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演义
第七十三回 战浙东包团练死艺 克江甯洪天王覆宗
却说李鸿章克复苏常的时候,左宗棠在浙,亦屡获胜仗。
宗棠自克复遂安后,严州一带,依次肃清。
太平侍王李世贤,率金华大股长一毛一,围衢州,宗棠亲自往援,杀败世贤,世贤回金华。
台州为闽将林文察所复,宁波为宁绍台道史致鄂,及英将丢乐德克等所复。
惟湖州被太平堵王黄文金,辅王杨辅清攻破,一团一绅赵景贤被执,不屈死。
宗棠以浙省长一毛一,金华最众,决计由衢州攻金华,乃遣蒋益澧等,拔龙游兰溪,金华长一毛一,亦弃城遁去。
看官!你道金华长一毛一,为什么不战而溃?他因诸暨有个包立身,很是厉害,遂一齐拔营,去围包村。
真是呆鸟!包立身世务农业,膂力过人,他幼时曾习奇门遁甲,上知天象,下知地理,他因长一毛一犯浙,聚集村人,筑塞设堡,专与长一毛一相抗。
长一毛一去一千,死一千,去二千,死二千,因此长一毛一大愤,纠众围攻,有“宁失南京,毋失包村”的意义。
以包村抵南京,未免拟不于伦。
时苏松兵备道吴晓帆,本系浙人,代理藩司事,闻包立身有异能,欲招致幕下,引为己助,苦无人前去致意。
适佐杂班中,有个冯仰山,自称系立身姑表兄弟,晓帆令他蓄发三月,备文前往。
到了包村附近,见四面都扎长一毛一营垒,冯逡巡不敢入,巧遇包村勇目,逸出村外,与仰山素识,引他绕道二百里,始得入村。
仰山单身前进,被村中巡勇捉住,疑为长一毛一细作,亏得仰山认包至戚,乃引冯入见,各道艰苦。
是时包村附近数百里居民,都搬至包村避难,倚包先生若长城,连仰山家眷,也在其内。
仰山与家族相见,不觉欣慰,便备述吴公所招意。
立身叹道:“我亦知孤村无援,势难固守,且兵粮仅支两月,安能持久。
只村内百姓群集,弃之不忍,欲要一同出围,恐不容易,是以尚在踌躇。”
包先生颇具婆心。
正议论间,忽闻村外炮声隆隆,料是长一毛一猛攻,便邀仰山登高瞭望,遥见前山上面,设有大炮,正对村施击。
立身轮指一算道:“这炮在艮方,今日月神适犯我村,恐于我不利。”
言未已,急推仰山伏地,自己亦向地伏着。
但听得一声响亮,炮子簌簌然从上飞过,仰山吓得乱抖。
立身道:“嗣后不妨,可以起来。”
立身遂脱帽散发,跣足仗剑,如道家步罡状,选了勇目三名,衣皂随行,自己喃喃诵咒,飞行而去。
勇目紧随不舍,仰山犹立在高阜,只见立身出村,竟驰至前山,把剑向前一指,守炮的长一毛一,纷纷扑地。
立身即令勇目三人,将炮抬归。
仰山即驰下迎迓,立身已在前面。
三人所抬的炮,不下四五百斤,仰山不禁奇异,便道:“弟与兄自幼同学,并未识兄有异术,后来弟赴苏州,远离乡井,闻兄尝韬晦田园,罕至城市,何时得六甲真传,具此神妙?”
立身道:“我于二十年前,曾遇异人授我秘册,虽非全帙,然天文地理,略知一二,此刻去取敌炮,就是六丁缩地法,可惜我所学习,还是皮一毛一,若能尽知底细,虽有千万长一毛一,亦何足虑!”仰山又问长一毛一何时可平?立身道:“我夜观星象,并占易数,江浙长一毛一,不久即平。
只我村恐保不住。”
两人随谈随走,已至营中。
立身升帐,传集村勇,即发令道:“明日当有大雨,汝等出战,向西杀去,定能冲破贼营,虽然不能大胜,也可杀贼数百,挫他凶锋。”
仰山因天久不雨,疑信参半。
到了次日,村勇三千人,执五色旂,分作五队,奉令出去。
启行时,天色犹霁,一出村门,忽然黑云层合,大雨滂沱,仰山瞠目良久。
约一小时,村勇已整队回来,报称破贼西营,得牲口器械数十具。
仰山忙问立身道:“既已得胜,何不追杀一阵?”
立身道:“贼势犹旺,不应追杀,追杀必败。”
俄有长一毛一入村求见,立身命他进来,长一毛一说:“奉天将令,愿以绍兴府城相让,嗣后毋与天兵作对。”
立身笑道:“这明明是诱我的计策,无论浙东俱陷,孤城难守,且入城后,如入陷阱,粮草更易断绝,将来恐无人得脱了。”
喝令立斩来使,仰山请道:“来使不要杀他,不如放他回去,叫他解围为是。”
立身摇头道:“他那里就肯解围?杀了他,免得再来尝试。”
太属粗莽!当下将通使的长一毛一,推出斩讫。
长一毛一酋闻了此信,越发调兵进攻,仰山未免焦急,遂请回报吴公,发兵接应,并欲挈眷同行。
立身道:“试为一卜。”
卜得吉占,便道:“老弟启行,便在今夕。”
是夜大雨,立身命仰山束装,携眷出村,只饬护勇六人,仿着长一毛一服色,改装相送。
仰山不敢多请,只与立身订约,速定行期。
立身应允,与仰山握别。
仰山冒雨而出,黑暗中见有无数卫兵,戴着红帽,穿着皂衣,站立两旁。
仰山怯甚,私问护勇,勇但摇手,引仰山绕出小径,匆匆别去。
仰山去后,长一毛一愈集愈众,防立身有异术,遍掠民间妇女,将她们上下衣服褫去,赤身露体,驱作前队。
妇女活活遭劫。
又用鸡羊狗血,盛入喷筒,向村中乱射。
立身被他厌禳,所用法术,未免不灵,遂决计突围。
先占一卦,大惊道:“细察卦象,惟今夜二鼓可出,若交子正,便无出围的日子,大祸且不远了。”
遂令一团一勇速即收拾,约黄昏启程。
夜餐已毕,便令一团一勇四千人,分作五队,队各八百人,用红旗队作先锋,次白旗队,又次是青黄两队,皂旗殿后。
时值戌初,红旗队已发,远闻金鼓震天,槍炮声相续不绝,立身正调发白旗队,忽见村中百姓,扶老携幼,聚哭包门,都说包先生若去,我等从亦死,不从亦死,现在只有留住包先生,仗他保护,或可苟延一性一命。
立身出来劝慰,怎奈人声鼎沸,连包先生的说话,没有一人听得清楚,只是阻住门前,不容出去。
立身顿足道:“这是天数,时将错过,大限难逃,奈何奈何?”
因令后队暂停不发。
这时红旗队已冲围而去,白旗队随后继进。
长一毛一料村人绝粮夜遁,不去追赶前队,独率众捣入村中,喷筒火箭,接连射入。
顿时火光烛天,杀声震地,村勇已无斗志,又值难民纷扰,不战先乱,当下被长一毛一毁门冲入,见屋便烧,逢人便刃,满村尽被烟焰迷住,进退无路。
杀到天明,村中已鸡犬不留,包先生亦不知去向,大约已死在乱军中。
有人谓包先生已经遁去,只包先生有一妹一子,也知兵法,被长一毛一擒住,五马分一尸一,这也不知是真是假,小子不敢妄断。
恃术者卒以术败。
包军一破,蒋益澧军已到,长一毛一已打得筋疲力尽,闻左军到来,料知抵敌不住,霎时逃散。
有几个逃得慢的,被蒋军截住,没奈何匍匐乞降,遂复诸暨。
宁波军亦进克上虞、台州,并复绍兴府城。
朝命授左宗棠为闽浙总督,兼署浙江巡抚。
宗棠檄蒋益澧军,自诸暨直下,取道临浦义桥,直趋萧山,渡钱塘江,规取杭州。
复令水师骁将杨政谟,与益澧会杨政谟把江上敌舟,纵火烧尽,遂薄望江门。
太平守将听王陈炳文,飞调附近各长一毛一,会援杭州,益澧遣康国器、魏喻义等,分头堵截,自督高连陞等,屯六和塔万松岭,俯瞰杭城。
既而左宗棠亦自严州移驻富一陽一,征法国总兵德克碑,率洋槍队攻陷富一陽一城。
宗棠进薄余杭,命德克碑转助益澧,这时苏军已克嘉兴,海宁守将蔡元隆,向蒋益澧处纳款请降,于是杭城饷绝援穷。
陈炳文出城死战,自晨至暮,不能取胜,仍回城督守。
德克碑用炸炮轰凤山门,城塌三丈。
炳文率众堵塞,益澧不能入,再令德克碑昼夜炮击,城中危急万分,炳文知不可守,遂夤夜开北门出走。
杭城遂复。
余杭守将康王汪海洋,亦弃城走德清。
宗棠乃移驻省城,与益澧经营善后事宜,全浙百姓,方渐渐苏息。
后人有《闻见篇》四章,古节古音,不减杜少陵《哀江头》诸作。
小子走笔至此,记将起来,不忍割一爱一,爰次第录成,供诸君一读。
《猪换妇》朝作牧猪奴,暮作牧猪妇,贩猪过桐庐。
睦州妇人贱于肉,一妇价廉一斗粟,牧猪奴牵猪入市廛,一猪卖钱十数千,将猪卖钱钱买妇。
中妇少一妇载满船,篷头垢面清泪涟,我闻此语坐长吁。
就中亦有千金躯,嗟哉妇人猪不如?
《屋劈柴》屋劈柴,一斧一酸辛,昔为栋与梁,今成樵与薪。
市儿诋价苦不就,行行绕遍江之滨。
江风射人天作雪,饥腹雷鸣皮肉裂,江头逻卒欺老人,夺柴炙火趋城闉。
老人结舌不能语,逢人但道心中苦,明朝老人无处寻,茫茫一片江如银。
《一娘一煮草》龙游城头枭鸟哭,飞入寻常小家屋。
攫食不得将攫人,黄面妇人抱儿伏,儿勿惊!一娘一打鸟,儿饥欲食一娘一煮草。
当食不食儿奈何?江皖居民食草多。
儿不见门前昨日方离离,今朝无复东风吹。
儿思食稻与食肉,儿胡不生太平时。
《船养姑》月弯弯,动高柳,乌篷摇出桐江口。
邻舟有妇初驾船,乱头粗服殊清一奸一,橹声时与歌声连。
月弯弯,照沙岸,明星耿耿夜将半。
谁抱琵琶信手弹,三声两声摧心肝,无穷幽怨江漫漫?或言妇本江山女,名隶江花第一部,头亭巨舰属官军,两妹亦被官军掳,妇人无大惟有姑,有夫陷贼音信无。
富商贵胄聘不得,妇去姑老将安图?呜呼!熬去姑老将安图?妇人此义羞丈夫。
浙江本是僻处东南的海疆,与全局没甚关系,长一毛一起初并不注意,后来江宁被困,长一毛一才窜入浙省,欲分江宁围军的势力,因此浙省被兵,百姓辛苦流离,已到这样地步。
看官!你想江西、安徽的地方,三五次吃这长一毛一苦头,比浙江的情形,更如何呢?后人还说长一毛一乃是义兵,实是革命的大人物,小子万万不敢赞同。
索一性一驳倒长一毛一,免得盗贼藉口。
话休烦絮,小子且要补述石达开事情。
应六十七回。
石达开自江宁出走,初至江西,与曾国藩相持;旋走湖南,被骆秉章遣将击走;驰入广西,又为蒋益澧等所破。
达开此时,已自张一帜,与洪秀全不通闻问。
自思湖广一带,无可驻足,不如窜入滇蜀,还可独霸一方。
其时川寇蓝大顺、李永和,方四出劫掠,达开与他勾通,乘机入蜀。
清廷因骆秉章剿寇有功,令他移督四川。
秉章督师西上,先剿平蓝、李二寇,然后专力围攻达开。
达开生平,奔突万余里,蹂一躏百余城,专以出没边地,避实蹈瑕为能事。
秉章遂将计就计,与暮僚刘蓉定议,决一逼一达开入边,四面兜剿,使他无路可走,自入罗网。
达开果率大队西渡金沙江,拟向越隽厅出发。
秉章遣重兵潜蹑其后,并檄邛部土司岭承恩横截其前。
达开避入小径,至柴打地方,想由大渡河过去。
适值天雨如注,山水暴发,不能径渡。
天意亡项,何由免脱。
川将唐友耕追至,达开奔老鸦游,友耕会合土兵,左右环一逼一,达开尚欲渡河,甫至半渡,为诸军所蹙,大半溺死。
达开妻妾五人,及幼子俱沈于河。
只达开凫水而遁,直至对岸,巧遇岭承恩候着,乘他上来,一鼓擒住,槛送军前。
友耕押达开至成都,对簿时犹侃侃谈论,口若悬河。
自称年三十三,凡太平天国诸将,及清军诸帅,都加贬辞,独推重曾国藩,说他知人善任,规画一精一严,实是得未曾有的大帅。
英雄识英雄,可惜达开自误。
后竟被磔于成都市。
嗣是洪氏所有的要地,只一江宁城,余外虽尚有一党一羽,分扰赣皖,势已成为一弩一末。
秀全自知穷蹙,将各处头目,一律封王,满望他感激图效,谁意封王越多,纪律越乱,一切号令,转不得行。
曾国荃闻苏浙俱已得手,独江宁未克,日夜奖厉诸军,节节进攻。
李秀成领败众数万,分布丹一陽一、句容间,自率数百骑入江宁,劝秀全弃都避难。
秀全不从,秀成贻书李世贤,约他就食江西,自留江宁助守,屡出死一党一扑国荃营。
国荃添募兵勇,先夺雨花台,次平聚宝门外石垒九座,分军扼孝陵卫,只九洑洲为江宁对岸重镇,长一毛一集数百战舰,严行拥护,一面接应城中,一面遏截长江。
又有阑江矶,草鞋峡,七里洲,燕子矶,上关,下关诸隘,都竖长一毛一旗号,气势甚盛。
杨载福已改名岳斌,率水师至九洑洲,与彭玉麟分队夹击。
彭玉麟自草鞋峡进,杨岳斌自燕子矶进,各带火槍火弹,随掷随入。
洲两岸纯是芦荻,岳斌用油浇灌,遍地纵火,大江南北,煽成一片火光,长一毛一屯船,多被烧着。
彭玉麟率总兵成发翔,冒烟直上,先登南岸,北岸长一毛一,尚与杨岳斌死战,总兵胡俊友中炮死,岳斌大愤,传令洲破乃还师,否则传餐而战,必破此洲乃已。
部将俞俊明、王吉、任星元等,更番迭攻,战至日暮,将士乘暗登洲,冒炮争上,践一尸一而过,九洑洲竟破,万余寇无一脱死,并获马三百余匹。
自此洲破后,江宁益困,国荃乘势攻克锺山石垒。
这锺山石垒,长一毛一叫作天保城,乃是江宁城外第一保障。
天父想已死了,所以保守不住。
国荃得了此隘,遂得合围。
鲍超又攻克句容、金坛,长一毛一溃走江西,鲍超会合杨岳斌水师,同追长一毛一,向江西而去。
彭玉麟又移驻九江。
清廷恐国荃势孤,亟令李鸿章助攻江宁。
看官!你想曾国荃自进攻江宁以后,费了无数心血,吃了无数辛苦,才得把江宁城一团一团一围住,此时功成八九,偏有人出来分功,非但国荃不愿,就是国荃部下诸将士,也是没一个情愿呢。
李鸿章本是国藩保荐,自然不欲夺国荃功劳,只推说有病在身,延久不至,将轮船经费五十万两,拨充国荃营饷。
国荃复鼓励将士,攻克龙膊子山一陰一坚垒,这垒比锺山还要坚固,长一毛一叫作地保城。
天也不保,地也不保,洪天王不死何待?地保城得手,就在城上造起炮台,日发大炮射击城中。
可怜城中粮草早绝,饥民嗷嗷,天王府内,供给葱韭菜菔白菜,几与黄金同价。
始而米尽,继之以豆;豆尽,继之以麦;麦尽,继之以熟地薏米黄一精一,或牛羊猪犬鸡鸭等物。
复尽,用苎根草根,调糖蒸熟,糊成药丸一般,取了一个美名,称作甘露疗饥丸,还想骗人。
名目虽好,无济实事。
这班饥民,夜间私自缒城,出来就食,嗣后长一毛一也禁止不住,白日里亦缒城而出。
到同治三年五月,洪天王挨不得苦,仰药自尽。
洪仁发、仁达等,拥立幼主福瑱即位,年纪不过十五六龄。
国荃闻这消息,饬军士轮流苦攻,连凿地道三十余一穴一,俱被城内堵住。
复由国荃部将李臣典,率吴宗国等,从敌炮极密一处,重开地道。
至六月十六日,地道告成,国荃悬不次之赏,严退后之诛,安放引线,用火燃着。
不到一刻,蓦地火发,声如霹雳,轰开城垣二十余丈。
烟尘蔽空,砖石如雨,李臣典率官军蚁附争登,从缺口冲入,长一毛一用火药倾盆而下,军队少却。
彭毓橘、萧孚泗等,手刃数人,弁勇皆奋,分路齐进。
王远和、王仕益、朱洪章、罗雨春、沈鸿宾、黄润昌、熊上珍等进击中路,直扑天王府。
刘连捷、张诗日、谭国泰、崔文田等,进击右路,由台城趋神策门,适朱南桂、朱惟堂、梁美材诸人,亦从神策门缘梯而入,兵力益厚,鏖战至狮子山,夺取仪凤门。
左路由彭毓橘、武明良等,自内城旧址,直击至通济门。
萧孚泗、熊登武、萧庆衍、萧开印等,复分途夺取朝一陽一、洪武二门,时太平忠王李秀成,率众巷战,见大势已去,拟向旱西门夺路冲出,不料清将陈湜、易良虎等,正由旱西门攻进,被他拦住,不得已折回清凉山,隐匿民房。
黄翼升率水师攻夺中关,拦江矶石垒,进薄旱西门,遂与陈湜、易良虎,夺取水西、旱西两门,全城各门皆破。
天色已晚,只天王府尚未攻入,国荃令军士暂行休息,惟督王远和、王仕益、朱洪章等,夤夜搏战。
三更时,天王府突然举火,冲出悍一党一千余人,手执洋槍,向民房街巷狂奔。
官军也不去追赶,齐入天王府内,扑灭烟焰,检点遗一尸一,多是府内宫女,单不见秀全一尸一首,及幼主福瑱。
时已天明,国荃复下令闭城,搜杀三日夜。
毙长一毛一十余万人。
这也太惨。
到十九日,萧孚泗搜获洪仁发、李秀成等,讯得实供,方识秀全一尸一首,瘗埋宫内,幼主福瑱,乘官兵夜战时,已由缺口遁走。
当下飞报曾国藩,由国藩主稿,推湖广总督官文居首,连衔入告。
随奉上谕道:
本日官文、曾国藩,由六百里加紧红旗奏捷,克复江宁省城一折,览奏之余,实与天下臣民,同深嘉悦。
发逆洪秀全,自道光三十年倡乱以来,由广西窜两湖三江,并分股扰及直隶山东等省,逆踪几遍天下。
咸丰三年,占踞江宁省城,僭称伪号,东南百姓,遭其荼毒,惨不忍言。
罪恶贯盈,神人共愤。
我皇考文宗显皇帝,赫然震怒,恭行天罚,特命两湖总督官文为钦差大臣,与前任湖北巡抚胡林翼,肃清楚北上游,胡林翼驻扎宿松一带,筹办东征;复特授曾国藩为两江总督,并命为钦差大臣,东征江皖,号令既专,功绩日著。
十一年七月,我皇考龙驭上宾,其时江浙郡县,半就沦陷,遗诏谆切,以未能迅殄逆氛为憾。
朕以冲幼,寅绍丕基,祇承先烈,恭奉两宫皇太后垂帘听政,指示机宜,授曾国藩协办大学士,节制四省军务,以一事权。
该大臣自受任以来,即建议由上游分路剿贼,饬彭玉麟、杨岳斌、曾国荃等,水陆并进,叠克沿江城隘百余处,斩馘外援逆匪十数万人,合围江宁,断其接济。
本年六月十六日,曾国荃率诸将克复江宁,多年悍贼,经各将士于十七八日,搜杀净尽。
三日之内,毙贼十余万人,伪王伪主将伪天将,及三千余名,无一得脱者。
此皆仰赖昊苍眷佑,列圣垂庥,两宫皇太后孜孜求治,识拔人材,用能内外一心,将士用命,成此大功。
上慰皇考在天之灵,下孚溥海人民之望。
自维藐躬凉德,何以堪此?追思先皇未竟之志,不克亲见成功,悲怆之怀,何能自已?此次洪逆倡乱粤西,于今十有五载,窃踞金陵,亦十有二年,蹂一躏十数省,沦陷百余城,卒能次第荡平,殄除元恶,该领兵大臣等,栉风沐雨,艰苦备尝,允宜特沛殊恩,用酬劳勛。
钦差大臣协办大学士两江总督曾国藩,自咸丰三年,在湖南首倡一团一练,创立舟师,与塔齐布、罗泽南等,屡建殊功,保全湖南郡县,克复武汉等城,肃清江西全郡,东征以来,由宿松克潜山太湖,进驻祁门,叠复徽州郡县,遂拔安庆省城,以为根本,分檄水陆将士,规复下游州郡。
兹幸大功告蒇,逆首诛锄,实由该大臣筹策无遗,谋勇兼备,知人善任,调度得宜。
曾国藩著赏加太子太保衔,锡封一等侯爵,世袭罔替,并赏戴双眼花翎。
浙江巡抚曾国荃,以诸生从戎,随同曾国藩剿贼数省,功绩颇著。
咸丰十年,由湘募勇,克复安庆省城。
同治元二年,连克巢县、含山、和州等处,率水陆各营,进一逼一金陵,驻扎雨花台,攻拔伪城,贼众围营,苦守数月,奋力击退。
本年正月,克锺山石垒,遂合江宁之围,督率将士鏖战,开挖地道,躬冒矢石,半月之久,未经撤队,克复全城,殄除首恶,实属坚忍耐苦,公忠体国。
曾国荃著赏太子少保衔,锡封一等伯爵,并赏戴双眼花翎。
记名提督李臣典,于槍炮丛中,开挖地道,誓死灭贼,从倒口首先冲入,众即随之,因而得手,实属谋勇过人,著加恩锡封一等子爵,并着赏穿黄马褂,戴双眼花翎。
萧孚泗督办炮台,首先夺门而入,并搜获李秀成、洪仁发,实属勋劳卓著,加恩锡封一等男爵,并赏戴双眼花翎。
钦此。
其余文武一百二十余员,亦论功进秩有差,一场大乱,总算从此结束。
曾国藩由安庆至江宁,始发掘洪秀全一尸一首,遍体统用绣龙黄缎包裹,头秃无发,须已闲白,遵尚异教,不用棺木。
国藩令即戮一尸一,焚骨扬灰,并将洪仁发、李秀成等处死。
只洪福瑱不知下落,国藩奏称大约已死,其实洪福瑱已出走广德,转入湖州去了。
小子又有一诗道:
覆巢自古无完一卵一,密网由来少漏鱼;
为语暴徒应反省,天心彰瘅果何如?
毕竟洪福瑱能逃出一性一命否,容下回续叙详情。
包立身以一隅一团一勇,抗数十万劲寇,事虽不成,亦足自豪。
然天下惟正可以胜邪,断未有以邪克邪者。
后世以异术推包立身,吾谓包之败,正坐此异术之害也。
独怪长一毛一不图挽大局,徒甘心于寸土,不胜为笑,胜之不武。
死一包立身,若九牛亡一一毛一,于官军无损,于洪氏无益,何其愚顽若此?洪氏至死不悟,尚欲以苎麻草根,取名甘露疗饥丸,令民间如法泡制。
百姓无长物久矣,即有草根,何处得蔗浆?“天下饥,何不食肉糜”,自古有此笑语,洪氏子亦其流亚也。
江宁一陷,毙长一毛一十数万众,杀戮固未免太过,抑亦长一毛一冥顽不灵,自致死地,强梁者不得其死,观此益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