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公案
第一回 访恶霸途认义女 疑拐带路打不平
话说大清一统,世世笃生圣帝,代代不乏贤臣,所以人瑞既多,天和可召,遂致国富兵强,朝享太平之福,风调雨顺,丰衣足食。
顺治皇帝驾坐北京,坐了十八载,弃位归五台山修行。
二帝康熙老佛爷登极六十一年驾崩。
雍正皇帝坐了十三年。
乾隆皇帝坐了六十年,让位于嘉庆皇帝,坐了二十五年,在热河行围打猎宾了天。
宣宗成皇帝驾登九五,国号道光,自登极以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道光皇爷临政至十五年十一月二十六日,驾登九五。
静鞭三响,众文武大臣朝参已毕,列在两班。
皇爷阅鉴各省奏章已毕,只见左班中走出一臣,手捧本章,跪在太和殿前,口尊:“吾主,臣有本奏。”
向上一举。
皇爷望下一看,乃是刘墉之孙,名唤刘焕芷。
命太监接过本章,展在御书案上,皇爷闪龙目阅毕,心中不悦,暗思:“所参乃是黄士功弟兄,他不知系朕国戚,国舅焉敢知法犯法?必是两家有些不睦,才参劾他弟兄抢男霸女。
此乃妄奏不实,此本不准。”
刘焕芷无奈,退下殿来,心中着急。
忽见东路王赵长清手托朝珠走上殿来,施了朝王之礼。
皇爷口呼:“皇兄,免礼赐座,上殿有何国政议论。”
东路王口呼:“吾主,刘焕芷所参黄士功弟兄劣迹不虚,吾主效历代先皇自行访查可也。
当初康熙老主访过月明楼,于成龙访过梅花天竺宫及红门寺,施士纶私访淮安,刘墉私访山东,判断旋风案。
嘉庆先主暗访过通州。
吾主何不亦出宫,访查那双关浦,黄家弟兄有无劣迹,方见水落石出。
谁真谁妄,吾主裁度。”
皇爷闻奏,曰:“皇兄下殿候旨。”
遂散了早朝。
皇爷回宫,遂扮作算命先生的模样,头戴缨帽,身穿天蓝袍,外套亮青马褂,用包袱包了一本《百中经》。
一本《麻衣相》并纸笔墨砚,腰中内藏铜锤两把,以防不测。
道光爷乃是马上皇帝,力大无穷,拉弓射箭,武艺超众。
收拾已毕,吩咐传宫太监:“朕当午时回宫。
如过午不回宫,急命王公大臣派满汉兵丁前去接驾。”
言毕出了宫院。
不移时走至一交一 民巷,来到鼓楼大街,手执毛竹板敲了几下,高声念道:“算灵卦,占灵课,批八字,讲子平,前来问卦防身宝,祸到临头问卜迟。
占课八个钱,算不准倒找二百钱。”
且言从迎面来了两个光棍,一名李桂,一名吴昭英,素日不作好事,以讹人为本。
今日喝得醺醺大醉,往前行走。
李桂口呼:“兄弟,你看这先生穿得体面,他所言算准了要八个钱,算不灵倒找二百钱。
咱们令他算一算,算准了就说未算着,讹他二百钱,吃点心也是好的。”
吴昭英说:“言之有理。”
遂高声喊道:“先生别走,我弟兄来算命。”
皇爷闻言,抬头观看,见迎面来了两个人,前头这人盘着辫子,歪戴檐毡帽,身披鹦哥绿大袄,足登鳞鞋,小脑袋,长脖颈,细眉毛,小眼睛,看年纪有三十岁。
后面那人光着头,小辫顶,身穿青小棉袄,闪披皮马褂,足登鱼鳞靸鞋,大脑壳,小身量,浓眉大眼,看年纪有二十岁头里是李桂,后面是吴昭英。
李桂说:“先生算算我吃了饭未?”
吴昭英说:“先生算算我喝了茶未有?”
两个无赖光棍,醉魔咕咚满口一胡一 话。
道光皇爷冲冲大怒道:“该死的一奴一才!你俩不用算,不能活过两天去。”
两个光棍闻言大怒:“好大胆一个先生。
出口伤人,今日你算碰在钉子上了!你在北京访一访,我哥俩不是省油的灯。
咱哥俩打他。”
皇爷怒道:“你若打了我,准教你全家开斩,灭门九族!”二光棍大怒,闯近前举拳打来。
皇爷用顺手牵羊式,李桂闹了个嘴啃地。
吴昭英见事不好,撒开腿跑了。
皇爷问:“该死的一奴一才,起来与我再打!”这李桂被皇爷摔重了,躺在地上只是哼哼。
皇爷说:“哪有闲工夫与你斗气!”
遂转身往前行走。
腹内暗想,这座双关浦不知在于何处?怎访出凶徒恶豪之劣迹?
低着头信步行来,至东四牌楼,猛抬头见迎面来一女子,发髻蓬松,眼含痛泪,行走慌忙。
来至皇爷面前,道了一个“万福”,口尊:“先生,你人家暂且慢行一步,我被冤的小女子问上王府从哪里而去?”
皇爷问道:“这北京九门九关,街道一胡一 同无数,皆可通连,且问你欲上那哪王府?有何事故?”
那女子说:“一奴一到东路王府前去喊冤告状。”
皇爷说:“王府深大,门军拦阻,你告不成。
何不去到刑部衙门或是都察院告去?”
那女子说:“别的衙门不敢准状。
除非东路王敢准此状。
若是东路王府告不成,一奴一那屈死的爹娘白白教人家害死。”
言罢啼哭不止。
皇爷问:“你的父母被何人害死,对我实说,我与你出个主意,好去报仇。”
那女子止泪说道:“一奴一若说出,也是枉然,你作不了主。”
皇爷说:“常言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别看我是算卦的,我常到五府、六部、公伯、王侯之府去算命。
那时节我再到王府替你说一说,也能报仇雪恨。”
那女子闻言,“咳”了一声,说道:“一奴一家住这北京宛平县草帽一胡一 同,一奴一父汤明贵是嘉庆甲子年科的举人,乙丑年的进士,即山西知府。
年近七十,膝下无子,告老还家。
作官清正,不爱民财,到家还是贫穷。
我母邱氏,生一奴一一人,名唤美容,素日指着一奴一家度日。”
皇爷说:“指着你度日,我可不信。
你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学生,做些生意买卖,你是一女子,这可奇了。”
汤美容说:“是指着一奴一的手巧。”
皇爷说:“你的手巧,不过是扎花拧云子,每日赚几文铜钱。”
汤美容说:“那个下贱活儿一奴一可不做,一奴一能画画赚钱度日。”
皇爷问:“你画画能挣几何钱?”
汤美容说:“画一张卖银一两。”
皇爷闻言,点点头,说:“这就是了。”
汤美容说:“昨日我父上街卖画,我母女上井汲水。
别的井水苦,唯双关浦水甜。
这甜水井乃是恶霸黄士功、黄士龙所制,此井挖在他大门旁,不准男子汲水。
凡汲水之人中准其青年妇女。
若汲水之妇女生得俊俏,令打一手抢至家中成亲。
也是一奴一误同我母前去汲水,将一奴一抢进他府。
一奴一爹娘找到他府拚命要一奴一,我的父母被恶霸令众恶一奴一一顿乱棍生生打死,将一尸一首抛在花园浇花井内,立逼一奴一家成亲。
一奴一骂贼不休,二贼气怒,将一奴一吊打,只打得一奴一家浑身伤痕青紫,无处不伤。
瞑目等死。
天至二更,众恶一奴一退去,多亏二强霸之妹黄桂英将一奴一救上后楼,与一奴一情投意合,拜了生死姐妹,今晨放一奴一逃出火坑,去奔东路王府告状,好与父母报仇雪恨。
难女摸不清王府在于何处,故而借问先生一声。
此系以往实情,并无谎言。
你老可能替一奴一报得了仇吗?”
道光皇爷听了一遍,不由得龙心大怒,暗骂:“黄士功、黄士龙倚仗国舅皇戚,横行霸道,苦害黎民,竟敢打死四品黄堂!朕当今日访明他的劣迹,回朝抄拿黄氏满门才是。”
遂说道:“原来是杀父的冤仇,该告状的,你告去罢。
顺着大街走,望西一拐,那就是东路王府。”
汤美容闻言,将脸一沉说:“我不说罢,非教我说不可。
我已说了,你老闻听黄家的势力,又不敢管哩。”
皇爷说:“你我一不系亲,二不系故,谁与你打这人命官司去?”
汤小姐闻说是非亲非故,不管一奴一事,心中暗想:“此位先生人品端正,非是歹人,不如认了干亲罢。”
汤美容乃系红鸾星降生,受些折磨方可见天日,当享荣华。
一时机灵,小姐口呼:“义父,女儿这里叩头了。”
皇爷说:“且慢!我自幼不爱认亲。”
小姐含泪,口呼:“义父,你认了罢。
若是不认干女儿,一奴一就跪着哭。”
皇爷一时动了恻隐之心,说:“罢了,我认下你了。
你看冰雪在地,你跪着啼哭,别人观之不雅,立起来罢。”
小姐叩头站起,口呼:“义父,女儿遭难,并无存身之处,一奴一家上哪里居住?你老领女儿到家,一来给俺娘叩头,二来认认门,女儿再去告状。”
皇爷说:“咱的家好认,北京城数着第一。
随我来认你干妈去。”
言罢父女同行。
且言这北京宛平县太平一胡一 同有一好汉,力大无穷,姓李名荣禧,行三。
生平好打不平,人送绰号李三楞。
素日以卖豆腐为生,正然挑担往前行走,猛抬头见正北走着一位先生,后随一女子,哭哭啼啼,不由心中纳闷,想道:“这先生必是不老成,拐来人家的幼一女;不然就是使女、丫鬟。
既然今日遇见,我李三岂有不管之理。”
于是将担儿一放,未放稳,挑儿倒在地上,豆腐撒了一地,自己也不顾了,抽下扁担举起,恶狠狠望皇爷打来。
皇爷身形一闪,扁担打空,落在地上,把地打一个深坑,扁担亦折了。
遂拿着半节扁担,闯上去又望皇爷打来。
皇爷大怒,将小包袱扔在一旁,见半节扁担临近,身形一闪,用左飞脚照着大汉手腕踢去,将半节扁担踢飞;还过右脚,一个扫堂腿,把个李三楞踢倒在地。
皇爷说:“好一个该死的一奴一才,青天白日在当街竟敢打杠子劫人。”
李三楞说:“你疑我是打杠子的,你是在街巷假算卦,是真拐带人。
你拐此女,遇见我李三楞,我才要打你。”
皇爷闻言说:“你这人好愣呀!你为何不先问明白了,再打也不迟。
那是我的干女儿,你疑我拐带,不容分说,举扁担就打。
若是人家接送姑娘,在街上行走,你都给打死不成?”
李三楞说:“你接送闰女,为何不早向我说明,我就不动武了。”
皇爷说:“我们父女行走,你举扁担就打,你问谁了?”
正然讲话,汤美容走近前,口呼:“爹爹,咱快走罢,休与他较量。”
李三楞说:“今日遭咧!人家是父女,我这是何苦?扁担也折咧,豆腐撒了一地,收不起来哩,本钱也赔净哩。
这买卖也作不了咧。”
自己踌躇。
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