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叟曝言
第一百三十八回 九子夺魁会元复归门婿 百丁介寿男女尚轶外孙
文龙等自天津登岸,海师禀道:那晚船甫下椗,青龙亦来紧护船旁,及昨早起视,则已乌有,至今未回。”
文龙心知:“龙是神物,既无扛抬上岸之法,听其自去可也。”
因把两个神龟,命从人驳过河船,押送进京。
自与文麟则旱道而回。
十三日进城,入朝覆命,将活佛首级,释迦漆身头骨,缴到兵部,收藏军库内,回府拜见祖母、父母、并伯父母,然后兄弟以次相见。
园中家人进报:“天半忽落青龙一条,在北山亭下,蜿蜒不去,园中诸禽一兽 并不惊怪。
那日大驸马爷获着的凤及蒙古带回的麒麟均似与龙相识,一则飞鸣左右,一则踟躇亭边,甚有依依之意。”
文龙道:“我意龙必自来,今果然矣!那一条必是到御苑里去的,明日内城定有传闻。”
文微道”尚有神龟二个,水路稍迟,明日可到。
你们快禀太夫人、太师爷知道。”
二人起身,诸弟跟随而出。
将近角门,见素臣搭扶水夫人,已进园中去了。
众人缓跟在后,来至北山亭对面观看。
水夫人欢喜,叫过龙、麟奖励了几句,对素臣道:“两孙奔驰域外,已近一年,不无微劳。
我意欲行激劝之法,仿那年待龙郎的故事。
奈目前国制甫及再期,闻得龙一虎榜后,停止鹿鸣筵宴。
朝廷抡才大典,尚且减礼撤乐,我们家庭宴乐,也不相宜,只得暂缓行之。”
素臣道:“除佛之事,去年中国办完,西番早已风闻,彼教人人自危。
两儿之去,不过照着印板行事,侥幸成功。
皇上如欲一宠一 他非分。
孩儿尚须力辞,母亲何必奖他?”
水夫人道:“虽则事属现成,总也难为他们。”
说罢,令二人上前,替着素臣,携手而入。
天子次日召见。
二人出来,复宣素臣进便殿议事,果然欲封侯伯以一宠一 龙、麟,素臣力争不已,惶恐感泣,跪下磕头。
天子不忍重拂,乃升文龙左都御史兼兵部尚书;文麟东阁大学士、礼部尚书。
天子复把青龙自降苑中告知素臣,并询:“素父府中,亦闻龙降之瑞,果有之否?”
君臣一交一 让功德,互证瑞应,不禁相持感叹,继之以泣。
是年文府无人发解,天子因再问素臣子侄年岁,絮谈至晚,命怀恩掌灯送出。
是时异端绝灭,正教昌明,户尽诵弦,民安稼樯,化行俗美,中外同风,朝延无事。
有刘、戴、李诸君同心辅政,素臣诸子久列清要,自己惟五日一入阁,诸贤就正,随同书诺而已。
故虽身居首辅,奉母教子,常觉清闲。
九月初,水夫人七十正寿,子孙遵谕,至期但祭祖先,不许拜寿,故府中一无应酬。
到了年底,纯皇帝二十七个月已满,天子始于元旦受朝,群臣趋贺,颁出除灭异端恩诏,大赦大下。
并以兴灭继绝之典,命礼部官二人册立琉球国王尚泰之侄尚真为王,文恩摄日本国事如故,锦囊权为扶桑国主,东征、西征诸将,各晋秩有差。
正月向尽,云北、以神、成全、伏波、韦忠及飞卒十人夫妇班师。
二月望后,松纹、娇凤亦归,印度全境诸事大定。
天子于是月祠祭太庙,敬告成功。
命翰林官制乐八章,就素臣审正。
两年以来。
以国制期内停止婚娶,是年鹤、犀、驥、及鸿组年十六岁,素臣请命水夫人,择期完婚。
遂定于四月初五日,为鹤、犀双娶白玉麟之女过门。
驥儿候楚王择吉,亦于四月十八日尚了郡主。
鸿姐因东方旭是科充会试总裁,连下派着殿试朝考阅卷,又派充知武举,须俟武状元罏唱后方得差竣,故改迟八月内出阁。
连番喜事,忙不开一交一 。
龙、麟、凤、鹏、鳌及东宅柔、讷、谨各生子女,上下又是一忙。
素臣因复御女,六夫人均已怀振。
过年,四年五月初一,田氏生子,名虬;初三,素娥生子,名隼;初七,湘灵生子,名獬;初九,天渊生子,名夔;十二,璇姑生子,名鹊;十四,红豆生女,名鸾。
弦月之后又争定了亲去。
七月内次三两女又均出嫁。
鹤、犀、驥三子先后生子,鹤子名觊,犀子名本,鹤子名耒。
十月寤生、长生奉召入京,日本源桂贞、柏贞同来。
赛一奴一见了两媳妇,欢天喜地,感激大太师、恩伯伯不已,忙领来叩见水夫人。
水夫人赏了每人绸缎四匹、黄金十两。
原来寤生、长生去年自缅甸回去,文恩作主,选了去年三月,替寤生完婚;今年四月,又与长生完姻。
天子以府中员缺久虚,特旨召回。
于是,两人与金砚并掌府兵矣。
五年二月,虎儿娶东方旭之女雁组过门;鹰、鲤、豹三儿,同日娶了玉麟三女。
单有骐因皇妃怜公主幼弱,允于明年下嫁,择吉于素臣生日之前。
五、六七三月内,龙、凤、鹏又各生了一子,麟、鳌诀生一女。
水夫人以诸孙名字不归一格,令素臣拟定行辈。
素臣以不敢僭比曲阜孔府为词,乃不相强,但令诸孙各从一偏旁,自相识别而已。
八月内,料理诸儿乡试,虎、鹰、鲤、豹年均十五,骏、鲤、鲲、鼉年均十二,九人一同进场。
榜发,虎儿中了经魁,余八人均有名,东方鹄年已十八,因父亲常派北直典试及知贡举,恐要回避,先于七月初赶回一江一 西,投考遗才,应南闱。
京中榜发,府中报条贴满,贺客盈门。
隔了五六日,一江一 西提塘送报来府,东方鹄居然中了解元,又是一喜,素娥更喜得连话都说不出。
次年春闱,九人都成了进士,东方鹄更是会元。
四月殿试,皇上因他乡会第一,意欲中他状元,以继三元盛事。
始升是科不与闱差,殿试恰派阅卷。
谢迁、东一陽一公同评阅,将他拟在十本之内。
始升进去力辞,乃抑置第十,点授翰林。
素臣九子,虎、豹、鷟、鼉、猊亦入馆选,鹰、鲤、骏、鲲,两个吏部观政,两个内翰。
京师喧传:五个十二岁的孩子,与四个十五岁的同胞,九人及第,旷古所无,都推颁除灭佛、老功德不置。
八月,素臣五十正寿,天子因择四月十五日,遣第三公主下嫁。
到了七月之末,素臣共了添了七孙、三孙女。
素臣不肯做寿,天子不允,特降圣旨,要亲率皇后、皇妃临府庆祝。
素臣入朝,恳辞再三,乃定于九月初一日,命皇太子、皇子、诸皇孙、诸王、王世子、王子进府行礼;初二日,同朝文武各宫;初三日,龙、麟诸人同宫;初四日,各外国使臣之在京者,均往拜寿。
以后素臣自定,初五日友,初六日亲,初七日本家子孙弟侄,初八日府中三营将领及内外家人,初九日起,再排次序答席。
至十七、十八两日,饯送远来官员亲友,方始毕事。
初七这一日,为子孙行礼之期。
黎明,素臣起来,盥潄栉沐,先在补衮堂庭中设起香案拜过天地,回身向北拜阙谢恩,转至影堂参了祖先,然后进日升堂少憇. 诸子孙媳女等渐渐齐集补衮堂上,东宅文柔、文訥、文谨率诸弟子侄辈亦在堂上祗候,男女少长百余人,却无一些声音。
少顷,内监报知,大老爷已进太夫人寝室。
素臣率田氏诸妾,进安乐窝来。
水夫人起来不久,丫鬟仆妇搬进早饭,古心素臣随着吃饭,田氏随阮氏料理水夫人冠服。
俟饭毕,盥漱过了伏待插戴。
颗心、素臣先出。
诸子孙分班站立,素臣亦同古心立在上面,吩咐内监传声进去,请太夫人。
水夫人一体 素健康,不须扶掖,田氏同阮氏在旁随行,璇姑等六人亦跟着出来。
诸孙、诸曾孙,领班一人,上前请安。
古心、素臣复正了坐,然后就拜位上立定。
古心在左与阮氏一单,秋香退后,独自一单,素臣、田氏右边一单,璇姑、素娥、湘灵、天渊、红豆接着一单,排立既定,一齐拜下。
水夫人坐受四拜,立视礼毕,诸人分两边退开。
诸子小排前,古心七子,素臣二十三子,共三十人,已成房者十六人各与孙媳同拜,分十六单,余十四人作两单。
素臣八女,古心三女,出嫁者各随婿行礼,余八人并一单,共三十一单。
拜过之后,又退立二旁。
楹下曾孙一辈排上前去,古心孙十入、孙女四人,素臣孙二十二人、孙女七人,共分六单。
拜完之后,璇姑等六人,服侍水夫人进去,古心、素臣东西面自相答拜,田氏,阮氏亦对拜。
六人出来,秋香拜古心大妇,璇姑拜素臣夫妇。
素臣转请古心、阮氏上面,令璇姑等五人叩拜,古心断乎不肯,于是就东西面略分上下,平拜四拜。
秋香亦请素臣上面,素臣不敢当,也是东西平拜。
于是,文柔、文龙等一辈,顺次排立,先拜古心、阮氏,次拜素臣、田氏。
接着,文甲等一辈拜过,诸子孙口庶出者,又各拜生母、诸母。
本家拜齐,全、遗珠率子、女、孙、孙女及出嫁三女外孙子女等,以次拜堂。
堂上礼毕,古心夫妇自进东宅去。
全性、遗珠、东方鹄、鸿姑等,复随素臣、田氏进安乐窝,叩拜水夫人。
水夫人命素臣、遗珠坐在旁边,余人散去。
水夫人熟视素臣,忽然眼中流泪,簌簌不已,素臣被水夫人一激,也觉心里好不自在,一阵酸痛,眼眶中滚下泪珠,急如雨点。
遗珠诧异起来,赶紧掏出袖中绢帕,替水夫人指干道:“今日子孙庆祝之期,母亲为何这等感伤起来?”
水夫人道:“你且坐下。
我非值喜庆之辰,故为不祥之态。
今早子孙行礼,你看这补衮堂是七间九架,这样大厅堂,毡单拜位排得如此,子孙之盛,可谓极矣!”遗珠道:“方才二哥受拜时,我暗暗点数。
连大哥那边在内,男女却满百丁,二哥五十已是如此,若是七十、八十,虽欲千丁,也不难致,古今盛推汉之一邓一 禹,唐之郭泌一陽一,二哥子孙,尚不数外孙在内,已足埓之,此旷古未有,当代所希也!”
水夫人道:“我正为此。
玉佳拥一妻五妾,子孙之多,本非异事,然未始终不因善气所致。
数年以来,家中添丁军盛于前,此除灭佛、老效验也。
佛、老弃蔑人伦,戕害天理,率人入兽,生机久绝于天下;一旦除之,使天理人伦复明于世,不特中国大害已祛,且驱除及于域外。
兴养立教,为万世立其大防,此何等功德,而玉佳竟身亲致之耶?向使皇上见志不定,见几不决,同列挤排,奸人撓阻,玉佳身败名裂久矣!即使得行其志,不过方隅之地,稍挽积一习一 ,能跻一世于隆平,复三五之事业哉?夫人心自具向善之机,天道不爽福善之报。
佛、老窒人心之善机,世之为善者日少,故福德备至之躬,古今约略可数;今人心日趋于善,玉佳首创辟除,自居首功,天之报之,宁不甚厚?然玉桂何人,而当古今第一重任,膺古今无双福报哉?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剥复否泰,循环迭生,治乱兴衰,与时递嬗,此又理之常者也。
向使复而不剥,泰而不否,三五治世,何以不到今日耶?气数之变,虽豪杰不能挽回;而委心任运之见,贤者勿为。
是以易之泰卦,圣人三致意焉。
泰否相反,犹剥复相乘,易于乾坤二卦,明一陰一陽一之体,九六之用,君子小人之道,而不次屯蒙。
屯蒙皆险象也,君子当之以艰贞,虽气运之否泰,人事之剥复,终不能免;而艰贞之志,不以时地而易,故有保泰持盈之道焉。
未泰之前,屯之经纶,蒙之果育,君子艰贞以致之;既泰以后,若需于之酒食,益鼂勿违之象,皆所以警君子也。
鼎曰覆餗,恒曰承羞,即泰上六城复于隍之义;君子艰贞以致之,然后常保其泰。
故先儒谓致泰在为,保泰在守。
其实致泰保泰,皆当以守为重。
为君子者,直无时无处而可以不艰贞者也!象辞曰:“后以财成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似乎就事功上做去,不知何以得其道?何以得其宜?非持以艰贞之志,而有喜功见利之心,则利害相循,得失参半,便不能致泰。
故二句兼为守而言。
守时固守,为时亦有守;致学以此,保泰亦以此也!盂子《不违农时》二节,正辅相财成之实事。
看去自是寻常,而当日世主,往往难行,诚以无艰贞之志耳!艰贞二字,有体有用,体生生不息之理,而以至诚无息持之,此艰贞之体也;力持正道,勿惑邪言,用贤远佞,无戕贼吾心之人,自无戕贼生理之事,此艰贞之用也。
天地之大,德曰'生'。
君相者,以天心为心者也,故财成者曰天地之道,辅相者曰天地之宜,凡以生民为本也。
佛、老欲天地间不生不灭,是绝天地之生气,而使宇宙空无一物,然后完其所愿。
极不思己亦天地之一物也,既有一己,即不能无物,所以邪说横行,历世数千年,而其所谓宏愿大力者,亦无见效之日。
而天之深恶痛绝,而仍听其并生并育于其间者,亦好生之旨则然,故至于今日,而设无圣君贤相毅然除之,则生生之机,亦不终绝。
然至于今日,而幸有系君贤相毅然除之,则生生之化,愈益无穷。
王道之始,使人养生丧死无憾;仁政之始,必鳏寡孤独先施。
盖天地能生人,天地不能养人,人受天而生,人尤待而养。
辅相财成,责在君相。
今时虽无灭伦理之人,窒天地大生之机,然生理日盛,养生之道,或将因之日绌,玉佳以创除佛、老,感大地之生机,而子孙众多;天下免于佛、老之害得天地之生气,而孽息必蕃。
数传以后,天下毕患不足,奈何?及此民康物阜,朝野相安,正宜振作精神,为天下民生,筹万世利赖。
三公燮一陰一陽一。
所谓燮理者,自有实在作用,非虚空模拟之词也。
玉佳学问,自不至有志得意满之虑,但恐礼艰贞之日为恬嬉之日,则虽异端绝灭,将来天下事,正未可知耳,我故见子孙之盛而仍然有所感也。”
素臣悚听良久,泪不能止。
因跪在水夫人前捧足而恸。
遗珠亦觉恻然,水夫人道:“玉佳但念'满而不溢,高而不危'数语,则保泰持盈之道得矣!”素臣受教而出。
次日,合府下人,三营将领,分班叩祝、内边赛一奴一领着两个媳妇,同春燕、秋鸿等拜过水夫人,再请素臣进来行礼。
赛一奴一喜得眉花眼笑,忽然想着文容在日恩情,及云氏待已那种婉媚柔顺,不觉感伤起来,立着出神,柏氏见了,过来拉他,方同众人散出。
寿辰已过,素日遵水夫人之教,每日黎明入阁办事,见各省奏报善举情形,悉心批答,有章程未合宜者,与督抚学道函商。
翰林点放巡按者,陛辞之后,必延入阁内亲授机宜,往往午后方得回第。
文龙、文麟、文谨、文谊,轮着值宿,把除灭善后各事,办得利无不兴,弊无不革。
归儒书院已届六年,张继孝将院中生徒教一习一 有成者,册送礼部考试,奉旨,分入顺天府属各籍,一体应试,九月间,学道开考把册内四十名生徒,取了三十名入学。
继孝大喜,院内诸生徒巴得进身有路,益自濯磨。
首善书院所收幼童,应试获售者亦有六人。
挑选入国子监者两处各十名,天子因定于七月二日上丁,行临雍释奠之礼。
特旨拜素臣为三老,刘健为五更祭酒等官,恭查会典,仿照宣德年间原故事,预备一切。
礼部堂官亦督同四司郎中、员外、主事,演一习一 礼仪。
素臣以齿德未尊,不可以一二正,再三为辞天子不允。
冬间,素臣又添四孙,一孙女,古心添得二孙,秋香又生一子。
次年正月,古心第四子完婚,三主生子,取名耜。
天子以皇妃之故,洗朝赏赐翕,命与长主生钊郎时一式。
素臣于元旦朝贺之后,京朝百官陆续到府拜年,内推刘、谢、洪、李、负图、三原、戴珊、刘大夏、金品、匡中、余玉冰、袁静诸人,素臣亲出相见,躬自答拜,余则龙郎等分投应酬。
这日在朝面奏天子,将天下的田赋,照原额征三分之一,差谣亦改轻几成,州县供级上司过境夫马舟车,永除当差名目。
民间食物,革去官价,督抚以下岁俸按品加给,经收钱粮,除去一切陋规公费。
民间词讼,责成保正劝息;不肯息者先赴乡约听理,如两造执意构论,然后由乡约牒送地方官。
州县考成催科之外,更设比较刑案之格,年终由司综核,任内满徒以上罪犯以五起为率,不及者注上考,过者为下;广乡科取士之制,以定选举。
分贤良方正、孝弟力田为两科,每三年准选举一次,由抚按会奏,送部考验。
取录者选主优赏,冒滥着科罪。
又州县教佐等官,历俸未满不准迁调,俸满候升者加禄,生员吏典开纳事例,永远停止。
素臣奏毕,天子顾翰林官一一记注,一交一 阁部速议施行。
刘、谢诸人退朝,当日会议,部臣亦各允恰,次第咨行各省。
民间乐逢宽政,感颂圣明,歌谣之一声 ,播于道路。
二月初旬,天子视学,素臣、刘健之外又点派朝臣年六十以上者十六人为国老;国子监生及书院中六十以上者四人,又行顺天府尹选耆民七十以上者五十人,以四人领班,为庶老。
是日,从禁城内起,至国子监大门,陈设卤簿銮辂,仪仗辉煌相属,京城内外老幼男妇,观者塞途。
素臣与刘健黎明进监,祭酒、司业以下各官恭迎于门外。
礼部、太常寺、光禄寺、太仆寺、鸿胪寺、尚宝寺、苑马寺、顺天府尹、府丞、宗人府、五军府、锦衣卫、各衙门有执事者,陆续都到。
至圣庙内前后两庑,陈设礼乐器、祭品及讲堂御座。
百官仿次,均系隔夜整备,官员各往探视。
少顷,国老、庶民亦俱齐集,以率性修道等堂为上庠,礼部司官,分送众老进去暂憩。
最后京营两总兵率领将士排队而来,止于辕外。
大兴、宛平知县亦在牌楼外弹压。
甫一交一 辰牌,先有一班校尉飞驰而至,諸官起身,肃侯台上。
旋见内监数十人乘马继到,诸官降价,趋至门外,排班侍立。
素臣、刘健当先,遥见黄盖,俱各俯伏。
天子在舆中一眼看清,当先者就是三老、五更,遂命停舆,步行到门,一手挽起素臣。
怀恩在旁,忙将刘健也拉起来。
二臣汗流夹背,不敢仰视,跟着皇上进门,余人俟驾过,亦均立起随行。
皇上先入正心堂坐定,素臣、刘健左右侍坐,诸臣散立阶下。
礼部官趋进启奏:“昨晚有外国国王使臣等到部,恳请随同观礼,臣等许其面奏,现在养蒙官塾候旨。”
天子将呈上名单细看,有朝鲜国王李懌,使臣闵铎、赵方经;扶余国王张士栋,使巨石梁;蒙古库车亲王巴不沙思尔台吉萨楞额;和阗国王英色列,牧长札索多尔布;印度廊尔喀王逵伦、黑娄国王沙哈鲁、韃靼国王沙特迷尔、天方国王麻勒德,四国各带使臣一员共十七位。
因问素臣道:“这些国王去中华皆在二万里内外,朝鲜、扶余算是最近,朝贡常通。
恰难得值此盛会,朕意欲许他进来,派礼部员外、主事各一人,领着观看,素父以为如何?”
素臣道:“廊尔喀、黑娄、天方向来未通中国,新修朝贡;幸祭今日,正宜使睹礼乐冠裳之盛,并知中国崇儒重道、尊师养老之意。”
天子点头,即向礼部官道:“领他观瞻,并宣旨免其朝参。”
礼部官领命而去。
祭酒、司业进来,请天子更衣,诣大成殿行香。
天子起身,内待过来整理冠服。
仍出监门,由左前夹道步行,沿过宫墙外面,转入礼门,循中阶而上;素臣由左,刘健由右。
各官无职事者,均在阶下。
天子就拜位而立,三老、五更两旁各退后一尺。
大门上应鼓鏄钟,三次响动,堂上乐作,引赞官宣赞,天子行三跪九叩礼,二臣随同起伏。
天子初献,素臣亚献,刘健终献。
礼毕,读祝,天子暂退。
堂上起歌,堂下起舞。
昭平、宣平、治平、德平四章乐阕,又歌送神乐章,天于复拜跪,起立,焚祝帛,瘞毛血,光禄寺官撤俎,百官随天子出殿,复进大门,諸生徒肃然阶前,天子引素臣、刘健升明伦堂就坐。
翰林宫呈上四书五经,天子敬谨翻阅,取大学、尚书,指出两条,亲为下说,素臣朗声讲解,次及刘健。
众生徒执经上前问难,素臣一一指示。
讲毕,行大射礼。
令百官中一习一 射者二十人为一耦,诸生徒为一耦,天子、素臣、刘健三人为一耦,设奠次,饮次,射毕释算,众工作乐。
忽有凤凰集于阶下,两只在前,两只稍后。
盘旋跳掷,与琴瑟簫管之一声 ,高下疾徐,无不中节。
天子大喜,回视素臣,相对而笑。
几个护卫军校,疾趋而入,与内侍耳语,少顷,怀恩近前奏知:“外仪卫中几个驯象,及御马监所畜之马,听见丝管之一声 ,乱窜乱舞起来,叱之不止。”
天子道:“凤仪兽舞,乃唐虞盛治所感;朕藐躬薄德,何堪上绍古帝?非素父及诸卿尽心辅朕,焉有今日耶?”
素臣道:“陛下圣明之量,功德巍巍,臣等何补于万一!然所以上继唐、虞,成此郅治者,止在除灭佛、老一事,去万世民生之害,完天地好生之心,善气所感,休征斯集耳。”
君臣感叹一回。
那四只凤凰冲然遐举,渐入云霄。
礼部官启请天子行养老之礼,阁老、庶老分东西祗候殿下,天子降阶而立。
素臣、刘健就位于西队之里,东南面,诸国老群趋而左,天子面北面,行一跪三叩礼。
素臣、刘健率诸老,齐跪匍伏,俟天子拜起,复将转至中阶下,北面谢恩,内侍宣免。
然后礼部、光禄令官,送入率性堂就飨。
素臣一席,面西南,刘健面东南,诸老分二席,东西相向。
天子又行养庶老之礼,诸老亦就位西阶之西,东南面,大子三揖,请老跪伏。
复北面谢恩,内侍宣免。
礼部、光禄寺官,送入各官学斋房就飨,共分十席,东西僉坐。
天子退至正心堂稍憩。
国老、庶老飨毕谢恩,仍令内侍宣免。
单召素臣、刘健进来,讲论时许,然后发驾还宫。
百官陆续辞归。
外面国王、使臣,随礼部二司员进来,固请相见。
素臣、刘健接入正心堂内,又是一番起跪,众人坐下。
朝鲜使臣闵铎道:“公相功德隆盛,古今无匹。
方才使臣等陪伺观礼,忽见凤凰从天而下,又见象蹄马足踹踏不止,竟与堂上众乐声应节合拍,此凤仪兽舞之休,非常瑞应,圣明治化,足以上媲唐、虞,我等何幸逢此盛会乎?各国君臣返国之日,将今日之事宣示民间,普天率土之人,有一个不想念大皇帝、感激公相的吗?那年大太师传谕我国严绝僧道,加以景司业及公相族叔文老爷,学校条款颁到之后,二事并行,国中百姓弃邪皈正。
连耕田都偷着夜里功夫去读起书来,乡间小儿女,个个从书塾中出来,彬彬有札,开口便讲贤学问。
五六年来,风俗竟变化完了。
这不是公相的功德吗?”
天方国主道:“咱们国内,自唐朝以来,止知有默哈麦之教,算是佛教以外别辟一途的。
那年闻得五印度圣人之教来,咱就遣派两个亲信到印度访问规模,始知原是中国云南派上的官员,创办一切,就要了些章程来。
又由海道到粤东,购了两大船书籍回国,开起学堂,教些生徒,聘了一位广州府有名的老先生主持其事。
不上一年,国中百姓觉得圣教上事事真实、语语亲切,一日不能离,终身不能尽。
遂人人向着做去。
国中荒地本多,平时蛇虎噬人,这二三年来,恶兽都不敢出,麒麟狮象之类倒常在田野中遇见,恰极驯扰,并无伤人之事。
咱因此也同印度国王同来,并见天子威仪、公相功德,且请教些办事之法,回去整顿整顿。
得逢盛会,何幸如之?”
闵铎道:“贵国僻在西方,化行俗美,已至如此,足见国王信从心切,公相事业施行域外,将来欧罗巴洲闻风响应,皆国主导其先路也!”众国工、使臣都点头称善。
素臣谦让至再,同刘健送出。
复与祭酒等官作别,分道回府。
龙、麟、鹏、凤、犀、虎、鹰、鲤、豹亦先后归。
水夫人见素臣并无傲容,才放了心。
自是天下日就太平,民生乐利,满朝文武,禀命素臣,天子言听计从。
素臣却内不自安,惟有敬以持己,谦以接物,闲时听着水夫人教训,遇事小心,不敢有一毫意气,以故天下无事,而素臣愈觉操劳。
是月,河决张秋,天子命刘大夏督治之。
素臣引咎自劾,天子一温一 谕慰辟。
旋大夏疏导上流,河患遂已。
素臣乃筹一劳永逸之法,条奏施行。
是年,素臣复生一女,名鱚. 麟、鹤、鳌、犀各得一子。
八年秋闱,古心四、五两子,中了经魁。
文柔、文谨各生一子。
素里又添三孙、二孙女。
九年三月,会试出榜,古心两子俱获联捷。
四月殿试,一在二甲,户部学习 ;一在三甲,掣得厂西知县。
是年府中,古心添一孙、一孙女,素臣添一女四孙,文麟、文鸾生两女。
十年春间,古心五、六两子完婚,素臣女燕姐为皇子妃。
十一年,天子纪元开秩,特降覃恩。
二月,文鹤、文犀各举一子,文骥生女,名福。
天子以明年九月夫人八十正寿,四公主与彪儿同年,均十七岁,欲于秋间遣嫁。
这日,素臣在阁,特召入殿,琐问家事,因道:“曩年素父五十寿辰,闻子孙叩拜,除外孙男女不计外,合侄男女侄孙等,共是百丁。
迩来府中岁有添丁之喜,素父亲支共成多少?”
素臣道:“那年尚并臣兄子孙计算,如今专就臣支而论,恰满百丁之数。”
天子道:“素父年才五十余,子孙之盛。
至于如此!目前府中有身者谅多,到明年太君八十,男丁可满百人矣!朕意遣第四女完婚。
彪郎同年月尚有五人,并素父长孙均于秋间完婚,则明年祝太君寿时,定满白丁,且添云孙一代,岂非快事?朕为素父筹之熟矣!”
素臣领命而出,归告水夫人。
诸夫人遂为彪、骏、旌、鲲、鼂、猊筹办吉期衣饰。
凤姐、蛟吟亦为文甲、文由整备。
天子择吉七月初十日,遣嫁四主。
于是水夫人亦定十三、十五、十七、十九、二十一等日,为五孙完婚:先差人渡海通知天生夫妇,然后楚府及长卿、玉麟两家,以次送日;并选八月初一日,为文甲、文由双娶马赤瑛孪生之女过门。
两月间,府中忙不开一交一 。
刚得清净,搪着乡试,文甲、文由同古心两孙入场。
发榜,文甲中了房魁,文由中在一百名,古心两孙又俱报捷。
秋冬之间,府中举九丁,二主、三主及文谨之妻尚怀妊过年。
十二年正月,天子为水夫人八十寿辰,特旨:各国献贡使臣留住京都,一体庆祝。
并召文恩、锦囊、松纹各带眷属,回京都拜寿。
二月会试,四人皆联捷,殿试之后,天子亲阅前列诸卷,见文甲三策最佳,书法亦工,欲为状元。
次日,已将胪唱,文龙闻知,忙进内阁,约同于乔恳奏。
天子不得已,改置二甲,特授编修。
文由亦得馆职。
文柔长子翰林,次子户部观政。
五月,二主、三主及东宅均各分娩,都是男丁。
素臣见添丁甚旺,记得天子之言,暗数男丁,连东宅早逾百数,自己一支,止差四人。
恰好诸媳内,尚有四人怀妊。
因问田氏,始知均在六月,心中欢喜。
果然各生一子,合成百丁之数。
到了七月初一日,天子特命怀恩宣旨府中道:“太君寿辰,太皇太后、皇后、皇妃均要亲祝;到正诞之日,天子驾临行辰。”
素臣闻言惶恐,托怀恩代为奏辞,自已禀过水夫人,入朝恳奏。
天子以反汗为嫌,执意不允,遂定于八月初一日到府,初二日后妃等降临,避过正日,不拘祝寿仪节,只算赏玩浴日园,观看四灵,以后便是皇太子等庆祝。
初一日辰刻,天子驾到,素臣率子孙跪接,古心一支亦随班朝见。
天子欲请水夫人出堂拜寿,古心、素臣泣求,天子始在中堂朝上行四拜礼,众子孙跟着跪起。
礼毕设飨,古心、素臣、文柔、文龙四席,北面敬陪。
席散游园,四灵都来朝见,那两凤更是依着御座,辗转而舞。
天子大加称赏,因向素臣道:“朕在东宫之日,尝随太皇后临幸苑同,那时所畜珍禽异兽,不为不多,却无如此驯扰,往往穿笼出柙,致惊朕躬。
今御园中,四灵之外,尚多猛兽。
竟无不听人调弄,耦俱无猜。
不意素父园中也是如此。
岂物性改常欤?不过除灭佛、老,去天地间之杀机,生意弥纶,生气洋溢,万物各遂其性,处园囿无异林藪,故与人善气相迎,机心悉化;而素父子孙之盛,犹其显焉者也?”
素臣谦谢,复陪天子周览园中,直至日落,发驾回宫。
次日早晨,府中内眷自水夫人以下,均各梳洗,穿好朝服,祗堂候于补衮堂上。
日色将午,太皇太后、皇后、皇妃凤辇次第到门,各人跪接进来。
后妃等就要行礼,水夫人辞不敢当。
良久议定,太皇太后西向,水夫人东向,彼此平持四拜。
皇后、皇妃与水夫人朝上并拜四拜。
次及阮氏、田氏诸媳,诸孙媳、女、曾孙女,均以臣礼分班叩见。
礼毕,退至安乐窝设飨。
大皇太后居中,正席;皇后东席,南向;皇妃西席,稍东向;水夫人朝上,主席;阮氏、田氏分坐两旁,退后一尺;璇姑等五人,僉坐田氏之旁,四公主僉坐阮氏之旁。
席间,各叙家常,开怀畅饮。
说起四灵,水夫人归美太皇大后辅天育圣功德,太皇太后推尊水夫人,各相谦让。
丫鬟仆妇禀知,围碟已设园中。
水夫人请后妃等游园赏玩。
各坐软轿到万花楼就席。
天气晴和,余暑尽退,园中万鸟翔集,音韵铿锵,笙簧钟磬之一声 ,相间而作,宛如韶、濩之乐、龙麟率百兽而舞,池内龟鼂諸物,均昂首唼喋。
坐至时许,凤凰直进亭中,望后妃坐处而立,张翎摆尾,劈出采毛,宛然孔雀锦屏,不过稍为小些。
那些和鸣之鸟,也跟过来,一阵繁音,辨不清几种啼声。
水夫人请后妃下阶散步,众鸟随人而起,愈集愈多,细观柳一陰一上下,飞鸣跳跃,络绎纵横,太皇太后都喜到尽情。
回至万花楼,令宫女采毬子桂花,合簪凤冠之上。
喜笑入席,猜谜行令,尽欢方散。
出至补衮堂,忽见神芝,重复留步聚观,赞不容口。
太皇太后道:“老身自入宫后,欣赏之乐,无逾今日者矣!”水夫人等送驾后,回至补衮堂,见御题匾额,是《德配坤元》四字;屏门堂柱,各挂一副对联,是:
膝饶孙曾,具百官之富,积厚流光,四世一堂歌八轶;
心通洙泗,积千圣之传,诚中形外,九州万户祝三多。
至耄而手不释诗书,式谷贻孙,声教讫乎东西南北,聿创一朝之大业;
垂危而心独忧老佛,遣言誡子,驱除遍乎侯甸要荒,永开万世之太年。
水夫人看完,神色变异。
再看到对旁小款,是”弘治十二年己未仲秋,恭祝镇国卫圣慈寿宣成文水太君八秩大寿,皇帝祐樘熏沐拜手谨题并书”,不觉汗流浃背,浑身战粟,头晕目眩,望后欲倒。
正是:
德当盛处心逾畏,一宠一 到深时受愈惊。
总评:
素臣先得之五子,已俱出笔表之,而婿尚无闻,于东方鵠发之举一例以其余也。
有志竟成,较龙、麟等科名,有过之无不及者,孰谓科甲之林,非一木可较长絜短哉?
素臣寿日,诸子孙行礼,为水夫人八十大庆作一小引,而母子俱流泪不已,使蹊径一开,即《檀弓》之善颂善祷!
致泰在为,保泰在守,此经生常论,言《易》者皆宗之。
水夫人独云:“裁成辅相,致泰以此,保泰亦以此。”
且云:“守之力多,为之功缺,即无以来泰。
而城复于隍之象,踵至立见。”
是何等见识!当采入注疏,以补程、朱所未备。
以孟子”不违农时”两节,为裁成辅相之实政;以至诚无息,立坚贞之体;以远佞人,致艰贞之用;而严绝需于酒食,益鼂勿违诸象,占以谨守”艰贞”二字,而总完一保泰之道。
疏泰到者,从未有如此卓识,如此通论。
缘理学、经济具足于中,故左右逢源,头头是道也。
真不虚女圣人之目!
临雍一段,全抄《汉书》。
不知何以读《汉书》辄废然欲睡,读此书即超然神往也。
当子范史中删劫、归还此书,勿任龌龈之桓荣夸诸生以稽古之力!
由临雍而作乐,其原却从改定政令、减轻赋役一段酝酿出来,至乐成而凤仪兽舞。
上绍、大韶,只就国王、使臣点染,便觉神妙无穷。
顾虎头于颊上添写三毫,即是此法!
琐叙素臣生子添孙、中科登甲,皆为辟除佛老衬染,故于天子庆寿时,以去杀机一语点之。
点虽止半,全者可知,非徒为文氏谱子孙科名也。
天方在西域回部,波斯爱乌罕之西,为亚细亚之西边尽海处。
素臣正寿,已与庆文,则印度、西藏一带之崇尚圣教,更不等言。
文于前回文麟西征,独略印度,而于此回天方国主口中发明其事,不待补叙而已无不补叙,此乃避实就虚之法。
”天地之大德曰生”一段,实实指出佛老之罪,实实指出天地之心。
天地以并生并育为量,故虽深恶痛绝,亦如枭鸟獍兽,任其食父食母,而未加以雷霆之诛,岂佛老之愿力足以与天地相抗乎?读之如拨云雾见青天,一切尘垢秕糠之见,都消化净尽!
喜之至、幸之甚两层,是常理常事,即至情至理。
此大顺之征所由,驾舜、禹、汤、文而上也。
今时佛老之说,至深且久矣,苟有圣君贤相慨然起而除灭之,其得福必如书所云云,可以操券而致。
或调佛老之中于人心者,既深且久,灭之非易,此书亦徒托空言耳。
余谓既有此书,即有除灭之法;既有此法,即有除灭之时。
盖自此书出,而佛老之教如厝火积薪,涉渊履冰,刻刻皆焚溺之时矣,能保其终于不灭哉?
匾额对联款式,俱尊崇一宠一 礼,至顶壁一层,汗流头晕目眩,亦惭惶恐惧。
至顶壁一层,看去似各尽其道。
而非尊礼至此极无以见水夫人之大德;非渐惧至此极无以见水夫人之小心,总是出色为水夫人也。
必有是母方有是子,方能除灭佛老。
然则极写水夫人,极写素臣也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