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宋慈云走国全传
第十七回 泄真情贾氏归阴 拜假父慈云落泊
再说三更时候, 刘迪朦胧睡去, 只见二童子,一穿红一着绿,呼唤起他言:“诸葛武侯传命相请。”
刘迪随着同行至大殿下,只见武侯当中下坐,手一枪 羽扇,三绺长须,貌如一温一 玉,目似星光。
呼声:“刘迪,汝且下坐,待吾传授汝三卷天书。
此书藏于吾坐后夹帐之内。
须要谨秘收藏。
一展卷熟诵,自得安邦定国奇谋,六韬三略之智。
上一卷,仰观天文之象,占日月星辰、风霜雷雨、兴衰气候。
中一卷,占过去未来、休咎行兵、布阵之策。
下一卷,俯察地理埋伏、登山临水之方。
破妖术踏罡步斗之数。
分付之言须当谨记,去罢。”
即命二童仍带他回。
刘迪一睡已至天明,起来想像此梦,奇异:“武侯言天书三卷在于神座后夹帐内。
此事果真是吾之大幸,并太子回朝诛奸有日。
且到神座后寻觅,便知明白矣。”
转身进殿,倒身下拜日:“得藉武侯指示并赐天书,小子沾恩匪浅,倘得早遇太子,共灭群奸,定然请旨维新庙宇,重光金躯,沐谢洪恩。”
叩礼毕起来踱出。
一程趱路回家,收拾起租业之资,命仆人封箱三十余个,运回双龙山。
将此得武侯赐赠天书之由一一说知。
陆、李弟兄二人心头大悦,齐言:“武侯如此分付,赐赠天书,定然得遇太子并诛灭奸一党一 有期。”
刘迪又言:“收拾得租业银一万余两,且收归内库。”
是夜喜悦,排开酒宴,三人畅叙把盏。
只有刘迪得三卷天书,日夜勤一习一 ,以待应期而举,按下休题。
再说周勇夫妻自从保护太子,认作亲生。
不想太子灾殃未脱,一至两载之期,却被邻人失火,屋舍被焚一空,产业不存。
周勇染病不起,服药不效而死。
是时太子十一之年,人事尽晓。
将田土变卖尽方得银子殡葬埋周勇,余剩些少之资守孝,与母淡泊挨饥。
不得已,与周昌员外佣工做牧童,得些工资度日。
过不得周年,贾氏复得一病,卧床 不起。
太子不能上门佣工,贾氏带病曰:“周英,孩儿何不往员外牧羊?”
太子曰:“母亲有病,不幸上无兄下无妹子,只有孩儿一人,那里敢离别,思得此数分之资,倘母亲要用些粥汤,无人奉侍,为儿怎得心安?”
贾氏闻言,珠泪滚流曰:“且将门谨闭门下,吾有谨要之言说知。”
当日太子只得将门关闭,未知母亲之意。
贾氏低声曰:“吾夫妻怪不得折尽未生之福,损却寿元也。”
太子曰:“母亲何必出不利之言?且保重身体为要,孩儿方有依椅也。”
贾氏曰:“吾非汝母亲。
汝乃神宗先帝之子,当今圣上御弟,汝实乃东宫太子慈云殿下也。”
当时太子唬得毛发耸然,大呼:“母亲,想汝病重之中颠狂妄语,不要恐唬孩儿乃可。”
贾氏曰:“吾非病中妄言,又不敢高声,犹恐隔墙有耳。
果然汝母亲是陆后娘娘,职掌三宫六院之首,位正东宫。
祸因汝母舅陆凤阳,打死西宫庞妃胞弟,累及外祖并汝母后,一经惨死。”
并将“寇兵部命吾夫妻携带汝逃难于此”,一长一短说知。
太子当时惊疑不定,曰:“据此言来,有何为凭?”
贾氏回:“现有陆娘娘血书一函。
吾奉兵部老爷之命谨敬收藏已经三载。”
是时带病勉强起床 ,匙钥开了衣箱,取出龙凤锦笺血书一函。
太子看毕,放声悲哭,倒闷地中。
贾氏慌忙扶起称:“殿下休得悲伤,已往之事,勿得悲啼。
此事须则庞氏父女狠毒,惟今他子登基,身为太后、国丈之权势,还出重重赏格拿捉于汝,是泄漏不得风声,切须忍耐。
惟吾病势倍增,定然不久于世。
倘吾死后,殿下不可驾屈于此,即可离却此地,暗中访着落陆国勇。
此人有万夫莫敌之能,自有诛报仇之日,身登九五之期。
并寇兵部、吴狱官二人,皆有大恩于殿下,切须记念。
惟汝须要改名换姓,切不可将真情泄出,犹恐祸有不测。
幸今殿下长成十三之年,吾夫妇受兵部老爷重托,只望随奉殿下多长几秋,然后泄明此事,不想吾夫妻本一微贱家人,屈认殿下为子,折吾夫妇寿元,是至一年之间夫妇齐亡。
但此一死何足惜哉,只忧殿下年轻,无人提拔,一刻不能访遇陆国舅为虑耳。”
太子曰:“母亲勿得多忧,此事只由天命。
汝今虽非吾亲母,今蒙汝夫妇依着兵部之托,一力丹心保护,吾敢忘恩?待我请医调治。”
是日太子将衣物变卖尽,调治贾氏。
不觉又过一月,资银用尽。
是夜四更天,贾氏大叫丈夫:“贱妾随行矣!”
太子大惊,曰:“母亲休得妄言。”
贾氏曰:“殿下勿惊。
悉间丈夫前来相召,定必难留于世,倘若死后,魂魄也随圣驾。”
说罢一声,气绝身亡。
太子惊慌,垂泪痛哭。
不觉天色黎明, 惊动周顺夫妇进门: “贤侄缘何在此悲啼?”
太子含泪曰:“伯父伯母,吾不幸父亲先丧不数月,今母又死了,是以哀哭两者。”
夫妻惊忙到一尸一前一看,哭泣哀哀。
又曰:“贤侄,令堂既死,不能复生。
且买就棺柩,埋殡为要。”
太子下泪曰:“父死未久,又遭火灾牵连,田土变卖尽;今母病数月,衣物尽售调治,那得银子买置棺枢?今烦老伯父母在寒舍照顾一刻,守着母一尸一,吾往周昌员外家借些银子,方才回来。”
周顺夫妇允诺。
是日,太子心头烦闷,一程跑到周昌家内进见。
有周昌一见,呼周英,“汝缘何数日不来牧羊,在家偷安,误我雇工,是何道理?”
太子曰:“员外,吾非偷安不来牧羊,不幸母亲病危,今天于四更母亲弃世。
故今愚侄到来,恳求大发善心,发借银子二十两,安葬慈母,感沾大恩。”
员外冷笑曰:“汝父在世欠下吾银子不少,又将屋宇售于别人。
汝今又来挪借,休得妄想。”
太子下礼曰:“先人欠下员外金帛,小侄年幼不知,今恳求员外大发慈悲,略念根同一脉,信借十两之资,得殡母亲归土,待吾长成做牧羊工银折准偿还。
望员外俯就,生死沾恩。”
周昌闻言喝声:“胡说!汝如此目中慷懒偷安,误我牧养牲口,用汝不着,休得多言!”太子自知不允,只得含泪而回。
周顺曰:“贤侄,银子可借到否?”
太子曰:“上山寻虎易,开口告人难。
这周昌为富不仁,不允借则已,还说吾父在前欠下他许多银子之说。”
周顺夫妻恼曰:“汝父岂有欠下他银子,不过权为推托耳。
可知全无同房一脉慈心。
只恨吾家无担石之资。”
太子曰:“今出于无奈,不免将身售卖,葬埋母亲。”
周顺叹惜曰:“汝既有此心,待吾引汝到南城。
有位功勋之子,姓石名俊,乃五虎将之后,平西侯石玉之子。
他原系一江一 西省长沙府人。
前任做到山东省,奉旨巡边捕捉海寇,官清如洗,治得水陆平宁,不幸终于山东府衙。
故今石俊公子不愿为官,与母亲在此山东省入籍。
彼有百万家财,前月托吾要买一幼童使唤。
正合机会,且与汝去罢。”
是日太子恳伯娘看护母一尸一,即随周顺一程跑至南城石府门首,涣他家人禀知。
石公子唤进,周顺将此族侄要卖身葬母一一说知。
石公子将太子一观,只见此子生得堂堂一表,眉目澄清,不胜暗羡:“可借小小之年有此穷悲苦楚。”
顿觉生怜。
当时太子曰:“小人不幸,家母身亡,无门相借,纵有伯叔兄弟,乃贫困之辈。
久闻公子爷仗义,为此今家怕引见,恳乞公子爷慈悲,方便收留,足沾大恩。”
石俊曰:“汝有此纯孝之心,日后定然有好报处。
汝今身价多少方得殡葬母亲?”
太子曰:“只求公子爷见赐多少,小子岂为银子,只完埋葬母亲事毕,是公子爷之恩德矣。”
石俊闻言曰:“好个忠厚之子。”
即命人取出五十两一锭。
他太于叔侄大悦,周顺曰:“老汉不会书写字墨,侄儿也未经读孔圣之书,怎能书写收下公子之银子?”
石俊曰:“这也何妨?汝乃忠厚老人家,况令侄乃大孝之儿,岂有言而无信之理。
汝且回家完葬了母亲,不论一月二十天,完毕来吾家可也,何用书写文凭。”
太子叔侄作谢而回,备棺成殓,与周勇合葬一事已毕。
周顺曰:“侄儿须然卖身葬殡父母,实乃孝道可嘉,后日定然上天锡福,今须身卖为仆,幸喜石公子乃贤良之人,断不使汝吃苦也。
汝今家业一空,待吾与汝父母灵位送归宗祠,将此屋宇送出,以主晨昏香烟,汝到石家可得心安。”
太子曰:“诸事有劳贤伯代劳,实感于心,但小侄有日寸进再图后报。”
周顺曰:“叔侄之事,一脉而来,奚分彼此,何言作讲。”
太子是日辞别,往石家为一奴一。
石俊喜悦,带他至后堂拜见正妻赵氏,三房妻妾尽皆得知。
名仍唤作周英。
因他卖身葬母,有此孝心,众人皆羡小小之年有此美行。
太子不觉在石家将有一载,一天身体欠安,一更天时候,在书房侧睡下。
偶值七月时,天气炎热,石俊出到书房外乘凉,只见书房一座红光冲天,唬惊不小,只道周英不谨细,书房火发,即忙奔进。
内并非火起,只明灯一盏,旁侧周英睡下,鼻息呼呼。
石俊暗暗称奇,心下一胡一 疑不信,复转出书房外一看,仍是红光炎炎,高透当空。
此时记在心头,转进内房对妻赵氏,将周英睡熟红光之异说知,“想来此书房乃一向旧居,并无尬异之事,有此祥瑞,定然周英之异。”
赵氏曰:“妾观周英,生来气宇不凡,料然断非下等之辈。
今有祥异,日后大贵,也未可知。”
石俊嗟叹一声曰:“吾将四十,并无子嗣,单生一女,年一交一 十二,并不见众妾一人再孕,想必乏嗣无疑。
吾来日问明他心事,意欲收他为义子,未知娘子意下何如?”
赵氏曰:“想来他单独一人,并无弟兄,犹恐他不允。”
石俊曰:“彼身已落下,吾乃官宦之门,收养他为子谅必允从。
如不允从,只由彼意,岂能强逼?”
次日,石俊呼唤周英到堂前曰:“汝到吾家将有一载,惟吾见汝是行孝之儿,另眼相看,是以粗贱工夫不差汝力办,又复遵从教诲,甚得吾夫妇之欢,意欲收汝为螟蛉,未知汝心意允从否?”
太子曰:“小仆叨蒙公子大爷收留,身为一奴一仆,又蒙过爱,不啻如子之怜惜,铭恩难忘。
吾乃卑贱之辈,岂敢仰扳过收为子,只恐贵贱悬殊,有折平生之福,恳公子爷三思。”
石俊曰:“吾意如此,岂分贵贱,休得推辞。”
太子暗想:“羁身于此终非了局,不若允他收为螟岭,好待由吾请命往各处访觅,倘或得遇陆凤阳,方才有出头日子。”
想罢,即依命允诺。
石俊夫妻大悦,坐下即受了太子再拜,从此父子称呼。
小姐石凤鸣兄妹相见。
家人使女公子相称。
改名石英。
是日夫妻酌议聘请本土名师一习一 读。”
此人颇精风鉴星历,推算皆能,曾做过教谕官,只因奸臣当道,力任三十余年,只为清政,囊积无余,无能提升,遂弃职隐居。
此人姓钱名清,在本土学院掌教众童。
是日石俊将太子送进钱清执教。
他是天生圣主,自是聪悟大异于常人,一自进学半载,诗书过目不忘,一问而知。
至次年已一交一 十四,诗书课艺精通。
钱清留心,看他行止龙行虎步,有大贵之格。
一日洁问他生年八字,太子即将血书年月日时而对。
是夜,钱清将他长算,明有天子贵格,心下暗暗大惊,自忖:“石俊言收继螟蛉之子,莫不是昔日寇兵部放走的慈云太子?此事只可秘密,泄漏不得也,且他聪悟非凡,断非下等常人有此气概。”
住语钱清暗知太子。
一天端阳佳节,太子不进学院回家。
有石俊唤:“孩儿,汝勤一习一 诗书,年余劳苦,半步不离学院。
今乃端阳佳节,与汝出门到南城,河道汪洋,舟人竞渡,颇觉雅剧开怀。”
太子领命,父子二人看景至午后。
正欲回城,忽一阵乌云四起,狂风大作,走石飞沙,将竞舟坐船几乎翻转。
众人理岸不及。
父子二人只道大雨将来,急忙跑走到一所庙宇。
高广巍峨,中央一位红脸尊神,五绺长须,英气勃勃,左右八位文武,神像丈余金身。
石俊曰:“我儿可识认此尊神否?”
太子曰:“孩儿未懂,望父亲指教。”
石俊曰:“当中红脸神,乃开国君王赵太祖。
左边首是护国军师苗光义,右边首是赵普丞相,太祖左侧汝南王郑恩,右侧东平王高怀德。
此位镇国都督曹彬,此位开国公张光远,此位安国公罗彦威,此位定边侯潘仁美。
当时父子下拜。
太子暗祝太祖,自称孙儿。
祝罢,心事一番,不觉双泪滚流。
石俊一见,惊问:“我儿,因何拜祝尊神双泪垂下?是何缘故?”
未知太子如何答话,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