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志
魏书·钟繇华歆王朗传
钟繇字元常,颖川长社人也。
尝与族父瑜俱至洛一陽一,道遇相者,曰:“此童有贵相,然当厄于水,努力慎之!”行未十里,度桥,马惊,堕水几死。
瑜以相者言中,益贵繇,而供给资费,使得专学。
举孝廉,除尚书郎、一陽一陵令,以疾去。
辟三府,为廷尉正、黄门侍郎。
是时,汉帝在西京,李傕、郭汜等乱长安中,与关东断绝。
太祖领兖州牧,始遣使上书。
傕、汜等以为“关东欲自立天子,今曹一操一虽有使命,非其至实”,议留太祖使,拒绝其意。
繇说傕、汜等曰:“方今英雄并起,各矫命专制,唯曹兖州乃心王室,而逆其忠款,非所以副将来之望也。”
傕、汜等用繇言,厚加答报,由是太祖使命遂得通。
太祖既数听荀彧之称繇,又闻其说傕、祀,益虚心。
后傕胁天子,繇与尚书郎韩斌同策谋。
天子得出长安,繇有力焉。
拜御史中丞,迁侍中尚书仆射,并录前功封东武亭侯。
时关中诸将马腾、韩遂等,各拥强兵相与争。
太祖方有事山东,以关右为忧。
乃表繇以侍中守司隶校尉,持节督关中诸军,委之以后事,特使不拘科制。
繇至长安,移书腾、遂等,为陈祸福,腾、遂备遣子人侍。
太祖在官渡,与袁绍相持,繇送马二千余匹给军。
太祖与繇书曰:“得所送马,甚应其急。
关右平定,朝廷无西顾之忧,足下之勋也。
昔萧何镇守关中,足食成军,亦适当尔。”
其后匈一奴一单于作乱平一陽一,繇帅诸军围之,未拔;而袁尚所置河东太守郭援到河东,众甚盛。
诸将议欲释之去,繇曰:“袁氏方强,援之来,关中一陰一与之通,所以未悉叛者,顾吾威名故耳。
若弃而去,示之以弱,所在之民,谁非寇仇?纵吾欲归,其得至乎!此为未战先自败也。
且援刚愎好胜,必易吾军,若渡汾为营,及其未济击之,可大克也。”
张既说马腾会击援,腾遣子超将一精一兵逆之。
援至,果轻渡汾,众止之,不从。
济水未半,击,大破之,斩援,降单干。
语在《既传》。
其后河东卫固作乱,与张晟、张琰及高干等并为寇,繇又率诸将讨破之。
自天子西迁,洛一陽一人民单尽,繇徙关中民,又招纳亡叛以充之,数年间民户稍实。
太祖征关中,得以为资,表繇为前军师。
魏国初建,为大理,迁相国。
文帝在东宫,赐繇五熟,为之铭曰:“于赫有魏,作汉藩辅。
厥相惟钟,实干心膂。
靖恭夙夜,匪遑安处。
百寮师师,楷兹度矩。”
数年,坐西曹掾魏讽谋反,策罢就第。
文帝即王位,复为大理。
及践阼,改为廷尉,进封崇高乡侯。
迁太尉,转封平一陽一乡侯。
时司徒华歆、司空王朗,并先世名臣。
文帝罢朝,谓左右曰:“此三公者,乃一代之伟人也,后世殆难继矣!”明帝即位,进封定陵侯,增邑五百,并前干八百户,迁太傅。
繇有膝疾,拜起不便。
时华歆亦以高年疾病,朝见皆使载舆车,虎贲舁上殿就坐。
是后三公有疾,遂以为故事。
初,太祖下令,使平议死刑可宫割者。
繇以为“古之肉刑,更历圣人,宜复施行,以代死刑。”
议者以为非悦民之道,遂寝。
及文帝临飨群臣,诏谓“大理欲夏肉刑,此诚圣王之法。
公卿当善共议。”
议未定,会有军事,复寝。
太和中,繇上疏曰:“大魏受命,继踪虞、夏。
孝文革法,不合古道。
先帝圣德,固天所纵,坟典之业,一以贯之。
是以继世,仍发明诏,思复古刑,为一代法。
连有军事,遂未施行。
陛下远追二祖遗意,惜斩趾可以禁恶,恨人死之无辜,使明一习一律令,与群臣共议。
出本当右趾而人一大辟者,复行此刑。
《书》云:“皇帝清问下民,鳏寡有辞于苗。
‘此言尧当除蚩尤、有苗之刑,先审问于下民之有辞者也。
若今蔽狱之时,讯问三槐、九棘、群吏、万民,使如孝景之令,其当弃市,欲斩右趾者许之。
其黥、劓、左趾、宫刑者,自如孝文易以髡、笞。
能有一奸一者,率年二十至四五十,虽斩其足,犹任生育。
今天下人少于孝文之世,下计所全,岁三千人。
张苍除肉刑,所杀岁以万计。
臣欲复肉刑,岁生三千人。
子贡问能济民可谓仁乎?子曰:”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尧、舜其犹病诸!’又曰:“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
‘苦诚行之,斯民永济。”
书奏,诏曰:“太傅学优才高,留心政事,又于刑理深远。
此大事,公卿群僚善共平议。”
司徒王朗议,以为“繇欲轻减大辟之条,以增益刖刑之数,此即起偃为竖,化一尸一为人矣。
然臣之愚,犹有未合微异之意。
夫五刑之属,着在科律,自有减死一等之法,不死即为减。
施行已久,不待远假斧凿于彼肉刑,然后有罪次也。
前世仁者,不忍肉刑之惨酷,是以废而不用。
不用已来,历年数百。
今复行之,恐所减之文未彰于万民之目,而肉刑之问已宣于寇仇之耳,非所以来远人也。
今可按繇所欲轻之死罪,使减死之髡、刖。
嫌其轻者,可倍其居作之岁数。
内有以生易死不訾之恩,外无以则易钛钻骇耳之一声。
“议者百余人,与朗同者多。
帝以吴、蜀未平,且寝。
太和四年,繇薨。
帝素服临吊,谥曰成侯。
子毓嗣。
初,文帝分毓户邑,封繇弟演及子劭、孙豫列侯。
毓字稚叔。
年十四为散骑侍郎,机捷谈笑,有父风。
太和初,蜀相诸葛亮围祁山,明帝欲西征,毓上疏曰:“夫策贵庙胜,功尚帷幄,不下殿堂之上,而决胜千里之外。
车驾宜镇守中土,以为四方威势之援。
今大军西征,虽有百倍之威,于关中之费,所损非一。
且盛暑行师,诗人所重,实非至尊动轫之时也。
“迁黄门待郎。
时大兴洛一陽一宫室,车驾便幸许昌,天下当朝正许昌。
许昌偪狭,于城南以毡为殿,备设鱼龙曼延,民罢劳役。
毓谏,以为”水旱不时,帑藏空虚,凡此之类,可须丰年。
“又上”宜复关内开荒地,使民肆力于农。
“事遂施行。
正始中,为散骑(侍郎)[常侍].大将军曹爽盛夏兴军伐蜀,蜀拒守,军不得进。
爽方欲增兵,毓与书曰:”窃以为庙胜之策,不临矢石;王者之兵,有征无战。
诚以干戚可以服有苗,退舍足以纳原寇,不必纵吴汉于一江一关,骋韩信于井陉也。
见可而进,知难而退,盖自古之政。
惟公侯详之!“爽无功而还。
后以失爽意,徙侍中,出为魏郡太守。
爽既诛,入为御史中丞、侍中、廷尉。
听君父已没,臣子得为理谤,及士为侯,其妻不复配嫁,毓所创也。
正元中,毋丘俭、文钦反,毓持节至扬、豫州班行赦令,告渝士民,还为尚书。
诸葛诞反,大将军司马文王议自诣寿春讨涎。
会吴大将孙壹率众降,或以为“吴新有衅,必不能复出军。
东兵已多,可须后问。”
毓以为“夫论事料放,当以己度人。
今诞举淮南之地以与吴国,孙壹所率,口不至千,兵不过三百。
吴之所失,盖为无几。
若寿春之围未解,而吴国之内转安,未可必其不出也。”
大将军曰:“善。”
遂将毓行。
淮南既平,为青州刺史,加后将军,迁都督徐州诸军事,假节,又转都督荆州。
景元四年薨,追赠车骑将军,谥曰惠侯。
子骏嗣。
毓弟会,自有传。
华歆字子鱼,平原高唐一人也。
高唐为齐名都,衣冠无不游行市里。
歆为吏,休沐出府,则归家阖门。
议论持平,终不毁伤人。
同郡陶丘洪亦知名,自以明见过歆。
时王芬与豪杰谋废灵帝。
语在《武纪》。
芬一陰一呼歆、洪共定计,洪欲行,歆止之曰:“夫废立大事,伊、霍之所难。
芬一性一疏而不武,此必无成。
而祸将及族。
子其无往!”拱从歆言而止。
后芬果败,洪乃服,举孝廉,除郎中,病,去官。
灵帝崩,何进辅政,征河南郑泰、颖川荀攸及歆等。
歆到,为尚书郎。
董卓迁天于长安,歆求出为下(圭阝)令,病不行,遂从蓝田至南一陽一。
时袁术在穰,留歆。
歆说术使进军讨卓,术不能用。
歆欲弃去,会天子使太傅马日(石单)安集关东,日(石单)辟歆为掾。
东至徐州,诏即拜歆豫章太守,以为政清静不烦,吏民感而一爱一之。
孙策略地一江一东,歆知策善用兵,乃幅巾奉迎。
策以其长者,待以上宾之礼。
后策死。
太祖在官渡,表天子征歆。
孙权欲不遣,歆谓权曰:“将军奉王命,始一交一好曹公,分义末固,使仆得为将军效心,岂不有益乎?今空留仆,是为养无用之物,非将军之良计也。”
权悦,乃遣歆。
宾客旧人送之者千余人,赠遗数百金。
歆皆无所拒,密各题识,至临去,悉聚诸物,谓诸宾客曰:“本无拒诸君之心,而所受遂多。
念单车远行,将以怀璧为罪,愿宾客为之计。”
众乃各留所赠,而服其德。
歆至,拜议郎,参司空军事,入为尚书,转侍中,代荀彧为尚书令。
太祖征孙权,表歆为军师。
魏国既建,为御史大夫。
文帝即王位,拜相国,封安乐乡侯。
及践阼,改为司徒。
歆素清贫,禄赐以振施亲戚故人,家无担石之储。
公卿尝并赐没入生口,唯歆出而嫁之。
帝叹息,下诏曰:“司徒,国之俊老,所与和一陰一陽一理庶事也。
今大官重膳,而司徒蔬食,甚无谓也。”
特赐御衣,及为其妻子男一女皆作衣服。
三府议:“举孝廉,本以德行,不复限以试经。”
歆以为“丧乱以来,六籍堕废,当务存立,以崇王道。
夫制法者,所以经盛衰。
今听孝廉不以经试,恐学业遂从此而废。
若有秀异,可特征用。
患于无其人,何患不得哉?“帝从其言。
黄初中,诏公卿举独行君子,歆举管宁,帝以安车征之。
明帝即位,进封博平侯,增邑五百户,并前千三百户,转拜太尉。
歆称病乞退,让位于宁。
帝不许。
临当大会,乃遣散骑常侍缪袭奉诏喻指曰:“朕新莅庶事,一日万几,惧听断之不明。
赖有德之臣,左右朕躬,而君屡以疾辞位。
夫量主择君,不居其朝,委荣弃禄,不究其位,古人固有之矣,顾以为周公、伊尹则不然。
洁身徇节,常人为之,不望之于君。
君其力疾就会,以惠予一人。
将立席几筵,命百官总己,以须君到,朕然后御坐”。
又诏袭:“须歆必起,乃还。”
歆不得已,乃起。
太和中,遣曹真从子午道伐蜀,车驾东幸许昌。
歆上疏曰:“兵乱以来,过逾二纪。
大魏承天受命,陛下以圣德当成、康之隆,宜弘一代之治,绍三王之迹。
虽有二贼负险延命,苟圣化日跻,远人怀德,将襁负而至。
夫兵不得已而用之,故戢而时动。
臣诚愿陛下先留心于治道,以征伐为后事。
且千里运粮,非用兵之利;越险深入,无独克之功。
如闻今年征役,颇失农桑之业。
为国者以民为基,民以衣食为本。
使中国无饥寒之患,百姓无离士之心,则天下幸甚,二贼之衅,可坐而待也。
臣备位宰相,老病日笃,犬马之命将尽,恐不复奉望銮盖,不敢不竭臣子之怀,唯陛下裁察!“帝报曰:”君深虑国计,朕甚嘉之。
贼凭恃山川,二祖劳于前世,犹不克平,朕岂敢自多,谓必灭之哉!诸将以为不一探取,无由自弊,是以观兵以窥其衅。
若天时未至,周武还师,乃前事之鉴,朕敬不忘所戒“。
时秋大雨,诏真引军还。
太和五年,歆薨,谥曰敬侯。
子表嗣。
初,文帝分歆户邑,封歆弟缉列侯。
表,威熙中为尚书。
王郎字景兴,东海郡人也。
以通经,拜郎中,除菑丘长。
师太尉杨赐。
赐薨,弃官行服。
举孝廉,辟公府,不应。
徐州刺史陶谦察朗茂才。
时汉帝在长安,关东兵起,郎为廉治中,与别驾赵昱等说谦曰:“《春秋》之义,求诸侯莫如勤王。
今天子越在西京,宜遣使奉承王命。”
谦乃遣昱奉章至长安。
天子嘉其意,拜谦安东将军。
以昱为广陵太守,郎会稽太守。
孙策渡一江一略地。
郎功曹虞翻以为力不能拒,不如避之。
朗自以身为汉吏,宜保城邑,遂举兵与策战,败绩,浮海至东治。
策又追击,大破之。
朗乃诣策。
策以儒雅,诘让而不害。
虽流移穷困,朝不谋夕,而收恤亲旧,分多割少,行义甚着。
太祖表征之,朗自曲阿展转一江一海,积年乃至。
拜谏议大夫,参司空军事。
魏国初建,以军祭多酒领魏郡太守,迁少府、奉常、大理。
务在宽恕,罪疑从轻。
钟繇明察当法,惧以治狱见称。
文帝即王位,迁御史大夫,封安陵亭侯。
上疏劝育民省刑曰:“兵起已来三十余年,四海荡覆,万国殄瘁。
赖先王莫除寇贼,扶育孤弱,遂令华夏复有纲纪。
鸠集兆民,于兹魏土,使封鄙之内,鸡鸣狗吠,达于四境,蒸庶欣欣,喜遇升平。
今远方之寇未宾,兵戌之役未息,诚令复除足以怀远人,良宰足以宣德泽,阡陌咸修,四民殷炽,必复过于囊时而富于平日矣。
《易》称敕法,《书》着祥刑,一人有庆,兆民赖之,慎法狱之谓也。
昔曹相国以狱市为寄,路一温一舒疾治狱之吏。
夫治狱者得其情,则无冤死之囚;丁壮者得尽地力,则无饥馑之民;穷老者得仰食仓廪,则无餧饿之俘;嫁娶以时,则男一女无怨旷之恨;胎养必全,则孕者无自伤之哀;新生必复,则孩者无不一育之累;壮而后役,则幼者无离家之思;二一毛一不戎,则老者无顿伏之患。
医药以疗其疾,宽繇以乐其业,威罚以抑其强,恩仁以济其弱,赈贷以赡其乏。
十年之后,既笄者必盈巷。
二十年之后,胜兵者必满野矣。”
及文帝践阼,改为司空,进封乐平乡侯。
时帝颇出游猎,或昏夜还宫。
朗上疏曰:“夫帝王之居,外则饰同卫,内则重禁门,将行则设兵而后出幄,称警而践墀,张弧而后登舆,清道而后奉引,遮列而后转毂,静室而后息驾,皆所以显至尊,务戒慎,垂法教也。
近日车驾出临捕虎,日昃而行,及昏而反,违警跸之常法,非万乘之至慎也。”
帝报曰:“览表,虽魏绛称虞箴以讽晋悼,相如陈猛兽以戒汉武,未足以喻。
方今二寇未殄,将师远征,故时入原野以一习一戌备。
至于夜还之戒,已诏有司施行。”
初,建安末,孙权始遣使称藩,而与刘备一交一兵。
诏议:“当兴师与吴并取蜀不”?
朗议曰:“天子之军,重于华、岱,诚宜坐曜天威,不动若山。
假使权亲与蜀贼相持,搏战旷日,智均力敌,兵不速决,当须军兴以成其势者,然后宜选持重之将,承寇贼之要,相时而后动,择地而后行,一举可无余事。
今权之师未动,则助吴之军无为光征。
且雨水方盛,非行军动众之时。
“帝纳其计。
黄初中,鹈鹕集灵芝池,诏公卿举独行君子。
朗荐光禄大夫杨彪,且称疾,让位于彪。
帝乃为彪置吏卒,位次三公。
诏口:”朕求贤于君而未得,君乃翻然称疾。
非徒不得贤,更开失贤之路,增玉铉之倾。
无乃居其室出其言不善,见违于君子乎!君其勿有后辞。
“朗乃起。
孙权欲遣子登入侍,不至。
是时,车驾徙许昌,大兴屯田,欲举军东征。
朗上疏曰:“昔南越守善,婴齐入侍,遂为冢嗣,还君其国。
康居骄黠,情不副辞,都护奏议以为宜遣侍子,以黜无礼。
且吴濞之祸,萌于子入,馈嚣之叛,亦不顾子。
往者闻权有遣子之盲而未至,今六军戒严,臣恐舆人未畅圣旨,当谓国家愠于登之逋留,是以为之兴师。
设师行而登乃至,则为所动者至大,所致者至细,独未足以为庆。
设其傲狠,殊无人志,惧彼舆论之未畅者,并怀伊邑。
臣愚以为宜敕别征诸将,各明奉禁令,以慎守所部。
外曜烈威,内广耕稼,使泊然若山,谈然若渊,势不可动,计不可测。
“是时,帝以成军遂行,权子不至,车驾临一江一而还。
明帝即位,进封兰陵侯。
增邑五百,并前千二百户。
使至邺省文昭皇后陵,见百姓或有不足。
是时方营修宫室,朗上疏曰:“陛下即位已来,恩诏屡布,百姓万民莫不欣欣。
臣顷奉使北行,往反道路,闻众徭役,其可得蠲除省减者甚多。
愿陛下重留日昃之听,以计制寇。
昔大禹欲拯天下之大患,故乃先卑其宫室,俭其衣食,用能尽有九州,弼成五服。
句践欲广其御儿之疆,馘夫差于姑苏,故亦约其身以及家,俭其家以施国,用能囊括五湖,席卷三一江一,取威中国,定霸华夏。
汉之文,景亦欲恢弘祖业,增崇洪绪,故能割意于百金之台,昭俭于弋绨之服,内减太官而不受贡献,外省徭赋而务农桑,用能号称升平,几致刑错。
孝武之所以能奋其军势,拓其外境,诚因祖考畜积素足,故能遂成大功。
霍去病,中才之将,犹以匈一奴一未灭,不治第宅。
明恤远者略近,事外者简内。
自汉之初及其中兴,皆于金革略寝之后,然后厥猥闶,德一陽一并起。
今当建始之前足用列朝会,祟华之后足用序内官,华林、天渊足用展游宴,若且先成阊阖之象魏,使足用列远人之朝贡者,修城池,修使足用绝逾越,成国险,其余一切,且须丰年。
一以勤耕农为务,一习一戎备为事,则国无怨旷,户口滋息,民充兵强,而寇戎不宾,缉熙不作,未之有也。
“转为司徒。
时屡失皇子,而后宫就馆者少,朗上疏曰:“昔周文十五而有武王,遂享十子之祚,以广诸姬之胤。
武王既老而生成王,成王是以鲜于兄弟。
此二王者,各树圣德,无以相过,比其子孙之祚,则不相如。
盖生育有早晚,所产有众寡也。
陛下既德祚兼彼二圣,春秋高于姬文育武之时矣,而子发未举于椒兰之奥房,藩王未繁于掖庭之众室。
以成王为喻,虽未为晚,取譬伯邑,则不为夙。
《周礼》六宫内官百二十人,而诸经常说,咸以十二为限,至于秦汉之末,或以千百为数矣。”
然虽弥猥,而就时于吉馆者或甚鲜,明‘百斯男’之本,诚在于一意,不但在于务广也。
老臣(忄娄)(忄娄),顾国家同祚于轩辕之五五,而未及同文之二五,用为伊邑。
且少小常苦被褥泰一温一,泰一温一则不能便柔肤弱体,是以难可防护,而易用感慨。
若常令少小之缦袍,不至于甚厚,则必咸保金石之一性一,而比寿于南山矣。
帝报曰:“夫忠至者辞骂,一爱一重者言深。
君既劳思虑,又手笔将顺,三复德音,欣然无量。
朕继嗣未立,以为君忧,钦纳至言,思闻良规。”
朗着《易》、《春秋》、《孝经》、《周官》传、奏议论记,咸传于世。
太和二年薨,谥曰成侯。
子肃嗣。
初,文帝分朗户邑,封一子列侯,朗乞封兄子详。
肃字子雍。
年十八,从宋忠读《太玄》,而更为之解。
黄初中,为散骑黄门待郎。
太和三年,拜散骑常侍。
四年,大司马曹真征蜀,肃上疏曰:“前志有之,”千里馈粮,士有饥色,樵苏后?疑?,师不宿饱“,此谓平涂之行军者也。
又况于深入阻险,凿路而前,则其为劳必相百也。
今又加之以霖雨,山坡峻滑,众一逼一而不展,粮县而难继,实行军者之大忌也。
闻曹真发已逾月而行裁半谷,治道功夫,战士悉作。
是贼偏得以逸而待劳,乃兵家之所惮也。
言之前代,则武王伐纣,出关而复还;论之近事,则武、文征权,临一江一而不济。
岂非所谓顺天知时,通于权变者哉!兆民知圣上以水雨艰剧之故,休而息之,后日有衅,乘而用之,则所谓悦以犯难,民忘其死者矣。”
于是遂罢。
又上疏:“宜遵旧礼,为大臣发哀,荐果宗庙。”
事皆施行。
又上疏陈政本曰:“除无事之位,损不急之禄,止浮食之费,并从容之官;使官必有职,职任其事,事必受禄,禄代其耕,乃往古常式,当今之所宜也。
官寡而禄厚,则公家之费鲜,进仕之志劝。
各展才力,莫相倚仗。
敷奏以言,明试以功,能之与否,简在帝心。
是以唐、虞之设官分职,申命公卿,各以其事,然后惟龙为纳言,犹今尚书也。
以出内帝命而已。
夏、殷不可得而详。
《甘誓》曰‘六事之人’明六卿亦典事者也。
《周官》则备矣,五日视朝,公卿大夫并进,而司士辨其位焉。
其《记》曰:“坐而论道,谓之王公;作而行之,谓之士大夫。
‘及汉之初,依拟前代,公卿皆亲以事升朝。
故高祖躬追反走之周昌,武帝遥可奉奏之汲黯,宣帝使公卿五日一朝,成帝始置尚书五人。
自是陵迟,朝礼遂阙。
可复五日视朝之仪,使公卿尚书各以事进。
废礼复兴,光宣圣绪,诚所谓名美而实厚者也。”
青龙中,山一陽一公薨,汉主也。
肃上疏曰:“昔唐禅虞,虞禅夏,皆终三年之丧,然后践天子之尊。
是以帝号无亏,君礼犹存。
今山一陽一公承顺天命,允答民望,进禅大魏,退处宾位。
公之奉魏,不敢不尽节。
魏之待公,优崇而不臣。
既至其薨,榇敛之制,舆徒之饰,皆同之于王者,是故远近归仁,以为盛美。
且汉总帝皇之号,号曰皇帝。
有别称帝,无别称皇,则皇是其差轻者也。
故当高祖之时,土无二王,其父见在而使称皇,明非二王之嫌也。
况今以赠终,可使称皇以配其谥。”
明帝不从,使称帝,乃追谥曰汉孝献皇帝。
后肃以常侍领秘书监,兼崇文观祭酒。
景初间,宫室盛兴,民失农业,期信不敦,刑杀仓率。
肃上疏曰:“大魏承百王之极,生民无几,干戈未戢,诚宜息民而惠之以安静遐迩之时也。
夫务蓄积而息疲民,在于省徭役而勤稼穑。
今宫室未就,功业未讫,运漕调发,转相供奉。
是以丁夫疲于力作,农者离其南亩,种谷者寡,食谷者众,旧谷既没,新谷莫继。
斯则有国之大患,而非备豫之长策也。
今见作者三四万人,九龙可以安圣体,其内足以列六宫,显一陽一之殿,又向将毕,惟泰极已前,功夫尚大,方向盛寒,疾疢或作。
诚愿陛下发德音,下明诏,深愍役夫之疲劳,厚矜兆民之不赡,取常食禀之士,非急要者之用,选其丁壮,择留万人,使一期而更之,咸知息代有日,则莫不悦以即事,劳而不怨矣。
计一岁有三百六十万夫,亦不为少。
当一岁成者,听且三年。
分遣其余,使皆即农,无穷之计也。
仓有溢粟,民有余力:以此兴功,何功不立?以此行化,何化不成?夫信之于民,国家大宝也。
仲尼曰:”自古皆有死,民非信不立。
‘安区区之晋国,微微之重耳,欲用其民,先示以信,是故原虽将降,顾信而归,用能一战而霸,于今见称。
前车驾当幸洛一陽一,发民为营,有司命以营成而罢。
既成,又利其功力,不以时遣。
有司徒营其目前之利,不顾经国之体。
臣愚,以为自今以后,傥复使民,宜明其令,使必如期。
若有事以次,宁复更发,无或失信。
凡陛下临时之所行刑,皆有罪之吏,宜死之人也。
然众庶不知,谓为仓卒。
故愿陛下下于吏而暴其罪。
钧其死也,无使汗于宫掖而为远近所疑。
且人命至重,难生易杀,气绝而不续者也,是以圣贤重之。
孟轲称杀一无辜以取天下,仁者不为也。
汉时有犯跸惊乘舆马者,延尉张释之奏使罚金,文帝怪其轻,而释之曰:“方其时,上使诛之则已。
今下廷尉。
廷尉,天下之平也,一倾之,天下用法皆为轻重,民安所措其手足?’臣以为大失其义,非忠臣所宜陈也。
廷尉者,天子之吏也,犹不可以失平,而天子之身,反可以惑谬乎?斯重于为己,而轻于为君,不忠之甚也。
周公曰:”天子无戏言;言则史书之,工诵之,士称之。
‘言犹不戏,而况行之乎?故释之之言不可不察,周公之戒不可不法也。
“又陈”诸鸟兽无用之物,而有刍谷人徒之费,皆可蠲除。
“
帝尝问曰:“汉桓帝时,白马令李云上书言:”帝者,谛也。
是帝欲不谛‘。
当何得不死?“肃对曰:”但为言失逆顺之节。
原其本意,皆欲尽心,念存补国。
且帝者之威,过于雷霆,杀一匹夫,无异蝼蚁。
宽而宥之,可以示容受切言,广德宇于天下。
故臣以为杀之未必为是也。
“帝又问:”司马迁以受刑之故,内怀隐切,着《史记》非贬孝武,令人切齿。
“对曰:”司马迁记事,不虚美,不隐恶。
刘向、扬雄服其善叙事,有良史之才,谓之实录。
汉武帝闻其述《史记》,取孝景及己本纪览之,于是大怒,削而投之。
于今此两纪有录无书。
后遭李陵事,遂下迁蚕室。
此为隐切在孝武,而不在于史迁也。
正始元年,出为广平太守。
公事征还,拜仪郎。
顷之,为待中,迁太常。
时大将军曹爽专权,任用何晏、一邓一飏等。
肃与太尉蒋济、司农桓范论及时政,肃正色曰:“此辈即弘恭、石显之属,复称说邪!”爽闻之。
戒何晏等曰:“当共慎之!公卿已比诸君前世恶人矣。”
坐宗庙事免。
后为光禄勋。
时有二鱼长尺,集于武库之屋,有司以为吉祥。
肃曰:“鱼生于渊而亢于屋,介鳞之物失其所也。
边将其殆有弃甲之变乎?”
其后果有东关之败。
徙为河南尹。
嘉平六年,持节兼太常,奉法驾。
迎高贵乡公于元城。
是岁,白气经天,大将军司马景王问肃其故,肃答曰:“此蚩尤之旗也,东南其有乱乎?君若修己以安百姓,则天下乐安者归德,唱乱者先亡矣。”
明年春,镇东将军毋丘俭、扬州刺史文钦反,景王谓肃曰:“霍光感夏侯胜之言,始重儒学之士,良有以也。
安国宁主,其术焉在?”
肃曰:“昔关羽率荆州之众,降于禁于汉滨,遂有北向争天下之志。
后孙权袭取其将士家属,羽士众一旦瓦解。
今淮南将士父母妻子皆在内州,但急往御卫,使不得前,必有关羽士崩之势矣。”
景王从之,遂破俭,钦。
后迁中领军,加散骑常侍,增邑三百,并前二千二百户。
甘露元年薨,门生缞绖者以百数。
追赠卫将军,谥曰景侯。
子恽嗣。
恽薨,无子,国绝。
景元四年,封肃子恂为兰陵侯。
咸熙中,开建五等,以肃着勋前朝,改封恂为丞子。
初,肃善贾、马之学,而不好郑氏,采会同异,为《尚书》、《诗》、《论语》、《三礼》《左氏》解,及撰定父朗所作《易传》,皆列于学官。
其所论驳朝廷典制、郊祀、宗庙、丧纪、轻重,凡百余篇。
时乐安孙叔然,受学郑玄之门,人称东州大儒。
征为秘书监,不就。
肃集《圣证论》以讥短玄,叔然驳而释之,及作《周易》、《春秋》例,《一毛一诗》、《礼记》、《春秋三传》、《国语》、《尔雅》诸注,又着书十余篇。
自魏初征士敦煌周生烈,明帝时大司农弘董遇等,亦历注经传,颇传于世。
评曰:“钟繇开达理干,华歆清纯德素,王朗文博富赡,诚皆一时之俊伟也。
魏氏初祚,肇登三司,盛矣夫!王肃亮直多闻,能析薪哉!
魏书·武帝纪 魏书·文帝纪 魏书·明帝纪 魏书·少帝纪 魏书·后妃传 魏书·董二袁刘传 魏书·吕布张邈臧洪传 魏书·二公孙陶四张传 魏书·诸夏侯曹传 魏书·荀彧攸贾诩传 魏书·袁张凉国田王邴管传 魏书·崔毛徐何邢鲍司马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