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广记
卷第三百四十六 鬼三十一
利俗坊民 太原部将 成公逵 送书使者 臧夏 踏歌鬼 卢燕 李湘 马震 刘惟清 董观 钱方义
利俗坊民
长庆初,洛一陽一利俗坊,有民行车数两,将出长夏门。
有一人负布囊,求寄囊于车中,且戒勿妄开,因返入利俗坊。
才入,有哭声。
受寄者因发囊视之,其口结以生绠,内有一物,其状如牛胞,及黑绳长数尺。
民惊,遽敛结之。
有顷,其人亦复,曰:“我足痛,欲憩君车中,行数里,可乎?”
民知其异,乃许之。
其人登车,览囊不悦,顾谓民曰:“君何无信?”
民谢之,又曰:“我非人,冥司俾予录五百人,明历真、虢、晋、绛,及至此。
人多虫,唯得二十五人耳。
今须往徐泗。”
又曰:“君晓予言虫乎?”
患赤疮即虫耳。
车行二里,遂辞有程,不可久留,“君有寿,不复忧矣。”
忽负囊下车,失所在。
其年夏,诸州人多患赤疮,亦有死者(出《宣室志》)
长庆初年,洛一陽一利俗坊,有百姓推车数辆,将要出长复门。
有一个人背着布袋,要求把布袋寄存在车里,并且告戒不要乱打开。
于是返回利俗坊,才进入,听到有哭声。
接受寄存的人就打开口袋看,那袋口用绳子打着结,里面有一个东西,那形状象牛的胞胎,牵扯黑绳长几尺。
那人吃惊,立刻收起打上结。
不久,那放布袋的人又来了,说:“我脚疼,想在你的车中休息,走几里,行吗?”
人们知道他奇异,就答应了他。
那人上车,看了口袋很不高兴,回头对车主说:“你怎么不守信用呢?”
那人谢罪。
又说:“我不是人,冥司派我收录五百人,我走遍了真、虢、晋、绛几个州,才来到这里,人多虫,只得到二十五人,现在要到徐泗。”
又说:“你明白我说的虫吗?患赤疮就是虫啊。”
车走了二里,就告辞登程:“不能久留,你有寿命,不用担忧了。”
忽然背着口袋下车,失去踪影。
那年夏天,各州有很多人患赤疮,也有死的。
太原部将
长庆中,裴度为北部留守,有部将赵姓者,病热且甚。
其子煮药于室,既置药于鼎中。
抅火。
赵见一黄衣人,自门来,止于药鼎旁。
挈一囊,囊中有药屑,其色洁白,如麦粉状,已而致屑于鼎中而去。
赵告其子,子曰:“岂非鬼乎?是欲重吾父之疾也。”
遂去药。
赵见向者黄衣人再至,又致药屑鼎中。
赵恶之,亦命弃去。
复一日昼寝,其子又煮药,药熟而赵寤,遂进以饮之。
后数日,果卒。
(出《宣室志》)
长庆年间,裴度做北部留守,有个部将姓赵,有病发高烧很厉害。
他的儿子在屋里煮药,已经把药放到鼎里,点着了火。
赵看见一个穿黄衣的人从门进来,停在药鼎旁,拿着一个袋子,袋中有药末,那颜色洁白,象麦粉的样子,旋即把药末放到鼎里而离去。
赵告诉他的儿子,儿子说:“莫非是鬼吗?这是要加重我父亲的病。”
就去掉了药。
赵看见先前的黄衣人又来了,又把药末放到鼎里。
赵讨厌它,又让把药扔掉。
又一天赵白天睡觉,他的儿子又煮药,药煮好而赵睡醒,于是给他喝了,过了几天,果然死了。
成公逵
李公颜居守北都时,有部将成少仪者,其子曰公逵,常梦一白衣人入曰:“地府命令我召汝。”
逵拒之,使者曰:“冥官遣召一属龙人,汝既属龙,何以逃之?”
公逵绐曰:“某非属龙者,君何为见诬。”
使者稍解,顾曰:“今舍汝归,当更召属龙者。”
公逵惊寤,且以其梦白於少仪。
少仪有卒十余人,常在其门下,至明日,一卒无疾而卒。
少仪因讯其年,其父曰:“属龙。”
果公逵之所梦也。
(出《宣室志》。
)
李公颜驻守北都的时候,有个部将叫成少仪。
他的儿子叫公逵。
曾经梦见一个穿白衣的人说:“地府命我召你。”
逵拒绝他。
使者又说:“冥官派遣我召一个属龙的人,你既然属龙,凭什么逃脱?”
公逵欺骗说:“我不属龙,你为什么诬陷我?”
使者稍稍缓和,看着他说:“现在放你回去,应该另召一个属龙的。”
公逵惊醒,并且把他的梦告诉少仪。
少仪有士卒十多人,常在他的门下。
到了第二天,一个士卒无病而死。
少仪于是打听他的年龄,他的父亲说:“属龙。”
果然是公逵梦到的。
送书使者
昔有送书使者,出兰陵坊西门,见一道士,身长二丈余,长髯危冠。
领二青裙,羊(明抄本“羊”作“髽”,下同。
)髻,亦长丈余。
各担二大瓮,瓮中数十小儿,啼者笑者,两两三三,自相戏乐。
既见使者,道士回顾羊髻曰:“庵庵。”
羊髻应曰:“纳纳。”
瓮中小儿齐声曰:“嘶嘶。”
一时北走。
不知所之。
(出《河东集》)
从前有个送书信的使者,出了兰陵坊西门,看见一个道士,身高二丈多,长长的一胡一 须,高高的帽子。
带领两个穿黑裙子的人,梳着羊髻,也高一丈多,各挑着两个大瓮。
瓮里有几十个小孩,哭的笑的,三三两两,互相戏乐。
看见了使者,道士回头看羊髻说:“庵庵。”
羊髻答应说:“纳纳。”
瓮里的小孩齐声说:“嘶嘶。”
立刻向北跑,不知去向。
臧 夏
上都安邑坊十字街东,有陆氏宅,制度古醜,人常谓凶宅。
后有进士臧夏僦居其中,与其兄咸尝昼寝。
忽梦魇,良久方寤,曰:“始见一女人,绿裙红袖,自东街而下。
弱质纤腰,如雾潆花,收泣而云:‘听妾一篇幽恨之句。
’其辞曰:“卜得上峡日,秋天风浪多。
一江一 陵一夜 雨,肠断木兰歌。
’”(出《河东记》)
上都安邑坊十字街东,有个陆氏宅院,样式古怪,人们常说这是凶宅。
后来有个进士臧夏租赁住在那里,和他哥哥都曾在白天睡觉,忽然做恶梦惊叫,很久才醒。
说:“方才看见一个女人,穿着绿裙红袖,从东街而来,体弱腰细,象雾蒙花,停止哭泣而说道:‘听我一篇幽恨诗句吧。
’那词是:‘卜得上峡日,秋天凤浪多。
一江一 陵一夜 雨,肠断木兰歌。
’”
踏歌鬼
长庆中,有人於河中舜城北(“城北”原作“成死”,据明抄本改。
)鹳鹊楼下见二鬼,各长三丈许,青衫白袴,连臂踏歌曰:“河水流溷溷,山头种荞麦。
两个一胡一 孙门底来,东家阿嫂决一百。”
言毕而没。
(出《河东记》)
长庆年间,有人在河中舜城壮鹳鹊楼下看见两个鬼,各高三丈多,穿着青衫白裤,挽着臂膊踏歌道:“河水流溷溷,山头种荞麦。
两个一胡一 孙门底来,东家阿嫂决一百。”
说完就没有了。
卢 燕
长庆四年冬,进士卢燕,新昌里居。
晨出坊经街,槐影扶疏,残月犹在。
见一妇人,长三丈许,衣服尽黑。
驱一物,状若羝羊,亦高丈许。
自东之西,燕惶骇却走,妇人呼曰:“卢五,见人莫多言。”
竟不知是何物也。
(出《河东记》)
长庆四年冬天。
进士卢燕。
住在新昌里,早晨到坊北街。
槐树影子摇摆,残月还在。
看见一个妇人。
高三丈多,穿的衣服全是黑的,驱赶一个东西,样子象公羊,也高有一丈左右,从东向西去。
卢燕惊恐往回跑。
妇人呼喊道:“卢石,看见人不要多说。”
竟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李 湘
卢从史以左仆射为泽潞节度使,坐与镇州王承宗通谋,贬欢州,赐死於康州。
宝历元年,蒙州刺史李湘,去郡归阙。
自以海隅郡守,无台阁之亲,一旦造上国,若沧海泛扁舟者。
闻端溪县女巫者,知未来之事,维舟召焉。
巫曰:“某乃见鬼者也,见之皆可召。
然鬼有二等,有福德者,精神俊爽。
往往自与人言:贫贱者,气劣神悴,假某以言事,尽在所遇。
非某能知也?”
湘曰:“安得鬼而问之?”
曰:“厅前楸树下,有一人衣紫佩金者,自称泽潞卢仆射,可拜而请之。”
湘乃公服执简,向树而拜。
女巫曰:“仆射已答拜。”
湘遂揖上阶,空中曰:“从史死於此厅,为弓弦所迫,今尚恶之。
使君床 上弓,幸除去之。”
湘命去焉。
时驿厅副阶上,唯有一榻,湘偶忘其贵,将坐问之。
女巫曰:“仆射官高,何不延坐,乃将吏视之?仆射大怒,去矣。
急随拜谢,或肯却来。”
湘匍匐下阶,问其所向,一步一拜,凡数十步。
空中曰:“公之官,未敌吾军一裨将,奈何对我而自坐?”
湘再三辞谢。
巫曰:“仆射回矣。”
於是拱揖而行。
及阶,巫曰:“仆射上矣。”
别置榻。
设裀込以延之。
巫曰:“坐矣。”
湘乃坐。
空中曰:“使君何所问?”
对曰:“湘远官归朝,伏知仆射神通造化,识达未然。
乞赐一言,示其荣悴。”
空中曰:“大有人接引,到城一月,当刺梧州。”
湘又问,不复言。
湘因问曰:“仆射去人寰久矣,何不还生人中,而久处冥寞?”
曰:“吁!是何言哉?人世劳苦,万愁缠心,尽如灯蛾。
争扑名利,愁胜而发白,神败而体羸。
方寸之间,波澜万丈,相妬相贼,猛如豪兽。
吾已免离,下视汤火,岂复低身而卧其间乎?且夫据其生死,明晦未殊。
学仙成败,则无所异。
吾已得炼形之术也。
其术自无形而炼成三尺之形,则上天入地,乘云驾鹤,千变万化,无不可也。
吾之形所未园者,三寸耳。
飞行自在,出幽入明,亦可也。
万乘之主不及吾,况平民乎?”
湘曰:“炼形之道,可得闻乎?”
曰:“非使君所宜闻也。”
复问梧州之后,终不言,乃去。
湘到京,以奇货求助,助者数人。
未一月,拜梧州剌史。
竟终于梧州,卢所以不复言其后事也欤?(出《续玄怪录》)
卢从史以左仆射做泽潞节度使,犯了与镇州王承宗合谋的罪贬到欢州,赐死在康州。
宝历元年,蒙州刺史李湘,离郡回京城,自己认为是边远的郡守,没有台阁的亲属,一旦回到京都,就象在沧海里飘流的扁舟。
听说端溪县有个女巫,能知未来的事,派人请她来。
女巫说:“我是能看见鬼的,见到了都能召示。
可是鬼有两等,有福德的,精神俊爽,往往自己与人说话;贫贱的,气势低劣精神憔悴,借助我而说事情,全在于所遇到的,不是我能知道的。”
李湘说:“怎么能得到鬼而问他呢?”
女巫说:“厅前的楸树下,有一个穿紫衣佩带金饰的,自称泽潞卢仆射,可以跪拜而请他。”
李湘就穿着公服拿首简牍,面向大树而跪拜。
女巫说:“仆射已经答拜。”
李湘于是拱揖上台阶。
空中说道:“从史我死在这厅里,被弓箭所杀害,现在还厌恶它,你床 上的弓,希望除掉。”
湘让去掉。
当时驿厅副阶上,只有一张床 ,湘偶然忘记那贵客,要坐下问他。
女巫说:“仆射是高官,为什么不请他坐,当做差吏对待他。”
仆射大怒,走了。
李湘急忙跟随跪拜谢罪,又诚恳地请他回来。
李湘匍匐下台阶,问他去的方向,一步一拜,共计几十步。
空中说:“你的官职,赶不上我军中的一个副将,怎么面对我而自己坐下?”
湘再三说明谢罪。
女巫说:“仆射回来了。”
于是拱揖而走,到了台阶,女巫说:“仆射上来了。”
别处摆放了坐床 ,放上坐垫请他坐。
女巫说:“坐下了。”
湘才坐下。
空中说:“你要问什么?”
回答说:“我是边远的官吏回朝,知道仆射神通造化广大,知道未来,乞求恩赐一言,明示那荣升与困顿。”
空中说:“大有人接待引荐,到京城一个月,就能任命为梧州剌史。”
湘又问,不再说。
湘于是问道:“仆射离开人间很久了,为什么不回到人生中来,而长久处在寂寞的冥府?”
说道:“唉,这是什么话,人世间劳苦,万愁缠心,都象飞蛾扑灯,争名夺利,愁到极点而头发变白,精神颓败而身体瘦弱。
内心里,波澜万丈,互相嫉妒互相仇视,凶猛得象巨大的野兽,我已经幸免脱离向下看如汤似火的人间,难道再低身而生活在那里吗?再说根据那生与死,一陰一间一陽一间没有什么两样。
学仙成败,就没有什么差别。
我已得到炼形之术,那术从无形而炼成三尺之形,那么上天入地,乘云驾鹤,千变万化。
没有不可以的。
我的形还没有炼圆满,只有三寸罢了,飞行自一由 自在,离开一陰一间到一陽一间,是可以的,皇上也赶不上我,何况平民呢?”
湘问:“炼形之道,可以听听吗?”
回答说:“不是你应该听的。”
又问梧州之后的事情,终究没说,就离去了。
湘到京城,用奇货求人帮助,帮助他的有几个人。
不到一个月,官拜梧州剌史,最后死在梧州,这就是卢不再说他后事的原因。
马 震
扶风马震,居长安平康坊。
正昼,闻扣门。
往看,见一赁驴小儿云:“适有一夫人,自东市赁某驴,至此入宅,未还赁价。”
其家实无人来,且付钱遣之。
经数日,又闻扣门,亦又如此。
前后数四,疑其有异。
乃置人于门左右,日日候之。
是日,果有一妇人,从东乘驴来,渐近识之,乃是震母,亡十一年矣。
葬于南山,其衣服尚是葬时者。
震惊号奔出,已见下驴,被人觉,不暇隐灭。
震逐之,环屏而走。
既而穷迫,入马厩中,匿身后墙而立。
马生连呼,竟不动。
遂牵其裾,卒然而倒,乃白骨耳。
衣服俨然,而体骨具足。
细视之,有赤脉如红线,贯穿骨间。
马生号哭,举扶易之,往南山,验其坟域如故。
发视,棺中已空矣。
马生遂别卜,迁窆之。
而竟不究其理。
(出《续玄怪录》)
扶风的马震,居住在长安平康坊。
正在白天,听到扣门声,前去看,见一租驴的小孩说:“刚才有一个夫人,从东市租我的驴,到这进入宅院,没给租钱。”
他家确实没有人来,暂且付钱打发他走。
过了几天,又听到扣门声,也是如此,前后多次。
怀疑这里有特异情况。
就安排人在门的左右,天天守候。
这一天,果然有一个妇人,从东乘驴来,渐渐走近,认出了她,是马震的母亲,死了已经十一年了,葬在南山,她的衣服还是安葬时穿的。
马震吃惊地哭着跑出来,已经看见她下驴,被人发觉,没有时间隐灭。
马震追她,绕着屏风跑,不久实在没法,进到马厩里,藏身在后墙站立着。
马生连续喊叫,竟然不动。
于是拽她的衣襟,突然倒地,是白骨罢了,衣服依然如故,而一尸一骨完整无缺。
细看它,有赤脉象红线,贯穿在骨间。
马生号啕痛哭,抬扶整理好一尸一骨。
到南山查验那坟如旧。
打开看,棺材里已经空了。
马生就另外选择,变受地方落葬,而最终也不明白其中的奥妙。
刘惟清
一陰一北把关,南御并山滨济,空阔百里,无人居。
地势险厄,用兵者,先据此为胜。
迄今天一陰一日暮,鬼怪往往而出。
长庆三年春,平卢节度使薛苹遣衙门将刘惟清使于东平,途出於此。
时日已落,忽於野次,遥见幕幄营伍,旌旗人马甚众,烟火极远。
惟清少在戎旅,计其部分,可五六万人也。
惟清不知。
甚骇之。
俄有辎重鼓角,部队纷纭,或歌或语,宣言竞进。
惟清乃缓辔出於其中。
忽有衣 者徒行叩惟清,将夺马。
惟清与之争,因跃马绝道,而 者执之愈急。
惟清有膂力,以所执铁鞭棰其背。
者不甚拒,良久舍去。
惟清复路,则向之军旅已过矣。
夜阑,方及前驿,会同列将浑钊,自滑使还,亦馆於此。
闻惟清至,迎之,则惟清冥然无所知。
众扶持环视,久之乃寤,遂话此事,不二三日,至东平,既就馆,亦不为他人道。
先是东平有术士皇甫喈者,落魄不仕,衣 蓝缕,众甚鄙之。
一日,惟清出游,喈於途中遥指曰:“刘押衙。”
惟清素衣(“素”下明抄本无“衣”字。
)未识,因与相款。
(“款”原作“疑”,据明抄本改。
)喈曰:“本恐他人取马,故牵公避道,奈何却以铁鞭相苦?赖我金铠在身,不尔,巨力坚策,岂易当哉。”
笑而竟去。
惟清从人辞谢,将问其故,喈跃入稠人中,不可复见。
后四年,李同捷反於沧景,时大下兵皆由平一陰一以入贼境,岂一陰一兵先致讨欤?(出《异闻录》,明抄本作出《集异记》。
)
一陰一北把关,南边山连着山直到水边,空旷开阔百里,无人居住,地势险要,用兵的先占据这就能取胜。
到现在天一陰一日晚,鬼怪常常出来。
长庆三年春天,平卢节度使薛苹派衙门将刘惟清出使到东平,路经这里,当时太一陽一已落山。
忽然在野地里,远远看见军营帐篷,旌旗人马很多,烟火很远。
惟清年少就在军旅中,估计那部人,能有五六万人。
惟清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很害怕。
一会儿有辎重鼓角响起,部队纷纷行动,有的唱歌有的说话,喧闹前进。
惟清就拉着缰绳轻轻在那里经过。
忽然有一个穿丧服的步行来叨问惟清,要夺他的马。
惟清和他用力争夺,于是跃马跑出道外。
而穿丧服的抓着缰绳更紧。
惟清有体力,用拿的铁鞭连打他的背部。
穿丧服的人不特别抵抗,很久才舍掉离去。
惟清重新上路,就朝着那些人马走过的地方奔去。
夜深,才到达前边的驿站,会见同列将浑钊。
浑钊从滑地出使回来,也住在这里。
听说惟清到来,去迎接他,可是惟清象睡觉似的什么也不知道,大家扶持环视他,很久才醒,于是说了这件事。
不过两三天,到达东平,住在馆里,也没对别人说。
从前这东平有个术士叫皇甫喈,落魄不当官,穿着草鞋破衣服,大家都很鄙视他。
一天,惟清出去游玩,喈在路上遥遥指着说:“刘押衙。”
惟清平素不认识,就和他应答。
喈说:“本来怕别人夺取你的马,所以引你躲避道边,怎么却用铁鞭打我,靠我金铠在身,不然的话,巨大的力量坚硬的鞭子,难道容易抵挡吗?”
笑着竟然离开。
惟清跟从那人辞谢,要问那原故,喈跑到稠密的人群中,不能再看见。
过了四年,李同捷在沧景反叛。
当时天下的兵,都由平一陰一而进入贼境,难道一陰一兵先来讨伐了吗?
董 观
董观,太原人,善一陰一陽一占候之术。
唐元和中,与僧灵一习一 善,偕适吴楚间。
一习一 道卒,观亦归并州。
宝历中,观游汾泾,至泥(“泥”字原空缺,据明抄本补。
)一陽一郡。
会于龙兴寺,堂宇宏丽,有经书千百编,观遂留止,期尽阅乃还。
先是院之东庑北室,空而扃鐍,观因请居,寺僧不可,曰:“居是室者,多病或死,且多妖异。”
观少年恃气力,曰:“某愿得之。”
遂居焉。
旬余夜寐,辄有一胡一 人十数,挈乐持酒来,歌笑其中,若无人。
如是数夕,观虽惧,尚不言于寺僧。
一日经罢,时已曛黑,观怠甚,闭室而寝。
未熟,忽见灵一习一 在榻前,谓观曰:“师行矣。”
观惊且恚曰:“师鬼也,何为而至?”
一习一 笑曰:“子运穷数尽,故我得以候子。”
即牵观袂去榻,观回视,见其身尚偃,如寝熟。
乃叹曰:“嗟乎?我家远,父母尚在,今死此,谁蔽吾一尸一耶?”
一习一 曰:“何子之言失而忧之深乎?夫所以为人者,以其能运手足,善视听而已。
此一精一魂扶之使然,非自然也。
一精一魂离身故曰死,是以手足不能为,视听不能施,虽六尺之躯,尚安用乎?子宁足念。”
观谢之,因问一习一 :“常闻我教中有(明抄本“中有”作“有中”)一陰一去身者,谁为耶?”
一习一 曰:“吾与子谓死而未更生也。”
遂相与行。
其所向,虽关键甚严,辄不碍,於是出泥一陽一城西去。
其地多草,茸密红碧,(“碧”原作“密”,据明抄本改。
)如毳毯状。
行十余里,一水广不数尺,流而西南。
观问一习一 ,一习一 曰:“此俗所谓奈河,其源出於地府耶!”观即视其水,皆血,而腥秽不可近。
又见岸上有冠带裤襦凡数百。
一习一 曰:“此逝者之衣,由此趋冥道耳。”
又望水西有二城,南北可一里余。
草树蒙蔽,庐舍骈接。
一习一 与观曰:“与子俱往彼,君生南城徐氏,为次子。
我生北城侯氏,为长子。
生十年,当重与君捨家归佛氏。”
观曰:“吾闻人死当为冥官追捕,案籍罪福。
苟平生事行无大过,然后更生人间。
今我死未尽夕,遂能如是耶?”
曰:“不然,冥途与世人无异。
脱不为不道,宁桎梏可及身哉!”言已,一习一 即牵衣跃而过。
观方攀岸将下,水豁然而开,广丈余,观惊眙惶惑。
忽有牵观者,观回视一人,尽体皆毛,状若狮子,其貌即人也。
良久谓观曰:“师何往?”
曰:“往此南城耳。”
其人曰:“吾命汝阅大藏经,宜疾还,不可久留。”
遂持观臂,急东西指郡城而归。
未至数里又见一人,状如前召观者,大呼曰:“可持去,将无籍。”
顷之。
逐至寺。
时天以曙,见所居室有僧数十,拥其门,视己身在榻。
二人排观入门,忽有水自上沃其体,遂寤。
寺僧曰:“观卒一夕矣。”
於是具以事语僧。
后数日,于佛宇中见二土偶象,为左右侍,乃观前所见者。
观因誓心一精一思,留阅藏经,虽寒暑无少堕。
凡数年而归,时宝历二年五月十五日。
会昌中,诏除天下佛寺,观亦斥去。
后至长安,以占候游公卿门,言事往往而中。
常为沂州临沂县尉。
余在京师,闻其事于观也。
(出《宣室志》)
董观是太原人,善于一陰一陽一占卜之术。
唐朝元和年间,与僧人灵一习一 友好。
一同到吴楚一带去,灵一习一 在路上死去,观也回到并州。
宝历年间,观到汾经游览,到了泥一陽一郡,在兴龙寺会见僧人。
兴龙寺堂宇宏伟壮丽,有经书数千百编。
观就停留在这里,打算都阅读完再回去。
原来这院的东边廊房的北屋,空着而且上着闩锁。
观于是请求居住,寺僧不同意,说:“住在这个屋,大多有病有的死去,又多妖怪。”
观凭着年少气壮,说:“我愿得到它。”
于是住在那里。
过了十多天夜间睡觉,就有一胡一 人几十个,带着乐器拿着酒,歌舞欢笑在那里,好象没有别人。
象这样几个晚上。
观虽然害怕,还没有对寺僧说。
一天念完经,天已经昏黑,观疲劳到极点,关门睡觉。
尚未睡熟,忽然看见灵一习一 在床 前,对观说:“师傅走吧。”
观吃惊并且愤怒地说:“你是鬼,为什么到这来。”
一习一 笑着说:“你的生命已到尽头,所以我来侍候你。”
就拽着观的袖子离开床 。
观回头看,看见他的身体还躺在那里,象睡熟了,就叹息道:“唉!我家离这儿很远,父母还在,现在死在这里,谁来遮蔽我的一尸一体呢?”
一习一 说:“为什么你说得这么失望,担忧得这么深重呢?那成为人的原因,是因为能运动手脚,善于看和听罢了,这都是一精一魂扶植使它这样,不是天然的;一精一魂离开身体所以叫死,因此手脚不能运动,看和听不能实施,即使是六尺的躯体,还有什么用呢?你还值得想念吗?”
观感谢他,于是问一习一 道:“曾经听说我教中有能隐去体的,谁能够这样做呢?”
一习一 说:“象你我这样死了但尚未托生的就是。”
于是就和灵一习一 一块走了,他们一路上,关卡虽然很严,但于他们也并无阻碍。
于是出了泥一陽一城向西走去,那地方有很多的草,重迭繁密花红碧绿,象毳毯的样子。
走了十多里,一河宽不到几尺,向西南方向流去。
观问一习一 ,一习一 说:“这就是俗话所说的奈河,它的源头出在地府。”
观就看那河水,都是血,腥臭味不可接近。
又看见岸上有冠带裤衣共有几百件。
一习一 说:“这是死人的衣服,由这奔向地府的道路。”
又看到河西有两座城,南北距离能有一里多,被树木遮蔽,房屋相连接。
一习一 对观说:“和你一起往那里去,你降生到北城的侯氏家,做长子。
降生十年后,应该重新和你舍弃家园回到佛门。”
观说:“我听说人死应当被冥官追捕,考察登记他的罪福,如果平生做事行为没有大的过错,然后再降生到人间。
现在我死不到一个夜晚,就能如此吗?”
一习一 说:“不是这样,冥府和人间没有差别,倘或不做不说,难道手一铐脚镣能到你的身上吗?”
说完,一习一 就拽着衣服跳过河。
观正要攀附岸边将要下去,河水豁然而开,宽有一丈多。
观惊恐惶惑,忽然有人拽他。
观回头看见一人,整个身体都是毛,样子象狮子,他的面貌是人。
好久对观说:“师傅要到哪里去?”
回答说:“往南城去呀。”
那人说:“我让你阅读大量藏经,应该赶紧回去,不可长久停留。”
于是抓住观的胳膊,急忙向着郡城的方向往回走。
没走几里,又看见一人,样子象先前招呼观的,大叫道:“可以带回去,还没有注册。”
一会儿,就到了寺院。
当时天已经亮了,看见所住的屋里有几十个僧人,拥塞着他的房门;又见自己的身体在床 上。
二人推观进门,忽然感到有水从上浇灌他的身体,于是就醒了。
寺僧说,“观死一夜 了。”
观于是把这事详细地告诉了寺僧。
过了几天,在佛殿看见两个土制偶象,是左右的侍者,是观先前看见的。
于是观发誓专心致志,阅读藏经。
即使是严寒酷暑也没有稍微的懈怠,共计几年才回家。
当时是宝历二年五月十五。
会昌年间,皇帝诏令为除天下佛寺,观也被排斥离去。
后来到长安,以占卜游说于公卿人家,说的事情往往说中。
曾经做过沂州沂县尉。
我在京城,听到关于董观的这些事情。
钱方义
殿中侍御史钱方义,故华州剌史礼部尚书徽之子。
宝历初,独居长乐第。
夜如厕,僮仆从者,忽见蓬头青衣数尺来逼。
方义初惧,欲走,又以鬼神之来,走亦何益,乃强谓曰:“君非郭登耶?”
曰:“然。”
曰:“与君殊路,何必相见?常闻人若见君,莫不致死,岂方义命当死而见耶?方义家居华州,女兄衣佛者亦在此。
一旦溘死君手,命不敢惜,顾人弟之情不足。
能相容面辞乎?”
蓬头者复曰:“登非害人,出亦有限。
人之见者,正气不胜,自致夭横,非登杀之。
然有心曲,欲以托人,以此(“此”原作“死”,据明抄本改。
)久不敢出。
惟贵人福禄无疆,正气充溢,见亦无患。
故敢出相求耳。”
方义曰:“何求?”
对曰:“登久任此职,积效当迁,但以福薄,须人助。
贵人能为写金字金刚经一卷,一心表白。
回付与登,即登之职,遂乃小转。
必有后报,不敢虚言。”
方义曰:“诺。”
蓬头者又曰:“登以一陰一气侵一陽一,贵人虽福力正强,不成疾病,亦当有少不安。
宜急服生犀角、生玳瑁,麝香塞鼻则无苦。”
方义至中堂,闷绝欲倒,遽服麝香等并塞鼻,则无苦。
父门人王直方者,居同里,久於一江一 岭从事,飞书求得生犀角,又服之,良久方定。
明旦,选经工,令写金字金刚经三卷,令早毕功。
功毕饭僧,回付郭登。
后月余,归同州别墅。
下马方憩,丈人有姓裴者,家寄鄂渚,(“渚”原作“注”,。
据明抄本改。
)别已十年,忽自门入,径至方义阶下,方义遂遽拜之。
丈人曰:“有客,且出门。”
遂前行,方义从之,及门失之矣。
见一紫袍象笏,导从绯紫吏数十人,俟於门外。
俯视其貌,乃郭登也,敛笏前拜曰:“弊职当迁,只消金刚经一卷。
贵人仁念,特致三卷。
今功德极多,超转数等,职位崇重,爵位贵豪,无非贵人之力。
虽职已骤迁,其厨仍旧。
顷者当任,实如鲍肆之人。
今既别司,复求就食,方知前苦,殆不可堪。
贵人量察,更为转金刚经七遍,即改厨矣。
终身铭德,何时敢忘。”
方义曰:“诺。”
因问丈人安在,曰:“贤丈一江一 夏寝疾,今夕方困。
神道求人,非其亲导,不可自已,适诣先归耳。”
又曰:“厕神每月六日例当出巡。
此日人逢,必致灾难。
人见即死,见人即病。
前者八座抱病六旬,盖言登巡毕将归,瞥见半面耳。
亲戚之中,递宜相戒避之也。”
又曰:“幽冥吏人,薄福者众,无所得食,率常受饿。
必能食推食,泛祭一切鬼神,此心不忘。
咸见斯众暗中陈力,必救灾厄。”
方义曰:“晦明路殊,偶得相遇。
每一奉见,数日不平。
意欲所言,幸於梦寐。
转经之请,天曙为期。”
唯唯而去。
及明,因召行数僧念金刚经四十九遍,及明祝付与郭登。
功毕,梦曰:“本请一七,数又出之。
累计其功,食天厨矣。
贵人有难,当先奉白。
不尔,不来黩也。
泛祭之请,记无忘焉。”
(出《续玄怪录》)
殿中侍御史钱方义。
是从前华州剌史礼部尚书徽的儿子。
宝历年间,独自住在长乐府第。
晚上上厕所,僮仆跟随,看见一个头发散乱的穿黑衣的人只有几尺逼近。
方义开始害怕,想要跑,又以为鬼神来了,跑又有什么用。
就勉强对他说道:“你莫非是郭登吗?”
回答说:“是”方义说:“和你是不同的路,何必相见?曾经听人说如果看见你,没有不死的。
难道是我命该死而看见你吗?我家住华州,姐姐出家在这里,一旦突然死在你的手里,命不可惜,想到做弟弟的情谊还不完备,可以容许我当面告辞吗?”
蓬头的人又说:“我不想害人,出来也有限,人看见我的,正气不足,自己到达死亡,不是我杀的。
然而我有心事,想要把这个托付于人,因此好久不敢出来,只有你福禄无边,充满正气,看见我也没有祸患,所以敢出来和你相见。”
方义说:“有什么相求?”
回答说:“我很久担任这个职务,积极效力应该升迁,只是因为福气浅薄,必须有帮助,你能给写金字金刚经一卷,诚心表白,回付给我,我的职务就能小小的转迁。
以后一定报答你,不敢说谎。”
方义说:“好吧。”
蓬头人又说:“我用一陰一气侵犯了你的一陽一气,你虽然福分体力正强盛,不能得病,也能有少微的不舒适。
应该立刻服用生犀角生玳瑁,用麝香堵塞鼻子就没有痛苦了。”
方义到达中堂。
烦闷到极点要倒地,立刻服用了麝香等药物并堵塞鼻子,就没有痛苦了。
父亲的弟子王直方,住在同一个里,长久在一江一 岭做事。
飞快送信给他求得生犀角,又吃了,好久才安定。
第二天早晨,选择经工,让他们抄写金字金刚经三卷,让他们早点抄完。
抄完后招待僧人,回付郭登。
一个多月后,回到同州别墅,下马正在休息,有个姓裴的老人,家住鄂渚,分别已经十年,忽然从门进入,直接到方义阶下。
方义就立刻拜见他。
老人说:“有客人,请出门。”
就在前边走,到了门口老人就不见了。
看见一个穿紫袍拿着象笏的人,前导随从穿红紫色衣服的差役几十人,在门外等候。
低头看那相貌,是郭登。
郭登收起笏板上前拜道:“卑职要升迁,只需金刚经一卷,你的仁义想法,特意送给三卷,现在功德极高,越级升迁几等,职位崇高重要,爵位高贵豪迈。
无不是你的大力相助。
虽然职位已经迅速升迁,那厨房依旧,短时间还对付,实际象咸鱼店的人,现在离开旧司,再去就餐,才知道以前的痛苦,几乎不能忍受。
你能体量明察,再给反复念金刚经七遍,就能改变厨房,终身铭记你的恩德,什么时候敢忘记呢?”
方义说:“行。”
于是又问老人在哪里。
回答说:“善良的老人在一江一 夏生病,今晚正困窘,神道求人,不是他亲自引导,不能自己前来,刚才来后先回去了。”
又说:“厕神每月六日照例应该出去巡查,这日人遇见他,一定招致灾难,人看见他就死,他看见人就生病。
先前的八座有病已六旬,说我巡完将要回去,看见一半脸面。
亲戚之间,传递应该互相回避的。”
又说:“冥府的差役,福分薄的多,没有地方得到食品,通常挨饿,一定能吃的慷慨施舍给他们。
广泛祭示一切鬼神,这心意不会忘记。
都被这众鬼神暗中出力,一定能救灾祸。”
方义说:“一陰一陽一路不同,偶然相遇,每次相见,多日不平静,心里想说的,希望在梦中,反复念经要求,天亮就开始。”
答应后离去。
到天亮,就召集行敬僧人念金刚经四十九遍,到天明祝告给郭登。
念完经,梦见郭登说:“本来请念一个七遍,数量又增加了六倍,累计那功德,吃天厨了。
你要有难,应先奉告,不然的话,不来一騷一扰,广泛祭示的要求,记住不要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