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资治通鉴
卷第七十八 【宋纪七十八】
起阏逢困敦七月,尽旃蒙赤奋若十二月,凡一年有奇。
○神宗体元显道法古立宪帝德王功英文烈武钦仁圣孝皇帝元丰七年(辽太康十年)
秋,七月,甲辰,伊、洛溢、河决元城,知大名府王拱辰言:“河水暴至,数十万众号叫求救,而钱谷禀转运,常平归提举,军器工匠隶提刑,埽岸物料兵卒即属都水,盐运司在远,无一得专,仓卒何以济民!望许不拘常制。”
诏:“事干机速,奏覆牒禀所属不及者,如所请。”
丙午,遣使赈恤,赐溺死者家钱。
辽主如黑岭。
甲寅,王安礼罢。
先是侍御史张汝贤弹奏王珪与安礼陈乞子侄差遣,以为引用都省批状,例外起例,实害大政。
帝以有条许用例奏钞,汝贤章格不下。
安礼闻之,面奏乞治汝贤罪,帝令分析。
汝贤奏安礼不能修身治家,且言在湖、润与倡女共政。
帝以其章付三省,谓安礼曰:“汝贤奏弹不当,固有罪;其所言一奸一污事,卿果如此,何以复临百官?”
帝虽黜汝贤,安礼亦不自安,因奏:“往以兄安石疾病,尝乞知江宁,愿申前请。”
遂以端明殿学士知江宁府。
八月,庚午,诏知泸州王光祖遣人招谕乞弟,许出降免罪补官。
乞弟既失土,穷甚,往来诸蛮间,无所依。
帝犹欲招来之,许以自新。
未几,乞弟死,于是罗始一党一斗然、斗更等酋长及新取生界两江夷族,请依诸姓一团一结,皆为义军;从之。
泸夷震慑,不复为边患。
癸巳,衢州言太子少保致仕赵抃卒。
赠太子少师,谥清献。
抃和易长厚,气貌清逸,人不见其喜愠。
平生不治资业,不畜声一妓一。
嫁兄弟之女十数,它孤女二十馀人,施德惸贫,盖不可胜计。
日所为事,入夜,必衣冠露立,焚香以后天,不可告则不敢为也。
其为吏,善因俗施设,宽猛不同在处,典成都,尤为世所称道。
帝每诏二郡守,必举抃为言,要之以惠利为本。
知越州时,诸州皆榜衢路禁增米价,抃独令有米者任增价粜之,于是米商辐辏,价乃更贱,人无饥者。
九月,癸亥,辽主如藕丝淀。
乙丑,夏人围定西城,烧龛谷族帐,熙河将秦贵败之。
冬,十月,乙亥,以给事中忠彦为礼部尚书。
忠彦入谢,帝谕曰:“先令公之勋,朕所不敢忘;卿复尽忠朝廷,此未足以酬卿也。”
夏人冠熙河。
庚辰,饶州童子硃天申对于睿思殿,赐《五经》出身。
自宝元初罢童子科,至是始置,前后锡出身者五人。
戊子,诏分画交趾界,以六县、二峒赐之。
先是交趾以追捕侬智会为辞,犯归化州;又遣其臣黎文盛来广西办理顺安、归化境界,经略使熊本遣左江巡检成卓典议,文盛称陪臣,不敢争执。
诏以文盛能遵乾德恭顺之意,赐之袍带及绢五百匹。
至是乃以八隘之外保乐六县、宿桑三峒予乾德。
乙未,夏人寇静边砦,泾原钤辖彭孙败之。
十一月,丁酉朔,寇清边砦,队将白玉、李贵死之。
甲辰,夏国主秉常遣使来贡。
乙卯,太白昼见。
十二月,戊辰,以端明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司马光为资政殿学士,校书郎、前知泷水县范祖禹为秘书省正字;并以修《资治通鉴》书成也。
自治平开局,光与刘分攵、刘恕、范祖禹及子康编集,前后六任,听以书局自随,给之禄秩。
光于是遍阅旧史,旁采小说,抉摘幽隐,上起周威烈王二十三年,下终五代,凡一千三百二十六年,修成二百九十四卷;又略举事目,年经国纬,以便检寻,为《目录》三十卷;参考群书,评其同异,俾归一涂,为《考异》三十卷。
合三百五十四卷,历十九年而成。
至是上之,降诏奖谕,赐银帛衣带鞍马。
帝谓辅臣曰:“前代未尝有此书,过荀悦《汉纪》远矣。”
迁光及祖禹官。
时刘恕已卒,刘分攵坐废黜,故不及。
后光病《目录》太简,更为《举要历》八十卷而未成,又别著《历年》二卷,《通历》八十卷,《稽古录》二十卷。
庚寅,诏门下、中书外省辟同举言事御史。
辽诏改明年元曰大安,赦杂犯死罪以下,改庆州大安军曰兴平。
河东饥,河北水,坏洺州庐会;并蠲其税。
是岁,秋宴,帝感疾,始有建储意。
又谓辅臣曰:“来春建储,其以司马光、吕公著为师保。”
一陽一武邢恕,少俊迈,喜功名,论古今成事,有战国纵横气习。
从程颢学,因出入光、公著门,公著荐为崇文院校书。
王安石亦一爱一之,恕对其子雩语新法不便,安石闻之怒,斥知延陵县。
县废,不复调,浮湛陕、洛间者七年,复为校书,吴充用为馆阁校勘,历史馆检讨、著作佐郎。
确代充相,尽逐充所用人,恕深居惧及。
帝见其《送文彦博诗》,称于确,谓恕久在馆中当迁,确不可,帝弗顾。
确有机巧,知帝将擢恕,退,即除职方员外郎,自是恕为确一党一矣。
帝有复用光、公著意,确以恕于两人为门下客,亟结纳之。
恕亦深自附托,乃为确画策,稍收召名士,于政事微有更革。
及光为资政殿学士,确知其必复用,欲自托于光,乃谓恕曰:“上以君实为资政殿学士,异礼也。
君实好辞官,确晚进,不敢进书。
和叔门下士,宜以书言不可之故。”
和叔,恕字也。
恕但与光子康书,致确语;康以白光,光笑而不答,亦再辞而后受之。
○神宗体元显道法古立宪帝德王功英文烈武钦仁圣孝皇帝元丰八年(辽大安元年)
春,正月,辽主如混同江。
戊戌,帝不豫。
甲辰,赦天下。
乙巳,命辅臣代祷景灵宫。
乙卯,分遣群臣祷于天地、宗庙、社稷。
自帝不豫后,三省、枢密院日诣寝阁问疾,至是疾小瘳,手书谕王珪等,自今可间日入问。
是月,辽以王绩知南院枢密使事,邢熙年为中京留守。
以枢密直学士杜公谓参知政事。
公谓,防之子也。
五国部长贡良马于辽。
二月,辛未,辽主如山榆淀。
辛巳,开宝寺贡院火;丁亥,命礼部锁试别所。
癸巳,帝大渐,迁御福宁殿,三省、枢密院入问,见帝于榻前。
王珪言:“去冬尝奉圣旨,皇子延安郡王来春出閤,愿早建东宫。”
凡三奏,帝三顾,微首肯而已。
又乞皇太后权同听政,候康复日依旧,帝亦顾视首肯,珪等乃出。
先是蔡确虑帝复用吕公著、司马光,则必夺己相,乃与邢恕谋为固位计。
恕雅与皇太后侄高公绘、公纪游,帝初寝疾,恕密问会绘,公绘具言疾可忧状,恕闻此,更起邪谋。
确尝遣恕邀二人,二人辞不往。
明日,又遣人招置东府,确曰:“宜往见邢职方。”
既见,恕曰:“家有桃著白花,可愈人主疾,其说出《道藏》,幸枉一观。”
入中庭,则红桃花也,惊曰:“白花安在?”
恕执二人手曰:“右相令布腹心,上疾未损,延安郡王幼冲,宜早定议。
雍、曹皆贤王也。”
二人复惊曰:“此何言,君欲祸我家邪!”急趋出。
恕计不行,反谓雍王颢有凯觎心,皇太后将舍延安郡王而立之,王珪实主其事,与内殿承制致仕王棫造诬谤。
棫,开封人,常从高遵裕常机宜于泾原,倾巧士也,故恕因之。
又知确与珪素不相能,欲借此以陷珪。
它日,亟问确曰:“上起居状比何如?”
确曰:“疾向安,将择日御殿。”
恕微哂曰:“上疾再作,失音直视,闻禁中已别有处分,首相外为之主。
公为次相,独不知邪?一日片纸下,以某为嗣,则公未知死所矣。
公自度有功德在朝廷乎?天下士大夫素归心乎?”
确竦然曰:“然则计将安出?”
恕曰:“延安郡王今春出閤,上去冬固有成言,群臣莫不知。
公盍以问疾率同列俱入,亟于上前白发其端。
若东宫因公言而早建,千秋万岁后,公安右泰山矣。”
确深然之。
恕又曰:“此事当略设备,今与平时不同,庶可以自表见。
其曲折第告子厚,馀人勿使知。”
子厚,帝惇字也。
确谢,谓恕曰:“和叔见子厚,具言之。”
惇许诺。
遂与确定议,仍约知开封府蔡京以其日领壮士待变于外廷,谓曰:“大臣共议建储,若有异议者,当以壮士入斩之。”
是日,三省、枢密俱入问疾,初亦未敢及建储事。
既退,乃于枢密院南厅共议之。
确、惇屡以语迫珪,幸即小持异,即首诛之。
珪口吃,连称是字数声,徐曰:“上自有子,复何异!”确、惇顾无如珪何。
寻复入奏,得请,俱出,逢雍、曹二王于殿前,惇厉声曰:“已得旨,立延安郡王为皇太子矣。
奈何?”
雍王曰:“天下幸甚。”
已而禁中按堵如故。
确等邪谋虽不得逞,其踪迹诡秘亦莫辨诘,各自谓有定策功。
事久语闻,卒贻后祸,其实本恕发之。
三月,甲午朔,执政诣内东门,入问候,皇太后垂帘,皇子立帘外。
太后谕珪等:“皇子清俊好学,已育《论语》七卷,略不好弄,止是学书。
自皇帝服药,手写佛经二卷祈福。”
因出所写示珪等。
书字极端谨,珪等拜贺。
遂宣制,立为皇太子,改名煦,仍令有司择日备礼册命。
又诏:“应军国政事,并皇太后权同处分,候康复日依旧。”
乙未,赦天下,遣官告于天地、宗庙、社稷、诸陵。
丁酉,皇太后命吏部尚书曾孝宽为册立皇太子礼仪使。
戊戌,帝崩于福宁殿,年三十有八。
宰臣王珪读遗制:“皇太子即皇帝位。
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皇后为皇太后,德妃硃氏为皇太妃。
应军国事,并太皇太后权同处分,依章献明肃皇后故事。”
帝天一性一孝友,其入事两宫,侍立终日,虽寒暑不变;亲一爱一二弟,无纤豪之间,终帝之世,乃出居外第。
总揽万几,小大必亲。
御殿决事,或日昃不暇食,侍臣有以为言者,帝曰:“朕享天下之奉,非喜劳恶逸,诚欲以此勤报之耳。”
谦冲务实,终身不受尊号。
时承平日久,事多舒缓,帝厉一精一图治,欲一振其弊;又以祖宗志吞幽蓟、灵武而数败兵,奋然将雪数世之耻。
王安石遂以富强之谋进,而青苗、保甲、均输、市易、水利诸法,一时并兴,天下一騷一然,痛哭流涕者接踵而至。
帝终不觉悟,方废逐元老,摈斥谏士,行之不疑,祖宗之良法美意,变坏几尽,驯至靖康之祸。
己亥,赦天下常赦所不原者。
遣使告哀于辽。
白虹贯日。
庚子,命宰臣王珪为山陵使。
甲寅,以群臣固请,始同太皇太后听政。
帝甫十岁,临朝庄严,左右仆御,莫敢窥其喜愠。
己未,赐叔雍王颢、曹王頵赞拜不名;令中外避太皇太后父遵甫名。
诏:“边事稍重者,枢密院与三省同议以进。”
庚申,进封尚书左仆射郇国公王珪为岐国公。
雍王颢为扬王,曹王頵为荆王,并加太保。
进封弟宁国公佶为遂宁郡王,仪国公佖为大宁郡王,成国公俣为咸宁郡王,和国公似为普宁郡王。
以高密郡王宗晟、汉东郡王宗瑗、华原郡王宗愈、安康郡王宗隐、建安郡王宗绰并为开府仪同三司。
司徒济一陽一郡王曹佾为太保,特进王安石为司空,馀进秩有差。
秘书省正字范祖禹上疏论丧服之制曰:“先王制礼,君服同于父,皆斩衰三年。
盖恐为人臣者不以父事其君,此所以管乎人情也。
自汉以来,不唯人臣无服,而人君遂不为三年之丧。
唯国朝自祖宗以来,外廷虽用易月之制,而宫中实行三年之服。
且易月之制所以难改者,以人君自不为服也。
今君服已如古典,而臣下犹依汉制,是以大行在殡,百官有司皆已复其故赏,容貌衣服,无异于行路之人。
岂人之一性一如此其薄哉?由上不为之制礼也。
今群臣虽易月而人主实行丧,故十二日而小祥,期而又小祥;二十四日而大祥,再期而又大祥。
小祥、大祥不可以有二也,既以日为之,又以月为之,此礼之无据者也。
古者再期而大祥,中月而禫。
禫者,祭之名,非服之色;今乃为之惨服三日然后禫,此礼之不经者也。
既除服,至葬而又服之,祔庙后即吉,才八月而遽纯吉,无所不佩,此又礼之无渐者也。
易月之制,因袭已久,不可复追。
宜令群臣朝服正如今日而未除衰,至期而服之,渐除其重者,再期而又服之,乃释衰,其馀则君服斯服可也。
至于禫,不必为之服,唯未纯吉,以至于祥,然后无所不佩。
则三年之制,略如古矣。”
诏礼官详议。
礼部尚书韩忠彦等言:“朝廷典礼,时世异宜,不必循古。
且先王恤典,节文甚多,必欲循古,又非特如所言而已。
今既不能尽用,则当循祖宗故事及先帝遣制。”
诏从其议。
司马光入临,卫士见光,皆以手加额曰:“此司马相公也。”
所至民遮道聚观,马既不得行,曰:“公无归洛,留相天子,活百姓。”
光惧,会放辞谢,遂径归洛。
太皇太后闻之,诘问主者,遣内侍梁惟简劳光,向所当先者。
光乃上疏曰:“近岁士大夫以言为讳,闾阎愁苦于下而上不知,明主忧勤于上而下无所诉,此罪在群臣,而愚民无知,归怨先帝。
臣愚以为今日所宜先者,莫若明下诏书,广开言路,不以有官无官,凡知朝政阙失及民间疾苦者,并许进实封状,尽情极言。
仍颁下诸路州军,出榜晓示,在京则于鼓院投下,委主判官画时进入;在外则于州军投下,委长吏即日附递奏闻。
皆不得责取氨本,强有抑退。
群臣若有沮难者,其人必有一奸一恶,畏人指陈,专欲壅蔽聪明,此不可不察。”
从之。
夏,四月,丙寅,初御紫宸殿。
辛未,诏宽保甲、养马,蠲元丰六年以前逋赋。
甲戌,诏曰:“先皇帝临御十有九年,建立政事以泽天下;而有司奉行失当,几于繁扰,或苟且文具,不能布宣实惠。
其申谕中外,协心奉令,以称先帝惠安元元之意。”
乙亥,诏以太皇太后生日为坤成节。
丁丑,谕枢密、中书通议事都堂。
以资政殿大学士吕公著兼侍读。
公著时知扬州,特召用之,遵先帝意也。
以资政殿学士司马光知陈州。
庚辰,知太原府吕惠卿遣步骑二万袭夏人于聚星泊,斩首六百级。
辛巳,遣使以先帝遗留物遗辽,及告即位。
以职方员外郎刑恕为右司员外郎。
蔡确欲因恕以结司马光、吕公著,故骤迁都司。
乙酉,枢密院言:“府界三路保甲,两丁之家止有病盯田不及二十亩者,听自陈,提举司审验与放免。”
从之。
丁亥,复蠲旧年逋赋。
辛卯,辽主西幸。
五月,乙未,诏百官言朝政阙失,榜于朝堂。
时大臣有不欲者,于诏语中设六事以禁切言者曰:“若一陰一有所怀,犯其非分,或扇摇机事之重,或迎一合已行之令,上则顾望朝廷之意以侥倖希进,下则眩惑流俗之情以干取虚誉,若此者,必罚无赦。”
诏知陈州司马光过阙入见。
先是光上疏言:“谏争之臣,人主之耳目也。
太府少卿宋彭年,言在京不可不并置三衙管军臣僚。
水部员外郎王鄂,乞依令保马元立条限,均定逐年合买之数;又乞令太学增置《春秋》博士。
朝廷以非其本职而言,各罚铜三十斤。
陛下临政之初,而二臣首以言事获罪,臣恐中外闻之,忠臣解体,直士挫气,太平之功尚未可期也。”
于是令光过阙入见,使者劳问,望相于道。
丁酉,群臣请以十二月八日为兴龙节。
帝本以七日生,避僖祖忌辰,故移其节于次日。
戊戌,诏苏轼复朝奉郎、知登州。
己亥,诏吕公著乘传赴阙。
庚子,以程颢为宗正寺丞。
壬寅,城熙、兰、通远军,赐李宪、赵济银帛有差。
甲辰,作受命宝。
丙午,京师地震,起酉时,即止。
复置辽州。
诏:“开封府界三路弓兵,并依保甲未行以前复置。”
庚戌,尚书至仆射兼门下侍郎岐国公王珪卒。
赠太师,谥文恭。
礼部言当举哀成服,诏以大行在殡,罢之。
珪自执政至宰相凡十六年,无所建明,时号“三旨宰相”,以其上殿进呈云“取圣旨”,上可否讫云“领圣旨”,既退谕禀事者云“已得圣旨”故也。
又与蔡确比以沮司马光,而兴西师之役为清议所抑。
改命蔡确为山陵使。
丙辰,赐礼部奏名进士焦蹈等及诸科及第、出身、同出身四百六十一人。
太皇太后驿召司马光、吕公著,未至,遣中使迎劳,手书问今日设施所宜先。
未及条下,已散遣修京城役夫,减皇城逻卒,止禁庭工技,出近侍尤无状者,戒中外无苛敛,宽民间保户马,罢所买物货场。
事由中旨,王珪等弗预知也。
从父遵裕坐西征失律抵罪,蔡确欲献谀以固位,乞复其官,后曰:“遵裕灵武之役,涂炭百万。
先帝中夜得报,起,环榻行,彻旦不能寐,自是惊悸,驯致大故,祸由遵裕,得免刑诛幸矣;先帝肉未冷,吾何敢顾私恩而违天下公议乎!”确悚忄栗而退。
戊午,以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蔡确为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知枢密院事韩缜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门下侍郎章惇知枢密院,资政殿学士司马光为门下侍郎。
初,光以知陈州过阙,入见,太皇太后遣中使以五月五日诏书示光。
光言:“诏书始末之言,固已尽善;中间逆以六事防之,臣以为人唯不言,言则入六事矣。
或于群臣有所褒贬,则谓之一陰一有所怀;本职之外微有所涉,则谓之犯非其分;陈国家安危大计,则谓之扇摇机事之重;或与朝旨暗合,则谓之迎一合已行之令;言新法不便当改,则谓之观望朝廷之意;言民间愁苦可悯,则谓之眩惑流俗之情。
然则天下之事,无复可言者,是诏书始于求谏而终于拒谏也。
乞删去中间一节,使人尽所怀,不忧黜罚,则中外之事,远近之情,如指诸掌矣。”
至是拜门下侍郎,光辞,二答刂并进。
其一请厘革新法曰:“先帝厉一精一求治以致太平,不幸所委之人不足以仰副圣志,多以己意轻改旧章,谓之新法。
其人意所欲为,人主不能夺,天下莫能移。
搢绅士大夫望风承流,竞献策画,作青苗、免役、市易、赊贷等法。
又有边鄙之臣,行险侥倖,轻动干戈,深入敌境,使兵夫数十万暴骸于旷野。
又有生事之臣,建议置保甲、户马以资武备,变茶盐、铁冶等法,增家业侵街商税钱以供军需,非先帝之本志也。
先帝升遐,臣奔丧至京,乃蒙太皇太后陛下特降中使,访以得失。
顾天下事务至多,但乞下诏,使吏民得实封上言,庶几民间疾苦无不闻达。
既而闻有旨罢修城役夫,撤巡逻之卒,止御前造作,京城之民已自欢跃。
及臣归西京之后,继闻斥退近习之无状者,戒饬有司奉法失当过为繁扰者,罢物货场及所养户马,又宽保马年限,四方之人,无不鼓舞圣德。
凡臣所欲言者,陛下略以行之。
然尚有病民伤国有害无益者,如保甲、免役钱、将官三事,皆当今之急务,厘革所宜先者,别状奏闻,伏望早赐施行。”
时方遣中使召光受告,光复辞。
太皇太后赐以手诏曰:“先帝新弃天下,天子幼冲,此何时,而君辞位邪?”
且使梁惟简宣旨曰:“早来所奏,备悉卿意,再降诏开言路,俟卿供职施行。”
光由是不敢复辞。
时民日夜引领以观新政,而议者犹以为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光慨然争之曰:“先帝之法,其善者虽百世不可变也。
若王安石、吕惠卿等所建,为天下害,非先帝本意者,改之当如救焚拯溺,犹恐不及。
昔汉文帝除肉刑,斩右趾者弃市,笞五百者多死,景帝元年即改之。
武帝作盐铁、榷酤、均输算法,昭帝罢之。
唐代宗纵宦官求赂遗,置客者,拘滞四方之人,德宗立未三月罢之。
德宗晚年为宫市,五坊小儿暴横,盐铁月进羡馀,顺帝即位罢之。
当时悦服,后世称颂,未有或非之者也。
况太皇太后以母改子,非子改父乎!”于是众议乃息。
六月,丙寅,罢府界三路保甲不许投军及充弓箭手指挥。
戊辰,辽主驻拖古烈。
庚午,赐楚州孝子徐积绢米。
积三岁父殁,每旦,哭甚哀。
母使读《孝经》,辄流涕。
事母尽孝,朝夕冠带定省。
年四十,不婚不仕。
不婚者,恐异姓不能尽心于母也;不仕者,恐一日去其亲也。
乡人勉之就举,遂偕母一之京师。
既登第,未调官而母亡,遂不复仕。
监司上其行,以为郡教授。
久之,致仕,归山一陽一。
积尝语苏轼曰:“自古皆有功,独称大禹之功,自古皆有才,独称周公之才,以其有德以将之故尔。”
轼然其言。
辽主念萧乌纳之忠,欲使尚越国公主。
公主,辽主第三女,先下嫁萧酬斡,时斡以罪离婚,故欲使乌纳尚之,乌纳固辞。
壬申,改王绩为南府宰相,即命乌纳兼知南院枢密使事。
丙子,以资政殿学士韩维知陈州。
维初赴临阙庭,太皇太后降手诏劳问。
维奏:“治天下之道,不必过求高远,在审人情而已。
识人情不难,以己之心推人之情可见矣。
人情贫则思富,苦则思乐,劳困则思息,郁塞则思通。
陛下诚能常以利民为本,则人富矣;常以一爱一民为心,则人乐矣;役事之有妨农务者去之,则劳困息矣;法禁之无益治道者蠲之,则郁塞通矣。”
又奏:“臣尝请陛下深察盗贼之原,罢非业之令,宽训练之程,盖为保甲、保马发也。
臣非谓国马遂不可养,但官置监牧可矣;非谓兵民遂不可教,但于农隙一时训练可矣。”
至是,起知陈州;未行,召兼侍读,加大学士。
丁丑,宗正寺丞程颢卒。
颢十五六时,与弟颐闻周惇颐论学,遂厌科举,慨然有求道之志,泛滥于诸家,出入于释、老者几十年,反求诸《六经》而后得之。
其言曰:“道之不明,异端害之也。
昔之害近而易知,今之害深而难辨;昔之惑人也乘其迷暗,今之惑人也因其高明。
是皆正路之榛芜,圣门之蔽塞,辟之而后可以入道。”
颢卒,文彦博表其墓曰“明道先生”。
弟颐序之曰:“孟轲死,圣人之学不传,先生生于千四百年之后,得不传之学于遗经,自孟子之后,一人而已。”
戊寅,以奉议郎、知安喜县事清平王岩叟为监察御史。
初,神宗诏近臣举御史,举者意属岩叟而未及识。
或谓可一往见,岩叟笑曰:“是所谓呈身御史也。”
卒不见。
至是,用刘挚荐入台。
癸未,吕公著入见,太皇太后遣中使赐食。
公著上奏十事:一曰畏天,二曰一爱一民,三曰修身,四曰讲学,五曰任贤,六曰纳谏,七曰薄敛,八曰省刑,九曰去奢,十曰无逸。
又上奏言:“先帝新定宫制,设谏议大夫、司谏、正言,员数甚备。
宜选鼻鲠敢言之士,遍置左右,使职谏争。
又,御史之官,号为天子耳目,而比年以来,专举六察故事。
伏乞尽罢察案,止置言事御史四人或六人,仍诏谏官、御史并须直言无讳,规主上之过失,举时政之纰缪,指群臣之一奸一党一,陈下民之疾苦。”
诏:“户部拘催市易息钱准赦除放外,其本钱特与殿限三年。”
丁亥,诏曰:“朕初揽庶政,郁于大道,夙夜祗畏,惧无以章先帝之休烈而安辑天下之民。
永惟古之王者,御治之始,必明目达聪以防壅蔽。
《诗》不云乎:‘访予落止。
’此成王所以求助而群臣所以进戒,上下交儆,以遂文、武之功,朕甚慕焉。
应中外臣僚及民庶,并许实封直言朝政阙失,民间疾苦,在京于登闻鼓、检院投进,在外于所属州军驿以置闻,朕将亲览,以考求其中而施之。”
司马光凡三奏乞改前诏,于是始用其言也。
吕公著既上十事,太皇太后遣中使谕公著曰:“览卿所奏,深有开益。
当此拯民疾苦,更张何者为先?”
庚寅,公著复上奏曰:“自王安石秉政,变易旧法,群臣有论其非便者,指以为沮坏法度,必加废斥。
是以青苗、免役之法行而取民之财尽,保甲、保马之法行而用民之力竭,市易、茶盐之法行而夺民之利悉,若此之类甚众。
更张须有术,不在仓卒。
且如青苗之法,但罢逐年比校,则官司既不邀功,百姓自免抑勒之患。
免役之法,当少取宽剩之数,度其差雇所宜,无令下户虚有输纳。
保甲之法,止令就冬月农隙教习,仍委本路监司提案,既不至妨农害民,则众庶稍得安业。
至于保马之法,先朝已知有司奉行之缪;市易之法,先帝尤觉其有害而无利;及福建、江南等路配卖茶盐过多,彼方之民殆不聊生,恐当一切罢去,而南方盐法,三路保甲,尤宜先革者也。
陛下必欲更修庶政,使不惊物听而实利及民,莫若任人为急。”
又上奏曰:“孙觉方正有学识,可以充谏议大夫。
范纯仁刚劲有风力,可以充谏议大夫或户部右曹侍郎。
李常清直有守,可备御史中丞。
刘挚资一性一端厚,可充侍御史。
苏轼、王岩叟并有才气,可充谏官或言事御史。”
太皇太后封公著答刂子付司马光:“详所陈更张利害,直书以闻。”
光奏:“公著所陈,与臣言正相符合;唯保甲一事,既知其为害于民,无益于国家,当一切废罢,更安用教习。”
光又奏言:“陛下推心于臣,俾择多士。
窃见刘挚公忠刚正,始终不变;赵彦若博学有父风,内行修饬;傅尧俞清立安恬,滞淹岁久;范纯仁临事明敏,不畏强御;唐淑问行己有耻,难进易退;范祖禹温良端厚,修身无缺。
此六人者,皆素所熟知,若使之或处台谏,或侍讲读,必有裨益。
馀如吕大防、王存、李常、孙觉、胡宗愈、韩宗道、梁焘、赵君锡、王岩叟、晏知止、范纯礼、苏轼、苏辙、硃光庭,或以行义,或以文学,皆为众所推,伏望陛下纪其名姓,各随器能,临时任使。
至文彦博、吕公著、冯京、孙固、韩维等,皆国之老成,可以倚信,亦令各举所知,庶几可以参考异同,无所遗逸。”
知庆州范纯仁言:“郡邑之弊,守令知之;一路之弊,盐司知之;茶盐、利局、民兵、刑法、差役之弊,提其局及受其寄者知之;军政之弊,三帅与将领者知之;边防之弊,守边者知之。
伏望特下明诏,各使条陈本职,限一月内闻奏。
亦可因其所陈,略知其人之才识,然后审择而行之。”
秋,七月,甲午,诏诸镇寨市易抵当并罢。
戊戌,以资政殿大学士兼侍读吕公著为尚书左丞。
公著言:“国朝之制,每便殿奏事,止中书、枢密院两班。
昨先帝修定官制,中书、门下、尚书省镑为一班,虽有三省,同上进呈者,盖亦鲜矣。
执政之臣,皆是朝廷磷选,正当一心同力,集众人之智,以辅维新之政。”
遂诏应三省合取旨事及台谏章奏,并同进呈施行。
诏:“府界三路保甲,自来年正月以后,并罢一团一教,仍依义勇旧法,每岁农隙赴县,教阅一月。”
甲辰,司马光乞尽罢诸处保甲,保正长使归农。
依旧置耆长、壮丁,巡捕资贼;户长催督税赋。
其所养保马,拣择句状,太仆寺量给价钱,分配两骐骥院。
蔡确等执奏不行。
诏:“保甲依枢密院今月六日指挥,保马别议立法。”
时臣僚民庶应诏言新法不便者数千人。
司马光奏:“乞降付三省,委执政看详,择其可取者用黄纸签出再进,或留置左右,或降付有司施行。”
从之。
丙午,辽遣使来吊祭。
丙辰,吏部侍郎熊本奏归化侬智会异同,坐罚金。
罢沅州增修堡砦。
戊午,辽主猎于赤山。
八月,乙丑,诏:“案察官所至,有才能显著者,以名闻。”
丁卯,辽主如庆州;戊辰,谒庆陵。
癸未,谏议大夫孙觉言:“乞依天禧元年手诏,言事左右谏议大夫、左右补阙、拾遗,凡发令举事,有不便于时,不合于道,大则廷议,小则上封。
若贤良之遗滞于下,忠孝之不闻于上,则条其事状而荐言之。”
诏依此申明行下。
丁亥,诏:“府界新置牧马监并提举经度制置牧马司并罢。”
己丑,司马光言:“近降农民诉疾苦实封状王啬等一百五十道;除所诉重复外,俱以签帖进入。
窃唯农蚕者,天下衣食之源,人之所以仰生也,是以圣王重之。
窃闻太宗尝游金明池,召田妇数十人于殿上,赐席坐,问以民间疾苦,劳之以帛。
太宗兴于侧微,民间事固无不知,所以然者,恐富贵而忘之故也。
真宗一乳一母秦国夫人刘氏,本农家也,喜言农家之事,真宗自幼闻之;及践大位,咸平、景德之治,为有宋隆平之极,《景德农田敕》至今称为一精一当。
自非大开言路,使畎亩之民皆得上封事,则此曹疾苦,何由有万分之一得达于天听哉!
初,熙宁六年立法,劝民栽桑,有不趋令,则仿屋粟、里布为之罚。
至是楚丘民胡昌等言其不便,诏罢之,且蠲所负罚金。
兴平县抑民田为牧地,民亦自言,诏悉还之。
九月,乙未,罢免行钱。
戊戌,上大行皇帝谥曰英文烈武圣孝皇帝,庙号神宗。
己酉,以秘书少监刘挚为侍御史。
挚上疏曰:“伏见谏官止有大夫一员,御史台自中丞、侍御史、两殿中,法得言事外,监察御史六员,专以察治官司公事。
欲一望圣慈于谏院增置谏官员数,本台六察御史并许言事,其所领察案自不废如故。
所贵共尽忠力,交辅圣政。”
召朝奉郎、知登州苏轼为礼部郎中。
戊午,监察御史王岩叟上疏曰:“今民之大害,不过三五事,如青苗实困民之本,须尽罢之;而近日指挥,但令减宽剩而已。
保甲之害,盖由提举一司上下官吏一逼一之使然,而近日指挥,虽止令冬教,然官司尚存。
此皆一奸一邪遂非饰过,将至深之弊略示更张,以应陛下圣意。
愿令讲究而力除之。”
冬,十月,癸亥,辽主如好草淀。
甲子,夏国遣使进助山陵马。
癸酉,诏:“仿《唐六典》置谏官,其具所置员以闻。”
从刘挚之言也。
丁丑,诏:“尚书、侍郎、给、舍、谏议、中丞、待制以上,各举堪充谏官二人以闻。”
初,中旨除范纯仁为左谏议大夫,唐淑问为左司谏,硃光庭为左正言,苏辙为右司谏,范祖禹为右正言,令三省、枢密院同进呈。
太皇太后问:“此五人何如?”
章忄享曰:“故事,谏官皆令两制以上奏举,然后宰执进拟。
今除目由中出,臣不知陛下从何知之,得非左右所荐?此门不可浸启。”
太皇太后曰:“皆大臣所荐,非左右也。”
惇曰:“大臣当明扬,何以密荐?”
由是吕公著以范祖禹,韩缜、司马光以范纯仁亲嫌为言。
惇曰:“台谏所以纠绳执政之不法。
故事,执政初除,亲戚及所举之人见为台谏者皆徙它官。
今当循故事,不可违祖宗法。”
光曰:“纯仁、祖禹作谏官,诚协众望。
不可以臣故妨贤者路,臣宁避位。”
惇曰:“缜、光、公著必不至有私,万一它日有一奸一臣执政,援此为例。
纯仁、祖禹请除它官,仍令两制以上各得奏举。”
故有是诏。
淑问、光庭、辙除命皆如故;改纯仁为天章阁待制,祖禹为著作佐郎。
诏:“监察御史兼言事,殿中侍御史兼察事。”
用吕公著及刘挚言也。
诏:“罢义仓,其已纳数,遇歉岁以充赈济。”
己卯,诏:“均宽民力。
有司或致废格者,监司、御史纠劾之。”
河决大名小张口,河北诸郡皆被水灾。
知澶州王令图建议浚迎一陽一埽旧河,又发孙村金堤置约,复故道。
转运使范子奇仍请于大吴北岸修进锯牙,擗约河势。
于是回河东流之议起。
侍御史刘挚言:“州县之政,废举得失,其责在监司。
宜稍复祖宗故事,于三路各置都转运使,用两制臣僚充职以重其任。
自馀诸路,亦望推择资任较高、练达民情、识治体、近中道之人,使忠厚安民而不失之宽弛,敏给应务而不失之浅薄。”
癸未,以龙图阁待制赵彦若兼侍读,朝请郎傅尧俞兼侍讲。
先是刘挚言:“皇帝陛下春秋鼎盛,左右前后宜正人与居。
伏见兼侍讲陆佃、蔡卞,皆新进少年,欲望于两制以上别选通经术、有行义、忠信孝悌、淳茂老成之人,以充其任。”
于是佃、卞皆罢,以彦若、尧俞代之。
甲申,辽以萧乌纳为南院枢密使。
乌纳奏请掾史宜以岁月迁叙,从之。
乙酉,葬神宗英文烈武圣孝皇帝于永裕陵。
丙戌,诏罢方田。
丁亥,以夏国主母丧,遣使吊祭。
诏:“提举府界三路保甲官并罢,令逐路提刑及府界提点司兼领。”
己丑,王岩叟言:“风闻章惇于帘前问陛下御批除谏官事,语涉轻侮,又问陛下从何而知,是不欲威权在人主也,乞行显黜。”
刘挚言:“神宗皇帝灵驾进发,准敕,前一日五夜,三省执政官宿于幕次。
宰臣蔡确独不入宿,慢废典礼,有不恭之心。”
奏入,皆不报。
左正言硃光庭言:“蔡确先帝简拔,位至宰相,灵驾发引,辄先驰去数十里之远以自便,为臣不恭,莫大于此。”
又言章惇欺罔肆辩,韩缜挟邪冒一宠一,章数上,其言甚切。
十一月,癸巳,诏:“案问强盗欲举自首者毋减。”
辽耶律俨为景州刺史,绳胥徒,禁豪猾,抚老恤贫,未数月,善政流播,郡人刻石颂德。
俨,仲禧之子也。
乙未,辽主诏曰:“比者外官因誉进秩,久而不调,民被其害。
今后皆以资级迁转。”
丁酉,祧翼祖,祔神宗主于太庙第八室,庙乐曰《大明之舞》。
以主管西京御史台鲜于侁为京东转运使。
司马光语人曰:“今夏以子骏为转运使,诚非所宜。
然朝廷欲救东土之弊,非子骏不可。
此一路福星也,可以为转运使模范矣,安得百子骏布在天下乎!”子骏,侁字也。
侁自奏罢莱芜、利国两监铁冶,又乞海盐依河北通商,民大悦。
辛丑,减两京、河一陽一囚罪一等,杖以下释之;民缘山陵役者蠲其赋。
己酉,辽遣使来贺即位。
辛亥,辽史臣进太祖以下《七帝实录》。
先是耶律孟简自保州放还,上表于辽主曰:“本朝之兴,几二百年,宜有国史以垂后世。”
辽主乃命置局编修。
孟简谓同官曰:“史笔天下之大信,一言当否,百世从之。
苟无明识,好恶徇情,则祸不测,故左氏、司马迁、班固、范蔚宗,俱罹殃祸,可不慎欤!”
丙辰,辽遣使高丽,册封三韩国公王勋之子运为高丽国王。
丁巳,以乡贡进士程颐为汝州一团一练推官、充西京国子监教授;用司马光、吕公著、韩绛之荐也。
己未,辽禁僧尼不得无故赴阙。
十二月,壬戌,诏:“今月十五日开经筵,讲《论语》,读《三朝宝训》,讲读官日赴资善堂,以双日讲读,仍轮一员宿直。
初讲及更旬,宰相执政并赴。”
罢太学保任同罪法。
于阗进狮子,诏却之。
丙寅,刘挚言:“宰臣蔡确山陵使回,必须引咎自劾;而确不顾廉隅,恐失爵位,无故自留。
伏望早发睿断,罢确政事,以明国宪。”
诏:“府界三路保甲第五等两丁之家免冬教。”
从王岩叟请也。
夏人以其母遗留物、马、白驼来献。
甲戌,罢后苑西作院。
以天章阁待制范纯仁、中书舍人王震并为给事中。
王岩叟言震出使无廉介之誉,立朝无端亮之称,封驳之任,非震所当处。
寻命震出守。
初,蔡确与章惇、邢恕等共谋诬罔太皇太后,自谓有定策功,韩缜素怀不平。
及确为山陵使,缜乃于帘前具陈确等一奸一状,由是内朝与外廷备知之。
刘挚言:“昨者确等覃恩转官,学士草确制,有云‘独高定策之功’,命下之日,识者皆知其过,而确乃偃然受之。
又,确与章惇固结朋一党一,自陛下进用司马光、吕公著以来,意不以为便,故确内则一陽一为和同,而一陰一使惇外肆强悍,陵侮沮害。
中外以为确与惇不罢,则善良无由自立,天下终不得被仁厚之泽。”
乙亥,帝初御迩英阁,讲《论语》。
丙子,硃光庭奏言:“蔡确、章惇、韩缜,宜令解机务;司马光、范纯仁,宜进之宰辅;韩维宜置之宥密。
退三一奸一于外以清百辟,进三贤于内以赞万几,太平之风,自兹始矣。”
戊寅,罢增置铸钱监十有四。
辽牛温舒知三司使,国民兼足。
辽主以为能,加户部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