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宸濠冷冰冰地道:皇太后有密旨《神奇圣人王阳明》八 知行合一 无往不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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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奇圣人王阳明

八 知行合一 无往不胜

朱宸濠冷冰冰地道:皇太后有密旨。

“刷”的一声,众官员一起站了起来,又一起跪在地上,然后众官你看我,我看你,每人脸上都是无尽的狐疑之色。

就听朱宸濠朗声道:昔孝宗皇帝为太监李广所误,抱养民间子。

我祖宗不血食者,今十四年矣。

太后有密旨,命寡人发兵讨罪,共伸大义。

汝等知否?

是真名士不风一流

在中国历史上,说起大名鼎鼎的唐伯虎,远比一陽一明先生更广为人知。

事实上,唐伯虎已经构成了现代文明的一个传奇,唐伯虎点秋香的故事早已是家喻户晓。

在国人的内心深处,一个富有才华的书生,就应该过着这种无一耻而一婬一荡的生活,一味地寻芳猎一艳,挖地三尺搜捕漂亮女生,却不需要为生活搭上一根手指头的力气。

但实际上,对一个文士才子的这般一浪一漫想象,恰恰是智慧的背离面。

甚至也是现实生活的背离面。

现实中的唐伯虎,却是一个生活在极度郁闷气氛中的怪人。

他似乎和一陽一明先生有着某种神秘的机缘。

一陽一明先生年轻时曾经两次科举不第,等到了第三次进考场的时候,他和唐寅唐伯虎应该是在考场的大门前相遇。

两人见面,有说过什么吗?

应该有,但史书没有记载,所以我们也不好乱说,总之他们两人是同一个考场的同学,但临到开榜,却因为唐伯虎的考试成绩太好,被人投诉说他作一弊,结果可怜的唐伯虎被拖进大牢,打了个半死,最后查无实据,却仍然被流放。

而一陽一明先生则稀里糊涂地混了个二甲第七名。

此后一陽一明先生做了京官,满世界去找神仙问道。

而唐伯虎回到家,被老婆好一顿暴打,挺大个老爷们儿,连自己的老婆都养不活,你还有什么脸面在外边找小女生?总之很悲惨。

被暴打出门的唐伯虎,从此流落一江一湖,到处求人给口饭吃。

可是这世上有钱的大老板虽然多,但无缘无故拿钱给一个乱点秋香的登徒子,这就未免太缺心眼儿了,所以唐伯虎注定了四海飘零,没得饭吃。

郁闷的唐伯虎为了谋生,就开了家画廊,卖画为生。

他赚到的每一两银子,都是靠了自己一笔一笔画出来的。

为了表白自己捞不到外快的愤怒,他还写了首诗,曰:

不炼金丹不坐禅,不为商贾不耕田。

闲来写幅丹青卖,不使人间造孽钱。

这首诗的意思是说:某乃唐伯虎,腰包瘪不鼓。

吃饭没有钱,菜里没有盐。

秋香嫁大款,不肯让我点。

我欲乘风去,找个大老板……果然有一天,唐伯虎终于时来运转,收到了一封措辞热烈的邀请信,邀请唐伯虎去白吃白喝,捎带着还可以点秋香。

居然会有人发出这种邀请信,这岂不是太缺心眼儿了吗?

但心眼儿缺到这种程度的怪事,在历史上千真万确地发生了。

发出这封邀请信的,就是当时的宁王——朱宸濠。

宁王朱宸濠?此人又是个什么来历?

金口玉牙说啥是啥

话说大明帝国开国皇帝朱元璋,天纵英武,勤于房一事,每日里兢兢业业,不辞辛苦在后宫幸御美一女,生下了怪儿子一大堆。

其中有个老四,最能打架,还有第十七个儿子,打架时不善于进攻,但最善于防守,朱元璋将这两个儿子封到了北疆,以抵御北虏。

这个最能打的老四,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燕王。

而老十七,则是大明帝国第一代的老宁王。

临到了朱元璋死后,让孙子朱允炆继位,是为建文帝。

但是老四燕王因为比较能打,就不承认建文帝,公然起兵,要把皇帝抢来做。

但他要起兵,最担心的就是老十七宁王在后面抄自己的后路。

要知道,宁王的手下是清一色投降的蒙古士兵,作战力最强。

如何才能够不让老十七抄自己后路呢?

燕王想来想去,想出一个好法子:让老十七跟自己一起去打建文帝,这样,老十七帮了自己,也是叛逆了,就没有可能抄自己后路了。

于是老四燕王飞跑了去找老十七宁王,说:十七弟啊,四哥想死你了,有酒没有拿来咱俩喝……兄弟俩喝完了酒,老十七送老四出门,一出城,就被老四拿刀顶在了肋下:十七弟,跟不跟四哥一起打天下?跟我一起打,你就是四哥的好弟弟,不跟四哥打,那你就不是哥的弟弟了,只有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老十七宁王目瞪口呆,不得不乖乖举手投降。

此后就是燕王宁王合兵,联手打建文帝,一直打到了南京,一逼一得建文帝放火焚烧宫室,不知所踪。

于是老四燕王登基,正式宣布解散建文帝伪政权,重整河山。

正忙着,忽然想起老十七宁王还在北疆,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就想:我能够从北方带兵杀过来,夺取一江一山,老十七凭什么不能?他也能啊,万一他哪天做宁王做得腻歪了,也学了我的模样,带一伙兵呜嗷呜嗷杀将过来,那可咋整?

为今之计,只有调开老十七。

传旨:让老十七去经略川广。

这实际上是等于将老十七流放了。

因此老十七一听就急了:老四,你什么意思?别忘了你找我起兵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你当时说事成之后,同享富贵,平分天下。

平分天下这事儿咱就不说了,我就要个富贵王一爷成不成?

燕王……不不不,他现在是成祖文皇帝了,这个最好打架的文皇帝问:老十七,刚才你是怎么称呼朕的?

老十七道:我叫你老四啊……陛下,陛下,刚才是口误。

文皇帝道:老十七,称呼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可以犯错误呢?这可是严重的政治错误,为了治病救人,惩前毖后,朕宣布你即日起程去川广,不得有误。

老十七道:我不要去川广,我自己拣个地儿,就去苏杭做个土财主,行不?

文皇帝道:不行,朕金口玉牙,说啥是啥,朕说让你去川广,你就得去川广。

老十七急了:陛下,别忘了你当时许诺我说平分天下,同享富贵的,难道那时候你就不金口玉牙了?

文皇帝道:你还真说对了,那时候我只是个燕王,不是皇帝,当然不金口玉牙了。

现在我成为皇帝,自然也就说啥是啥了。

老十七气急败坏:你你你……做人不带这么无一耻的!

老十七发怒了,出飞旗号令三军:通通出去,与本王修治驰道。

修治驰道是什么意思?

就是要修一条直抵京师的大道,届时宁王将率悍勇无比的部属,直捣京师,捉住说话不算数的老四,把他的脑袋打成个猪头。

神经不正常的家族

有关燕王宁王联手抢夺天下,民间也有一个说法,说燕王与宁王商议平分天下,军中议事的时候,就设置两张榻,燕王宁王各躺一张榻,共同指挥部队作战。

等攻下了南京,宁王美滋滋地进了金銮殿,却发现殿里只有一张榻,而且燕王早就一屁一股坐上了,没给他留地方。

宁王气急之下,登时就疯了。

宁王疯了是真实的历史,但所谓的两张榻却应该是老百姓的淳朴想象,把宁王想象成一个傻乎乎的艺术形象,以弥补愚众智商过低的缺陷。

刚才不是说宁王正要起兵造反吗,怎么突然他又疯了呢?

正是因为宁王要起兵造反,由此而产生了过于强大的心理压力,一下子碾碎了宁王的正常思维,大脑系统崩溃,就此陷入了疯癫状态。

要知道,早在燕王起兵,夺取侄子建文帝的天下之时,也是因为心理压力过大,燕王当时也疯了。

燕王能疯,宁王他为什么不可以疯?

宁王就是在命令士兵修筑驰道,准备起兵直捣京师的时候,突然想起这京师不是那么容易直捣的,弄个不好,一旦失败,自己的老婆儿子就会通通被燕王宰掉。

这种绝望的恐惧心理,让他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时燕王坐在金銮殿里,闻人报说宁王疯掉,就将老十七的地盘从北方改到了南昌,仍然封号宁王。

虽然最终没有被流放到川广去,但宁王从此一病不起。

他只有一个儿子,叫朱盘烒,史书上对这孩子的记载语焉不详,但他在民间却是大名鼎鼎。

传说这孩子生下来时,室内弥漫着一股异香,初出一娘一胎他不哭反笑,开口就问他父亲:喂,哥们儿,我的丹炉在哪里?差点儿没把宁王活活吓死。

等朱盘烒这孩子略微长大了一点儿,他每天背个小药篓,拿着把小铲子,自己进山去采仙药,路上遇到苦难百姓,他就情不自禁地流一出眼泪来,说:你们这些可怜的人儿啊,已经迷失了自我,陷入了永无解脱的苦境。

何不与我同去入山采药,修真成仙呢?这时候老百姓就会说:小王一爷啊,采药太累了,你有没有炼好的仙丹,给咱一粒吃吃?朱盘烒回答:仙药还没有炼好,要不我先给你几锭银子吧……

总之,这是一个善良到了匪夷所思的怪孩子。

可想而知,百姓对这孩子的印象非常好,所以民间称呼他为贤藩。

忽然有一天,这怪孩子对父亲说:爹呀,昨夜有仙人托梦于我,告诉我在后山的一个险壑之中,有着苦觅不得的仙药之引,等我去采了来,炼成仙丹,给咱家一人一粒,全家一起成仙升天。

当时宁王诧异地鼓起眼珠子,道:孩子,你神经一直不正常,现在更严重了。

你爹我虽然脑子笨,但也知道仙丹这事儿最是扯淡。

这世上真要是有什么仙丹,那秦始皇、汉武帝也就不会死,更轮不到你在这里发神经。

朱盘烒笑道:爹,你Out(落伍)了,秦始皇、汉武帝炼丹不成,那是因为他们技术不过关,我现在有仙人指点,准保能成。

说完这句话,朱盘烒就进山去了。

这是宁王最后一次见到自己的儿子。

天界也有阶级斗争

却说老宁王见儿子进了山,放心不下,就让家人在后面暗中跟随。

一路行来,但见朱盘烒单拣那峰险壑深的地方走,而且他分明是对路径极为娴熟,穿过密林,越过极峰,再攀上一道上下垂直的陡壁,来到了一片颜色可怕的乱石堆中。

进了乱石丛,就见朱盘烒明显是轻车熟路,向着前面一路狂奔。

很快,朱盘烒穿越了迷宫一样的乱石堆,来到了一个黑黝黝的洞一口前。

隔着数十丈之遥,跟踪的家人就嗅到了一股扑鼻的腐臭,情知不妙,急忙大喊:小王一爷快回来,危险……话音未落,就见那洞一口处突地探出一物,上面有两只一陰一冷森寒的怪眼,原来是一只巨蟒的头。

朱盘烒见到那巨蟒之头,呆了一呆,本能地掉头就往回走,可那巨蟒岂会放过送到家门口的食物?石碾子般粗细的身一体灵活地一卷一碾,就听朱盘烒一声微弱的惨叫,早已被碾得稀烂。

然后那巨蟒再张嘴一吸,霎时间狂风卷起,朱盘烒连皮带骨头渣儿,皆被吸一入了巨蟒腹中。

见此惨景,跟踪的家人怕得要死,回去后不敢说实话,就说小王一爷已经成仙飞天了。

可是宁王又不缺心眼儿,岂会相信这种谎话?当场将那家人打了个半死,家人被迫说出了实情。

得知儿子被蟒蛇吞掉,宁王痛绞于心,怒不可遏,亲率士兵上山,邀斗那条巨蟒,想杀掉它为儿子报仇。

不想那巨蟒太过于凶悍,听到人声后钻出洞来,水桶般粗细的巨尾很是随意地一摆,拍击在黑色的石头上,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脑袋大小的碎石块疾如骤雨,向着士兵们飞砸而来,当场将十数名士兵活活打死。

余者惊得魂不附体,逃得远远的,不敢靠近。

发现这巨蟒不易对付,宁王大怒,花重金请来猎人,在那片恐怖的乱石丛中设下竹刀阵。

猎户将数百枚巨大的饭一一团一一沿一条直线摆开,地下埋着尖利的竹刀,开始时竹刀只露出地面一个尖,后面露出地面的刀刃越来越长,也越来越锋利。

巨蟒于一穴一中闻到饭一一团一一香味,立即冲了出来,顺着那条路线疾游,一个接一个地将饭一一团一一吃掉。

却不知竹刃就在腹下,先是将巨蟒的下腹部割开一条浅浅的小口,巨蟒不知疼痛,继续前游,结果刀刃越陷越深,爬行了数百米,当巨蟒感知到疼痛、察觉不妥的时候,为时已晚,这时候巨蟒的腹部已经被竹刃剖开,刚刚吃下的饭一一团一一,叽里咕噜又滚了出来。

这时候宁王一声令下,士兵们手持巨锤大斧,呐喊着冲上前去,对准巨蟒的大脑袋砰砰砰狂砍滥砸。

眼见得巨蟒的粗一大尾部无力地一抽一搐着,那脑壳顷刻间被砸得稀烂。

杀死巨蟒,士兵们将巨蟒腹中的东西全都掏了出来,里边果然有一具人骨架。

看到这骨架,宁王顿时就落泪了:儿子啊,你生下来就有灵异现象,为父还以为你真的会成仙,可怎么会死得这么惨呢?

正在悲恸之际,有士兵突然高叫了一声:王一爷你看。

宁王扭头一看,就见那士兵浑身是蟒血,从巨蟒腹中钻出来,手中拿着一块颜色奇异的铜牌:王一爷,巨蟒腹中,有个这样的怪东西。

宁王困惑地接过这块铜牌,拿手抹去上面的血污,仔细一看上面的怪字,却原来是一首诗:

一朝贬下凡,登天难上难。

痴心想炼丹,巨蟒腹中餐。

这怪诗是什么意思?

看了半晌,宁王恍然大悟:我儿子真的是天界星宿下凡,只不过……他想回去,可天上不知哪个缺大德的神仙不想让他回去,就假托仙梦,骗我儿子喂了蟒蛇。

仰望星空,宁王心下无限凄然。

真是想不通,天界居然也有阶级斗争,而且比人世间更惨烈,更不择手段。

南昌一奶一妈一战争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第一代老宁王疯了,第二代宁王却又惨遭天界神仙的暗算,死于巨蟒之口。

所以当老宁王病倒的时候,就由他的孙子,第二代小宁王的儿子,一床一前侍奉汤药。

这应该是第三代小宁王,名字叫朱奠培。

但这个小宁王,煞是古怪。

按理来说,第二代小宁王一门心思琢磨着炼丹成仙,未必有时间和女生双修,但既然第一代老宁王已经认定了朱奠培是他的孙子,我们这些局外人,又有什么理由说三道四?

但第三代小宁王,真有可能不是第二代的种,他和他父亲的人生价值取向,完全不同。

话说第三代小宁王进了王府,替爷爷把药汤端过来,拿手摇晃了几下老宁王:老头儿?老头儿?还有气儿没有?

耳听得小孙子这么个称呼法,老宁王眼睛一翻白,登时就气死过去了。

见老头儿闭过气去,小宁王大喜:老头儿咽气了耶,这王府里的金银财宝,还有美一女,都是我的啦。

他正式宣布接管这座宫殿,并命令王府里的所有女生,都到前面来登记,由他打分评比。

几个美姬最先过来了:小王一爷,你要住王府了,我们得先离开啊,什么时候替一我们安排送行的车辆?

朱奠培很是诧异:你们为什么要离开?

那些美姬回答:我们都是你爷爷的人,嗯,和你爷爷有过肌肤之亲的,论辈分算是你一奶一奶一,所以你要住进王府,我们就得先离开,否则会乱了套的。

朱奠培闻言大喜:啊,你们都被我爷爷使用过了。

哈哈哈,我爷爷那老头儿最挑剔,不是一流的美人,这老头儿是不会使用的。

今天本王也要尝尝最优质的美人的味道,别怕哦,我会很一温一柔的……

史载,第三代小宁王接班之后,就大肆秽乱王府,强行占有了一奶一奶一多名,一妈一妈一更多名。

按理来说,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就发生在宁王府那高一耸的红一墙之内,外人不会知道。

奈何朱奠培这厮顾前不顾后,压不住台场。

后宫里无数年轻貌美的女人,为了争夺他打成一一一团一一。

打到最后,宁王府中分为一奶一派和一妈一派,一奶一派就是被朱奠培他爷爷使用过的美一女,一妈一派则是被朱奠培他父亲使用过的美一女,这两派女人为了争夺王府中唯一的男生朱奠培,冲突日益激烈。

开始时只是争风吃醋,然后是冷言冷语相互讥讽,然后是出言辱骂,然后是动手厮打,然后是结伙厮打,然后是持棍械斗,然后是招集小丫鬟组成战队,在王府中展开攻守之战,然后是深沟壁垒,动用弓矢。

王府中天天冷箭横飞,流矢不断,稍不留神就会被冷箭穿心。

内战很快发展到了高薪诚聘外援,请雇佣军的地步,先是外府的男仆分化成为了一奶一营和一妈一营,然后是南昌城中的护卫兵也分化成了一奶一营和一妈一营,战场迅速扩大,由宁王府扩大到了整座南昌城,最后连老百姓都卷了进来。

战事发展到了最后,王府中是两伙女人凶猛对杀,南昌城头上是士兵们展开激烈地对砍,老百姓的家里则是飞碗掷盆,有的支持一奶一派,有的支持一妈一派,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南昌城沦为战场,喊杀声彻夜不息,朝廷再不管一管,就太不像话了。

猜猜朝廷是怎么管的?

朝廷的办法也绝,将宁王府的护卫兵全部撤销,让老百姓和府里的一奶一奶一妈一妈一们打去吧,打死一个少一个。

战事只好持续下去,最终,朱奠培幸福地死掉,才结束了这漫长的战争。

宁王的妖异之梦

第三代小宁王死后,宁王府中的一奶一奶一和一妈一妈一们分批撤离,各自跟着自己派系的男人跑掉同一居去了。

而第四任小宁王朱觐钧,宣布接管这座王府。

第四代小宁王生于纷飞的战场上,是一位一奶一系派别的美姬生下的。

当这孩子临产之时,门外边儿杀声震天,一妈一派美一女们孤注一掷,不惜放火焚府,也要杀了这个小王八蛋。

一奶一系美一女急招府外卫士,而一妈一系美一女也请了外援,双方于产房门前大砍大杀,炮矢连天。

如果不是父亲朱奠培跑来干涉,这倒霉孩子就死定了。

此后,朱奠培将儿子养育在一个秘密的院落,防止一妈一派美一女找到并杀了他。

朱觐钧自打懂事起,见到的就是光膀子袒胸脯,满脸血污拎着刀子,不住声骂一娘一的一奶一派美一女,外边则是凶神恶煞一般的一妈一派美一女,让这孩子确信自己生活在一个可怕的修罗狱之中。

此后这孩子趁他父亲死掉,一奶一派一妈一派美一女双双撤离战场之际,逃出了宁王府,冲进了一家一妓一院,请求政治避难。

一个叫冯针儿的一妓一女,以她博一爱一的胸怀,收留了这个苦命的孩子。

在这个女生那香一软的怀抱里,朱觐钧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安全的感觉,他甚至在香甜的睡梦中,都淌下了幸福的眼泪。

老天待他不薄啊。

可这老天说薄就薄,没过多久,王府中人就找到了一妓一院,要求朱觐钧回府。

朱觐钧吓得号啕大哭,磕头求饶。

见他胆子已经吓破,来人急忙解释,他的父亲朱奠培已经死掉了,现今府中女人裹挟了细一软,跟自己的男朋友逃散一空。

一奶一派的女人逃了,一妈一派的女人也逃了,连非爹非一妈一派的女人,也逃了。

总之,所有的女人都逃得光光,现在的宁王府,已经安全了。

朱觐钧哪里肯信,只管大哭个不停,直到一妓一女冯针儿过来,抱着他,他这才停止哭泣,死死地和冯针儿抱在一起,任谁也甭想再把他们拆分开。

然后冯针儿贴在他耳边软语一温一柔,劝他回王府,他则提出让冯针儿和他一道回去,否则他宁肯死。

这个条件,还是难不住冯针儿的。

于是冯针儿就将自己的营业场所,搬进了宁王府。

到了这个朱觐钧,已经是第四代小宁王了。

与前三代宁王比较起来,他虽然患上了严重的恐惧症,但应该算是一精一神状态比较正常的了。

但是这个正常的人,有一一夜却做了个不正常的梦。

那一一夜,朱觐钧已经上一一床一安歇,忽然有人在他的耳边催促道:快走,快一点儿,快快快……朱觐钧惊讶地想看看是谁在催促自己,可是只觉得身一体僵硬,四肢乏力,回不了头,而身后那人却不停地用力,很快把他推到了一个可怕的怪地方。

这个地方,是一片乱石冈,天上挂着一轮颜色诡异的妖月,骇人无比,四周巨石危立,形如怪兽般择人欲噬,凄冷的夜风透骨而入,让梦中的朱觐钧瑟瑟颤一抖。

最让他恐惧的是,就在他的前方,有一堆好像是蛇蜕下的皮一般的怪东西,夜晚光线晦暗,他看不清楚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只知道事情不对头,心里害怕得要死。

夜空中忽然一阵妖风刮过,朱觐钧眼睁睁地看着那皮样的怪东西慢慢蠕一动起来,少顷,那东西人立而起,竟然是一条巨大的蟒蛇。

蟒蛇人立,又发出一种奇怪的,类似于人语却绝非人所能发出来的可怕声音:

一朝贬下凡,登天难上难。

痴心想炼丹,巨蟒腹中餐。

于噩梦之中,朱觐钧丝毫也不知道这妖蟒所发之音的意思,但是他有一种感觉,这句话对他来说恐怖到了极点,也标志着宁王这一系的最终悲惨命运。

于极度的惊恐之中,他本能地转动身一体,向着来路逃去。

后面妖异之一声大作,那巨蟒追了上来。

基因对你说话

噩梦中,宁王朱觐钧逃回到了王府之中,那巨蟒追逐而来,发出了可怕的声音,窜入府中,将宁王府中的人一个个地吞一食下去。

所有的活人都被巨蟒吞掉了,朱觐钧狂呼救命,于宫舍中到处躲藏,但是巨蟒却仍然追上了他,血盆大口张开,那尖利的牙齿噬入他的皮骨之际,朱觐钧发出了绝望的哭号,因为号声太大,结果把自己从睡梦中号醒了。

朱觐钧“嗖”的一声坐了起来,咻咻喘一息着,急忙用手东摸西摸,好半晌,发现自己正睡在榻上,刚才那恐怖的一幕,不过是一个噩梦,这才喘一息方定。

可是好端端的,怎么会做这么一个怪梦?

这个怪梦,预示着什么?

正在慢慢思索,耳边却仍然听见他在梦中的号叫之一声,心下恍惚,摇了摇头,那哭号之一声却是愈发的清晰。

正在疑惑这是怎么一回事,突然之间房门被人撞开,一个身材矮胖的接产婆出现在门口:王一爷,天大的好消息,针儿夫人生了,是个大胖小子,宁王府后继有人了。

原来是冯针儿生了,而且还生了个儿子,怪不得总是听到有什么怪东西在嗷嗷哭……

突然之间,朱觐钧跳了起来,指向门外,大喊一声:掐死他!

产婆呆了一呆:王一爷,你说什么?

掐死那孩子!朱觐钧指着门外,脖子上青筋暴起,声嘶力竭地狂喊道:他是个妖怪,是条蛇妖!

产婆翻了个白眼:王一爷,你又在捣怪。

掐死他,快掐死那条蛇妖……朱觐钧那绝望的声音,在空旷的宁王府中回荡,却没有人拿他的话当真,只因为,这一切听起来是那么离奇。

但朱觐钧这个怪梦,却完全有可能是真实的,因为它符合现代自然科学法则。

朱觐钧在梦中见到的那条巨蟒,并非什么蟒蛇,而是自朱元璋传承下来的宁王这一系的基因。

基因中核苷酸链条的扭曲盘缠,构成了他意识中的一条蛇,这一基因,自打第一代宁王起,就被残酷地排斥在皇位继承之外。

但是从老宁王那一代起,这一基因就从未放弃过问鼎皇位的努力,第二代小宁王入山求仙,企图重登天位,所隐喻的正是宁王世家渴望重返皇位。

而小宁王被巨蟒吞一食,则象征着宁王世家正是灭亡于自己的野心之中。

而那块刻着奇异文字的铭牌,则暗示着这故事另有玄机,是有人阻止了宁王世袭问鼎皇权的努力,并以此来嘲弄这家人。

而第二代小宁王的象征死亡,却在第四代小宁王的梦中体现出来,这将标志着,对于皇位的冲一刺将在第五代小宁王身上重演,朱觐钧知道这件事,而且他知道这种努力不具丝毫成功的可能,只会让宁王这一系彻底灭绝,所以他才会拼命哭叫着,求人掐死那个孩子。

这个梦,是基因在说话。

基因说,他要做无上的帝王,和数不清的绝色女子睡觉。

普遍来说,所有的基因智商都有点儿靠不住,无论哪一个基因,要说的都是这件事,相当的没品。

但你不能对一条纯粹的核苷酸所组成的有机分子链条,提出什么过高的要求,早在八亿年前基因出现在地球上,其意志就一成不变:找到另一个更为优秀的基因,把自己链接在它的上面,这就齐活儿了。

一切基因都在努力寻找最优秀的基因,并永世传承下去。

从第五代起,宁王世家的智商将被迫降低到与基因相对应的原始本能的水准之下,这过低的智商水准将彻底葬送这一基因的未来。

而这正是朱觐钧所恐惧的事情。

父子势同水火

朱觐钧梦蛇而生的第五代小宁王,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朱宸濠。

这个孩子生下来就聪明绝顶,读书一目十行,史书过目不忘,五岁时与来王府的饱学鸿儒对谈,竟驳得饱学鸿儒哑口无言。

此外这孩子还有一个天分,最是善于鼓舞人民群众的斗志,他写出来的歌词,纵使是不识字没文化的脚夫挑夫听到了,也忍不住要跟着哼唱。

尽管这个孩子如此聪颖,但父亲朱觐钧却认准了他是一条蛇妖,坚决不允许儿子见到他,甚至到了死时,还专门留下了遗嘱,禁止朱宸濠到他的灵前哭丧,要哭滚一边儿哭去,敢来老子的灵前哭,老子就爬出来打死你……

竟然是势同水火。

无奈何,朱宸濠只好把更多的时间,花在和母亲在一起的时候。

孩子的起点,取决于父亲。

孩子的未来,则取决于母亲。

母亲对孩子的教育与引导,对孩子的成长构成了绝对一性一的影响。

一温一和宽厚、懂得教育的母亲,会引导着孩子形成健全的人格,对未来的人生充满了挑战的一精一神。

而一个一性一情暴戾、不懂得教育方法的母亲,则有可能将孩子的人格扭曲,让孩子成长为一个怨天尤人、满腹怨毒的反社会者。

然则朱宸濠的生母,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

对了,朱宸濠的生母冯针儿,是南昌一妓一院的头牌,每天来找她上一一床一的男生,在门外排成了一望无际的长队。

然而一妓一女也是人,也有着对幸福追求的权利。

更何况,冯针儿沦落为一妓一女,那是黑暗的旧社会对广大劳动妇女的压迫与剥削所致。

我们应该对这样的女一性一充满同情,而不应该嘲笑她们……但不管我们怎么同情她,怎么谴责万恶的旧社会,她终究是个一妓一女,不可避免地会将她的人生价值灌输给小朱宸濠。

那么,冯针儿有什么人生价值观呢?

替这个女生想一想吧,她坐在锦红帐内,白玉牙一床一之上,看着门外的男人一个个地走进来。

这些人有朝廷的高官,有身价不菲的富商,有怯生生的读书士子,有满腹才学的学究夫子。

这些男人在进来之前,或是威严庄重,或是富态体面,或是清纯稚一嫩,或是悲天悯人,表现得要多么严肃,就有多么严肃。

可当这些人爬到她的一床一上,剥光自己的衣服,却立即暴露出了最为丑陋的一面。

而这不能示之以人的一陰一暗与丑陋,才是他们的真实面目。

冯针儿每天就躺在一床一上,看着世上这怪异的景象,她看啊看,看啊看,看到最后,这个对比鲜明的世界,已经牢牢刻在她的脑子里,形成了她对这个世界,对整个人类社会最为一精一准的认知。

这世界上,都是正经人。

但不正经起来,都不是人!

她看透了。

天天看到的都是最原始的男人本色,她没法不看透。

从此她失去了对这世界的一切尊重,如果你像她一样躺在一床一上,看着原始人模样的男人狂扑过来,你也没法子尊重他们。

然后,她把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真切认知,移植到了儿子朱宸濠的脑壳里,并形成了朱宸濠那牢不可破的固有观念:

所有人都是在衣冠楚楚、冠冕堂皇之下,包裹一着卑污的欲念和贪婪的索求。

所有的神圣、庄严与高尚,不过是像那些心地肮脏的人身上的华衣,剥除了这些,你看到的是最卑污的内心——总之一切都是假的,只有权力是实实在在的。

如果说,基因的原始本能,是人类潜意识行为的主宰,那么,人所形成的社会价值观念,就是人类行为的主宰。

你是怎样想的,你就会怎样去做。

于是,第五代宁王朱宸濠,就做了他认为必须要做的事情。

比如说,写信给落魄的文人唐伯虎,请他来宁王府中蹭饭。

最牛拆迁条例

宁王朱宸濠的离奇人生价值观,跟邀请名士唐伯虎,又有什么联系呢?

说到这事,最纳闷的就是唐伯虎了。

要知道,当唐伯虎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他正住在一片荒无人烟的废墟里,此地房破屋倒,河绕土坡,地名为桃花坞,乃宋代时有钱人家的别墅,但年代久远,早已沦为蛇鼠盘踞之地。

唐伯虎写诗的灵感,就来自于夜晚钻进被窝啃他脚趾头的巨型老鼠。

半夜三更被老鼠啃醒,唐伯虎悲痛欲绝,赋诗曰: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将贫贱比车马,你得驱驰我得闲。

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正在写这首超一浪一漫的美丽传奇诗篇,宁王的邀请函到了。

唐伯虎见信,疾走如飞,取道南昌,直奔宁王府准备开吃。

进城就见一群黑压压的人头,正围在街上的一幢木楼前。

人太多,一一交一一通堵塞,唐伯虎过不去,只好先停下来,站一边儿看。

那伙人好生奇怪,有的拎着水桶,有的提着木棍,有的举着火把,有的捧着文书。

就听为首的人吩咐道:你们大家要听好了,咱们这次行动,一定要讲文明,顾大局。

负责放火的,要让火烧得特别旺才行。

负责救火的,要等房子烧光了再泼水。

负责维持秩序的,要睁大眼睛,如果着火时屋子里的人敢出来,就拿棍子狠狠地打回去……都听清楚了没有?

众人异口同声回答:听清楚了。

为首者:听清楚了就好,现在我宣布:南昌拆迁办拆迁行动,正式开始。

一声令下,持火把者最先冲出来,先将那幢房子引燃。

屋子里的人发现外边有人在放火,急忙大喊大叫着往外冲。

这时候外边持木棍的人冲上去,对准屋子里的人狠狠就打,一边打还一边喊:王一爷利益重于泰山,不管是谁马上拆迁!我拆迁,我光荣!你对抗,你狗熊!严打刁民暴力对抗,服务宁王神清气爽……

唐伯虎听得头晕,就问旁边的人:这些人在做什么?

那人白了唐伯虎一眼:无知,这是宁王府拆迁办的工作人员,在维持秩序。

维持秩序……秩序怎么这样一个维法?唐伯虎听不懂。

路人道:是这么个情况,宁王朱宸濠,最近出台了全新的拆迁政策,他看中了哪块地,就先派人去放火烧屋。

那户人家的屋子被烧了,肯定是不乐意的,要上一访的,所以跟拆迁工作组同时行动的,是维持秩序工作组,工作方法就是棍棒齐下,打你个半死,然后抓到一精一神病医院关起来。

再然后,就让这户人家在免费将地皮送给宁王一爷的文书上签字,签完了字,你就可以死了……

有关宁王府拆迁办的工作条款,史书上是这样记载的:

(宁王)又谋广其府基,故意于近处放火延烧,假意救灭,拆毁其房,然后抑价以买其地。

又置庄于赵家园地方,多侵民业,民不能堪。

每收租时,立塞聚众相守……

听了宁王朱宸濠的拆迁办法,唐伯虎由衷钦佩:绝,太绝了,这么个搞法,那得赚多少银子啊,怪不得宁王有钱请我来他家蹭饭……

唐伯虎兴冲冲地来到了宁王府门前,抬腿刚要往台阶上迈,不提防门里边突然冲出一人,高峨长冠,宽袍大袖,手持塵尘,前胸还绣着一个颠倒了的八卦图。

这般怪模样儿险些没把唐伯虎吓坏,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人已经用鹰爪一样的手,猛地扼住了唐伯虎的脖子,大吼道:

你看到了没有?看到了没有?

把全国的工作抓起来

事发突然,那怪人突如其来,扼住了唐伯虎的脖子,让唐伯虎惊恐不已,耳听得那人吼声连连:看到了没有?你到底有没有看到?

看到……什么?唐伯虎终于艰难地从喉中吐出几个字来。

那冲天的火光和漫卷的风尘!怪人一大声道。

唐伯虎哦了一声:那是拆迁办在烧毁民居,所以火光冲天……

呸!怪人一口唾沫喷在唐伯虎的脸上:原来你是个俗人,地地道道的凡胎肉一眼,你竟然说什么拆迁办,真是丢人。

难道你没有看出那是王者之气吗?

王者之气?唐伯虎吓了一跳,再转身仔细瞧瞧,却只看到冲天的火光和浓烟,耳边还能听到被拆迁人家绝望的哭号之一声。

就摇了摇头:那明明是烟火,哪里是什么王者之气。

不然,不然,那怪人连连摇头:你仔细看好了,那王者之气,自东南出,至西北没,横贯青岚龙口一穴一,主此地当出天子。

听了怪人的话,唐伯虎大骇,脱口而出:什么?莫非宁王想篡位……不不不,莫非宁王想把全国的工作抓起来吗?

那怪人不接唐伯虎的话,却笑眯眯地转过身来:请允许某自我介绍一下,某乃九华山练气士自然子,俗家名字就叫李自然,你可以叫我然哥。

别以为叫我一声哥就小了你,想当年王一陽一明未曾悟道之时,死不开窍,几次上九华山求我传道,被我耐烦不过,一脚踢在他屁一股上,你猜怎么着?王一陽一明悟了,哈哈哈!

这个叫李自然的术士自得其乐,唐伯虎的脑子却如雷殛一般震骇。

他在想:宁王朱宸濠,他拆迁倒也罢了,现在做领导的,哪个不是缺大德地强拆民居,拼了老命在抢钱?这事咱能理解。

可是宁王府中居然养着这么一个术士,口口声声说此地有天子之气,这不明摆着要造反吗?造反属于不明真相群众最喜欢搞的群体事件,会受到朝廷严厉打击的……不行,我已经被朝廷严打过一次了,那滋味,真不是人受的,我不能给宁王陪葬,这扇门我不进,我走……

唐伯虎掉转头,就要离开。

可是太迟了,就听门里边儿哈哈一声大笑:哈哈哈,小虎子啊,你既然已经来了,怎么又走呢?莫非嫌本王的门脸儿太小,放不下你吗?

唐伯虎脸色青灰,慢慢地转过身来,就见门里摇摇摆摆,走出一人。

满脸欢笑,一双狡黠怪眼,正是名一妓一冯针儿与上一代宁王朱觐钧的一爱一情结晶,第五代宁王朱宸濠是也。

只见他摇摇摆摆地走过来,拿巴掌重重地一拍唐伯虎的肩膀:小虎子,到门口为何不进来?

唐伯虎强笑道:我只是……我正要去找个地方换身衣服,这样来见王一爷,太不礼貌了。

朱宸濠哈哈大笑,又拍了唐伯虎肩膀一下:少来了,就你这货,什么时候讲过礼貌?到本王这儿装上了。

你来得正好,先跟我去见一个异人,让你大大地吃上一惊,然后咱们再饭局。

见一个异人?唐伯虎的兴趣被勾了起来:什么样的异人?

朱宸濠神秘一笑:等你见了就知道了,等见到他,你准保尖一叫起来,尖一叫一声要是稍小一点儿,也算本王吹牛。

宁王的话,丝毫也没有夸张。

事实上,还没有见到那个异人,唐伯虎就已经失声尖一叫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

尼姑庵中的和尚

朱宸濠带唐伯虎出了城,一路往西,没走多久,就见前方一片桃树,片片桃花随风而来。

唐伯虎心下惘然,暗道:这里才好像真是桃花坞……正想着,忽然之间眼前一亮,就见一座小小的尼姑庵,掩映于万片桃花之中,那光景美不胜收,让唐伯虎看得险些屏住呼吸。

居然来到了这么风雅的地方,这宁王也蛮有品嘛。

唐伯虎心想着,却见朱宸濠脚步丝毫也不停顿,径向那尼姑庵走了过去。

当时唐伯虎心里有说不尽的诧异:难道宁王所说的那异人,竟然是个女尼不成?

事情果然是这样,一行人再往前走,忽听琴声悦耳,宁王带着唐伯虎,循声转过一个弯儿,就见前方一块青石,一个尼姑正盘膝坐在石上,背对着两人,前面则是一道曲折蜿蜒的溪流,溪水澄澈,雪白的鹅一卵一石之际,漂过的是朵朵粉一红的桃花落瓣。

听着那美妙的琴声,再看这美丽的风景,唐伯虎心里突然涌起一种冲动,想见一见这尼姑的容貌,处在如此清雅之境,那定然是美绝人寰的天界谪仙。

宁王似乎也和唐伯虎是同样的心境,竟然也停下了脚步,一动不动地站立在那里,倾听着那悦耳的琴声。

好久好久,那尼姑终于止住了琴声,才听到朱宸濠轻拍了两下手掌:余音绕梁,三日而不知狗肉味,恭喜师太的琴艺,又达到了一个新的境界。

那尼姑转过身来,微风掠过,飘逸的衣袂掠起几瓣香粉色的桃花:谢王一爷夸奖,愧不敢当。

唐伯虎,就是在这时候发出了那一串尖一叫:……啊……啊啊……啊啊啊……

尼姑诧异地望着唐伯虎:你神经啊,嘴张这么大干什么,不怕苍蝇飞进去吗?

唐伯虎:……啊啊啊……你怎么是个男人?

尼姑怒:屁话,我有说过我不是男人的吗?

唐伯虎:……那那那你怎么穿着尼姑的衣服?不会是变一态吧?

尼姑大怒:你才变一态,你们全家都变一态。

我住在尼姑庵里,不穿尼姑的衣服,难道还要披和尚的袈裟不成?

唐伯虎:……可是你你你你不应该住在尼姑庵里,你应该住在和尚庙里……

那人勃然大怒:你缺心眼儿啊,和尚庙里的贼秃们,胳膊粗力气大,我打得过他们吗?打得过他们我至于非要住这儿吗?

到了这一步,唐伯虎终于醒过神来了:莫非你……是打跑了尼姑,抢占了尼姑庵,然后居住下来的?

那人道:然也。

宁王朱宸濠对唐伯虎说要带他来见一个异人,这话真的没有骗他。

这个居住在尼姑庵里的怪男人,姓刘,名养正,乃一江一西吉安府安福县人氏。

此人落地就会走,出生会骂人,是远近闻名的神童,诗赋词华,议论英发,少年时期的名头,更远在王一陽一明、唐伯虎之上。

而且他也是和王一陽一明、唐伯虎同一天参加科举考试,那一届考试的结果,王一陽一明上了榜,唐伯虎进了大牢,而刘养正的遭遇却更是离奇,据说他在考场上答完了试卷,正要祈愿皇榜高中,这时候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飞出来一只怪鸟,似鹦鹉而非鹦鹉,似黄鹂而非黄鹂,看颜色花不溜秋,分明是只吉鸟,可是却长着双夜枭才有的凶眼。

突然看到这只异鸟,当时刘养正呆了一呆,心里说:难道这是苍天送来的信使,报知我今科高中的?

心里正想着,就见那只异鸟于半空中滴溜溜打了个转儿,把屁一股撅向刘养正的试卷,就听“吧唧”一声,一粒热气腾腾的鸟屎,眼看就要落在干净的试卷上。

靠!刘养正发出了一声绝望而悲愤的凄叫。

一粒鸟屎毁掉了前程

眼见得鸟屎落到试卷上,刘养正郁闷地大骂一声,拿手用力拂拭,想将那粒鸟屎拂开,保护自己的试卷。

但是鸟屎的自一由落体速度太快,让他处于极度的慌乱之下,只听“啪”的一声,他一巴掌把那粒鸟屎拍在自己的试卷上,霎时间大脑一片空白。

完了,试卷弄脏了。

那时代的科举考试,考生的试卷不要说弄上一粒黏黏一糊糊的鸟屎,哪怕是字写得稍有不周正,阅卷考官都是将卷子直接丢掉,连看都不看。

实际上,刘养正一一交一一上去的试卷,就被考官直接扔掉了。

这一粒鸟屎,彻底毁灭了他的前程。

可是好端端的,考场是封闭的,怎么会出现一只那么奇怪的鸟,而且还有意向他的试卷拉屎,莫非有人暗算他?

落榜之后的刘养正不肯罢休,就徘徊在考场附近,想弄清楚那只怪鸟是谁带入考场的。

那是一只他生平从未见过的怪鸟,虽然不知道名字是什么,但他相信,只要再见到那只害惨了他的鸟,他就会一眼认出来。

但当他认出来那只怪鸟时,却如受雷殛,当场石化了。

完全是无意中发现的,就在考场的屋子里,他发现墙壁上挂着一幅宋代画师李迪的《雪树寒禽图》,图画上是一只形状极为怪异的鸟儿,正孤立于枯枝之上,远方的寒景,寥寥数笔,充斥着无尽的苍凉。

图画中的那只鸟儿,似鹦鹉而非鹦鹉,似黄鹂而非黄鹂,看颜色花不溜秋,分明是只吉鸟,可是却长着双夜枭才有的凶眼——这鸟实际上是画师李迪臆想出来的冥界一陰一禽,世上根本就不曾存在。

一只世界上不曾存在过的异鸟,从宋代的古画中飞了出来,在他的试卷上拉了一粒屎,毁掉了他的前程。

这就是刘养正遇到的事情。

而刘养正的痛苦就在于,他无法向别人解释清楚这件事。

名震天下的神童就这样落了榜,而他只能任由别人讥笑,连句辩解都无从说起。

太郁闷了。

于是刘养正想到了出家为僧。

只能出家了,这世上如此之古怪,再停留下去,迟早有一天他会疯掉的。

他找到了一家和尚庙,跪在门前,恳求方丈替他剃度,收下他为徒。

庙里的和尚一眼就认出他是个落第的举子,就立即答应了他。

刘养正感恩不尽,当日落发之后,就听从方丈的吩咐,将整座寺庙打扫得一尘不染,夜深他才在佛前上了一炷香,让自己酸痛的身一体,躺在冰冷的硬榻上。

突然,黑暗中几条人影扑了上来,重重地压在他的身上,未待他发出惊叫,他的嘴巴已经被撬开,一只大核桃塞到了嘴里,然后,他的双手双足俱被反缚。

极度的惊恐之中,一盏灯挪到了他的鼻子尖前,于是他看到了老方丈那张诡诈的嘴脸,听到了充满恶意的嘲弄之一声:哈哈哈,嘎嘎嘎……

知道为什么答应替你剃度吗?老方丈一陰一笑着,把一盆炭火拿过来放在一边:因为天亮之后,你就要举火升天,替生民还愿求雨。

霎时刘养正明白了。

原来这座寺庙,为了替百姓求雨,答应焚烧一个和尚,但是显然庙里的秃头们都舍不得烧掉自己,正好刘养正送上门来,于是他们就决定烧掉刘养正凑个数儿。

桃花庵里隆中对

那一一夜,是刘养正一生中最可怕的日子,躺在冰冷的地上,静等着天亮后被一把火烧掉,等待中的恐惧与绝望,他一生一世也忘不了。

和尚们都回到自己的僧舍去了,刘养正忽然想到,他虽然手足俱缚,嘴巴里又塞了核桃,但是他可以像蛇一样,慢慢地蠕一动身一体,将反绑在后面的手凑近火盆,烧断绳子。

这个想法带给了他希望,他立即开始行动。

当他的身一体已经凑近火盆的时候,却忽听外边有叩门之一声,他立即竖一起耳朵,耳听得老方丈急匆匆的脚步声,似乎带着一个人又返回了僧舍。

刘养正顾不上多想,背着身一子,将手臂伸进炭火中,强忍着皮肉被灼烧的剧痛,终于烧断了绳子,获得了自一由。

逃走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地蹲身走过方丈的僧舍,发现门口处好像丢着件僧衣,就顺手抄了起来,翻墙出了寺庙,然后一路狂奔。

直到跑得力气用尽,这才气喘吁吁地一屁一股坐下,顺手将那件僧衣拿到眼前,仔细一看,顿时哭笑不得。

他手中拿着的,竟然是庵中尼姑穿的缁衣。

当时刘养正仰天长叹,怪不得老方丈大半夜还有客人,而且行踪竟是如此诡秘。

谁能料得到,如此修为高深的僧人,竟然与女尼私通。

看来不惟是这世道乱了套,连和尚庙里,也早就是一一一团一一糟。

对着月光,将那件缁衣举到眼前,刘养正对自己说:这是上天给我的征兆。

看起来,我命运的归宿,不是僧院,而是在尼姑庵。

于是刘养正重返南昌,到了地方就在郊区四下里搜寻,果然找到了这座风景绝妙的桃花庵。

然后刘养正手持一根木棍,不由分说冲入庵中,照那些满脸惊愕的女尼秃头之上,哐哐哐狂凿不已,直打得众尼姑满头血包,哇哇惨哭,不得不捂着秃头逃出了尼姑庵。

有分教:一陽一世不曾有此鸟,女尼庵中是男人。

话说刘养正霸占了桃花庵之事,在南昌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城中的百姓,成群结队来到这里看热闹,有个叫张诩的,他官拜南京通政司参议,听说此事后也跑来看个究竟,乍见缁衣庄严的刘养正,张诩惊愕不已,立即掉头冲入南昌城,来宁王府中找到朱宸濠,对他说:王一爷,我听说你招贤纳士,求才若渴,此事是真是假?

朱宸濠诧异道:这事能假得了吗,当然是真的。

张诩道:既然你求贤是真,为何却视当世的异人而不见,任由他被一众妙龄女尼,乱石击打得秃头上全是血包呢?

饶是朱宸濠见多识广,聪明绝顶,也无法听明白张诩说的是什么意思:张先生,你在说些什么啊,本王听不懂。

再经张诩详细解释,朱宸濠才知道昔年的吉安神童,当世的异人刘养正,此时正隐居于尼姑庵中,于是他立即赶来求贤。

而唐伯虎则风云际会,恰好碰上了这件异事。

当下刘养正请宁王和唐伯虎到庵里用茶,他换了件新缁衣,手执一一柄一鹅一毛一扇再出来,朗声说道:王一爷,咱们聊点儿国际风云吧,国际形势是这个样子的,现今生灵涂炭,王府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嗯,自先帝朱元璋创业以来,天下分崩,历经了文皇帝朱棣、仁宗朱高炽、宣宗朱瞻基、英宗朱祈镇、宪宗朱见深、孝宗朱祐樘,直到现今的天子朱厚照,已经整整过了八代了。

倘若再把被文皇帝朱棣搞死的建文帝,被英宗祈镇捏死的景泰帝也算在内,那就是十代了,究竟是八代还是十代,这是个问题,但这个问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今天子朱厚照,他究竟是谁?

猛地一个转身,刘养正继续说道:现今天子朱厚照,虽然他声称自己是先皇孝宗与皇太后张氏所生,但据医学界人士透露,张氏入嫁先皇时,头上蒙着红盖头,没看到脚下高高的门槛儿,吧唧摔了个大马趴,当场摔得不能生育。

朱厚照真正的来历,是一名北漂农民工与一个京城的拾荒女所生。

那名拾荒女姓周,每天去皇宫后门捡垃圾卖钱,有一天她正把头伸进一个垃圾桶里,去掏一只易拉罐,那名北漂农民工突然从后面扑过来,掐住拾荒女的脖子,让她的头无法从垃圾桶里拔一出来,然后撩一起她的裙子,从后面把她给强一暴了。

强一暴后十个月,拾荒女生下了一个怪孩子,就又丢进了那只垃圾桶里,结果被一名老太监捡走,抱进了宫里,送给了当时的皇后张氏,于是皇后就假称这是她和先皇生下的儿子,先皇孝宗驾崩之后,这名北漂农民工和拾荒女之子,就是现今的天子朱厚照了。

听完了刘养正的话,宁王朱宸濠怒视他:此事,你可有证据?

刘养正失笑:王一爷,此事已经轰动得天下皆知。

就在不久之前,那名北漂农民工和拾荒女双双进京认子,并于皇宫后门的那只垃圾桶前模拟了当时强一暴的场景,朱厚照绕桶三匝,无枝可依,抱着拾荒女号啕大哭,并把那北漂农民工打了个半死……

宁王朱宸濠插一进来问:为何要把北漂农民工打个半死?

刘养正:因为他强一暴他一妈一啊。

朱宸濠:是这样……

所以!刘养正长身而起,朗声道:朱厚照本是北漂农民工与拾荒女之子,却假冒朱姓,窃据皇位,天下人敢怒而不敢言,若陛下能以祖宗基业与天下苍生为念,兴起义师,提兵直捣北京,则天下定矣。

难得有个正常人

耳听着宁王朱宸濠和异士刘养正两人商议起兵造反之事,唐伯虎吓得心脏突突狂跳,只想掉头狂奔,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可现在跑太危险了,只能再等机会。

等刘养正说完之后,朱宸濠道:若先生不弃,想请先生移步府中,以便能够日夜亲聆教诲。

刘养正淡淡地道:山野闲人,不奈拘束,还是算了吧。

宁王真诚地道:先生,小王固请。

固请……刘养正唉声叹气:王一爷不以臣鄙陋,枉驾三屈……那就过去坐坐吧。

于是朱宸濠带了刘养正、唐伯虎回来,一进门,就听见一片喊杀声,眼见得一伙彪形大汉,皆黑巾裹头,黑衫敞胸,露出胸前黑糊糊一片长一毛一,向着三人冲杀过来,当时唐伯虎就惊呆了,看这些人打扮,都是标准的山贼模样……山贼们冲到宁王面前,突然停住,俯身拜倒:一江一湖草莽一胡一十三、凌十一、闵廿四见过王一爷。

来来来,就见宁王眉开眼笑:小虎子,我来替你引荐几个名震天下的一江一湖豪士,这几位一胡一十三、凌十一、闵廿四,以前都在赣西横水、桶冈,结寨筑巢,据山称王,如果不是他们收到本王的邀请信函离开了横水,到了南昌,那王一陽一明铁定就惨了。

大盗一胡一十三、凌十一、闵廿四齐声道:王一陽一明,小菜一碟,碾死他,不比碾死一只蚂蚁更难。

朱宸濠欣慰地道:三位壮士好生训练,异日的斩首行动,就由你们这支特种部队来完成。

取路北京,奔袭皇宫,捉拿北漂农民工和拾荒女的儿子朱厚照,你们有没有能力完成?

三名贼首齐声道:朱厚照,小菜一碟,捏死他,不比捏死一只臭虫更难。

三名贼首退下后,就见朱宸濠露出神秘的笑容,对唐伯虎说:小虎子,我考你一个问题,昔正德三年,权一奸一刘瑾大搞审计大检查,推行奖惩考核办法,引入末位淘汰制,激起了百官之愤,天怒人怨。

然而却都是敢怒而不敢言,当此时也,有一人越众而出,上书直斥刘瑾之荒谬,结果被刘瑾按倒在午门之前,扒下了裤子打屁一股,此人是谁?

唐伯虎大骇:莫非……

朱宸濠放声大笑:然也,此人便是某之子房,吾之姜尚也。

唐伯虎听得心惊胆战,不由大叫:难道王一陽一明也跟你一起造反了不成?

朱宸濠诧异地看了看唐伯虎:小虎子,你乱讲什么?谁说王一陽一明了?谁说了?

唐伯虎道:可你刚才明明说,他因为反对刘瑾,被刘瑾在午门之前扒了裤子打屁一股,那不是王一陽一明,还能是谁?

朱宸濠气笑:拜托,小虎子,被刘瑾扒了裤子打屁一股的朝官,足有好几百位啊!

唐伯虎气结:好几百位你让我猜,那我哪能猜得出来?

朱宸濠:猜不出来就对了,你们看,某之子房来也!

唐伯虎定睛一看,前面果然来了一人,老迈年纪,衰朽残躯,拄了根龙头拐杖,患有严重的关节炎症,每走一段还要哮喘上小半个时辰。

走到众人面前,这老头微微躬身:诸位,李士实衰朽残年,不能见礼,尚请见谅。

听了这老人的名字,唐伯虎着实吓了一跳。

李士实,字若虚,南昌府丰城人氏,进士及第。

他是朝中有名的重臣,官至右都御史,正德八年告老还乡。

此人不光是一精一通翰墨,更是地地道道的才智之士。

如果说,今天唐伯虎所见到的这些人,若有一个还算是正常的话,那就是他了。

一个正常人就够了。

因为这世界,太不正常了。

唐伯虎的心中,此时是愈发惊恐。

你们肯定有一腿

让下人送唐伯虎到客房休息,宁王自己去了内府更衣。

屋子里没人的时候,唐伯虎急得在房间里一一团一一一一团一一乱转:唉,居然被卷入宁王谋反的事件中来了,这可怎么是好?虽然他从未研究过什么理学,但也知道造反这种事,成功的概率非常低,就算成功了,自己也捞不到什么油水,可失败了的话,自己又要倒大霉了。

怎么办呢?唐伯虎急得几欲哭了出来。

用什么办法才能够逃走呢?这宁王府,到处都是从横水、桶冈跑来的山贼,如果自己真的要逃的话,怕是逃不出多远,就会被这些贼人逮回来,到时候自己的下场会更惨。

怎么办?怎么办?

正无计可施,突然房门被人一脚踹开,朱宸濠怒气冲冲,站在门口,用两只不怀好意的怪眼,上一上一下一下打量着他。

唐伯虎吓得呆了,莫非,宁王已经看破了我要逃走的心事?心里恐惧,嘴上问道:王一爷,你干吗这么看着我?

宁王走过来,拿手拍了拍唐伯虎的脸颊:哼,瞧不出来啊你,小虎子,你可真是风一流成一性一,居然跟我老婆还有一腿。

这句话险些没把个唐伯虎吓死:王一爷,这话你可别乱说,我怎么敢跟你老婆有一腿?我连你老婆是谁都不知道。

真的没有?朱宸濠凑近过来,紧盯着唐伯虎的眼睛,好像要看清楚他说的是否是真话:你不要骗我。

确实没有!唐伯虎急得跺脚:王一爷,你老婆到底是哪个啊?

宁王突然压低了声音:嗯,那你悄悄告诉我,我老婆,嗯,她跟王一陽一明,嗯,他们两人以前是不是好过?

王一陽一明?唐伯虎更是一头雾水:这里边儿怎么又扯上了王一陽一明?再看宁王朱宸濠,竟然也是满脸的极度困惑:他们应该有一腿啊,不可能没有的,师兄师妹嘛,两小无猜的,怎么可能没有?

突然之间,唐伯虎大叫一声:王一爷,我知道你老婆是哪个啦,她就是……

住嘴!朱宸濠冷冷地道:马上换件干净点儿的衣服,到内府来吃饭,本王的一爱一妃亲自作陪。

小虎子,你可给我小心着点儿,你们以前的事儿我就不追究了,但你在我的王府中,倘若还敢旧情复燃,鸳梦重一温一,信不信本王扒了你的皮?

王一爷你这……说不清楚了,唐伯虎无奈地一跺脚,随便换了件衣服,跟在宁王身后来到了内府。

内府是女眷们居住的地方,外边的宾客是不允许进入的。

唐伯虎以风一流才子之名,居然被王妃请了进来,可想宁王的心情是多么恶劣。

进了一间宽敞的雅室,房间里点缀着几株桃枝,宁王和唐伯虎相对坐在两张几案前,在他们的正前方,还有一张简单的小桌子,一个软一绵绵的锦墩儿,一道白色的纱帐垂下,能够闻到清淡的女孩子体一香,却看不到人。

唐伯虎心神不安地看了看宁王,被对方那双喷火的眼睛吓到,急忙转过脸去。

突然之间叮铮一声,有人在弹琴。

然后美妙动听的歌声,缓缓传来:

争什么名和利,问什么咱共伊,一霎时转眼故人稀。

渐渐的朱颜易改,看看的白发来催,提起时好伤悲,

赤紧的可堪,当不住白驹过隙。

随着歌声,一个曼一妙的身姿翩舞而出,唐伯虎在心里叹息一声,垂下了头。

娄妃,她终于出现了。

该发疯时就发疯

歌舞过罢,那女孩子停了下来,身姿玉立,弱不禁风,任谁也看不出她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

她便是大明时代最具才情的女子,工诗文,美而慧。

她的父亲是当时最有学问的理学家娄谅,娄谅此人学问之一精一深,连上洗手间,屁一股后面都跟着一堆星星替他照明,所谓“独起占星夜不眠”是也。

王一陽一明曾三赴上饶,谒娄谅以问道。

所以朱宸濠说王一陽一明与娄妃是师兄师妹关系,也不为错。

只不过,娄谅学究天人,却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朱宸濠,这大概是他这一生所犯的唯一错误。

也是最大的错误。

唐伯虎在一边呆呆地看着,仍然不明白娄妃为什么冒着惹火朱宸濠的风险,假称师兄请他来内府,只好以不变应万变,耐心地倾听着。

娄妃说话了:王一爷,你好像不大开心。

朱宸濠:我?不开心?开玩笑,我有什么不开心的,非常开心。

娄妃:王一爷,昨天夜里,你网罗的横水、桶冈山贼,钻进了内府中来,如果不是那贼失足踩到了丫鬟的尿罐,摔了一个大马趴,否则的话,王一爷你知道会出现多么可怕的事。

朱宸濠失笑道:一爱一妃别怕,那是斩首行动小组在搞夜间训练,走错了路。

娄妃道:王一爷,你招集山贼,要斩谁的首级呢?

朱宸濠道:一爱一妃,国家大事,你们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就不要参与了。

娄妃道:王一爷,我已经听到风言风语了,你分明是听说京城有个北漂农民工和一个拾荒女,因为生活困顿陷入了一精一神分裂状态之中,又听说天子朱厚照并非皇太后亲生,就想入非非,硬说自己是天子的父母,一心想攀龙附凤。

所以你就起了异心。

可是王一爷,你本智识之辈,岂可依据这种毫无凭据的妖言而行一事?倘若事败,你叫我们母子四人何以自处……

宁王突然站了起来:本王尿急,要去WC(卫生间),你们俩先聊着,一爱一妃你在自己家里,可不许跟这个家伙一胡一来啊,拜托,真的不可以哦……

宁王逃席了,唐伯虎正尴尬之际,娄妃突然向他拜倒:六如先生,小女子不敢相托,烦请先生救救我们全家。

直到这一步,唐伯虎才知道娄妃为什么请他赴席,这可怜的女才子,眼看着丈夫倒行逆施,灭门之祸就在眼前,竟然将希望寄托到了他唐伯虎身上,可唐伯虎还不知道去找谁呢。

绝望之下,唐伯虎颓然坐倒:夫人,此时我命犹悬一线,尚不知何以自处。

娄妃诧异地看了看他,压低了声音:六如居士,日前一陽一明先生暗遣弟子冀元亨来到,想带我偷离王府,逃脱大难,可是我还有三个儿子,大哥、三哥和四哥,世上岂有母亲弃子而逃的事情?所以,想请居士设计,先带我的三个孩子离开……

唐伯虎摇头:这里宛如铜墙铁壁一般,成群的山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怎么离开啊?

娄妃呆呆地望着他,慢慢站起身来:唐伯虎才名天下,却原来……不过是一个绣花枕头……语气中充满了不屑,掉头转回了纱帐后面。

唐伯虎不忿,冲纱帐后面喊道:你有本事,给我走一个看看。

娄妃转过身来,用怜悯的眼光看着他:居士若是想单独离开,太简单了——

只要你发疯。

她的人,连同她的声音,已经消失了。

秋香点唐伯虎

正想回骂一句:你才发疯,你们宁王府全都是疯子……唐伯虎猛然悟及,对头,娄妃果然是一个聪明绝顶的女生,她指出来的,是唐伯虎目前唯一的生路。

宁王朱宸濠之所以把他请来,只是因为他有才名,想借他的名气,替自己的造反赢得道义资源。

可如果他唐伯虎疯了,那他对宁王来说,就丝毫价值也没有了,不信宁王会扛着他这么个疯子,杀奔北京城。

没错,我就是要疯掉!

在这一刻,唐伯虎下定了决心。

疯了的人是什么样子的?

别人疯掉是什么样子的,我不管,反正我得做出那种,一看就是疯子才会做的事来!

刷刷刷!唐伯虎以最迅捷的手法,已经将自己的身上衣服脱一光:哈哈哈,美人,吾来也……他一裸一着身一子,冲入了纱幕后面,打算先逮到美绝人寰的娄妃,抱一个轻香一软玉在怀。

冲过去后才发现后面还有一扇小门,娄妃是从那扇门进来的,已经离开了。

离开了也没办法,唐伯虎嘎嘎怪笑着,冲出门去,门外是一条鹅一卵一石铺成的碎石子路,硌得唐伯虎双脚好疼,疼也得忍着,谁叫你疯了呢?

碎石子路的尽头,是几株老树,树后面有一个石龛,龛中装着一只小妖怪石像,龛前的香炉中几炷香正自袅袅燃一烧,一个傻大黑粗的使唤丫鬟,正对着石妖磕头膜拜:妖怪啊妖怪,大家都管我秋香叫男人婆,长得丑脾气坏,求求你赐给我一个帅哥哥吧,也好让我出一口被人瞧不起的恶气……正说着,就听“哗啦”一声,赤身一裸一体的唐伯虎,已经自天而降,落到了她的面前。

丑丫鬟不胜惊喜:哇噻,好灵验耶,帅哥哥我一爱一你……拦腰把唐伯虎抱住了。

唐伯虎呆了一呆,正不知如何是好,突见那丑丫鬟蒜头酒糟鼻,吊眉大小眼儿,龅牙豁兔唇,皮粗肉又糙。

当时唐伯虎就怒了,心说这叫什么事呢,我好不容易疯一把,却碰上这么个丑女生……盛怒之下,揪住丑丫鬟的大鼻头,“砰”的一拳,重击在丫鬟的脸上。

那丫鬟勃然大怒:你敢打我!反手一个耳光,这丫鬟的手好似熊掌般厚重有力,打得唐伯虎眼冒金星,“扑通”一屁一股就坐在了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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