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画堂箫管促新婚,门外征书出圣恩《禅真后史》第五十九回 赴井泉弃名避世 隐岩壑敛迹修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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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真后史 - 第五十九回 赴井泉弃名避世 隐岩壑敛迹修真

禅真后史

第五十九回 赴井泉弃名避世 隐岩壑敛迹修真

诗曰:

画堂箫管促新婚,门外征书出圣恩。

甘赴井流轻利禄,至今千载诵芳名。

话说瞿待郎随老僧行至潭口,只见水面上浮起一物,长过十余丈,大有十数围,突眼铁须,遍身鳞甲,矢攒腮颊,血肉淋一漓,卷尾曲身,死于水上。

老僧指道:“此即鳄怪也,赖尔奋勇除妖,闽浙之人,永无此害。”

瞿琰欢喜无限。

老僧以锡杖将鳄怪划拢,拖上岸来,掷于坑阱之内,对瞿琰道:“尔仆者与狄司理望甚切,急至括州,带仆同乡,莫行耽误。”

瞿琰领命拜别而行。

走经数昼夜,方抵括州。

狄键、瞿庆等相见,不胜之喜,细问逐妖之事若何,瞿琰备细说了,个个顶礼不荆瞿琰与狄键作别启行,狄键道:“各县官只候老大人返旆,率耆老等拜谢,暂留大驾,待生祠工毕,去亦未迟。”

瞿琰道:“为民除害,儒者分内当为之事,不必县官等费心。

况寒家薄有事务,星夜回乡,以慰老母一之 望。”

狄键不敢苦留,只得拜送,比及各县官吏耆老赶来时,瞿琰已去得远了。

此时自妖神灭后,不时甘雨大降,百姓鼓舞欢一悦。

括州一府十县,各造生·祠,妆塑瞿侍郎金身,岁时致祭不绝,至今遗迹犹存。

有诗为证:

孽鳄兴殃屡荐饥,委填沟壑万民危。

斩妖幸遇青云士,报德鸠工立大祠。

再说瞿琰主仆二人,自离了括州,依旧取路回家。

不一日,又早到长洲地面。

瞿琰猛然想起,昔日顾老父子许修塘路,未审兴工否,随便一观,以见人心真伪。

当下抄路沿塘而行,只见二十余里塘路,砌得平平整整,沿塘近水之处,俱用大块石板拦截,塘尽总要埠头造一碑亭,碑上镌着起工月日,并瞿爷推恩创砌之因。

瞿琰看了,甚称羡顾老父子二人的好处。

主仆随路嗟叹,不觉迤逦行来,早见辰溪光景,令瞿庆先入毗离村报知,瞿琰随后回衙,母子兄弟相见,一天之喜,家庭一概事迹,表过不题。

当下车云甫、滑道士传一党一 涞来意,预请合卺吉期,瞿琰推托不允。

媚姨和瞿珏调度,不由瞿琰张主,竟自选下吉辰,纳礼毕姻。

当日,一党一 家赠送妆奁,何止百两斓盈之盛。

预先一日,刘仁轨夫归来瞿衙作贺,席间讲起朝廷事务,刘仁轨道:“数日前戴仆射有书与我,说近日朝事甚是变乱,番僧怀义为新平道大总管,征讨突厥,赖羊雷、潘三澼之勇,一战成功。

班师之日,随路纵军掳掠,不提防路逢刺客,将这秃厮杀死。

次早,粉壁上有两行血字:“杀一奸一僧怀义者,西河翀霄子也。”

贤弟,你道世上有这样奇事!”瞿琰拊掌道:“仗义诛一奸一,非平常之侠。

荆轲、聂政,何足挂人齿颊!”刘仁轨道:“随路军无主将,更加肆毒害民。

又幸羊雷、潘三澼矫制戮强,出榜谕众,诸军惧其威力,受其约束,得以全师面圣。

·朝廷甚喜,升擢羊、雷二将统军羽林,这都是贤弟荐贤之功。”

瞿琰道:“赖大哥训诲深恩,小弟何功之有?”

刘仁轨又道:“太后见怀义身死,何等惨切!目今看上了二张,召入禁中,昼夜纵乐。

傅朱粉、衣锦绣,赏赐不再胜记。

授大张昌宗为散骑常侍,擢小张易之为司卫少卿,一时一宠一 幸,莫与之比。”

瞿琰执杯长叹。

刘仁轨道:“贤弟尚不知二张福分之浅。

拘留禁中,未及二月,肌肉羸削,腰曲如弓。

太后不悦,暂释医院调摄,常于宫中,羡慕贤弟,为人如卿,啧啧不已。

戴兄言,察其私意,召贤弟只在旦夕间耳。

贤弟新婚之后,须束装以待纶音。”

瞿琰道:“危邦不入,至圣之言。

弟虽不才,岂违圣教?”

刘仁轨笑而不答。

当晚席阑无语。

次日乃合卺吉期,诸宾咸集。

傍暮,一党一 氏二新人鱼轩厘降。

此际烛影辉煌,笙歌鼎沸,绮席华筵,十分富丽。

二仙子凤冠霞帔,站于兰堂之右。

嫔相喝礼,邀请新郎出堂。

瞿琰头戴乌纱,身穿蟒服,腰围玉带,足登皂靴,虞候障以掌扇,正从穿堂中踱将出来,中堂鼓乐喧天,箫管并作。

正在万分热闹之际,忽飞马报朝廷差天使赍诏到来,速速整备迎候。

瞿琰闻报,吃了一惊,忙退步转入穿堂,屏退虞候,急拆开老僧密缄看时,缄上写道:怀义身死,二张力竭。

咫尺纶音,人如衷热。

割一爱一抛恩,井泉清冽。

离却火坑,永超尘劫。

瞿琰看罢,急取佩剑,往侧首花园里便跑。

瞿庆瞧见心疑,也随后赶去。

瞿琰举步如飞,霎时已临井口。

瞿庆大叫:“相公怎不接旨毕姻,到此何干?”

瞿琰不应,急耸身望井里便跳。

瞿庆心忙脚乱,急赶得上前援救,一见主人落井,便滚倒地上,·放声嚎哭。

里面闹攒攒将新人移过侧庭安顿,让出中堂,正待焚香设案,迎接圣旨,忽见瞿琰奔入侧园去,又听得哭声甚急,举家男一女宾客等一齐赶入花园,见瞿庆嚎哭乱撞。

刘仁轨跌足道:“罢了,三弟决入井中矣。”

大众攒拢问时,瞿庆指道:“三相公投井而死,救之无及。”

合家放声嚎哭,媚姨也欲投井,丫鬟等拖住不放。

侧厅二新人闻报,卸下冠帔,同奔入侧园来,大哭赴井,众女眷们拦定,哄做一一团一 。

天使赍诏临门,闻此凶报,嗟叹一回,转身而去。

当下瞿衙一家鼎沸,哭声振天,止有刘夫人龙氏沉吟不语。

瞿珏、瞿钰一壁厢啼哭,令人车水捞一尸一,一壁厢整理后事。

仆从等装起两架小车,车起井中之水,自傍晚车至更深,井水不减毫忽,举家惊诧。

刘夫人龙氏道:“三叔神气充足,举止端庄,岂是夭亡横死之相?个中必有隐情。”

一面安顿二位新人、宾客暂且散去,候天使回京之后,再行区处。

瞿?、瞿钰拭泪从言,令仆人收拾车架,唤厨子且整治酒饭与众客吃了,凄凄怆怆捱了一夜 ,次早宾客散去。

龙氏等款着二新人,盘桓宽慰,令瞿庆探听天使消息,原来当晚起程去了。

奈何媚姨昼夜啼哭不止。

刘仁轨出钱雇募善于泅水乡民,下井打捞一尸一首,数人轮流没入井底,并不见有甚一尸一骸,都抓起井底之泥,与众人看了,刘仁轨方信夫人所言不差,请媚姨、瞿珏、瞿钰、聂氏等一家骨肉至密室中商议。

龙氏道:“三叔自幼儿奇异,忽被老僧摄去。

次后建州收叛狱凶囚,岳庙射夺宝恶少,诛戮异僧,生服番主,剿新人宅上邪魔,雪童子墙中冤枉,药医毒疫,库获异鼠,收伏潘、羊大盗,救蛊灭妖,追虫疗瘵,炼金粜谷,赈济饥民,放火焚祠,剪除孽鳄,种种奇勋异绩,无非利物济人,若非仙品,焉能到此地步?今日投井,必因朝廷有事,难以力辞,故作此形境,脱遁隐迹耳。”

瞿珏道:“三弟双眸炯炯,·一貌堂堂,岂是夭殁者?”

媚姨道:“他处兀可逃遁,这井中四围石砌,从甚罅隙里钻将出去?”

龙氏道:“井水有限,车不能干;井之深浅亦有限,到底不见踪迹,岂非逃遁远去?”

聂氏道:“刘夫人之言最当,太夫人不必烦恼。”

众家斟酌一番,各人心下宽解。

有诗为证:丹书离凤阙,玄哲入泉壤。

片语群疑释,应知避世狂。

且说天使问京复旨,武太后闷闷不悦,心下暗想:“瞿侍郎青年伟俊,正当出仕之秋,何故投井而死?”

差官暗暗打探,不题。

且说瞿琰暗中看了老僧密缄,即飞步跑进花园,投入井中,扑通地一声响,直钻到水底.睁眼看时,西北首一股亮光射将出来,急离水望亮光处走去,原来是一条狭路,即忙卸下冠带袍靴,弃于道旁,急走出路尽头,方见日色,一望时树木丛密,曲径迂回,行有数十里地面,才出山弄,远远听铃铎之一声 ,出自对山。

瞿琰定睛细看,却是大西山山脚之下,心下怀疑,未敢前进。

正踌躇恍忽间,忽见那老僧手扶竹仗,从山上缓步而来。

瞿琰恭身迎候,两下相见,备言前事。

老僧道:“尔且在山顶善卷祠中寄迹,待我四下里觅了那数人,然后同往建陵栖霞洞中修炼。”

瞿琰道:“弟子久居于此,谁不识这面庞?倘使朝廷知闻,难免欺诳之责。”

老僧笑道:“不难。”

即举手中竹杖,劈角儿打来。

瞿琰急躲闪时,额颅上中下一杖,霍然惊骇,不觉冠玉一面庞变作黄瘦之脸。

二人同上山顶来,老僧对守祠老子道:“这黄瘦道人乃随我云游者,偶尔染疾,欲暂寄祠中调养。

今先奉白金一锭,以为薪米之费,待病体痊可时,·另有酬谢。”

管祠文事欣然允诺,引瞿琰入一间净室里安顿。

老僧附瞿琰之耳,授以趺坐胎息之法。

瞿琰拜受,老僧自下山去了。

瞿琰终日默坐于蒲一团一 之上,暗运坎离,配成真汞。

光一陰一弹指,不觉过了月余。

这一日,瞿琰正往龙湫闲玩,忽见那老僧携杖翩翩而至。

瞿琰迎着,忙问:“师爷向何处去了,许久方来?”

老僧道:“我先赴剑南,复至蔡州,又回涿州,往返周折,岂不费了几个日子?”

瞿琰道:“师爷有腾云驾雾之能,万里程途,不过片刻耳,何故迟延至一月之外?”

老僧道:“程途虽易,人心最难。

比如人在利名场中,兀谁肯急流勇退?

不知费了多方引导,才得彼弃职从游。

尔等相聚,便知详细。”

瞿琰道:“今日师爷何往?”

老僧道:“今与尔同至建陵栖霞洞中修道,不必在此耽搁了。”

瞿琰急回善卷祠中,与管祠老者说了,即下山随老僧同行。

老僧仍旧令瞿琰闭了两眼,顷刻间耳畔风生,足跟云起,霎时已到建陵地界。

老僧喝一声“妆!二人从云端里飞将下来,立于城上。

老僧前导,从府城望东而行,早到七星岩下。

瞿琰举目细看,七峰列如北斗。

走过了七岩之半,居中是一石洞,踅进洞门,行经百余层奇峰深谷,始达平地,谷尽头止见一丛茅屋,并无人迹来往。

老僧引瞿琰道:“此茅屋中。”

走进第二层门内,却是一座草堂,堂内三个道人,面壁而坐。

老僧跨入草堂,咳嗽一声,那三人端坐不动。

老僧厉声道:“我来了!”那三人听了声音,忙就走迎候。

稽首罢,老僧令与瞿琰相见,平礼毕,瞿琰见了那白髯道者,失惊道:“老伯却在这里!”又见了左首官人,右首大面汉,欢喜道:“大哥和总校都在此耶!”三个道者互相厮觑,不知何意。

瞿琰欲叙寒一温一 ,三人茫然不答。

老僧笑道:“尔三人认得此君否?”

三人道:“素昧平生,未缘相识。”

老僧举杖向瞿琰劈头一击,瞥·眼就复了本来面目。

那三人见了,哈哈大笑道:“侍郎爷好变化也!”原来那白髯者是剑南都统制秋侨,那官人是阆州别驾耿宪,那大面汉是涿州统兵总校关赤叮四人欣喜倍常,相视而笑。

老僧道:“尔等原系一家,今复聚做一处,猛力修心炼一性一,莫萌富贵之念。

四人轮流樵爨,休行息惰。

我暂回峨嵋山去,暇日再来。”

瞿琰等领命,那老僧驾云而去。

秋侨等四人趺坐于草堂之上,各诉往因。

瞿侍郎将向前鄂州别后事体,并做亲投井根由,细说一遍。

秋侨道:“我自到剑南为官,曾征剿几处贼寇,蒙圣恩历升潭州骁骑都尉。

前月间,挈家之任,不期渡河舟覆,宦囊漂没,举家溺水。

幸师爷一杖挑一起,一家男妇等赖以保全。

即劝我弃撇功名,早行修炼。

我想,呼吸间险为鱼鳖之食,若不及早回头,难免无常之苦。

一时立念,打发家眷回乡,即随师爷到此洞中,不期耿郎已先在此了。”

瞿琰又问耿宪道:“耿大哥何以至此?”

耿宪道:“向蒙刘枢密提携,因功除授阆州别驾。

谁想阆州公务烦猥,最难整饬,兼且贿赂公行,鱼肉良善,我眼界中怎能容忍?将几家土豪恶宦尽法处置一番,为百姓雪了冤枉,随后挂冠而回,已经数载。”

一月前,正与敝友奕棋赌酌,此时酒肴毕备,正待举箸含杯,这师爷蓦然闯入,将几上几盘鳖肉两手抓起,倾撒满地。

我等激怒,正欲攘臂一交一 殴,师爷笑道:“蛇化之鳖,食者俱毙,好心救尔等一性一命,反行嗔怪何也?”

众人不信,急呼犬试之,果然立死。

众等环绕拜谢,师爷即劝我弃家修道。

我想,若非师爷点化,几乎命丧须臾。

立刻别了妻子,相随至此,陆续与岳翁、贤弟、关将军相会,实出不期之遇。”

关赤丁道:“某在涿州,每提军马防守边境,数载已来,宁静无警。

忽于前月初旬,山贼猝至,俺这里一时措手不及,被他杀损了数百人马。

俺径奔山岭而逃,一队贼人从后掩至,俺见前无去路,只·得投于岩下。

谁想这师爷站于荆棘丛里,举起两只褊衫大袖,把俺轻轻接住,幸而不死。

师爷即劝俺修行。

俺想,譬如死了一般,把家资财帛托与侄子掌管,养膳家眷,俺即长往。

至此又得与恩主相会,何乐如之?”

四人说罢,不胜欣喜,又互相询问师爷传甚修炼之术。

各人袖中取出一纸看时,原来俱是养神炼气、固一精一生液之诀。

四人看罢,方知道同一体之妙,各各心解神悟,尽夜面壁趺坐,暗运元华不题。

且说瞿琰母亲媚姨,并一党一 氏二位夫人,虽听刘夫人解劝,暂停悲泣,这姐妹二人尽除珠翠,头挽一窝丝;卸下绫罗,浑身穿素服。

婆媳三个共居一楼,皆皈依三宝,口吃长斋,朝夕礼拜虚空,愿得夫君重会,终日静坐,足不下楼。

一党一 涞和妈妈商议,要接女儿回去,二女坚执不允,立誓道:“见夫则生,如有凶信,双双坠楼而死。”

这一党一 涞两老口儿担着一一团一 干系,遍处求神许愿,祈保二女夫妇一团一 圆。

瞿门一家老幼,镇日价怀着鬼贻,不觉白日如驰,又早三载。

当下时值早秋天气,姑媳三人正坐于楼上闲谈,忽闻一阵异香,从楼下天井中冲将上来,盘绕半晌方散。

看看天暮,彩云之上露出一轮皓月,姑媳三人倚窗而看。

将近初更时分,忽见一道彩光,从竹丛里透起。

光虽一线之细,高可烛天,直一交一 夜半,其光方息。

当夜,姐妹两个商议:昔年花楼上小鬼作祟,及后惹出大事来。

若非瞿郎解释,险些儿家破人亡。

今日之异香彩色,岂非妖孽之种?已后切不可窥觑,以招余祸。

姐妹酌量已定,将窗儿紧紧掩上,终日静坐念佛。

但那一股香气,不绝的往楼上冲来。

忽一日,太夫人媚姨正打从楼前天井中行过,只见两只大鸡,在竹根边相斗,媚姨且坐在门槛上瞧看。

那鸡抵死地斗了一回,昂头挺翅,只是在竹根边乱抓。

不知这斗鸡抓土啄竹,有何奇特,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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