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书
列传第一百四十六上 西域上
泥婆罗,直吐蕃之西乐陵川。
土多赤铜、犛牛。
俗翦发逮眉,穿耳,楦以筒若角,缓至肩者为姣好。
无匕箸,攫而食。
其器皆用铜,其居版屋画壁。
俗不知牛耕,故少田作,习商贾。
一幅布蔽身,日数盥浴。
重博戏,通推步历术。
祀天神,镌石为象,日浴之,烹羊以祭。
铸铜为钱,面文人形,背牛马形。
其君服珠、颇黎、车渠、珊瑚、虎魄垂缨,耳金钩玉珰,佩宝伏突,御师子大一床一,燎香布花于堂,而大臣坐地不藉。
左右持兵,数百列侍。
宫中有七重楼,覆铜瓦,楹极皆大琲杂宝,四隅置铜槽,下有金龙,口激水仰注槽中。
初,王那陵提婆之父为其叔所杀,提婆出奔,吐蕃纳之,遂臣吐蕃。
贞观中,遣使者李义表到天竺,道其国,提婆大喜,延使者同观阿耆婆珎池。
池广数十丈,水常溢沸,共传旱潦未始耗溢。
或抵以物则生烟,釜其上,少选可熟。
二十一年,遣使入献波棱、酢菜、浑提葱。
永徽时,其王一尸一利那连陀罗又遣使入贡。
一党一项,汉西羌别种,魏、晋后微甚。
周灭宕昌、邓至,而一党一项始强。
其地古析支也,东距松州,西叶护,南舂桑、迷桑等羌,北吐谷浑。
处山谷崎岖,大抵三千里。
以姓别为部,一姓又分为小部落,大者万骑,小数千,不能相统,故有细封氏、费听氏,往利氏、颇超氏、野辞氏、房当氏、米禽氏、拓拔氏、而拓拔最强。
土著,有栋宇,织犛尾、羊一毛一覆屋,岁一易。
俗尚武,无法令、赋役。
人寿多过百岁,然好为盗,更相剽夺。
尤重复雠,未得所欲者,蓬首垢颜,跣足草食,杀已乃复。
男一女衣裘褐,被氈。
畜犛牛、马、驴、羊以食,不耕稼。
地寒,五月草生,八月霜降。
无文字,候草木记岁。
三年一相聚,杀牛羊祭天,取麦他国以酿酒。
妻其庶母、伯叔母、兄嫂、子弟一妇,惟不娶同姓。
老而死,子孙不哭;少死,则曰夭枉,乃悲。
贞观三年,南会州都督郑元镌谕,其酋细封步赖举部降。
太宗玺诏慰抚,步赖因入朝,宴锡特异,以其地为轨州,即授刺史。
步赖请率兵讨吐谷浑。
其后诸酋长悉内属,以其地为崌、奉、严、远四州,即首领拜刺史。
有拓拔赤辞者,初臣吐谷浑,慕容伏允待之厚,与结婚,诸羌已归,独不至。
李靖击吐谷浑,赤辞屯狼道峡抗王师。
廓州刺史久且洛生欲谕降之,辞曰:“浑主以腹心待我,不知其佗,若速去,且污吾刀。”
洛生怒,引轻骑破之肃远山,斩首数百级,虏杂畜六千。
帝因其胜又令约降,赤辞从子思头潜纳款,其下拓拔细豆亦降。
赤辞知宗族携沮,稍欲自归,岷州都督刘师立复诱之,即与思头俱内属。
以其地为懿、嵯、麟、可三十二州,以松州为都督府,擢赤辞西戎州都督,赐氏李,贡职遂不绝。
于是自河首积石山而东,皆为中国地。
后吐蕃浸盛,拓拔畏一逼一,请内徙,始诏庆州置静边等州处之。
地乃入吐蕃,其处者皆为吐蕃役属,更号弭药。
又有黑一党一项者,居赤水西。
其长号敦善王,慕容伏允之走也依之。
及吐谷浑款附,敦善王亦纳贡。
居雪山者曰破丑氏。
又有白兰羌,吐蕃谓之丁零,左属一党一项,右与多弥接。
胜兵万人,勇战斗,善作兵,俗与一党一项同。
武德六年,使者入朝。
明年,以其地为维、恭二州。
贞观六年,与契苾数十万内属。
永徽时,特一浪一生羌卜楼大首领冻就率众来属,以其地为剑州。
龙朔后,白兰、舂桑及白狗羌为吐蕃所臣,籍其兵为前驱。
白狗与东会州接,胜兵才千人。
在西北者,天授中内附,户凡二十万,以其地为朝、吴、浮、归十州,散居灵、夏间。
至德末,为吐蕃所诱,使为乡导钞边。
俄悔悟,更来朝,愿助灵州饷輓。
乾元间,中国数乱,因寇邠、宁二州,肃宗诏郭子仪都统朔方、邠宁、鄜坊节度事,以鄜州刺史杜冕、邠州刺史桑如圭分二队出讨。
子仪至,一党一项溃去。
上元元年,在泾、陇部落十万众诣凤翔节度使崔光远降。
二年,与浑、奴剌连和,寇宝鸡,杀吏民,掠财珍,焚大散关,入凤州,杀刺史萧忄曳,节度使李鼎追击走之。
明年,又攻梁州,刺史李勉走;进寇奉天,大掠华原、同官去。
诏臧希让代勉为刺史,于是归顺、乾封、归义、顺化、和宁、和义、保善、宁定、罗云、朝凤凡十州部落诣希让献款,丐节印。
诏可。
仆固怀恩之叛,诱一党一项、浑、奴剌入寇,众数万,掠凤翔、盩厔。
大酋郑廷、郝德入同州,刺史韦胜走,节度使周智光破之澄城。
阅月,又入同州,焚官私室庐,壁马兰山。
郭子仪遣兵袭之,退保三堡,子仪遣慕容休明谕降廷、德。
子仪以一党一项、吐谷浑部落散处盐、庆等州,其地与吐蕃滨近,易相胁,即表徙静边州都督、夏州、乐容等六府一党一项于银州之北、夏州之东、宁朔州吐谷浑住夏西,以离沮之。
召静边州大首领左羽林大将军拓拔朝光等五刺史入朝,厚赐赍,使还绥其部。
先是,庆州有破丑氏族三、野利氏族五、把利氏族一,与吐蕃姻援,赞普悉王之,因是扰边凡十年。
子仪表工部尚书路嗣恭为朔方留后,将作少监梁进用为押一党一项部落使,置行庆州。
且言:“一党一项一陰一结吐蕃为变,可遣使者招慰,芟其反谋,因令进用为庆州刺史,严逻以绝吐蕃往来道。”
代宗然之。
又表置静边、芳池、相兴王州都督、长史,永平、旭定、清宁、宁保、忠顺、静塞、万吉等七州都督府。
于是破丑、野利、把利三部及思乐州刺史拓拔乞梅等皆入朝,宜定州刺史折磨布落、芳池州野利部并徙绥、延州。
大历末,野利秃罗都与吐蕃叛,招馀族不应,子仪击之,斩秃罗都,而野利景庭、野利刚以其部数千人入附鸡子川。
六州部落,曰:野利越诗、野利龙儿、野利厥律、儿黄、野海、野窣等;居庆州者号东山部,夏州者号平夏部。
永泰后稍徙石州,后为永安将阿史那思暕赋索无极,遂亡走河西。
元和时复置宥州,护一党一项。
至大和中寝强,数寇掠。
然器械钝苦,畏唐兵一精一,则以善马购铠,善羊贸弓矢。
鄜坊道军粮使李石表禁商人不得以旗帜、甲胄、五兵入部落,告者,举罪人财畀之。
至开成末,种落愈繁,富贾人赍缯宝鬻羊马,籓镇乘其利,强市之,或不得直,部人怨,相率为乱,至灵、盐道不通。
武宗以侍御史为使招定,分三印,以邠、宁、延属崔彦曾,盐、夏、长泽属李雩鄠,灵武、麟、胜属郑贺,皆绯衣银鱼,而功不克。
宣宗大中四年,内掠邠、宁,诏凤翔李业、河东李拭合节度兵讨之,宰相白敏中为都统。
帝出近苑,或以竹一个植舍外,见才尺许,远且百步,帝属二矢曰:“一党一羌穷寇,仍岁暴吾鄙,今我约:射竹中则彼当自亡,不中,我且索天下兵翦之,终不以此贼遗子孙。”
左右注目,帝一发竹分,矢彻诸外,左右呼万岁。
不阅月,羌果破殄,馀种窜南山。
始,天宝末,平夏部有战功,擢容州刺史、天柱军使。
其裔孙拓拔思恭,咸通末窃据宥州,称刺史。
黄巢入长安,与鄜州李孝昌坛而坎牲,誓讨贼,僖宗贤之,以为左武卫将军,权知夏绥银节度事。
次王桥,为巢所败,更与郑畋四节度盟,屯渭桥。
中和二年,诏为京城西面都统、检校司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俄进四面都统,权知京兆尹。
贼平,兼太子太傅,封夏国公,赐姓李。
嗣襄王煴之乱,诏思恭讨贼,兵不出,卒。
以弟思谏代为定难节度使,思孝为保大节度、鄜坊凡翟等州观察使,并检校司徒、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王行瑜反,以思孝为北面招讨使,思谏东北面招讨使。
思孝亦因乱取鄜州,遂为节度使,累兼侍中。
以老荐弟思敬为保大军兵马留后,俄为节度使。
东女,亦曰苏伐剌挐瞿咀罗,羌别种也,西海亦有女自王,故称“东”别之。
东与吐蕃、一党一项、茂州接,西属三波诃,北距于阗,东南属雅州罗女蛮、白狼夷。
东西行尽九日,南北行尽二十日。
有八十城。
以女为君,居康延川,岩险四缭,有弱水南流,缝革为船。
户四万,胜兵万人。
王号宾就,官曰高霸黎,犹言宰相也。
官在外者,率男子为之。
凡号令,女官自内传,男官受而行。
王侍女数百,五日一听政。
王死,国人以金钱数万纳王族,求淑女二立之。
次为小王,王死,因以为嗣,或姑死妇继,无篡夺。
所居皆重屋,王九层,国人六层。
王服青一毛一绫裙,被青袍,袖委于地,冬羔裘,饰以文锦。
为小鬟髻,耳一垂珰。
足曳索輶。
索輶,履也。
俗轻男子,女贵者咸有侍男,被发,以青涂面,惟务战与耕而已。
子从母姓。
地寒宜麦,畜羊马,出黄金。
风俗大抵与天竺同。
以十一月为正。
巫者以十月诣山中,布糟麦,咒呼群鸟。
俄有鸟来如鸡状,剖视之,有谷者岁丰,否即有灾,名曰鸟卜。
居丧三年,不易服,不栉沐。
贵人死,剥藏其皮,内骨甕中,糅金屑瘗之。
王之葬,殉死至数十人。
武德时,王汤滂氏始遣使入贡。
高祖厚报,为突厥所掠不得通。
贞观中,使复至,太宗玺制慰抚。
显庆初,遣使高霸黎文与王子三庐来朝,授右监门中郎将。
其王敛臂使大臣来请官号,武后册拜敛臂左玉钤卫员外将军,赐瑞锦服。
天授、开元间,王及子再来朝,诏与宰相宴曲江,封王曳夫为归昌王、左金吾卫大将军。
后乃以男子为王。
贞元九年,其王汤立悉与白狗君及哥邻君董卧庭、逋租君邓吉知、南水君薛尚悉曩、弱水君董避和、悉董君汤息赞、清远君苏唐磨、咄霸君董藐蓬皆诣剑南韦皋求内附。
其种散居西山、弱水,虽自谓王,盖小小部落耳。
自失河、陇,悉为吐蕃羁属,部数千户,辄置令,岁督丝絮。
至是犹上天宝所赐诏书。
皋处其众于维、霸等州,赐牛、粮,治生业。
立悉等入朝,差赐官禄。
于是松州羌二万口相踵入附。
立悉等官刺史,皆得世袭,然一陰一附吐蕃,故谓“两面羌”。
高昌,直京师西四千里而赢,其横八百里,纵五百里,凡二十一城。
王都交河城,汉车师前王廷也。
田地城,戊己校尉所治也。
胜兵万人。
土沃,麦、禾皆再熟。
有草名白叠,撷花可织为布。
俗辫髻垂后。
其王曲伯雅,隋时尝妻以戚属宇文氏女,号华容公主。
武德初,伯雅死,子文泰立,遣使来告,高祖命使者临吊。
后五年,献狗高六寸,长尺,能曳马衔烛,云出拂菻,中国始有拂菻狗。
太宗即位,献玄狐裘,帝赐妻宇文华钅奠一具,宇文亦上玉盘。
凡诸国施为辄以闻。
贞观四年,文泰遂来朝,礼赐厚甚。
宇文求预宗籍,有诏赐氏李,更封常乐公主。
久之,文泰与西突厥通,凡西域朝贡道其国,咸见壅掠。
伊吾尝臣西突厥,至是内属,文泰与叶护共击之。
帝下诏让其反覆,召大臣冠军阿史那矩计事,文泰不遣,使长史曲雍来谢罪。
初,大业末,华民多奔突厥,及颉利败,有逃入高昌者,有诏护送,文泰苛留之。
又与西突厥乙毘设破焉耆三城,虏其人,焉耆王诉诸朝。
帝遣虞部郎中李道裕问状,复遣使谢。
帝引责曰:“而主数年朝贡不入,无籓臣礼,擅置官,拟效百僚。
今岁首万君长悉来,而主不至。
日我使人往,文泰猥曰:‘鹰飞于天,雉窜于蒿,猫游于堂,鼠安于一穴一,各得其所,岂不快邪!’西域使者入贡,而主悉拘梗之。
又谂薛延陀曰:‘既自为可汗,与唐天子等,何事拜谒其使?’明年我当发兵虏而国,归谓而君善自图。”
时薛延陀可汗请为军向导,故民部尚书唐俭至延陀坚约。
帝复下玺书示文泰祸福,促使入朝,文泰遂称疾不至。
乃拜侯君集为交河道大总管,左屯卫大将军薛万均、萨孤吴仁副之,契苾何力为葱山道副大总管,武卫将军牛进达为行军总管,率突厥、契苾骑数万讨之。
群臣谏以行万里兵难得志,且天界绝域,虽得之,不可守。
帝不听。
文泰谓左右曰:“曩吾入朝,见秦、陇北城邑萧条,非有隋比。
今伐我,兵多则粮軵不逮;若下三万,我能制之。
度碛疲钝,以逸待劳,卧收其弊耳。”
十四年,闻王师至碛口,悸骇无它计,发病死,子智盛立。
君集奄攻田地城,契苾何力以前军鏖战。
是夜星坠城中,明日拔其城,虏七千馀人。
中郎将辛獠儿以劲骑夜一逼一其都。
智盛以书遗君集曰:“得罪于天子者,先王也,咎深谴积,震坠厥命。
智盛嗣位未几,公其见赦。”
君集曰:“能悔祸者,当面缚军门。”
智盛不答。
军进,填隍引冲车,飞石如雨,城中大震。
智盛令大将曲士义居守,身与绾曹曲德俊谒军门,请改事天子。
君集谕使降,辞示屈,薛万均勃然起曰:“当先取城,小儿何与语!”麾而进,智盛流汗伏地曰:“唯公命!”乃降。
君集分兵略定,凡三州、五县、二十二城,户八千,口三万,马四千。
先是,其国人谣曰:“高昌兵,如霜雪;唐家兵,如日月。
日月照霜雪,几何自殄灭。”
文泰捕谣所发,不能得也。
捷书闻,天子大悦,宴群臣,班赐策功,赦高昌所部,披其地皆州县之,号西昌州。
特进魏徵谏曰:“陛下即位,高昌最先朝谒。
俄以掠商胡,遏贡献,故王诛加焉。
文泰死,罪止矣。
抚其人,立其子,伐罪吊民,道也。
今利其土,屯守常千人,屯士数年一易,办装资,离亲戚,不十年陇右且空。
陛下终不得高昌圭粒咫帛助中国费,所谓散有用事无用。”
不纳。
改西昌州曰西州,更置安西都护府,岁调千兵,谪罪人以戍。
黄门侍郎褚遂良谏曰:“古者先函夏,后夷狄,务广德化,不争荒逖。
今高昌诛灭,威动四夷,然自王师始征,河西供役,飞米转刍,十室九匮,五年未可复。
今又岁遣屯戍,行李万里,去者资装使自营办,卖菽粟,倾机杼,道路死亡尚不计。
罪人始于犯法,终于惰业,无益于行。
所遣复有亡命,官司捕逮,株蔓相牵。
有如张掖、酒泉尘飞烽举,岂得高昌一乘一卒及事乎?必发陇右、河西耳。
然则河西为我腹心,高昌,他人手足也,何必耗中华,事无用?昔陛下平颉利、吐谷浑,皆为立君,盖罪而诛之,伏而立之,百蛮所以畏威慕德也。
今宜择高昌可立者立之,召首领悉还本土,长为籓翰,中国不扰。”
书闻不省。
初,文泰以金厚饷西突厥欲谷设,约有急为表里;使叶护屯可汗浮图城。
及君集至,惧不敢发,遂来降,以其地为庭州。
焉耆请归高昌所夺五城,留兵以守。
君集勒石纪功,凯而旋,俘智盛君臣献观德殿。
行饮至礼,酺三日。
徙高昌豪桀于中国,智盛拜左武卫将军、金城郡公,弟智湛右武卫中郎将、天山郡公。
曲氏传国九世,百三十四年而亡。
智湛,麟德中以左骁卫大将军为西州刺史,卒,赠凉州都督。
有子昭,好学。
有鬻异书者,母顾笥中金叹曰:“何一爱一此,不使子有异闻乎?”
尽持易之。
昭历司膳卿,颇能辞章。
弟崇裕有武艺,永徽中为右武卫翊府中郎将,封交河郡王,邑至三千户。
终镇军大将军,武后为举哀,襚以美锦,赙赐甚厚,封爵绝。
吐谷浑居甘松山之一陽一,洮水之西,南抵白兰,地数千里。
有城郭,不居也。
随水草,帐室、肉粮。
其官有长史、司马、将军、王、公、仆射、尚书、郎中,盖慕诸华为之。
俗识文字,其王椎髻黑冒,妻锦袍织裙,金花饰首。
男子服长裙缯冒,或冠驩瀍。
妇人辫发萦后,缀珠贝。
婚礼,富家厚纳聘,贫者窃妻去。
父死妻庶母,兄死妻嫂。
丧有服,葬已即除。
民无常税,用不足,乃敛富室商人,足而止。
凡杀人若盗马者死,它罪赎以物。
地多寒,宜麦、菽、粟、芜菁,出小马、犛牛、铜、铁、丹砂。
有青海者,周八九百里,中有山,须冰合,游一牝一马其上,明年生驹,号龙种。
尝得波斯马,牧于海,生骢驹,日步千里,故世称“青海骢”。
西北有流沙数百里,夏有热风,伤行人。
风将发,老驼引项鸣,埋鼻沙中,人候之,以氈蔽鼻口乃无恙。
隋时,其王慕容伏允号步萨钵,尝寇边。
炀帝遣铁勒败之,壁西平;复命观王雄破其众。
伏允以数十骑入泥岭,亡去,仙头王率男一女十余万降。
置郡县镇戍,以长子顺为质,因王之,统馀众,俄追还。
伏允客一党一项,隋乱,因得复故地。
高祖受命,顺自江都还长安,于时李轨据凉州,帝乃约伏允和,令击轨自效,当护送顺。
伏允喜,引兵与轨战库门,交绥止,即遣使请顺,帝遣之。
顺至,号为大宁王。
太宗时,伏允遣使者入朝,未还,即寇鄯州。
帝遣使者让,且召伏允;以疾为解,而为子求婚,验帝意。
帝召子亲迎,亦称疾。
有诏止婚,遣中郎将康处真临谕。
又掠岷州,都督李道彦击走之,执名王二,斩级七百。
连岁遣名王朝。
俄寇凉州,鄯州刺史李玄运表吐谷浑牧马青海,轻兵掩之,可尽致。
乃命左骁卫大将军段志玄、左骁卫将军梁洛仁率契苾、一党一项兵击之,未至三十里,志玄等不欲战,壁而留。
虏知之,驱牧马走。
副将李君羡率一精一骑尾袭悬水上,得牛羊二万还。
是时,伏允耄不能事,其相天柱王用事,拘天子行人鸿胪丞赵德楷。
帝遣使晓敕,十返,无悛言。
贞观九年,诏李靖为西海道行军大总管,侯君集积石道,任城王道宗鄯善道,李道彦赤水道,李大亮且末道,高甑生盐泽道,并为行军总管,率突厥、契苾兵击之。
一党一项内属羌及洮州羌,皆杀刺史归伏允。
夏四月,道宗破伏允于库山,俘斩四百。
伏允谋入碛疲唐兵,烧野草,故靖马多饥。
道宗曰:“柏海近河源,古未有至者。
伏允西走,未知其在,方马癯粮乏,难远入,不如按军鄯州,须马壮更图之。”
君集曰:“不然。
向者段志玄至鄯州,吐谷浑兵辄傅城,彼国方完,逆众用命也。
今虏大败,斥候无在,君臣相失,我乘其困,可以得志。
柏海虽远,可鼓而至也。”
靖曰:“善。”
分二军:靖与大亮、薛万均以一军趣北,出其右;君集、道宗以一军趣南,出其左。
靖将萨孤吴仁以轻骑战曼都山,斩名王,获五百级。
诸将战牛心堆、赤水源,获虏将南昌王慕容孝俊,收杂畜数万。
君集、道宗登汉哭山,战乌海,获名王梁屈葱。
靖破天柱部落于赤海,收杂畜二十万。
大亮俘名王二十,杂畜五万,次且末之西。
伏允走图伦碛,将托于阗,万均督锐骑追亡数百里,又破之。
士乏水,刺马饮血。
君集、道宗行空荒二千里,盛夏降霜,乏水草,士糜冰,马秣雪。
阅月,次星宿川,达柏海上,望积石山,览观河源。
执失思力驰破虏车重。
两军会于大非川、破逻真谷。
顺之质隋,为金紫光禄大夫、伏允立其弟为太子。
顺归,常鞅鞅,自以失位,欲以功自结天子,乃斩天柱王,举国降。
伏允惧,引千余骑遁碛中,众稍亡,从者才百骑,穷无聊,即自经死。
国人立顺为君,称臣内附,诏封四平郡王,号越胡吕乌甘豆可汗。
帝恐未能定其国,遣李大亮率一精一兵镇援。
顺久质华,国人不附,卒为下所杀,立其子燕王诺曷钵。
诺曷钵幼,大臣争权。
帝诏侯君集就经纪之,始请颁历及子弟入侍。
诏封诺曷钵河源郡王,号为地也拔勒豆可汗,遣淮一陽一郡王道明持节册命,赐鼓纛。
诺曷钵身入谢,遂请婚,献马牛羊万。
比年入朝,乃以宗室女为弘化公主妻之,诏道明及右武卫将军慕容宝持节送公主。
其相宣王跋扈,谋作乱,欲袭公主,劫诺曷钵奔吐蕃。
诺曷钵知之,引轻骑走鄯城,威信王以兵迎之。
果毅都尉席君买率兵与威信王共讨,斩其兄弟三人,国大扰。
帝又诏民部尚书唐俭、中书舍人马周持节抚一慰。
高宗立,以主故,拜驸马都尉。
又献名马,帝问马种一性一,使者曰:“国之最良者。”
帝曰:“良马人所一爱一。”
诏还其马。
公主表请入朝,遣左骁卫将军鲜于匡济迎之。
十一月,及诺曷钵至京师,帝又以宗室女金城县主妻其长子苏度摸末,拜左领军卫大将军。
久之,摸末死,主与次子右武卫大将军梁汉王闼卢摸末来请婚,帝以宗室女金明县主妻之。
既而与吐蕃相攻,上书相曲直,并来请师,天子两不许。
吐谷浑大臣素和贵奔吐蕃,言其情,吐蕃出兵捣虚,破其众黄河上。
诺曷钵不支,与公主引数千帐走凉州。
帝遣左武卫大将军苏定方为安集大使,平两国怨。
吐蕃遂有其地。
诺曷钵请内徙。
乾封初,更封青海国王。
帝欲徙其部于凉州之南山,群臣议不同,帝难之。
咸亨元年,乃以右威卫大将军薛仁贵为逻娑道行军大总管,左卫员外大将军阿史那道真、左卫将军郭待封副之,总兵五万讨吐蕃,且纳诺曷钵于故廷。
王师败于大非川,举吐谷浑地皆陷,诺曷钵与亲近数千帐才免。
三年,乃徙浩亹水南。
诺曷钵以吐蕃盛,势不抗,而鄯州地狭,又徙灵州,帝为置安乐州,即拜刺史,欲其安且乐云。
诺曷钵死,子忠立。
忠死,子宣超立,圣历三年,拜左豹韬员外大将军,袭故可汗号,馀部诣凉、甘、肃、瓜、沙等州降。
宰相张锡与右武卫大将军唐休璟议徙其人于秦、陇、丰、灵间,令不得畔去。
凉州都督郭元振以为:“吐谷浑近秦、陇,则与监牧杂处;置丰、灵,又迩默啜;假在诸华,亦不遽移其一性一也。
前日王孝杰自河源军徙耽尔乙句贵置灵州,既其叛,乃入牧坊掠群马,瘢夷州县,是则迁中土无益之成验。
往素和贵叛去,于我无损,但失吐谷浑数十部,岂与句贵比邪?今降虏非强服,皆突矢刃,弃吐蕃而来,宜当循其情,为之制也。
当甘、肃、瓜、沙降者,即其所置之。
因所投而居,情易安,磔数州则势自分。
顺其情,分其势,不扰于人,可谓善夺戎心者也。
岁遣镇遏使者与宣超兄弟抚护之,无令相侵夺,生业固矣。
有如叛去,无损中国。”
诏可。
宣超死,子曦皓立。
曦皓死,子兆立。
吐蕃复取安乐州,而残部徙朔方、河东,语谬为“退浑”。
贞元十四年,以朔方节度副使、左金吾卫大将军慕容复为长乐都督、青海国王,袭可汗号。
复死,停袭。
吐谷浑自晋永嘉时有国,至龙朔三年吐蕃取其地,凡三百五十年,及此封嗣绝矣。
焉耆国直京师西七千里而赢,横六百里,纵四百里。
东高昌,西龟兹,南尉犁,北乌孙。
逗渠溉田,土宜黍、蒲陶,有鱼盐利。
俗祝发氈衣。
户四千,胜兵二千,常役属西突厥。
俗尚娱遨,二月朏出野祀,四月望日游林,七月七日祀生祖,十月望日王始出游,至岁尽止。
太原贞观六年,其王龙突骑支始遣使来朝。
自隋乱,碛路闭,故西域朝贡皆道高昌。
突骑支请开大碛道以便行人,帝许之。
高昌怒,大掠其边。
西突厥莫贺设与咄陆一弩一失毕作难,来奔,咄陆一弩一失毕复攻之,遣使言状,并贡名马。
咥利失可汗立,素善焉耆,故倚为援。
十二年,处月、处蜜与高昌攻陷其五城,掠千五百人,焚庐舍。
侯君集讨高昌,遣使与相闻,突骑支喜,引兵佐唐。
高昌破,归向所俘及城,遣使者入谢。
西突厥臣屈利啜为弟娶突骑支女,遂相约为辅车势,不朝贡。
安西都护郭孝恪请讨之。
会王弟颉鼻、栗婆准叶护等三人来降,帝即命孝恪为西州道总管,率兵出银山道,以栗婆准等为乡导。
初,焉耆所都周三十里,四面大山,海水缭其外,故恃不为虞。
孝恪倍道绝水,夜傅堞,迟曙噪而登,鼓角轰哄,唐兵纵,国人扰败,斩千馀级,执突骑支,更以栗婆准摄国事。
始,帝语近臣曰:“孝恪以八月十一日诣焉耆,阅二旬可至,当以二十二日破之,使者今至矣!”俄而遽人以捷布闻。
囚突骑支及妻子送洛一陽一,有诏赦罪。
屈利啜以兵救焉耆,而孝恪还三日矣。
屈利啜囚栗婆准,更使吐屯摄王,遣使以告。
帝曰:“焉耆我所下,尔乃王之邪?”
吐屯惧,不敢王。
焉耆立栗婆准,而从兄薛婆阿那支自为王,号瞎干,执栗婆准献龟兹,杀之。
阿史那社尔讨龟兹,阿那支奔之,壁东境抗王师,为社尔所禽,数其罪,斩以徇。
立突骑支弟婆伽利为王,以其地为焉耆都督府。
婆伽利死,国人请还前王突骑支,高宗许之,拜左卫大将军,归国。
死,龙嫩突立。
武后长安时,以其国小人寡,过使客不堪其劳,诏四镇经略使禁止傔使私马、无品者肉食。
开元七年,龙嫩突死,焉吐拂延立。
于是十姓可汗请居碎叶,安西节度使汤嘉惠表以焉耆备四镇。
诏焉耆、龟兹、疏勒、于阗征西域贾,各食其征,由北道者轮台征之。
讫天宝常朝贺。
龟兹,一曰丘兹,一曰屈兹,东距京师七千里而赢,自焉耆西南步二百里,度小山,经大河二,又步七百里乃至。
横千里,纵六百里。
土宜麻、麦、粳稻、蒲陶,出黄金。
俗善歌乐,旁行书,贵浮图法。
产子以木压首。
俗断发齐顶,惟君不翦发。
姓白氏。
居伊逻庐城,北倚河羯田山,亦曰白山,常有火。
王以锦冒顶,锦袍、宝带。
岁朔,斗羊马橐它七日,观胜负以卜岁盈耗云。
葱岭以东俗喜一婬一,龟兹、于阗置女肆,征其钱。
高祖受禅,王苏伐勃駃遣使入朝。
会死,子苏伐叠立,号时健莫贺俟利发。
贞观四年献马,太宗赐玺书,抚一慰加等。
后臣西突厥。
郭孝恪伐焉耆,乃遣兵与焉耆影援,自是不朝贡。
苏伐叠死,弟诃黎布失毕立。
二十一年,两遣使朝贡,然帝怒其佐焉耆叛,议讨之。
是夜月食昴,诏曰:“月一陰一精一,用刑兆也;星胡分,数且终。”
乃以阿史那社尔为昆丘道行军大总管,契苾何力副之,率安西都护郭孝恪、司农卿杨弘礼、左武卫将军李海岸等发铁勒十三部兵十万讨之。
社尔分五军掠其北,执焉耆王阿那支。
龟兹大恐,酋长皆弃城走。
社尔次碛石,去王城三百里。
先遣伊州刺史韩威以千骑居前,右骁卫将军曹继叔次之。
至多褐,与王遇,其将羯猎颠兵五万合战。
威伪北,王见威兵少,麾而进,威退与继叔合,还战,大破之,追奔八十里。
王婴城,社尔将围之,王引突骑西走,城遂拔,孝恪居守。
沙州刺史苏海政、行军长史薛万备以一精一骑穷蹑六百里。
王计穷,保拨换城,社尔围之。
阅月,执王及羯猎颠。
其相那利夜逸,以西突厥并国人万馀来战,孝恪及子死之。
王师扰,仓部郎中崔义起募兵战城中,继叔、威助击之,斩首三千级。
那利败,裒亡散复振,还袭王师,继叔乘之,斩八千级。
那利走,或执以诣军。
社尔凡破五大城,男一女数万,遣使者谕降小城七百余,西域震惧,西突厥、安两国归军饷焉。
社尔立王弟叶护王其国,勒石纪功。
书闻,帝喜,见群臣从容曰:“夫乐有几,朕尝言之:土城竹马,童儿乐也;饬金翠罗纨,妇人乐也;贸迁有无,商贾乐也;高官厚秩,士大夫乐也;战无前敌,将帅乐也;四海宁一,帝王乐也。
朕今乐矣!”遂遍觞之。
初,孝恪之击焉耆也,龟兹有浮屠善数,叹曰:“唐家终有西域,不数年吾国亦亡。”
社尔执诃黎布失毕、那利、羯猎颠献太庙,帝受俘紫微殿。
帝责谓,君臣皆顿首伏。
诏赦罪,改馆鸿胪寺,拜布失毕左武卫中朗将。
始徙安西都护于其都,统于阗、碎叶、疏勒,号“四镇。”
高宗复封诃黎布失毕为龟兹王,与那利、羯猎颠还国。
久之,王来朝。
那利烝其妻阿史那,王不能禁,左右请杀之,由是更猜忌。
使者言状,帝并召至京师,囚那利,护遣王还。
羯猎颠拒不内,遣使降贺鲁,王不敢进,悒悒死。
诏左屯卫大将军杨胄发兵禽羯猎颠,穷诛部一党一,以其地为龟兹都督府,更立子素稽为王,授右骁卫大将军,为都督。
是岁,徙安西都护府于其国,以故安西为西州都督府,即拜左骁卫大将军兼安西都护曲智湛为都督。
西域平。
帝遣使者分行诸国风俗物产,诏许敬宗与史官撰《西域图志》。
上元中,素稽献银颇罗、名马。
天授三年,王延田跌来朝。
始,仪凤时,吐蕃攻焉耆以西,四镇皆没。
长寿元年,武威道总管王孝杰破吐蕃,复四镇地,置安西都护府于龟兹,以兵三万镇守。
于是沙碛荒绝,民供赀粮苦甚,议者请弃之,武后不听。
都护以政勣称华狄者,田扬名、郭元振、张孝嵩、杜暹云。
开元七年,王白莫苾死,子多币立,改名孝节。
十八年,遣弟孝义来朝。
自龟兹赢六百里,窬小沙碛,有跋禄迦,小一柄一也,一曰亟墨,即汉姑墨国,横六百里,纵三百里。
风俗文字与龟兹同,言语少异。
出细氈褐。
西三百里度石碛至凌山,葱岭北原也,水东流,春夏山谷积雪。
西北五百里至素叶水城,比国商胡杂居。
素叶以西数十城,皆立君长,役頟属突厥。
自素叶水城至羯霜那国,衣氈褐皮氎,以缯缭。
素叶城西四百里至千泉,地赢二百里,南雪山,三垂平陆,多泉池,因名之,突厥可汗岁避暑其中。
群鹿饰铃鹌,可狎也。
西赢百里至呾逻私城,亦比国商胡杂居。
有小城,三百,本华人,为突厥所掠,群保此,尚华语。
西南赢二百里至白水城,原隰膏腴。
南五十里有笯赤建国,广千里,地沃宜稼,多蒲陶。
又二百里即石国。
疏勒,一曰佉沙,环五千里,距京师九千里而赢。
多沙碛,少壤土。
俗尚诡诈,生子亦夹头取褊,其人文身碧瞳。
王姓裴氏,自号“阿摩支”,居迦师城,突厥以女妻之。
胜兵二千人。
俗祠祅神。
贞观九年,遣使者献名马,又四年,与硃俱波、甘棠贡方物。
太宗谓房玄龄等曰:“曩之一天下,克胜四夷,惟秦皇、汉武耳。
朕提三尺剑定四海,远夷率服,不减二君者。
然彼末路不自保,公等宜相辅弼,毋进谀言,置朕于危亡也。”
仪凤时,吐蕃破其国。
开元十六年,始遣大理正乔梦松摄鸿胪少卿,册其君安定为疏勒王。
天宝十二载,首领裴国良来朝,授折冲都尉,赐紫袍、金鱼。
硃俱波亦名硃俱槃,汉子合国也。
并有西夜、蒲犁、依耐、得若四种地,直于阗西千里,葱岭北三百里,西距喝盘陀,北九百里属疏勒,南三千里女国也。
胜兵二千人。
尚浮屠法,文字同婆罗门。
甘棠,在海南,昆仑人也。
喝盘陀,或曰汉陀,曰渴馆檀,亦谓渴罗陀,由疏勒西南入剑末谷、不忍领六百里,其国也。
距瓜州四千五百里,直硃俱波西,南距悬度山,北抵疏勒,西护密,西北判汗国也。
治葱岭中,都城负徙多河。
胜兵千人。
其王本疏勒人,世相承为之。
西南即头痛山也。
葱岭俗号极嶷山,环其国。
人劲悍,貌、言如于阗。
其法,杀人剽劫者死,馀得赎。
赋必输服饰,王坐人一床一。
后魏太延中,始通中国。
贞观九年,遣使者来朝。
开元中破平其国,置葱岭守捉,安西极边戍也。
于阗,或曰瞿萨旦那,亦曰涣那,曰屈丹,北狄曰于遁,诸胡曰豁旦。
距京师九千七百里,瓜州赢四千里,并有汉戎庐、杆弥、渠勒、皮山五国故地。
其居曰西山城,胜兵四千人。
有玉河,国人夜视月光盛处必得美玉。
王居绘室。
俗机巧,言迂大,喜事祅神、浮屠法,然貌恭谨,相见皆跪。
以木为笔,玉为印,凡得问遗书,戴于首乃发之。
自汉武帝以来,中国诏书符节,其王传以相授。
人喜歌舞,工纺勣。
西有沙碛,鼠大如蝟,色类金,出入群鼠为从。
初无桑蚕,丐邻国,不肯出,其王即求婚,许之。
将迎,乃告曰:“国无帛,可持蚕自为衣。”
女闻,置蚕帽絮中,关守不敢验,自是始有蚕。
女刻石约无杀蚕,蛾飞尽得治茧。
王姓尉迟氏,名屋密,本臣突厥,贞观六年,遣使者入献。
后三年,遣子入侍。
阿史那社尔之平龟兹也,其王伏阇信大惧,使子献橐它三百。
长史薛万备谓社尔曰:“公破龟兹,西域皆震恐,愿假轻骑羁于阗王献京师。”
社尔许之。
至于阗,陈唐威灵,劝入见天子,伏阇信乃随使者来。
会高宗立,授右卫大将军,子叶护玷为右骁卫将军,赐袍带,布帛六千段,第一区,留数月遣之,请以子弟宿卫。
上元初,身率子弟酋领七十人来朝。
击吐蕃有功,帝以其地为毘沙都督府,析十州,授伏阇雄都督。
死,武后立其子璥。
开元时献马、驼、豽。
璥死,复立尉迟伏师战为王。
死,伏阇达嗣,并册其妻执失为妃。
死,尉迟圭嗣,妻马为妃。
圭死,子胜立。
至德初,以兵赴难,因请留宿卫。
乾元三年,以其弟左监门卫率叶护曜为大仆员外卿、同四镇节度副使,权知本国事。
胜自有传。
于阗东三百里有建德力河,七百里有一精一绝国;河之东有汗弥,居达德力城,亦曰拘弥城,即宁弥故城。
皆小一柄一也。
初,德宗即位,遣内给事硃如玉之安西,求玉于于阗,得圭一,珂佩五,枕一,带胯三百,簪四十,奁三十,钏十,杵三,瑟瑟百斤,并它宝等。
及还,诈言假道回纥为所夺。
久之事泄,得所市,流死恩州。
天竺国,汉身毒国也,或曰摩伽陀,曰婆罗门。
去京师九千六百里,都护治所二千八百里。
居葱岭南,幅圆三万里,分东、西、南、北、中五天竺,皆城邑数百。
南天竺濒海,出师子、豹、犭军、橐它、犀、象、火齐、琅墯、石蜜、黑盐。
北天竺距雪山,圜抱如璧,南有谷,通为国门。
东天竺际海,与扶南、林邑接。
西天竺与罽宾、波斯接。
中天竺在四天竺之会,都城曰茶镈和罗城,滨迦毘黎河。
有别城数百,皆置长;别国数十,置王。
曰舍卫;曰迦没路,开一户皆东向;曰迦一尸一,或曰波罗奈,亦曰波罗那斯。
其畜有稍割牛,黑色,角细,长四尺许,十日一割,不然困且死。
人饮其血,或曰寿五百岁,牛寿如之。
中天竺王姓乞利咥氏,亦曰刹利,世有其国,不篡杀。
土溽热,稻岁四熟。
禾之长者没橐它。
以贝齿为货。
有金刚、旃檀、郁金,与大秦、扶南、交趾相贸易。
人富乐,无簿籍,耕王地者乃输税。
以一舐一足摩踵为致礼。
家有奇乐倡伎。
王大臣皆服锦罽,为螺髻于顶,馀发翦使卷。
男子穿耳一垂当,或悬金,耳缓者为上类;徒跣,衣重白。
妇人项节金、银、珠缨络,死者燔骸取灰,建窣堵,或委野中及河,饵鸟兽鱼鳖,无丧纪。
谋反者幽杀之;小罪赎钱;不孝者断手足,劓耳鼻,徙于边。
有文字,善步历,学《悉昙章》,妄曰梵天法。
书贝多叶以记事。
尚浮图法,不杀生饮酒,国中处处指曰佛故迹也。
信盟誓,传禁咒,能致龙起云雨。
隋炀帝时,遣裴矩通西域诸国,独天竺、拂菻不至为恨。
武德中,国大乱,王一尸一罗逸多勒兵战无前,象不弛鞍,士不释甲,因讨四天竺,皆北面臣之。
会唐浮屠玄奘至其国,一尸一罗逸多召见曰:“而国有圣人出,作《秦王破阵乐》,试为我言其为人。”
玄奘粗言太宗神武,平祸乱,四夷宾服状。
王喜,曰:“我当东面朝之。”
贞观十五年,自称摩伽陀王,遣使者上书。
帝命云骑尉梁怀璥持节尉抚,一尸一罗逸多惊问国人:“自古亦有摩诃震旦使者至吾国乎?”
皆曰:“无有。”
戎言中国为摩诃震旦。
乃出迎,膜拜受诏书,戴之顶,复遣使者随入朝。
诏卫尉丞李义表报之,大臣郊迎,倾都邑纵观,道上焚香,一尸一罗逸多率群臣东面受诏书,复献火珠、郁金、菩提树。
二十二年,遣右卫率府长史王玄策使其国,以蒋师仁为副;未至,一尸一罗逸多死,国人乱,其臣那伏帝阿罗那顺自立,发兵拒玄策。
时从骑才数十,战不胜,皆没,遂剽诸国贡物。
玄策挺身奔吐蕃西鄙,檄召邻国兵。
吐蕃以兵千人来,泥婆罗以七千骑来,玄策部分进战茶镈和罗城,三日破之,斩首三千级,溺水死万人。
阿罗那顺委国走,合散兵复阵,师仁禽之,俘斩千计。
馀众奉王妻息阻乾陀卫江,师仁击之,大溃,获其妃、王子,虏男一女万二千人,杂畜三万,降城邑五百八十所。
东天竺王一尸一鸠摩送牛马三万馈军,及弓、刀、宝缨络。
迦没路国献异物,并上地图,请老子象。
玄策执阿罗那顺献阙下。
有司告宗庙,帝曰:“夫人耳目玩声色,口鼻耽臭味,此败德之原也。
婆罗门不劫吾使者,宁至俘虏邪?”
擢玄策朝散大夫。
得方士那逻迩娑婆寐,自言寿二百岁,有不死术,帝改馆使治丹,命兵部尚书崔敦礼护视。
使者驰天下,采怪药异石,又使者走婆罗门诸国。
所谓畔茶法水者,出石臼中,有石象人守之,水有七种色,或热或冷,能销草木金铁,人手入辄烂,以橐它髑髅转注瓠中。
有树名咀赖罗,叶如梨,生穷山崖腹,前有巨虺守一穴一,不可到,欲取叶者,以方镞矢射枝则落,为群鸟衔去,则又射,乃得之。
其诡谲类如此。
后术不验,有诏听还,不能去,死长安。
高宗时,庐伽逸多者,东天竺乌茶人,亦以术进,拜怀化大将军。
乾封三年,五天竺皆来朝。
开元时,中天竺遣使者三至;南天竺一,献五色能言鸟,乞师讨大食、吐蕃,丐名其军。
玄宗诏赐怀德军。
使者曰:“蕃夷惟以袍带为一宠一。”
帝以锦袍、金革带、鱼袋并七事赐之;北天竺一来朝。
摩揭它,一曰摩伽陀,本中天竺属国。
环五千里,土沃宜稼穑,有异稻巨粒,号供大人米。
王居拘阇揭罗布罗城,或曰俱苏摩补罗,曰波吒厘子城,北濒殑伽河。
贞观二十一年,始遣使者自通于天子,献波罗树,树类白杨。
太宗遣使取熬糖法,即诏扬州上诸蔗,拃沈如其剂,色味愈西域远甚。
高宗又遣王玄策至其国摩诃菩提祠立碑焉。
后德宗自制钟铭,赐那烂陀祠。
又有那揭者,亦属国也,贞观二十年,遣使者贡方物。
乌茶者,一曰乌伏那,亦曰乌苌,直天竺南,地广五千里,东距勃律六百里,西罽宾四百里。
山谷相属,产金、铁、蒲陶、郁金。
稻岁熟。
人柔诈,善禁架术。
国无杀刑,抵死者放之穷山。
罪有疑,饮以药,视溲清浊而决轻重。
有五城,王居术瞢蘖利城,一曰瞢揭厘城,东北有达丽罗川,即乌苌旧地。
贞观十六年,其王达摩因陀诃斯遣使者献龙脑香,玺书优答。
大食与乌苌东鄙接,开元中数诱之,其王与骨咄、俱位二王不肯臣,玄宗命使者册为王。
章求拔国,或曰章揭拔,本西羌种。
居悉立西南四山中,后徙山西,与东天竺接。
衣服略相类,因附之。
地袤八九百里,胜兵二千人。
无城郭,好钞暴,商旅患之。
贞观二十年,其王罗利多菩伽因悉立国遣使者入朝。
玄策之讨中天竺,发兵来赴,有功,由是职贡不绝。
悉立当吐蕃西南,户五万,城邑多旁涧溪。
男子缯束头,衣氈褐。
妇人辫发,短裙。
昏姻不以财聘。
其谷宜粳稻、麦、豆。
死者葬于野,不封树,丧制为黑衣,满年而除。
刑有刖、劓。
常羁属吐蕃。
罽宾,隋漕国也,居葱岭南,距京师万二千里而赢,南距舍卫三千里。
王居脩鲜城,常役属大月氏。
地暑湿,人乘象,俗治浮屠法。
武德二年,遣使贡宝带、金锁、水一精一盏、颇黎状若酸枣。
贞观中献名马。
太宗诏大臣曰:“朕始即位,或言天子欲耀兵,振伏四夷,惟魏徵劝我脩文德,安中夏;中夏安,远人伏矣。
今天下大安,四夷君长皆来献,此徵力也。”
遣果毅何处罗拔等厚赍赐其国,并抚尉天竺。
处罗拔至罽宾,王东向稽首再拜,仍遣人导护使者至天竺。
十六年,献褥特鼠,喙尖尾赤,能食蛇,螫者嗅且尿,疮即愈。
国人共传王始祖曰馨孽,至曷撷支传十二世。
显庆三年,以其地为脩鲜都督府。
龙朔初,拜其王脩鲜等十一州诸军事、脩鲜都督。
开元七年,遣使献天文及秘方奇药,天子册其王为葛逻达支特勒。
后乌散特勒洒年老,请以子拂菻罽婆嗣,听之。
天宝四载,册其子勃匐准为袭罽宾及乌苌国王。
乾元初使者朝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