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将传
九 郭进大破耶律沙 刘钧敕书召杨业
却说敌烈不听耶律沙之劝,率众渡涧。
众未及岸,忽正东金鼓齐鸣,喊声震天,乃郭进人马杀来。
敌烈排开军马,两下对圆。
郭进舞刀纵骑,大骂:“北朝待死之寇,尚敢来惹速亡之祸耶?”
敌烈亦骂曰:“汝中原穷武连年,贪心无厌,是以出师援汉。
若早退兵,免遭目下之诛。”
郭进挥兵冲入,敌烈抡刀迎之,两马相十十交十十,战上二十余合。
涧左一彪军出,乃呼延赞也,挺槍跃马,纵横冲断其阵。
敌烈怒,力战二将不退。
对垒耶律沙望见敌烈势危,急催后军涉涧救之。
南阵右侧高怀德之兵又到。
两下鏖战,箭下如雨。
郭进鼓勇向前,敌烈势力不支,溃围而走。
郭进追及之,挥起提刀,斩落于涧中。
可怜北地英雄,化作春十梦。
是时宋兵马竟进,北军大败;杀死涧中者,不知其数,十十尸十十首堆垒,涧水为之不流。
当下耶律沙引败众望小径逃走。
呼延赞、高怀德率劲兵追之。
耶律沙正危急,忽山后一支军马杀出,乃辽将耶律斜轸。
盖萧太后恐前军有失,故命耶律斜轸屯兵山后,以救不测,至此遇着耶律沙杀败走到。
耶律斜轸乃整兵奋力杀退宋兵马,保得耶律沙等去了。
高怀德等合兵一处,报捷于太宗。
太宗大悦,仍下令径趋晋十陽十。
城中刘钧闻辽兵大败而走,惊惧无地,乃集群臣商议。
右相郭有仪奏曰:“宋兵势大,难以迎敌,不如奉表称臣,一则可以免祸,二则救满城百姓。”
刘钧嘿①然。
中尉宋齐丘奏曰:“河东城坚池深,十精十勇之士不下数十万,若使背城一战,成败未可知也,何以辄屈膝而事人乎?臣举一将,足以破敌。”
刘钧问曰:“卿举何人?”
齐丘曰:“世居幽州人氏,姓马名风。
当黄巢作乱之时,闻此人名声,兵不敢入州。
使一根铁管槍,与王彦章齐名。
今弃武学道,隐居嵩山。
此人虽老,尚可用也。
陛下若降诏召其为帅,率兵以退宋师,必收万全之功也。”
刘钧曰:“谁可赍诏召之?”
有卷帘将军徐重进曰:“臣愿赍诏前往。”
钧即下命,遣重前诣嵩山。
徐重来到山前,远远望见一所茅庵。
径进庵门,窥见内有一人,身长八尺,黑面银须,端坐于石墩看经。
重进前揖曰:“此处莫非马将军庄上否?”
其人起而问曰:“阁下从何而来?”
重答曰:“小可奉汉主之命,赍诏来宣马道士下山,以退宋兵。”
其人曰:“贫道就是马风,但我年已老迈,不比往年矣。
今既奉诏旨,不敢不权为拜受。”
因唤山童,摆设香案,拜受诏旨毕。
邀重入庵后,分宾主坐定,乃问之曰:“宋君举兵北伐,谁为正将?”
重答曰:“宋军惯战之将极多。
惟有先锋呼延赞,英雄莫敌,近来攻取关州,皆此人之力也。
今有宋中尉举足下能御宋师,特遣下官赍诏来宣。
乞承旨下山,以慰我主之望。”
马风笑曰:“贫道筋骨衰老,鬓发霜侵,年近九十,大非昔日之比,且弓马久废,何能堪此重任?今山后杨令公拥兵于应州,何不十举之退敌,而来召我耶?公宜亟复王命,勿误军情。”
徐重闻言,遂不敢再强,只得辞别马风。
归见北汉主,把马风口内情辞,如此这般,一一奏上。
刘钩闻说马风不肯应命,闷闷不悦,与群臣再议退敌之计。
丁贵进曰:“事势如此,陛下只得再召杨令公,来救国难。”
刘钧曰:“杨家屡次出兵应我。
往年泽州之盟,与宋师讲和而归,甚称宋之恩德。
寡人疑其有通谋情意,故不欲再召之。”
贵曰:“陛下以仁义待人,杨家父子,乃忠义之士,宁肯负国耶?”
刘钧准奏,复遣使赍敕命,径诣山后,来见杨令公,宣读诏书曰:
孤守晋十陽十,谨保一城。
虽无汤武之德,常慕事大之名。
自周世宗,耻仇不绝,屡被侵伐。
今宋君继立,复率十精十兵,长围城下。
百姓抱死亡之急,城郭有累十卵十之危。
惟汝父子,忠勤效命。
诏书到日,即宜引兵赴阙,以救国难。
成功之日,当颁重典。
故兹诏示。
杨令公得诏,与王贵议曰:“宋兵屡侵河东,若不救援,则有违诏之责;若径兴师,则前番与宋议和,岂宜失信?君何以计之?”
王贵曰:“将军河东镇臣,主上有难当救,何用执小信而迟疑?”
令公然其言,即委王贵领镇应州,自率六子,部十精十兵三万,前来救应河东。
有诗为证:
万马南来势气雄,旌旗闪烁蔽长空。
全凭国士擒龙策,一定封疆顷刻中。
哨马报入宋军中,主帅潘仁美召集诸将议战。
高怀德进曰:“杨令公乃劲敌也,自周世宗之朝,每与对敌,未尝得利。
今又举兵再至,当以深谋远计战之,不可卒攻也。”
呼延赞曰:“小将亦闻杨家父子,天下无敌。
我先领本部于来路冲击一阵,且观其势如何。”
仁美允其议,即令赞前去。
赞得令,率马军八千而行。
却说杨令公兵马来到卧龙坡下营,哨骑报入:宋军于十里之外阻住去路。
令公笑曰:“敌贼不知兵势,自来取败。”
问军中:“谁先出马?”
道未毕,第五子杨延德进曰:“不肖愿先上阵。”
令公许之,即付十精十兵五千。
延德全身贯带,部十精十兵鼓噪而来。
两阵对圆,延德绰斧跨马跑出,高叫曰:“宋将何不速退,将欲自取死亡耶?”
赞大怒曰:“无名小将,今日休走。”
即挺槍跃马,直取延德。
延德舞斧来迎。
两骑相十十交十十,二将连战四十余合,不分胜负。
赞马上自思:“人称杨家父子英雄,果不虚语。”
二人欲复斗,马不堪驰。
延德曰:“马力困乏,明日再战。”
南北乃各收军还营。
延德回见令公,告知:“宋将与儿连战四十余合,未决输赢。”
令公曰:“近闻宋军有呼延赞,武艺十精十锐,莫非正是此人?明日吾亲战之。”
因下令征进,离宋营数里下寨。
杨七郎欲建首功,密引部兵三千,潜地出寨,来劫宋营。
正值潘仁美与郭进、高怀德等在军中议论兵法,忽然灯爆火灭。
仁美曰:“莫非杨家有兵劫寨,天公预使见报?”
下令诸军多设弓弩,以备不虞,不可出兵十騷十动。
高怀德等各按营而守,遵令分遣埋伏。
杨七郎自料宋兵无备,引部下喊声攻入。
忽营内一声梆响,伏军万弩齐发,箭如雨落。
北兵射死者不计其数。
七郎急回马,被高怀德、郭进两骑冲出,追杀五里而回。
七郎部兵折去大半。
令公知之,大怒曰:“不由军令,致损许多人马,按法当诛。”
即令军政司 ,押出七郎,斩首示众。
军令才下,牙将张文进曰:“七将军虽有罪,其志盖为国也,误致伤折,情理可原,望乞令公赦之。”
杨令公曰:“父子虽至亲,法令不敢私,务必斩之。”
众将力为解劝,令公怒始稍缓,乃着军政司跣剥七郎,即于帐前捆打四十,血肉淋十漓,观者无不凛然。
七郎匍匐谢罪而退。
令公谓众曰:“吾众初到,未可便与十十交十十锋;须待养威数日,审机而战,无有不克。”
众将得令,人各坚守不出。
却说宋帅潘仁美听知杨家军马来到,遂撤围迎战,南北对垒立营。
一连拒守十数日,各不出兵。
仁美遣健卒前去缉探北兵动静,回报:“杨家军马,各严整兵器,欲与我大战。”
仁美闻报,即使下令诸将,分营出战。
高怀德为左翼,呼延赞为右翼,郭进为前后救应。
分遣已定,众将各整备迎敌。
次日平明,鼓罢三通,南阵上潘仁美当先出马,上手高怀德,下手呼延赞,三匹马一字摆开。
对阵杨业亦部兵出战,金盔银铠,白马红袍,左有延朗,右有延昭,父子将兵,威风赳赳。
仁美在门旗下暗暗称奇,出马问曰:“河东逆命之国,特来问罪,公何屡次出兵救之?”
令公厉声曰:“汝主据有中原,尚自不足,连年穷师远讨,既不免为贪兵;况向年讲和而退,盟血未寒之日,又来侵犯,是何道理?吾受刘主厚恩,特来救援。
汝等急早退师,犹存旧好;若牙迸半个不字,吾驱太原之兵,杀汝片甲不回,那时悔之晚矣。”
仁美闻言大怒,问阵中:“谁先出马,擒此匹夫?”
言未毕,这壁②呼延赞挺槍出马,望杨业刺来,那壁杨延朗一马上前截住厮杀。
战到七十余合,不分胜败。
忽宋阵中鸣金收兵,原来太宗看见杨家父子,尽是英雄豪杰,心中只要招抚,故此鸣金收军,以待图策招徕,那时河东不难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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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① 嘿[mò,音末]:同“默”,不说话,不出声。
② 这壁:这边,同这边厢、这壁厢。
那壁,即那边。
同“那壁厢”“那边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