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海花
第2回:陆孝廉访艳宴金阊 金殿撰归装留沪渎
话说大清朝应天承运,奄有万方,一直照着中国向来的旧制,因势利导,果然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列圣相承,绳绳继继,正是说不尽的歌功颂德,望日瞻云。
直到 了咸丰皇帝手里,就是金田起义,扰乱一回,却依然靠了那班举人、进士、翰林出身的大元勋,拚着数十年汗血,斫着十几万头颅,把那些革命军扫荡得干干净净。
斯时正是大清朝同治五年,大乱敉平,普天同庆,共道大清国万年有道之长。
这中兴圣主同治皇帝,准了臣子的奏章,谕令各省爱县,有乡兵一团一练平乱出力的地方, 增广了几个生员;受战乱影响,及大兵所过的地方,酌免了几成钱粮。
苏、松、常、镇、太几州,因为赋税最重,恩准减漕,所以苏州的人民,尤为涕零感激。
却好 戊辰会试的年成又到了,本来一般读书人,虽在离乱兵燹,八股八韵,朝考卷白折子的功夫,是不肯丢掉,况当歌舞河山、拜扬神圣的时候呢!丙然,公车士子,云 集辇毂,会试已毕,出了金榜。
不第的自然垂头丧气,襆被出都,过了芦沟桥,渡了桑乾河,少不得洒下几点穷愁之泪;那中试的进士,却是欣欣向荣,拜老师,会 同年,一团一拜请酒,应酬得发昏。
又过了殿试,到了三月过后,胪唱出来,那一甲第三名探花黄文载,是山西稷山人;第二名榜眼王慈源,是湖南善化人;第一名状元 是谁呢?却是姓金名汮,是江苏吴县人。
我想列位国民,没有看过登科记,不晓得状元的出色*价值。
这是地球各国,只有独一无二之中国方始有的,而且积三年出一 个,要累代-阴-功积德,一生见色*不乱,京中人情熟透,文章颂扬得体,方才合配。
这叫做群仙领袖,天子门生,一种富贵聪明,那苏东坡、李太白还要退避三舍,何 况英国的培根、法国的卢骚呢?话且不表。
单说苏州城内玄妙观,是一城的中心点,有个雅聚园茶坊,一天,有三个人在那里同坐在一个桌子喝茶;一个有须的老者,姓潘,名曾奇,号胜芝,是苏州城内 的老乡绅;一个中年长龙脸的姓钱,名端敏,号唐卿,是个墨裁高手;下首坐着的是小圆脸,姓陆,名叫仁祥,号菶如,殿卷白折极有工夫。
这三个都是苏州有名的 人物。
唐卿已登馆选,菶如还是孝廉。
那时三人正讲得入港。
潘胜芝开口道:“我们苏州人,真正难得!本朝开科以来,总共九十七个状元,江苏倒是五十五个。
那 五十五个里头,我苏州城内,就占了去十五个。
如今那圆峤巷的金雯青,也中了状元了,好不显焕!”钱唐卿接口道:“老伯说的东吴文学之邦,状元自然是苏州出 产,而且据小侄看来,苏州状元的盛衰,与国运很有关系。”
胜芝愕然道:“倒要请教。”
唐卿道:“本朝国运盛到乾隆年间,那时苏州状元,亦称极盛:张书勋同 陈初哲,石琢堂同潘芝轩,都是两科蝉联;中间钱湘舲遂三元及第。
自嘉庆手里,只出了吴廷琛、吴信中两个。
幸亏得十六年辛未这一科,状元虽不是,那榜眼、探 花、传胪都在苏州城里,也算一段佳话。
自后道光年代,就只吴钟骏崧甫年伯,算为前辈争一口气,下一粒读书种一子。
然而国运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至于咸丰手里, 我亲记得是开过五次,一发荒唐了,索性*脱科了。”
那时候唐卿说到这一句,就伸着一只大拇指摇了摇头,接着说道:“那时候世叔潘八瀛先生,中了一个探花,从 此以后,状元鼎甲,广陵散绝响于苏州。
如今这位圣天子中兴有道,国运是要万万年,所以这一科的状元,我早决定是我苏州人。”
菶如也附和着道:“吾兄说的话 真关着-阴-陽消息,参伍天地。
其实我那雯青同年兄的学问,实在数一数二!文章书法是不消说。
史论一门纲鉴熟烂,又不消说。
我去年看他在书房里校部《元史》, 怎么奇渥温、木华黎、秃秃等名目,我懂也不懂。
听他说得联联翩翩,好像洋鬼子话一般。”
胜芝正道:“你不要瞎说,这不是洋鬼子话,这大元朝仿佛听得说就是 大清国。
你不听得,当今亲王大臣,不是叫做僧格林沁、阿拉喜崇阿吗?”
胜芝正欲说去,唐卿忽望着外边叫道:“肇廷兄!”大家一齐看去,就见一个相貌很清 瘦、体段很伶俐的人,眯缝着眼,一脚已跨进园来;后头还跟着个面如冠玉、眉长目秀的书生。
菶如也就半一抽一身,伛着腰,招呼那书生道:“怎么珏斋兄也来了!” 肇廷就笑眯眯地低声接说道:“我们是途遇的,晓得你们都在这里,所以一直找来。
今儿晚上谢山芝在仓桥聘珠家替你饯行,你知道吗?”
菶如点点头道:“还早 哩。”
说着,就拉肇廷朝里坐下。
唐卿也与珏斋并肩坐了,不知讲些什么,忽听“饯行”两字,就回过头来对菶如道:“你要上哪里去?怎么我一点也不知道!”菶 如道:“不过上海罢了。
前日得信,雯青兄请假省亲,已回上海,寓名利栈,约兄弟去游玩几天。
从前兄弟进京会试,虽经过几次,闻得近来一发繁华,即如苏州开 去大章,大雅之昆曲戏园,生意不恶;而丹桂茶园、金桂轩之京戏亦好。
京菜有同兴、同新,徽菜也有新新楼、复新园。
若英法大餐,则杏花楼、同香楼、一品香、 一家春,尚不曾请教过。”
珏斋插口道:“上海虽繁华世界,究竟五方杂处,所住的无非江湖名士,即如写字的莫友芝,画画的汤壎伯,非不洛陽纸贵,名震一时, 总嫌带着江湖气。
比到我们苏府里姚凤生的楷书,杨咏春的篆字,任阜长的画,就有雅俗之分了。”
唐卿道:“上海印书叫做什么石印,前天见过得本直省闱墨,真 印得纸墨鲜明,文章就分外觉得好看,所以书本总要讲究版本。
印堡好,纸张好,款式好,便是书里面差一点,看着总觉豁目爽心。”
那胜芝听着这班少年谈得高 兴,不觉也忍不住,一头拿着只瓜楞荼碗,连茶盘托起,往口边送,一面说道:“上海繁华总汇,听说宝善街,那就是前明徐相国文贞之墓地。
文贞为西法开山之 祖,而开埔以来,不能保其佳城石室,曾有人做一首《竹枝词》吊他道:“结伴来游宝善街,香尘轻软印杯鞋。
旧时相国坟何在?半属民廛半馆娃。”
岂不可叹 呢!”肇廷道:“此刻雯青从京里下来,走的旱道呢,还是坐火轮船呢?”
菶如道:“是坐的美国旗昌洋行轮船。”
胜芝道:“说起轮船,前天见张新闻纸,载着各 处轮船进出口,那轮船的名字,多借用中国地名人名,如汉陽、重庆、南京、上海、基隆、台湾等名目;乃后头竟有更诧异的,走长江的船叫做“孔夫子”。”
大家 听了愕然,既而大笑。
言次,太陽冉冉西沉,暮色*苍然了。
胜芝立起身来道:“不早了,我先失陪了。”
道罢,拱手别去。
肇廷道:“菶如,聘珠那里你到底去不 去?要去,是时候了。”
菶如道:“可惜唐卿、珏斋从来没开过戒,不然岂不更热闹吗?”
肇廷道:“他们是道学先生,不教训你两声就够了,你还想引一诱良家子 弟,该当何罪!”原来这珏斋姓何,名太真,素来欢喜讲程、朱之学,与唐卿至亲,意气也很相投,都不会寻花问柳,所以肇廷如此说着。
当下唐卿、珏斋都笑了一 笑,也起身出馆,向着菶如道:“见了雯青同年,催他早点回来,我们都等着哩!”说罢,扬长而去。
肇廷、菶如两人步行,望观西直走,由关帝庙前,过黄鹂坊桥。
忽然后面来了一肩轿子,两人站在一面让它过去。
谁知轿子里面坐着一个丽人,一见肇廷、菶 如,就打着苏白招呼道:“顾老爷,陆老爷,从啥地方来?谢老爷早已到倪搭,请唔笃就去吧!”说话间,轿子如飞去了。
两人都认得就是梁聘珠,因就弯弯曲曲, 出专诸巷,穿阊门大街,走下塘,直访梁聘珠书寓。
果然,山芝已在,看见顾、陆两人,连忙立起招呼。
肇廷笑道:“大善士发了慈悲心,今天来救大善女的急 了。”
说时,恰聘珠上来敬瓜子,菶如就低声凑近聘珠道:“耐阿急弗急?”
聘珠一扭身放了盆子,一屁一股就坐下道:“瞎三话四,倪弗懂个。”
你道肇廷为什么叫 山芝大善士?原来山芝,名介福,家道尚好,喜行善举,苏州城里有谢善士之名。
当时大家大笑。
菶如回过头来,见尚有一客坐在那里,体雄伟而不高,而一团一圞而发 亮,十分和气,一片志诚,年纪约二十许,看见顾、陆两人,连忙满脸堆笑地招呼。
山芝就道:“这位是常州成木生兄,昨日方由上海到此。”
彼此都见了,正欲坐 定,相帮的喊道:“贝大人来了!”菶如抬头一看,原来是认得的常州贝效亭名佑曾的,曾经署过一任直隶臬司,就是火烧圆明园一役,议和里头得法,如今却不知 为什么弃了官回来了,却寓居在苏州。
于是大家见了,就摆起台面来,聘珠请各人叫局。
菶如叫了武美仙,肇廷叫了诸桂卿,木生叫了姚初韵。
山芝道:“效亭先生 叫谁?”
效亭道:“闻得有一位杭州来的姓褚的,叫什么爱林,就叫了她吧。”
山芝就写了。
菶如道:“说起褚爱林,有些古怪,前日有人打茶围,说她房内备着多 少筝、琵、箫、笛,夹一着多少碑、帖、书、画,上有名人珍藏的印;还有一样奇怪东西,说是一个玉印,好像是汉朝一个妃子传下来的。
看来不是旧家落薄,便是个 逃妾哩!”肇廷道:“莫非是赵飞一燕的玉印吗?那是龚定庵先生的收藏。
定公集里,还有四首诗记载此事。”
木生道:“先两天,定公的儿子龚孝琪兄弟还在上海遇 见。”
效亭道:“快别提这人,他是已经投降了外国人了。”
山芝道:“他为什么好端端的要投降呢?总是外国人许了他重利,所以肯替他做向导。”
效亭道:“到 也不是。
他是脾气古怪,议论更荒唐。
他说这个天下,与其给本朝,宁可赠给西洋人。
你想这是什么话?”
肇廷道:“这也是定公立论太奇,所谓其父报仇,其子杀 人。
古人的话到底不差的。”
木生道:“这种人不除,终究是本朝的大害!”效亭道:“可不是么!褒申之变,亏得有贤王留守,主张大局。
那时兄弟也奔走其间, 朝夕与英国威妥玛磋磨,总算靠着列祖列宗的洪福,威酋答应了赔款通商,立时退兵。
否则,你想京都已失守了,外省又有太平军,糟得不成样子,真正不堪设想! 所以那时兄弟就算受点子辛苦,看着如今大家享太平日子,想来还算值得。”
山芝道:“如此说来,效翁倒是本朝的大功臣了。”
效亭道:“岂敢!岂敢!”木生 道:“据兄弟看来,现在的天下虽然太平,还靠不住。
外国势力日大一日,机器日多一日;轮船铁路、电线一槍一炮,我国一样都没有办,哪里能够对付他!”正说间, 诸妓陆续而来。
五人开怀畅饮,但觉笙清簧暖,玉笑珠香,不消备述,众人看着褚爱林面目,煞是风韵,举止亦甚大方,年纪二十余岁。
问她来历,只是笑而不答, 但晓得她同一居姊妹尚有一个姓汪的,皆从杭州来苏。
遂相约席散,至其寓所。
不一会,各妓散去,钟敲十二下,山芝、效亭、肇廷等自去访褚爱林。
菶如以将赴上 海,少不得部署行李,先唤轿班点灯伺候,别着众人回家。
话且不提。
却说金殿撰请假省亲,乘着飞似海马的轮船到上海,住名利栈内,少不得拜会上海道、县及各处显官,自然有一番应酬,请酒看戏,更有一班同乡都来探望。
一 日,家丁投进帖子,说冯大人来答拜。
雯青看着是“冯桂芬”三字,即忙立起身,说“有请。”
家丁扬着帖子,走至门口,站在一旁,将门帘擎起。
但见进来一个老 者,约六十余岁光景,白须垂颔,两目奕奕有神,背脊微伛,见着雯青,即呵呵作笑声。
雯青赶着抢上一步,叫一声景亭老伯,作下揖去。
见礼毕,就坐,茶房送上茶 来。
两人先说些京中风景。
景亭道:“雯青,我恭喜你飞黄腾达。
现在是五洲万国交通时代,从前多少词章考据的学问,是不尽可以用世的。
昔孔子翻百二十国之宝 书,我看现在读书,最好能通外国语言文字,晓得他所以富强的缘故,一切声、光、化、电的学问,轮船、一槍一炮的制造,一件件都要学他,那才算得个经济!我却晓 得去年三月,京里开了同文馆,考取聪俊子弟,学习推步及各国语言。
论起“一物不知,儒者之耻”的道理,这是正当办法,而廷臣交章谏阻。
倭良峰为一代理学名 臣,而亦上一疏。
有个京官抄寄我看,我实在不以为然。
闻得近来同文馆学生,人人叫他洋翰林、洋举人呢。”
雯青点头。
景亭又道:“你现在清华高贵,算得中国 第一流人物。
若能周知四国,通达时务,岂不更上一层呢!我现在认得一位徐雪岑先生,是学贯天人、中西合撰的大儒。
一个令郎,字忠华,年纪与你不相上下,并 不考究应试学问,天天是讲着西学哩!”雯青方欲有言,家丁按进来道:“苏州有位姓陆的来会。”
景亭问是何人,雯青道:“大约是菶如。”
果然走进来一位少 年,甚是英发,见二人,即忙见礼坐定。
茶房端上茶来。
彼此说了些契阔的话,无非几时动身,几时到埠,晓得菶如住在长发栈内。
景亭道:“二位在此甚好,闻得 英领事署后园有赛花会,照例每年四月举行,西洋各国琪花瑶草摆列不少,很可看看。
我后日来请同去吧。”
端了茶,喝着二口,起身告辞。
二人送景亭出房,进来重叙寒暄,谈及游玩。
雯青道:“静安寺、徐家汇花园已经游过,并不见佳,不如游公家花园。
你可在此用膳,膳后叫部马车同去。”
菶 如应允。
雯青遂吩咐开膳,一面关照帐房,代叫皮篷马车一部。
二人用膳已毕,洗脸漱口。
茶房回说,马车已在门口伺候。
雯青在身边取出钥匙,开了箱子,换出一 身新衣服穿上,握了一团一扇,让菶如先出;锁了房门,嘱咐了家丁及茶房几句,将钥匙交代帐房,出门上了马车。
那马夫抖勒缰绳,但见那匹阿剌伯黄|色*骏马四蹄翻 盏,如飞地望黄浦滩而去。
沿着黄浦滩北直行,真个六辔在手,一尘不惊。
但见黄浦内波平如镜,帆樯林立。
猛然抬头,见着戈登铜像,矗一立江表;再行过去,迎面 一个石塔,晓得是纪念碑。
二人正谈论,那车忽然停住。
二人下车,入园门,果然亭台清旷,花木珍奇。
二人坐在一个亭子上,看着出入的短衣硬领、细一腰长裙、一团一 扇轻衫、靓妆炫服的中西士女。
正在出神,忽见对面走进一个外国人来,后头跟着一个中国人,年纪四十余岁,两眼如玛瑙一般,颔上微须亦作黄|色*,也坐在亭子 内。
两人咭哩呱啰,说着外国话。
雯青、菶如茫然不知所谓。
俄见夕陽西颓,林木掩映,二人徐步出门,招呼马车,仍沿黄浦滩进大马路,向四马路兜个圈子,但见 两旁房屋尚在建造。
正欲走麦家圈,过宝善街,忽见雯青的家丁拿着一张请客票头,招呼道:“薛大人请老爷即在一品香第八号大餐。”
雯青晓得是无锡薛淑云请 客,遂也点头。
菶如自欲回栈,在棋盘街下车。
雯青一人出棋盘街,望东转弯,到一品香门前停住上楼。
楼下按着电铃,侍者上来问过,领到八号。
淑云已在,起身 相迎。
座间尚有五位,各各问讯。
一位吕顺斋,甘肃遵义廪贡生,上万言书,应诏陈言,以知县发往江苏候补。
那三个是崇明李台霞,名葆丰;丹徒马美菽,名中 坚;嘉应王子度,名恭宪:皆是学贯中西。
还有一位无锡徐忠华,就是日间冯景亭先生所说的人。
各道久仰坐定,侍者送上菜单,众人点讫;淑云更命开着大瓶香宾 酒,且饮且谈。
忽然门外一阵皮靴声音,雯青抬头一看,却是在公园内见着的一个中国人、一个外国人,望里面走去。
淑云指着那中国人道:“诸君认得此人吗?”
皆道不知。
淑云道:“此人即龚孝琪。”
顺斋道:“莫非是定庵先生的儿子吗?”
淑云道:“正是。
他本来不识英语,因为那威妥玛要读中国汉书,请一人去讲,无 人敢去,孝琪遂挺身自荐,威酋甚为信用。
听得火烧圆明园,还是他的主张哩!”美菽道:“那外国人我虽不晓得名字,但认得是领事馆里人。”
淑云道:“那孝琪 有两个妾,在上海讨的,一宠一夺专房。
孝琪有所著作,一个磨墨,一个画红丝格,总算得清才艳福。
谁知正月里那二妾忽然逃去一双,至今四处访查,杳无踪迹,岂不 可笑呢。”
众人正谈得高兴,忽然门外又走过一人,向着八号一张。
顺斋立起来,与那人说话。
这人一来,有分教:
裙屐招邀,江上相逢名士;
江湖落拓,世间自有奇人。
不知此人姓甚名谁,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