜,卜得个上上之兆。

便与吴用商议道:“卦中上上之兆,多是辽国来招安我们,似此如之奈何?”

吴用道:“若是如此时,正可将计就计,受了他招安。

将此蓟州与卢先锋管了,却取他霸州。

若更得了他霸州,不愁他辽国不破。

即今取了他檀州,先去辽国一只左手。

此事容易,只是放些先难後易,令他不疑。”

且说那欧陽侍郎已到城下,宋江传令,教开城门,放他进来。

欧陽侍郎入到城中,至州衙前下马,直到厅上。

叙礼罢,分宾主而坐。

宋江便问:“侍郎来意何干?”

欧陽侍郎道:“有件小事,上达钧听,乞屏左右。”

宋江遂将左右喝退,请进後堂深处说话。

欧陽侍郎至後堂,欠身与宋江道:“俺大辽国,久闻将军大名,争奈山遥水远,无由拜见威颜。

又闻将军在梁山大寨,替天行道,众弟兄同心协力。

今日宋朝奸臣们闭塞贤路,有金帛投於门下者,便得高官重用;无贿赂投於门下者,总有大功於国,空被沉埋,不得升赏。

如此奸一党一弄权,谗佞侥幸,嫉贤妒能,赏罚不明,以致天下大乱。

江南,两浙,山东,河北,盗贼并起,草寇猖狂,良民受其涂炭,不得聊生。

今将军统十万精兵,赤心归顺,止得先锋之职,又无升受品爵;众弟兄劬劳报国,俱各白身之士,遂命引兵直抵沙漠,受此劳苦,与国建功,朝廷又无恩赐。

此皆奸臣之计。

若沿途掳掠金珠宝贝,令人馈送浸一润与蔡京,童贯,高俅,杨戬四个贼臣,可保官爵,恩命立至。

若还不肯如此行一事,将军纵使赤心报国,建大功勋,回到朝廷,反坐罪犯。

欧某今奉大辽国主,特遣小官旨命一道,封将军为辽邦镇国大将军,总领兵马大元帅。

赠金一提,银一秤,彩段一百八疋,名马一百八骑。

便要抄录一百八位头领姓名,赴国照名钦授官爵。

非来诱说将军,此是国主久闻将军盛德,特遣欧某前来,预请将军众将,同意协心,辅助本国。”

宋江听罢,便答道:“侍郎言之极是。

争奈宋江出身微贱,郓城小吏,犯罪在逃,权居梁山水泊,避难逃灾。

宋天子三番降诏,赦罪招安,虽然官小职微,亦未曾立得功绩,以报朝廷赦罪之恩。

今蒙狼主赐我以厚爵,赠之以重赏;然虽如此,未敢拜受,请侍郎且回。

即今溽暑炎热,权令军马停歇,暂且借国王这两个城子屯兵,守待早晚秋凉,再作商议。”

欧陽侍郎道:“将军不弃,权且受下辽主金帛彩段鞍马。

俺回去,慢慢地再来说话,未为晚矣!”宋江道:“侍郎不知我等一百八人,耳目最多,倘或走透消息,先惹其祸。”

欧陽侍郎道:“兵权执掌,尽在将军手内,谁敢不从?”

宋江道:“侍郎不知就里。

我等弟兄中间,多有性*直刚勇之士。

等我调和端正,众所同心,却慢慢地回话,亦未为迟。”

有诗为证:

金帛重驮出蓟州,薰风回首不胜羞。

辽王若问归降事,云在青山月在楼。

於是令备酒肴相待,送欧陽侍郎出城上马去了。

宋江却请军师吴用商议道:“适来辽国侍郎这一席话如何?”

吴用听了,长叹一声,低首不语,肚里沉吟。

宋江便问道: “军师何故叹气?”

吴用答道:“我寻思起来,只是兄长以忠义为主,小弟不敢多言。

我想欧陽侍郎所说这一席话,端的是有理。

目今宋朝天子,至圣至明,果被蔡京,童贯,高俅,杨戬四个奸臣专权,主上听信。

设使日後纵有成功,必无升赏。

我等三番招安,兄长为尊,只得先锋虚职。

若论我小子愚意,弃宋从辽,岂不为胜,只是负了兄长忠义之心。”

宋江听罢,便道:“军师差矣!若从辽国,此事切不可提。

纵使宋朝负我,我忠心不负宋朝。

久後纵无功赏,也得青史上留名。

若背正顺逆,天不容恕!吾辈当尽忠报国,死而後已!”吴用道:“若是兄长存忠义於心,只就这条计上,可以取他霸州。

……目今盛暑炎天,且当暂停,将养军马。”

宋江,吴用计议已定,且不与众人说。

同众将屯驻蓟州,待过暑热。

次日,与公孙胜在中军闲话,宋江问道:“久闻先生师父罗真一人,乃盛世之高士。

前番因打高唐州,要破高廉邪法,背地使戴宗,李逵来寻足下说:“尊师罗真一人,术法灵验。”

敢烦贤弟,来日引宋江去法座前,焚香参拜,一洗尘俗。

未知尊意如何?”

公孙胜便道:“贫道亦欲归望老母,参省本师。

为见兄长连日屯兵未定,不敢开言。

今日正欲要禀仁兄,不想兄长要去。

来日清晨,同往参礼本师,贫道就行省视老母。”

次日,宋江暂委军师掌管军马。

收拾了名香净果,金珠彩段,将带花荣,戴宗,吕方,郭盛,燕顺,马麟六个头领。

宋江与公孙胜共八骑马,带领五千步卒,取路投九宫县二仙山来。

宋江等在马上,离了蓟州,来到山峰深处。

但见青松满径,凉气,炎暑全无,端的好座佳丽之山。

公孙胜在马上道:“有名唤做呼鱼鼻山。”

宋江看那山时,但见:

四围□□,八面玲珑。

重重晓色*映晴霞,沥沥琴声飞瀑布。

溪涧中漱玉飞琼,石壁上堆蓝叠翠。

白云洞一口,紫藤高挂绿萝垂;碧玉一峰前,丹桂悬岸青蔓袅。

引子苍猿献果,呼群麋鹿衔花。

千峰竞秀夜深白鹤听仙经;万壑争流,风暖幽禽相对语。

地僻红尘飞不到,山深车马几曾来。

当下公孙胜同宋江直至紫虚观前,众人下马,整顿衣巾。

小校托著信香礼物,迳到观里鹤轩前面。

观里道众,见了公孙胜,俱各向前施礼,同来见宋江,亦施礼罢。

公孙胜便问:“吾师何在?”

道众道:“师父近日只在後面退居静坐,少曾到观。”

公孙胜听了,便和宋公明迳投後山退居内来。

转进观後,崎岖径路,曲折阶衢。

行不到一里之间,但见荆棘为篱,外面都是青松翠柏,篱内尽是瑶草琪花。

中有三间雪洞,罗真一人在内端坐诵经。

童子知有客来,开门相接。

公孙胜先进草庵鹤轩前,礼拜本师已毕,便禀道:“弟子旧友,山东宋公明,受了招安,今奉旨命,封先锋之职,统兵来破辽虏,今到蓟州,特地要来参礼我师,见在此间。”

罗真一人见说,便教请进。

宋江进得草庵,罗真一人降阶迎接。

宋江再三恳请罗真一人,坐受拜礼。

罗真一人道:“将军国家上将,贫道乃山野村夫,何敢当此?”

宋江坚意谦让,要礼拜他。

罗真一人方才肯坐。

宋江先取信香炉中焚,参礼了八拜,便呼花荣等六个头领,俱各礼拜已了。

罗真一人都教请坐,命童子烹茶献茶已罢。

罗真一人乃曰:“将军上应星魁,外合列曜,一同替天行道,今则归顺宋朝,此清名万载不磨矣!”宋江道:“江乃郓城小吏,逃罪上山,感谢四方豪杰,望风而来。

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恩如骨肉,情若股肱肱。

天垂景象,方知上虑天星地曜,会合一处。

今奉诏命,统领大兵,征进辽国,迳涉仙境,夙生有缘,得一瞻拜。

万望真一人指迷前程之事,不胜万幸。”

罗真一人道:“蒙将军不弃,折节下问。

出家人违俗已久,无心如死灰,无可效忠,幸勿督过。”

宋江再拜求教。

罗真一人道:“将军少坐,当具素斋。

天色*已晚,就此荒山草榻,权宿一宵,来早回马。

未知尊意若何?”

宋江便道:“宋江正欲我师指教,点悟愚迷,安忍便去。”

随即唤从人托过金珠彩段,上献罗真一人。

罗真一人乃曰:“贫道僻居野叟,寄形宇内,纵使受此金珠,亦无用处。

随身自有布袍遮体,绫锦彩段,亦不曾穿。

将军统数万之师,军前赏赐,日费浩繁,所赐之物,乞请纳回。”

宋江再拜,望请收纳。

罗真一人坚执不受,当即供献素斋,斋罢,又吃了茶。

罗真一人令公孙胜回家省母,明早却来,随将军回城。

当晚留宋江庵中闲话。

宋江把心腹之事,备细告知罗真一人,愿求指迷。

罗真一人道:“将军一点忠义之心,与天地均同,神明必相护佑。

他日生当封侯,死当庙食,决无疑虑。

只是将军一生命薄,不得全美。”

宋江告道:“我师,莫非宋江此身不得善终?”

罗真一人道:“非也!将军亡必正寝,死必归坟。

只是所生命薄,为人到处多磨,忧中少乐。

得意浓时,便当退步,切勿久恋富贵。”

宋江再告:“我师,富贵非宋江之意,但愿弟兄常常完聚,虽居贫贱,亦满微心。

只求大家安乐。”

罗真一人笑道:“大限到来,岂容汝等留恋乎?”

宋江再拜,求罗真一人法语。

罗真一人命童子取过纸笔,写下八句法语,度与宋江。

那八句说道是:

忠心者少,义气者稀。

幽燕功毕,明月虚辉。

始逢冬暮,鸿雁分飞。

吴头楚尾,官禄同归。

宋江看毕,不晓其意,再拜恳告:“乞我师金口剖决,指引迷愚。”

罗真一人道:“此乃天机,不可泄漏。

他日应时,将军自知。

夜深更静,请将军观内暂宿一宵,来日再会。

贫道当年寝寐,未曾还的,再欲赴梦去也。

将军勿罪!”宋江收了八句法语,藏在身边,辞了罗真一人,来观内宿歇。

众道众接至方丈,宿了一宵。

次日清晨,来参真一人,其时公孙胜已到草庵里了。

罗真一人叫备素馔斋饭相待。

早馔已毕,罗真一人再与宋江道:“将军在上,贫道一言可禀。

这个徒弟公孙胜,本从贫道山中出家,远绝尘俗,正当其理。

奈缘是一会下星辰,不由他不来。

今俗缘日短,道行日长。

若今日便留下,在此伏侍贫道,却不见了弟兄往日情分。

从今日跟将军去干大功,如奏凯还京,此时相辞,却望将军还放。

一者使贫道有传道之人,二乃免他老母倚门之望。

将军忠义之士,必举忠义之行。

未知将军雅意肯纳贫道否?”

宋江道:“师父法旨,弟子安敢不听?况公孙胜先生与江弟兄,去住从他,焉敢阻当?”

罗真一人同公孙胜都打个稽首道:“谢承将军金诺。”

当下众人,拜辞罗真一人。

罗真一人直送宋江等出庵相别。

罗真一人道:“将军善加保重,早得建节封侯。”

宋江拜别,出到观前。

所有乘坐马匹,在观中喂养,从人已牵在观外俟候。

众道士送宋江等出到观外相别。

宋江教军马至半山平坦之处,与公孙胜等一同上马,再回蓟州。

一路无话,早到城中,州衙前下马。

“黑旋风”李逵接著说道:“哥哥去望罗真一人,怎生不带兄弟去走一遭!”戴宗道:“罗真一人说,你要杀他,好生怪你!”李逵道:“他也奈何的我也勾了!”众人都笑。

宋江入进衙内,众人都到後堂。

宋江取出罗真一人那八句法语,递与吴用看详,不晓其意,众人反覆看了,亦不省的。

公孙胜道:“兄长,此乃天机玄语,不可泄漏。

收取过了,终身受用,休得只顾猜疑。

师父法语,过後方知。”

宋江遂从其说,藏於天书之内。

自此之後,屯驻军马,在蓟州一月有余,并无军情之事。

至七月半後,檀州赵枢密行文书到来,说奉朝廷旨旨,催兵出战。

宋江接得枢密院扎付,便与军师吴用计议,前到玉田县,合会卢俊义等,操练军马,整顿军器,分拨人员已定,再回蓟州,祭祀旗纛,选日出师。

闻左右报道:“辽国有使来到。”

宋江出接,却是欧陽侍郎,便请入後堂。

叙礼已罢,宋江问道:“侍郎来意如何?”

欧陽侍郎道:“乞退左右!”宋江随即喝散军士。

侍郎乃言:“俺大辽国主,好生慕公之德。

若蒙将军慨然归顺,肯助大辽,必当建节封侯。

全望早成大义,免俺国主悬望之心。”

宋江答道:“这里也无外人,亦当尽忠告诉:侍郎不知前番足下来时,众军皆知其意。

内中有一半人,不肯归顺。

若是宋江便随侍郎出幽州,朝见狼主时,有副先锋卢俊义,必然引兵追赶,若就那里城下厮并,不见了我弟兄们日前的义气。

我今先带些心腹之人,不拣那座城子,借我躲避。

他若引兵赶来,知我下落,那时却好回避他。

他若不听,却和他厮并,也未迟。

他若不知我等下落时,他军马回报东京,必然别生枝节。

我等那时朝见狼主,引领大辽军马,却来与他厮杀,未为晚矣!”

欧陽侍郎听了宋江这一席言语,心中甚喜,便回道:“俺这里紧一靠霸州,有两个隘口:一个唤做益津关,两边都是险峻高山,中间只一条驿路;一个是文安县,两面都是恶山,过的关口,便是县治。

这两座去处,是霸州两扇大门。

将军若是如此,可往霸州躲避。

本州是俺辽国国舅康里安定守把。

将军可就那里,与国舅同住,却看这里如何。”

宋江道:“若得如此,宋江星夜使人回家,搬取老父,以绝根本。

侍郎可暗地使人来引宋江去。

只如此说,今夜我等收拾也。”

欧陽侍郎大喜,别了宋江,上马去了。

有诗为证:

国士从胡志可伤,常山骂贼姓名香。

宋江若肯降辽国,何似梁山作大王。

当日宋江令人去请卢俊义,吴用,朱武到蓟州,一同计较智取霸州之策。

下来便见宋江,酌量已定,卢俊义领令去了。

吴用,朱武暗暗吩咐众将,如此如此而行。

宋江带去人数,林?,花荣,朱仝,刘唐,穆弘,李逵,樊瑞,鲍旭,项充,李衮,吕方,郭盛,孔明,孔亮,共计一十五员头领,止带一万来军校。

拨定人数,只等欧陽侍郎来到便行。

望了两日,只见欧陽侍郎飞马而来,对宋江道:“俺狼主知道将军实是好心的人,既蒙归顺,怕他宋兵做甚麽?俺大辽国,有的是好兵好将,强人壮马相助。

你既然要取令大人,不放心时,且请在霸州与国舅作伴,俺却差人去取未迟。”

宋江听了,与侍郎道:“愿去的军将,收拾已完备,几时可行。”

欧陽侍郎道:“则今夜便行,请将军传令。”

宋江随即吩咐下去,都教马摘銮铃,军卒衔枚疾走,当晚便行。

一面管待来使。

黄昏左侧,开城西门便出。

欧陽侍郎引数十骑,在前领路。

宋江引一支军马,随後便行。

约行过二十余里,只见宋江马上猛然失声,叫一声:“苦也!”说道:“约下军师吴学究同来归顺大辽,不想来的慌速,不曾等的他来。

军马慢行,却快使人取接他来。”

当时已是三更左侧,前面已是益津关隘口。

欧陽侍郎大喝一声开门。

当下把关的军将,开放关口,军马人将,尽数度关,直到霸州。

天色*将晓,欧陽侍郎请宋江入城,报知国舅康里安定。

原来这国舅,是大辽郎主皇后亲兄,为人最有权势,更兼胆勇过人。

将著两员侍郎,守住霸州:一个唤做金福侍郎,一个唤做叶清侍郎。

听的报道宋江来降,便叫军马且在城外下寨,只教为头的宋先锋请进城来。

欧陽侍郎便同宋江入城,来见定安国舅。

国舅见了宋江,一表非俗,便乃降阶而接,请至後堂,叙礼罢,请在上坐。

宋江答道:“国舅乃金枝玉叶,小将是投降之人,怎消受国舅殊礼重待?宋江将何报答?”

定安国舅道:“多听得将军的名传寰海,威镇中原,声名闻於大辽。

俺的国主,好生慕爱。”

宋江道:“小将比领国舅的福荫,宋江当尽心报答狼主大恩。”

定安国舅大喜,忙叫安排庆贺筵宴。

一面又叫椎牛宰马,赏劳三军。

城中选了一所宅子,教宋江,花荣等安歇,方才教军马尽数入城屯扎。

花荣等众将,都来见了国舅等众人。

番将同宋江一处安歇已了,宋江便请欧陽侍郎吩咐道:“可烦侍郎差人报与把关的军汉,怕有军师吴用来时,吩咐便可教他进关来,我和他一处安歇。

昨夜来得仓卒,不曾等候得他。

我一时与足下只顾先来了,正忘了他。

军情主事,少他不得。

更兼军师文武足备,智谋并优,六韬三略,无有不会。”

欧陽侍郎听了,随即便传下言语,差人去与益津关,文安县二处把关军将说知:“但有一个秀才模样的人,姓吴名用,便可放他过来。”

且说文安县得了欧陽侍郎的言语,便差人转出益津关上,报知就里,说与备细。

上关来望时,只见尘头蔽日,土雾遮天,有军马奔上关来。

把关将士准备擂木炮石,安排对敌,只见山前一骑马上,坐著一人,秀才模样,背後一个行脚僧,一个行者,随後又有数十个百姓,都赶上关来。

马到关前,高声大叫:“我是宋江手下军师吴用,欲待来寻兄长,被宋兵追赶得紧,你可开关救我!”把关将道:“想来正是此人!”随即开关,放入吴学究来。

只见那两个行脚僧人,行者,也挨入关。

关上人当住,那行者早撞在门里了。

和尚便道:“俺两个出家人,被军马赶的紧,救咱们则个!”把关的军,定要推出关去。

那和尚发作,行者焦躁,大叫道:“俺不是出家人,俺是杀人的太岁鲁智深,武松的便是!”花一和尚轮起铁禅杖,拦头便打;武行者掣出双戒刀,就便杀人,正如砍瓜切菜一般。

那数十个百姓,便是解珍,解宝,李立,李云,杨林,石勇,时迁,段景住,白胜,郁保四这伙人,早奔关里,一发夺了关口。

卢俊义引著军兵,都赶到关上,一齐杀入文安县来。

把关的官员,那里迎敌的住。

这伙都到文安县取齐。

却说吴用飞马奔到霸州城下,守门的番官报入城来。

宋江与欧陽侍郎在城边相接,便教引见国舅康里定安。

吴用说道:“吴用不合来的迟了些个。

正出城来,不想卢俊义知觉,直赶将来,追到关前。

小生今入城来,此时不知如何。”

又见流星探马报来说道:“宋兵夺了文安县,军马杀近霸州。”

定安国舅便教点兵,出城迎敌,宋江道:“未可调兵,等他到城下,宋江自用好言招抚他。

如若不从,却和他厮并未迟。”

只见探马又报将来说:“宋兵离城不远!”定安国舅与宋江一齐上城看望。

见宋兵整整齐齐,都摆列在城下。

卢俊义顶盔挂甲,跃马横一槍一,点军调将,耀武扬威,立马在门旗之下,高声大叫道:“只教反朝廷的宋江出来。”

宋江立在城楼下女墙边,指著卢俊义说道:“兄弟,所有宋朝赏罚不明,奸臣当道,谗佞专权,我已顺了大辽国主。

汝可同心,也来帮助我,同扶大辽狼主,不失了梁山许多时相聚之意。”

卢俊义大骂道:“俺在北京安家乐业,你来赚我上山。

宋天子三番降诏,招安我们,有何亏负你处?你怎敢反背朝廷?你那短见无能之人,早出来打话,见个胜败输赢!”宋江大怒,喝教开城门,便差林冲,花荣,朱仝,穆弘,四将齐出,活拿这厮。

卢俊义一见了四将,约住军校,跃马横一槍一,直取四将,全无惧怯。

林冲等四将战了二十余合,拨回马头,望城中便走。

卢俊义把一槍一一招,後面大队军马,一齐赶杀入来。

林冲,花荣占住吊桥,回身再杀,诈败佯输,诱引卢俊义抢入城中。

背後三军,齐声呐喊,城中宋江等诸将,一齐兵变,接应入城,四方混杀,人人束手,个个归心。

定安国舅,气的目睁口呆,罔知所措,与众等侍郎束手被擒。

宋江引军到城中,诸将都至州衙内来,参见宋江。

宋江传令,先请上定安国舅,并欧陽侍郎,金福侍郎,叶清侍郎,并皆分坐,以礼相待。

宋江道:“汝辽国不知就里,看的俺们差矣!我这伙好汉,非比啸聚山林之辈。

一个个乃是列宿之臣,岂肯背主降辽?只要取汝霸州,特地乘此机会。

今已成功,国舅等请回本国,切勿忧疑,俺无杀害之心。

但是汝等部下之人,并各家老小,俱各还本国。

霸州城子,已属天朝,汝等勿得再来争执。

今後刀兵到处,无有再容。”

宋江号令已了,将城中应有番官,尽数驱遣起身,随从定安国舅,都回幽州。

宋江一面出榜安民,令副先锋卢俊义将引一半军马,回守蓟州,宋江等一半军将,守住霸州。

差人奉军帖,飞报赵枢密,得了霸州。

赵安一抚听了大喜,一面写表申奏朝廷。

且说安定国舅,与同三个侍郎,带领众人,归到燕京,来见狼主,备细奏说宋江诈降一事,因此被那伙蛮子,占了霸州。

辽主听了大怒,喝骂欧陽侍郎:“都是你这奴婢佞臣,往来搬,折了俺的霸州紧要的城池,教俺燕京如何保守?快与我拿去斩了!”班部中转出兀颜统军,启奏道:“狼主勿忧,量这厮何须国主费力。

奴婢自有个道理,且免斩欧陽侍郎。

若是宋江知得,反被他耻笑。”

辽主准奏,赦了欧陽侍郎。

兀颜统军奏道:“奴婢引起部下二十八宿将军,十一曜大将,前去布下阵势,把这些蛮子,一鼓儿平收!……”说言未绝,班部中却转出贺统军前来奏道:“狼主不用忧心,奴婢自有个见识。

常这道:“杀鸡焉用牛刀。”

那里消得正统军自去,只贺某聊施小计,教这一伙蛮子,死无葬身之地!”狼主听了,大喜道:“俺的爱卿,愿闻你的妙策。”

贺统军启口摇舌,说这妙计,有分教,卢俊义来到一个去处,马无料草,人绝口粮。

直教三军骁勇齐消魄,一代英雄也皱眉。

毕竟贺统军道出甚计来,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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