梼杌闲评
第二十四回 田尔耕献金认父 乜淑英赴会遭罗
诗曰:
搔首长吁问老天,世情堪恨又堪怜。
良心丧尽咯狐媚,佛道讹传作野禅。
强合天亲称父子,妄扳路柳当姻缘。
昏昏举世如狂瞽,废去伦常只爱钱。
却说众人看罢蜡丸内书,为何大惊?只因上写着的“于四月廿四日皇上大婚之日,放火烧彩楼为号,里应外合,抢夺京城”。
进忠将刘保下了死监,着人飞报九门,仔细防守。
凡一应出入,俱要用心搜巡盘诘。
次日,三法司提到刘保等一干人,当堂审问。
刘保也不等加刑,便招出:“与李永芳相通,约于大婚之日烧着彩楼。
李永芳以兵外应,要取京城。
事成之日,封我为燕王。
王祚是李永芳的家丁,同周如光先来通信,在酒店内走了。
陈远是小人的表弟。
二十日先有五百边兵,分头入城。”
法司听了,尽皆愕然。
又问道:“各门把守甚严,他们从何处进来的?”
王祚道:“咱们是初十日从哈哒门进来的。”
又问了一遍,众人口词相同。
公拟定通同谋叛大逆,刘保、王祚、周如光俱应凌迟;陈远为从,应立决。
带去收监。
着东厂并城上沿门缉拿周如光。
次日于娼家拿到,对了口词,具本复奏。
旨下依议,着即处决。
四月十五日,两棒锣鼓,押赴市曹,登时处决。
正是:
堪笑奸一奴一似毒蝤,妄求非分媚毡裘。
一朝身首分西市,血肉淋漓犬也羞。
刘保等诛后,着兵部传谕:各边镇严加防守。
京城内把得水泄不通,只等到大婚之后,拆去彩楼,方纔放心。
忽一日,圣旨下来,道:“魏进忠初任厂职,即获大奸,勤劳为国,忠荩可嘉,着赐名忠贤。
赏内库银八十两、彩缎八表里、羊八腔、酒八瓶。”
忠贤谢过恩。
次日坐厂行牌,提究把守哈哒门的锦衣卫千户。
是日,正是田尔耕当值,闻此信息,心中懮惧,在家行坐不安,饮食皆废,无计可施。
奔子许氏问道:“你为甚事这等烦恼?”
尔耕道:“只为我前日把守哈哒门,王祚从那日进来。
昨他招出,故此厂里提问。”
许氏道:“不过罚俸罢了,怕甚么1尔耕道:“此事非同小可,不止坏官,竟要问罪哩。”
许氏道:“太监的买卖,不过是要钱,你送他些礼儿,就可无事。”
尔耕想了一会,道:“有理!老魏原是皇上旧人,如今声势渐大,后来必掌司礼监的。
我不若办分礼,就拜在他门下,他日也受他庇荫。”
许氏道:“不可!你是大臣嫡派,到去依附太监,岂不被人笑骂?”
尔耕道:“如今时势,总是会钻的就做大官。”
正是:
笑骂由他笑骂,好官我自为之。
遂连夜备成礼物,先到门上打点。
正值魏监入内去了,先央掌家说合停当,里外都送过礼。
伺候了两日,方出来。
轿到门首,田尔耕辽着跪在道旁,禀道:“锦衣卫带罪千户田尔耕叩见老爷。”
从人喝道:“起去。”
跟着轿后,来至厅前。
忠贤下了轿,升厅坐下。
田尔耕执着手本跪下,小内侍接上手本,行了庭参礼。
忠贤接过礼单,上写着:“金壶二执,玉杯四对,玉带一围,汉玉钩绦一副,彩缎二十端,纱罗各二十端。”
看过说道:“你何以送这厚礼?”
尔耕慌忙叩头道:“小抠得罪老爷台下,望天恩宽恕,足感大德。”
忠贤道:“这事非同小可,你怎么不小心盘诘,皇爷着实恼你。
如今幸的没有下法司,咱替你包涵了罢。
你只来说过就是了,又费这些钱送礼,收一两件儿罢。”
田尔耕忙又跪下道:“些小薄礼,送老爷赏人,略有一点敬意。”
忠贤道:“既承厚意,不好再却,收了罢。”
尔耕复又拿过一个手本,跪下道:“小抠蒙老爷赦宥,恩同再造,情愿投在老爷位下,做个义子。
谨具淡金几两送上,以表儿子一点孝意。”
忠贤接过手本,上写着:“倭金二百两。”
忠贤十分欢喜,大笑道:“田大哥,你太过费了!纔已领过,这定不好收的,咱也不敢当,此后还是弟兄相称的好。”
尔耕道:“爹爹德高望重,皇上倚重。
儿子在膝下,还怕折了福。”
于是朝上拜了八拜。
忠贤见他卑谄足恭之态,只是嬉着嘴笑。
邀他到书房里坐,二人携手入来。
尔耕先扯过一张椅子,在中间道:“请爹爹上坐。”
忠贤笑道:“岂有此理,对坐罢。”
让了半日,忠贤下坐,他在左边,只把屁一股坐在椅子边上。
家人捧上茶来,他先取魁一杯,双手捧与忠贤,然后自取一杯。
忠贤道:“田大哥一向外违,还喜丰姿如旧,咱们到老了。”
尔耕道:“爹爹天日之表,红日方中;孩儿草茅微贱,未尝仰瞻过龙颜,爹爹何云久别?”
忠贤笑道:“你做官的人眼眶大了,认不得咱,咱却还认得你1尔耕忙跪下道:“儿子委实不知。”
忠贤扯起来道:“峄山村相处了半年多,就忘记了?”
尔耕呆了半晌,道:“是了,当日一见天颜,便知是大贵之相。
孩儿眼力也还不差。
如今为凤为麟,与前大不相同。”
家人捧上酒肴,二人对酌。
忠贤道:“田大哥可曾到东阿去走走?可知道令亲的消息么?”
尔耕道:“别后二三年,姨母去世,孩儿去作吊时,姨妹已生一子。
闻得刘天佑那屡次相逼,已出家了。”
忠贤听了,不觉泪下道:“只因咱当日不听良言,以至把岳母的二千金麦价都费尽了,不得还乡,流落至此。
几次差人去打听,再没得实信。
可怜他母子受苦,若有老成一人 ,可央个去讨讨信。”
尔耕道:“孩儿有个侄子田吉,由进士出身,新选了东阿县。
他去,定有实信。
明日叫他来拜见爹爹。
刘天佑那畜生当日既极无情,后又见姨妹有姿色,要强娶为妾,受了他许多凌轩,此仇不可不报。
今幸舍侄到那里去,也是天理昭彰。”
二人谈话,饮至更深纔别。
正是:
天亲不可以人为,何事奸一奴一乱走之。
三畏四维俱不顾,忍从阉寺作干儿。
这田尔耕乃原任兵部尚书田乐之孙,原何受刘天佑许多轫?只因他与沈惟敬同恶,沈惟敬坏了事,他逃走在外,故不说出,恐惹出事来。
如今事平了,又做了官,故思量要报仇。
是日酒饭毕,归家对奄子说道:“我说老魏是谁,原来是傅家姨妹的丈夫魏西山。
我只道他死了,谁知他竟到这地位!他还认得我,说起来他要差个人去访姨妹的信。
我举出侄儿田吉来,明日领他去见一见。”
次日清晨,尔耕同田吉来见忠贤,又送些礼物并土仪,也拜在他门下。
忠贤甚是欢喜,道:“你到任后,就代咱到峄山村傅家庄访个信来。”
田吉应诺回来。
尔耕又将刘天佑的事托为报仇,田吉亦允了,领凭辞行赴任,带了家眷往山东来。
不日到了东阿,一行仪从鼓吹上任,行香谒庙后,一交一 盘收清,上省参见各上司。
回来即差了个能事家人,到峄山村来探访傅家消息不题。
忽一日升堂时,有巡抚里文书下来,当堂开看过,即唤该房书吏抄写牌票,忙唤捕快头目听差。
只见走上一人来参见。
那人生得甚是雄壮,但见他:赋就身长体壮,生来臂阔腰圆。
光芒两眼若流星,拂拂长须堪羡。
力壮雄威似虎,身轻狡健如猿。
冲锋到处敢争先,说甚天山三箭。
此人姓张名治,乃济宁人氏,年近三旬,现充本县快头,上堂叩了个头跪下。
田知县又叫传民壮头。
下面答应一声,又上来一人,也是一条彪形大汉,但见这人生得:赤黄眉横排一字,雌雄眼斜斗双睛。
浑身筋暴夜叉形,骨头脸绉纹侵鬓。
裹肚闹妆真紫,丝绦斜拽深青。
威风凛凛气如云,河北驰名一胡一 镇。
这一胡一 镇乃大名府人,也只在三十余岁,充当本县民壮头,上堂叩头听令。
田知县分付道:“纔奉抚院大老爷的宪牌,着本县示禁白莲、无为等教。
我闻得此地多有讲经聚众之事,特差你二人领这告示,去各乡镇会同乡保张挂,传谕居民,各安生理,毋得容隐说法惑众之人并游食僧道。
十家一保,犯者同罪。
你们与地保若受赃容隐,一定重处。”
叫书吏取炬示一交一 与二人领去。
两个人出了衙门,到巡风亭,聚集他手下的副役说知。
内中一个说道:“烧香做会,合县通行。
惟有峄山村刘家庄上,每年都要做几回会,这事如何禁得住?这也是做官的多事,他又不害你甚么事,禁他做甚么1张治道:“上命差遣,我们也不得不去走走。”
各人回去收拾。
次早,各人备了马,带几个伴当出东门来。
二人在路上商议道:“我们这里竟到刘家庄去,只他一家要紧,别家犹可。”
不一时,已到刘家庄前。
庄客见是差人,忙去报与庄主。
张治等下了马,庄客请到厅上坐下。
少顷,里面走出一个青年秀士来,却也生得魁伟,但见他:
磊落襟怀称壮士,罡星又下山东。
文纔武略尽深通。
立身能慷慨,待士有春风。
仗义疏财人共仰,声音响若洪钟。
腰间长剑倚崆峒。
浑如宿山虎,绰号独须龙。
这庄主姓刘名鸿儒,年方二十六岁,乃刘天佑之子。
自幼读书,爱一习一 槍棒,惯喜结一交一 天下豪杰。
人有患难,他却又仗义疏财,家中常养许多闲汉。
是日闻庄客报,即出厅相见。
与二差见过礼,坐下问道:“二位枉顾,必有见教。”
张治道:“无事不敢轻造。
今早大爷接得抚院宪牌,禁止烧香聚会等事。
发下告示,着我二人知会各乡保,不许坐茶、讲经、做会,一则恐妖言惑众,二则为花费民财。
不许容畜游方僧道,要各具结状,十家一保,因此特来贵庄报知。”
遂取出告示,拿了一张递与刘鸿儒看。
只见上写着:巡抚山东等处地方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加七级纪录十次王为严禁左道,
以正风化事。
照得邹鲁乃圣贤之邦,风俗素皆醇正,人存忠孝,家事诗
书。
近有一等隐怪之徒,倡为邪说,倚佛为名,创为烧香聚会之事,立
无为、白莲、混同等教,名虽各异,害则相同。
一人倡首,千百为群,
玉石不分,男女混杂。
灭绝名教,任其邪一婬一奸盗之谋。
鼓惑愚蒙,证以
生死轮回之说。
蔽其耳目,中其膏肓。
万里可聚,积愚成乱。
所谓惑世
盗名充塞仁义者,莫此为甚。
到于破财生乱,深可痛恨。
除已往不究外,
特刊成告示,分布各州县乡村市镇悬挂,晓谕居民人等。
俟后再有此等
奸民,容畜游方抄化僧道,仍前怙恶不悛,着该地保随时报县,严拿究
治。
该州县逐月禀报,不时巡柑。
如有司容隐故纵,拐出,定行参处,
地保拿究,决不轻贷。
有人出首者,该有司赏银三十两。
须至告示者。
天启元年十一月日示
刘鸿儒笑道:“俱是迂儒之见,做官的也要从民之便。
小庄一年也做好几次会,寒家已相传四代,就没有见乱在那里。”
一胡一 镇道:“小弟也料得不能禁止,只是新官初到,也要掩密些,避避风头。
自古道:‘官无三日紧。
’淡下来就罢了。”
庄客摆上酒饭来,吃毕,二人起身。
刘鸿儒取出十两银子来相送。
二人道:“我们素手而来,忝在教下,厚赐断不敢当。”
鸿儒道:“些须之物,何足挂齿。
此事拜烦遮盖。”
张治道:“小弟也常要来赴会,只是寂密些要紧,内里事在我们二人。”
收了银子,辞别出去。
刘鸿儒回内,觉得心神不宁。
走到书房,与先生闲谈。
这先生姓叶名晋,是本县秀纔。
因问道:“纔县差下来,有甚事?”
鸿儒道:“抚台发下告示,要禁做会的事,甚是严紧。
新县尊没担当,故此叫他们下来搅扰。”
叶晋道:“闻得老兄已去请憨山禅师开讲,这却怎处?”
鸿儒道:“我正筹划此事。
今已收了许多钱粮,远近皆知,如之奈何?”
说话间,只见庄客报道:“门外有人僧人要见。”
鸿儒道:“有便斋与他一顿。
我没心绪,不会他。”
庄客去了一会,又来说道:“那和尚说,有憨山大师的书子,要面一交一 与爷的。”
鸿儒道:“请的人尚未回,他到先有书子来了。”
于是出来相会。
只见这僧人真个有些异样:
头戴左笄帽,身披百衲衣。
芒鞋腾雾出,锡杖拨云归。
腹隐三乘典,胸藏六甲奇。
洪眉兼大鼻,二祖出番西。
刘鸿儒迎到厅上,见礼坐下,“请问老师宝山何处?求赐法号。”
和尚道:“贫僧草字玉支,家世西蜀。
少时曾历游名山,在伏牛戒坛禁足已二十年矣。
憨师因患目不能来,故托山僧来贵处,以了檀越胜会。”
袖中取出憨山书子来,递与刘鸿儒。
鸿儒拆开看时,却是一首诗,上写道:
珍重中峰老玉支,好将慧力运金篦。
卯金合处龙华胜,得意须防着赭衣。
鸿儒看罢,不甚明白,忙叫办斋,请叶先生来陪。
吃毕,问他些经文要指,静定宗乘。
那玉支应对如流,辞旨明畅。
鸿儒十分欢喜,夜分时亲送到庵堂宿歇。
次日,与叶先生商议道:“憨山不来,荐玉支来,到也有些道行。
只是官府严禁,奈何?一则收了许多钱粮,何以回人;再者,恐难再得这样高僧。”
叶晋道:“据弟想来,只有这一法可行。
本县田公为人古怪,既不能行,不如到九龙山尊府园中去好,地方宽大,又是邹县地界。
刻下县尊引见未回,现是二尹署事,料地方乡保也不敢多管。
只有缉捕上人,要送他几金,瞒上不瞒下,方保无虞。”
刘鸿儒道:“有理。
明日就烦先生上城与张、一胡一 二人说声,并就约会他们,何如?”
叶晋道:“事不宜迟,今日就去。”
鸿儒即进去,取出二十两银子来,一交一 与叶晋。
忙叫小厮备马相送,并候回信。
叶晋放了学,出来上马。
傍晚抵家,即到张治家来说知,送了他五两银子。
张治道:“官府严厉,不当稳便怎处?”
叶晋道:“好在他往九龙山庄上行事,不是我东阿的境内,就与足下无干了,只当拾他银子用的。”
张治道:“且同相公到一胡一 镇家计较。”
二人来到一胡一 家坐下,一胡一 镇道:“叶相公,贵人何以踏贱地?”
张治道:“叶相公近在刘家庄设帐,刘家要在新正内讲经做会,特托相公来见教。”
一胡一 镇道:“使不得!抠府利害。”
叶晋道:“他也知本地方不便,如今要往九龙山庄上建祗。
好在不是本县地界,求二位担待一二。
薄仪五金奉敬。”
袖中取出银子,放在桌上。
一胡一 镇道:“既不在本地方,还可遮掩,只是过菲些。
他这一遭,要收好一宗钱粮,也该分惠些纔是。”
叶晋道:“不必说,明日再送五两来与二位买果子过年。”
张治道:“事虽在我们,却也要寂密些。”
叶晋答应,别了二人回家,灯下写成书信。
次日天明,打发小厮回去报信。
刘鸿儒见了大喜,次日,即往九龙山园上,收拾坛场,庄严佛像。
叫四个为首的斋公,远近传香,订于天启二年正月元旦吉日,开讲《法华》妙品真经。
怎见得这道场齐整?但见:
庭台壮丽,功德庄严。
庭台壮丽,三层宝级列诸天;功德庄严,九品琼函包万象。
金钟一响,满堂合掌尽皈依;云板初敲,大众斋心齐人定。
迎佛处天香缭绕,半空中花雨缤纷。
微动慈徨之口,讲的是五蕴三除;大开方便之门,度的是四生六道。
唱梵字仙音嘹亮,持秘咒法律森严。
青娥红粉念弥陀,白叟黄童齐礼佛。
至日纷纷拥拥,远近赴会者不计其数。
富贵的远乘车马,贫贱者徒步携囊,都有钱粮上会,多寡不等。
一一上号,收的收,打斋的打斋。
又有供小食、供中斋的,一日也花费两百金,甚是热闹。
那玉支起初也还一精一严法律,渐到后来,就诙谐戏谑起来,引得那些男女们嬉笑难支,都无纪律。
将近二月初旬,天气渐暖,各处妇女渐渐来得多了。
鸿儒一日正在门首看司簿的上簿,只见一丛女人来到槟边,报名送钱。
内中一个女子,约有十六七岁,举起手来,向手上除下一只银镯来,递与朦上。
鸿儒定睛细看,那女子生得十分美丽。
但见:凤梢侵鬓,层波细剪。
明眸蝉翼垂肩,腻粉一团一 搓素颈。
芙蓉面,似一片美玉笼霞;蕙兰心,如数朵寒梅映雪。
立着似海棠带露,行来如杨柳随风。
私语口生香,呖呖莺声花外啭;含颦眉锁黛,盈盈飞燕掌中擎。
翠翘金凤内家妆,淡抹轻描真国色。
刘鸿儒一见这女子,不觉神魂飘荡。
那女子笑嘻嘻随着众妇女进来,鸿儒也跟他进来,走到禅堂看了一会,又到方丈内来。
那玉支讲经初毕,纔放参,众妇女齐齐跪下叩头。
那和尚公然上座,合掌分付道:“众位女菩萨既入讲堂,俱是佛会中有缘之人。
须要信心念佛,勉行善事。
你们听讲时,佛心发现,言言善果,念念菩提。
及至归家,又为七情六欲所迷,依旧日坐红尘中,求一点清凉境界也不可得。
受无限的熬煎,死后堕入沱犁地狱中。”
众妇女又叩头哀告道:“阿弥陀佛,弟子们只为轮回,敢求老爷解脱。”
玉支道:“若要解脱轮回,先要闻经悟道,常常在此受戒虔修,则凡念日远,道念日坚,乃有进益。
若暂去暂来,徒担个吃斋念佛之名,凡火不灭,罪孽日深。”
内中就有一半的连连叩头道:“弟子等情愿常时在此听老爷法旨。”
玉支道:“既尔等情愿一精一修,可到斋主处报名,给尔等净室宿歇,不愿者不必勉强。”
说罢,起身下榻而去。
众妇女还叩头念佛不已。
刘鸿儒先到方丈中来等他们,忙取笔砚、号簿过来,说道:“女菩萨情愿悟道的都来报名。”
众女人都一团一 一团一 的围着他,一一报名。
写到第二十名上,纔是乜门周氏女儿淑英。
后又逐一写完,共有四十三人。
鸿儒道:“随我到后面来,拨房与各人居祝”也有六七人同住一房的,也有三四个一房的,惟有乜氏母子,独居一旁。
鸿儒自己看着人代他收拾,一双眼睛只顾看着那女子。
淑英也自低头含笑。
看了一回,欲火更盛,恨不得即刻就与他做一处纔好。
觉得没情没绪的,便走到方丈中榻子上,竟自睡着了。
梦中与那女子百般调戏,十分和洽。
正待欢会,只听得有人叫道:“檀越!巫山梦好呀,快起来,莫为邪魔所迷。”
睁眼看时,却是玉支。
鸿儒被他说着机关,慌得手足无措。
玉支笑道:“不要惊慌,来,我与你商议。”
扯着手同到卧房中来。
正是:
半枕未成巫峡雨,一声惊破楚天秋。
毕竟不知同鸿儒商议些甚么?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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