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书
列传第一百四十七中 南蛮中
元和三年,异牟寻死,诏太常卿武少仪持节吊祭。
子寻阁劝立,或谓梦凑,自称“膘信”,夷语君也。
改赐元和印章。
明年死,子劝龙晟立,一婬一肆不道,上下怨疾。
十一年,为弄栋节度王嵯巅所杀,立其弟劝利。
诏少府少监李铣为册立吊祭使。
劝利德嵯巅,赐氏蒙,封“大容”,蛮谓兄为“容”。
长庆三年,始赐印。
是岁死,弟丰祐立。
丰祐趫敢,善用其下,慕中国,不肯连父名。
穆宗使京兆少尹韦审规持节临册。
丰祐遣洪成酋、赵龙些、杨定奇入谢天子。
于是,西川节度使杜元颖治无状,障候弛沓相蒙,时大和三年也。
嵯巅乃悉众掩邛、戎、巂三州,陷之。
入成都,止西郛十日,慰赉居人,市不扰肆。
将还,乃掠子女、工技数万引而南,人惧自一杀者不胜计。
救兵逐,嵯巅身自殿,至大度河,谓华人曰:“此吾南境,尔去国,当哭。”
众号恸,赴水死者十三。
南诏自是工文织,与中国埒。
明年,上表请罪。
比年使者来朝,开成、会昌间再至。
大中时,李琢为安南经略使,苛墨自私,以斗盐易一牛。
夷人不堪,结南诏将段酋迁陷安南都护府,号“白衣没命军”。
南诏发硃一弩一佉苴三千助守。
然朝贡犹岁至,从者多。
杜悰自西川入朝,表无多内蛮傔,丰祐怒,即慢言索质子。
会宣宗崩,使者告哀。
是时,丰祐亦死,坦绰酋龙立,恚朝廷不吊恤;又诏书乃赐故王,以草具进使者而遣。
遂僭称皇帝,建元建极,自号大礼国。
懿宗以其名近玄宗嫌讳,绝朝贡。
乃陷播州。
安南都护李鄠屯武州,咸通元年,为蛮所攻,弃州走。
天子斥鄠,以王宽代之。
明年,攻邕管,经略使李弘源兵少不能拒,奔峦州。
南诏亦引去。
诏殿中监段文楚为经略使,数改条约,众不悦,以胡怀玉代之。
南诏知边人困甚,剽掠无有,不入寇。
杜悰当国,为帝谋,遣使者吊祭示恩信,并诏骠信以名嫌,册命未可举,必易名乃得封。
帝乃命左司郎中孟穆持节往,会南诏陷巂州,穆不行。
安南桃林人者,居林西原,七绾洞首领李由独主之,岁岁戍边。
李琢之在安南也,奏罢防冬兵六千人,谓由独可当一队,遏蛮之入。
蛮酋以女妻由独子,七绾洞举附蛮,王宽不能制。
三年,以湖南观察使蔡袭代之,发诸道兵二万屯守,南诏怛畏不敢出。
会诏左庶子蔡京经制岭南,忌袭功,有所欲,沮坏之,乃言:“南方自无虞,武夫幸功,多聚兵耗馈运,请还戍兵惜财用。”
袭执不可,愿留五千兵,累表不报。
即极陈南诏伺隙久,有十必死状。
朝廷昏肆,不省也。
京还奏,得意甚,复诏为宣慰安一抚使。
即建析广州为岭南东道,邕州为西道,以龚、象、藤、岩为隶州。
乃拜京西道节度使。
京褊忮贪克,峻条令,为砲熏刳斮法,下愁毒,为军中所逐,走藤州,矫制作攻讨使印,召乡兵比道军攻邕州,不克,众溃,贬死崖州。
以桂管观察使郑愚代节度。
南诏攻交州,进略安南,袭请救,发湖、荆、桂兵五千屯邕州。
岭南韦宙奏:“南诏必袭邕管,不先防近而图远,恐捣虚绝粮道,且深入。”
乃诏袭按军海门,诏郑愚分兵御之。
袭请济师,以山南东道兵千人赴之。
南诏酋将杨思僭、麻光高以兵六千薄城而屯。
四年正月,攻益急,袭录异牟寻盟言系矢上射入其营,不答。
俄而城陷,袭阖宗死者七十人,幕府樊绰取袭印走度江。
荆南兵入东郛苦战,斩南诏二千级。
是夜,蛮遂屠城。
有诏诸军保岭南,更以秦州经略使高骈为安南都护。
帝见输发频,罢游幸,不奏乐,宰相杜悰以为非是,止之。
南诏稍一逼一邕州,郑愚自陈非将帅才,愿更择人。
会康承训自义成来朝,乃授岭南西道节度使,发荆、襄、洪、鄂兵万人从之。
承训辞兵寡,乃大兴诸道兵五万往。
六月,置行交州于海门,进为都护府,调山东兵万人益戍,以容管经略使张茵镇之。
因命经略安南,茵逗留不敢进。
安南之陷,将吏遗人多客伏溪洞,诏所在招还救恤之,免安南赋入二年。
韦宙请分兵屯容、藤披蛮势。
五年,南诏回掠巂州以摇西南。
西川节度使萧鄴率属蛮鬼主邀南诏大度河,败之。
明年,复来攻。
会刺史喻士珍贪狯,一陰一掠两林东蛮口缚卖之,以易蛮金,故开门降。
南诏尽杀戍卒,而士珍遂臣于蛮。
安南久屯,两河锐士死瘴毒者十七,宰相杨收议罢北军,以江西为镇南军,募强一弩一二万建节度,且地便近,易调发。
诏可。
夏侯孜亦以张茵懦,不足事,悉以兵授高骈。
骈以选士五千度江,败林邑兵于邕州,击南诏龙州屯,蛮酋烧赀畜走。
酋龙遣杨缉思助酋迁共守安南,以范脆些为安南都统,赵诺眉为扶邪都统。
七年六月,骈次交州,战数胜,士酣斗,斩其将张诠。
李溠龙举众万人降,拔波风三壁。
缉思出战,败,还走城。
士乘之,超堞入,斩酋迁、脆些、诺眉,上首三万级,安南平。
初,酋龙遣清平官董成等十九人诣成都,节度使李福将廷见之,成辞曰:“皇帝奉天命改正朔,请以敌国礼见。”
福不许。
导译五返,日旰士倦,议不决。
福怒,命武士捽辱之,械系于馆。
俄而刘潼代福节度,即挺其系,表纵还。
有诏召成等至京师,见别殿,赐物良厚,慰遣还国。
明年,酋龙使杨酋庆等来谢释囚。
初,李师望建言:“成都经扌忽蛮事,旷日不能决,请析邛、蜀、嘉、眉、黎、雅、巂七州为定边军,建节度制机事,近且速。”
天子谓然,即诏师望为节度使,治邛州。
邛距成都才五舍,巂州最南,去邛乃千里,缓急首尾不相副,而师望利专制,讳不言。
裒积无厌,私贿以百万计。
又欲激蛮怒,幸有功,乃杀酋庆等。
既而戍士怒,将醢师望以逞,会召还,以窦滂代之。
滂沓冒尤不法,诛责苛纤甚师望。
时蛮役未兴,而定边已困。
酋龙怨杀其使,十年,乃入寇。
以军缀青溪关,密引众伐木开道,径雪岥,盛夏,卒冻死者二千人。
出沐源,窥嘉州,破属蛮,遂次沐源。
滂遣兗海兵五百往战,一军覆。
酋龙乃身自将,督众五万侵巂州,攻青溪关。
屯将杜再荣绝大度河走,诸屯皆退保北涯。
蛮攻黎州,诡服汉衣,济江袭犍为,破之。
裴回陵、荣间,焚庐舍,掠粮畜。
薄嘉州,刺史杨忞与南诏夹江而军,士攒射,蛮不得进,一陰一自上游济,背击王师,杀忠武将颜庆师,忞走,嘉州陷。
明年正月,攻杜再荣,滂自勒兵战。
酋龙遣使者十辈请和,滂信之,语未半,蛮桴争岸,噪而进。
滂不知所为,将自一杀,武宁将苗全绪止之,殊死战,蛮稍却,滂乃遁,全绪殿而行。
黎州陷,人走匿山谷,蛮掠金帛不胜负。
入自邛崃关,围雅州,遂击邛州。
是冬,滂弃州,壁导江,储赀峙械皆亡矣。
酋龙进攻成都,次眉州,坦绰杜元忠日夜教酋龙取全蜀。
于是西川节度使庐耽遣其副王偃、中人张思广约和,蛮强之使南面拜,然卒不见酋龙而还。
蛮次新津,耽复遣副谭奉祀好言申约,蛮留之。
耽畏援军未集,即飞请天子降大使通好,以纾其深入。
懿宗驰遣太仆卿支详为和蛮使。
蛮本无谋,不能乘机会鼓行亟驱,但蚍结蝇营,忸卤剽小利,处处留屯,故蜀孺老得扶携悉入成都。
阇里皆满,户所占地不得过一一床一,雨则冒箕盎自庇。
城中井为竭,则共饮摩诃池,至争捽溺死者,或欻沙取滴饮之。
死不能具棺,即共坎瘗。
故泸州刺史杨庆复为耽治攻具、蔺石,置牢城兵,八将主之,树笓格,夜列炬照城,守具雄新。
又选悍士三千,号“突将”,为长刀、巨挝斧,分左右番休,日隶于军,士心侈欲斗。
而酋龙自双流徐行,内欲报董成之辱,因绐耽请上介至军议事。
耽遣节度副使柳槃往见杜元忠议和,元忠妄言:“帝见耽,请具车盖葆翣。”
槃未能决,还。
蛮以三百骑负幄幕来,大言曰:“供帐隋蜀王听事,为骠信行在。”
耽不许,乃驰去。
蛮稍前,傅外郛。
于是游弈使王昼督援兵三千屯毘桥;窦滂亦以其军自导江来,将与大军掎角,然战不甚力,小不胜即保广汉。
自以失定边,觊成都陷,得薄其罪。
会有诏斥徙,军遂无功。
耽部将李自孝者,与刺史喻士珍善。
士珍臣蛮,自孝一陰一与贼通,乃说耽城下莳苇稻,潴水颓城,举府不之觉。
蛮攻城,自孝守陴,树麾以自表。
麾所指,蛮辄攻之,为下所觉,耽杀自孝以徇。
城左有民楼肆,蛮俯射城中,耽募勇士烧之,器械俱尽。
二月,蛮以云梁、鹅车四面攻,士叫呼,鹅车未至,陴者以巨索钩系,投膏炬,车焚,箱间蛮卒尽死。
耽遣李、张察率突将战城下,俘斩二千级。
蛮彻民鄣落为蓬笼如车{厶大},下设枕木,推而前,不及城丈,匿蛮其内以一穴一墉。
杨忞以坰贮粪沈泼蛮,蛮不能处;注以铁液,蓬笼皆火。
然南诏负众,益治器械,斧兵昼夜有声,将击锦楼,众失色。
耽遣将出,三面苦战,蛮引却。
蛮利夜晦,辄薄城,闻呼啸,众齐奋。
城上施铁笼千炬,贼来不得隐,屯夫终夜哄,蛮不能侵。
支详遣谍与约好,且谓耽毋多杀以速蛮和。
是时,传言救师至,城中合噪开门,士争出迎军,南诏搏战不解。
日入,判官程克裕以北门兵二千乘之,蛮乃走。
耽犹遗之书,谢不得已交兵,且请和。
士脱铠迎支详,详陈所赍,植二旗,署曰“赐云南币物”。
谓蛮使者曰:“天子诏云南和解,而兵薄成都,奈何?请退舍撤警以修好。”
或劝详:“蛮多诈,毋入死地。”
详不行。
蛮复围成都,夜穿西北隅,犁旦乃觉,即颓茭火于壖,蛮皆死一穴一中。
以铁絙曳云輣仆之,燎作,少选尽,益固守。
是时,帝遣东川节度使颜庆复为大度河制置、剑南应接使,兵次新都,博野将曾元裕败蛮兵,斩二千级。
南诏骑数万晨压官军以骋,大将宋威以忠武兵战,斩首五千,获马四百尾。
南诏退屯星宿山,威进戍沱江。
酋龙遣酋望至支详所请和,详曰:“今列城固守,北军望功,归语而主,审自度。”
耽遣锐将趣蛮壁烧攻具,杀二千人,为南诏所蹑,却而溃。
蛮闻凤翔、山南军且来,乃迎战毘桥,不胜,趋沱江,为伏士所击,又败。
城中出突将,夜火蛮营,酋龙、坦绰身督战。
后三日,王师夺升迁梁,蛮大败,夜烧亭传,乘火所向,雨矢射王师。
威疏军行,向矢所发丛射之。
两军不能决,各解去。
酋龙知不敌,夜彻营南奔,至双流,江无梁,计穷,将赴水死,或止之曰:“今北军与成都兵合,若来追,我无类矣。
不如伪和以纾急;不然,死未晚。”
乃来请。
三日梁成而济,即断梁,按队缓驱。
黎州刺史严师本收散卒保邛州,酋龙惧,围二日去。
蛮俘华民,必劓耳鼻已,纵之,既而居人刻木为耳鼻者什八。
庆复之来,众以其弟庆师死于蛮,必甘心。
及成都不破,以己功轻,乃按军广溪,纵残寇,人人切齿。
初,成都无隍堑,乃教耽浚隍,广三丈,作战棚于埤,列左右屯营,营别五区。
区卒五十,莳皁荚夹壕,后三年合拱。
又为大连一弩一。
自是南诏惮之。
酋龙年少嗜杀戮,亲戚异己者皆斩,兵出无宁岁,诸国更雠忿,屡覆众,国耗虚。
蜀之役,男子十五以下悉发,妇耕以饷军。
十四年,坦绰复寇蜀,絙舟大度河以济,为刺史黄景复击却之。
众循河而南,夜桴上流兵,夹攻濒水诸屯,景复败,走还黎州。
蛮蹑追,为景复所败。
会蛮踵来,还攻大度河,仆旗息鼓,请曰:“坦绰欲上书天子白冤事。”
戍兵信之,不战。
桥成而济,黎州陷。
遂攻雅州,击定边军,卒溃入邛州。
成都大震,人亡入玉垒关,士乘城。
坦绰遣使者王保城等四十人赍骠信书遗节度使牛丛,欲假道入朝,请憩蜀王故殿。
丛欲许之,杨庆谏曰:“蛮无信,彼礼屈辞甘,诈我也。
请斩其使,留二人还书。”
丛因责之曰:“诏王之祖,六诏最小夷也。
天子录其勤,合六诏为一,俾附庸成都,名之以国,许子弟入太学,使习华风,今乃自绝王命。
且雀蛇犬马,犹能报德,王乃不如虫鸟乎?比成都以武备未修,故令尔突我疆埸。
然毘桥、沱江之败,积胔附城,不四年复来。
今吾有十万众,舍其半未用。
以千人为军。
十军为部,骁将主之。
凡部有强一弩一二百,镈斧辅之;劲弓二百,越银刀辅之;长戈二百,掇刀辅之;短矛二百,连锤辅之。
又军四面,面有铁骑五百。
悉收刍薪、米粟、牛马、犬豕,清野待尔。
吾又能以旁骑略尔樵采。
我一日出以一部与尔战,部别二番,日中而代;日昃一部至,以夜屯,月明则战,黑则休,夜半而代。
凡我兵五日一杀敌,尔乃昼夜战,不十日,懵且死矣。
州县缮甲厉兵,掎角相从,皆蛮之深雠,虽女子能齽齘薄贼,况强夫烈士哉!尔祖尝奴事西蕃,为尔仇家,今顾臣之,何恩雠之戾邪?蜀王故殿,先世之宝宫,非边夷所宜舍,神怒人愤,骠信且死!”丛犹火郊民室庐观阁,严兵为固守计。
坦绰至新津而还,回寇黔中,经略使秦匡谋惧,奔荆南。
会僖宗立,遣金吾将军韩重持节往使。
俄攻黎州,景复击走之。
乾符元年,劫略巂、雅间,破黎州,入邛崃关,掠成都,成都闭三日,蛮乃去。
诏徙天平军高骈领西川节度使,乃奏:“蛮小丑,势易制。
而蜀道险,馆饷穷覂。
今左神策所发长武、河东兵多,用度繁广。
且彼皆扼制羌戎,不可以弛备。”
诏乃罢长武等兵。
骈至不淹月,阅一精一骑五千,逐蛮至大度河,夺铠马,执酋长五十斩之,收邛崃关,复取黎州,南诏遁还。
骈召景复责大度河之败,斩以徇。
戍望星、清溪等关。
南诏惧,遣使者诣骈结好,而踵出兵寇边,骈斩其使。
初,安南经略判官杜骧为蛮所俘,其妻,宗室女也,故酋龙使奉书丐和。
骈答曰:“我且将百万众至龙尾城问尔罪。”
酋龙大震。
自南诏叛,天子数遣使至其境,酋龙不肯拜,使者遂绝。
骈以其俗尚浮屠法,故遣浮屠景仙摄使往,酋龙与其下迎谒且拜,乃定盟而还。
遣清平官酋望赵宗政、质子三十入朝乞盟,请为兄弟若舅甥。
诏拜景仙鸿胪卿、检校左散骑常侍。
骈结吐蕃尚延心、嗢末鲁耨月等为间,筑戎州马湖、沐源川、大度河三城,列屯拒险,料壮卒为平夷军,南诏气夺。
酋龙恚,发疽死,伪谥景庄皇帝。
子法嗣,改元贞明、承智、大同,自号大封人。
法年少,好畋猎酣逸,衣绛紫锦罽,镂金带。
国事颛决大臣。
乾符四年,遣陀西段羌宝诣邕州节度使辛谠请修好,诏使者答报。
未几,寇西川,骈奏请与和亲,右谏议大夫柳韬、吏部侍郎崔澹丑其事,上言:“远蛮畔逆,乃因浮屠诱致,入议和亲,垂笑后世。
骈职上将,谋乘谬,不可从。”
遂寝。
蛮使者再入朝议和亲,而骈徙荆南,持前请不置。
宰相郑畋、庐携争不决,皆赐罢。
辛谠遣幕府徐云虔摄使者往觇。
到善阐府,见骑数十,曳长矛,拥绛服少年,硃缯约发。
典客伽陀酋孙庆曰:“此骠信也。”
问天子起居,下马揖客,取使者佩刀视之,自解左右钮以示。
乃除地剚三丈版,命左右驰射。
每一人射,法束马逐以为乐,数十发止。
引客就幄,侲子捧瓶盂,四女子侍乐饮,夜乃罢。
又遣问客《春秋》大义,送使者还。
是时,骈徙节镇海,劾澹等沮议,帝蒙弱不能晓,下诏尉解。
西川节度使崔安潜上言:“蛮蓄鸟兽心,不识礼义,安可以贱隶尚贵主,失国家大体?澹等议可用。
臣请募义征子,率十户一保,愿发山东锐兵六千戍诸州,比五年,蛮可为奴。”
久之,帝手诏问安潜和亲事,答曰:“云南姚州譬一县,中国何资于彼而遣重使,加厚礼?彼且妄谓朝廷畏怯无能为,脱有它请,陛下何以待之?且天宗近属,不可下小蛮夷。
臣比移书,不言舅甥,黜所僭也。
有如蛮使者不复至,当遣谍人伺其隙,可以得志。”
南诏知蜀强,故袭安南,陷之,都护曾衮奔邕府,戍兵溃。
会西川节度使陈敬瑄申和亲议,时庐携复辅政,与豆庐彖皆厚骈,乃谲说帝曰:“陛下初即位,遣韩重使南诏,将官属留蜀期年,费不赀,蛮不肯迎。
及骈节度西川,招嗢末,缮甲训兵,蛮夷震动,遣赵宗政入献,见天子,附骠信再拜;云虔之使,骠信答拜。
其于礼不为少。
宣宗皇帝收三州七关,平江、岭以南,至大中十四年,内库赀积如山,户部延资充满,故宰相敏中领西川,库钱至三百万缗,诸道亦然。
咸通以来,蛮始叛命,再入安南、邕管,一破黔州,四盗西川,遂围庐耽,召兵东方,戍海门,天下一騷一动,十有五年,赋输不内京师者过半,中藏空虚,士死瘴厉,燎骨传灰,人不念家,亡命为盗,可为痛心!前年留宗政等,南方无虞,及遣还,彼犹冀望。
蒙法立三年,比兵不出要防,其蓄力以间我虞。
今朝廷府库匮,甲兵少,牛丛有北兵七万,首尾奔冲不能救,况安南客戍单寡,涉冬寇祸可虞。
诚命使者临报,纵未称臣,且伐其谋,外以縻服蛮夷,内得蜀休息也。”
帝谓然,乃以宗室女为安化长公主许婚。
拜嗣曹王龟年宗正少卿,为云南使,大理司直徐云虔副之;内常侍刘光裕为云南内使,霍承锡副之。
及还,具言骠信诚款,以为敬瑄功,故进检校司空,赐一子官。
法遣宰相赵隆眉、杨奇混、段义宗朝行在,迎公主。
高骈自扬州上言:“三人者,南诏心腹也,宜止而鸩之,蛮可图也。”
帝从之。
隆眉等皆死,自是谋臣尽矣,蛮益衰。
中和元年,复遣使者来迎主,献珍怪氈罽百一床一,帝以方议公主车服为解。
后二年,又遣布燮杨奇朋友肱来迎,诏检校国子祭酒张谯为礼会五礼使,徐云虔副之,宗正少卿嗣虢王约为婚使。
未行,而黄巢平,帝东还,乃归其使。
法死,伪谥圣明文武皇帝。
子舜化立,建元中兴。
遣使款黎州修好,昭宗不答。
后中国乱,不复通。
先是,有时傍、矣川罗识二族,通号“八诏”。
时傍母,归义女也。
其女复妻阁罗凤。
初,咩罗皮之败,时傍入居厓川州,诱上一浪一千馀,势稍张,为阁罗所猜,徙置白厓城。
后与矣川罗识诣神川都督求自立为诏,谋泄被杀。
矣川罗识奔神川,都督送之罗些城。
蒙巂诏,最大。
其王巂辅首死,无子,弟佉一陽一照立。
佉一陽一照死,子照原立,丧明,子原罗质南诏。
归义欲并国,故归其子原罗,众果立之。
居数月,使人杀照原,逐原罗,遂有其地。
越析诏,或谓磨些诏,居故越析州,西距曩葱山一日行。
贞元中,有豪酋张寻求烝其王波冲妻,因杀波冲。
剑南节度使召寻求至姚州,杀之。
部落无长,以地归南诏。
波冲兄了于赠持王所宝鐸鞘东北度泸,邑于龙佉河,才百里,号双舍。
使部酋杨堕居河东北。
归义树壁侵于赠,不克。
阁罗凤自请往击杨堕,破之,于赠投泸死。
得鐸鞘,故王出军必双执之。
一浪一穹诏,其王丰时死,子罗鐸立。
罗鐸死,子鐸罗望立,为一浪一穹州刺史,与南诏战,不胜,挈其部保剑川,更称剑一浪一。
死,子望偏立。
望偏死,子偏罗矣立。
偏罗矣死,子罗君立。
贞元中,南诏击破剑川,虏罗君,徙永昌。
凡一浪一穹,邆睒、施一浪一,皛谓之一浪一人,亦称“三一浪一”。
邆睒诏,其王丰咩,初据邆睒,为御史李知古所杀。
子咩罗皮自为邆川州刺史,治大厘城,归义袭败之,复入邆睒,与一浪一穹、施一浪一合拒归义。
既战,大败,归义夺邆睒,咩罗皮走保野共川。
死,子皮罗邓立。
皮罗邓死,子邓罗颠立。
邓罗颠死,子颠文托立。
南诏破剑川,虏之。
徙永昌。
施一浪一诏,其王施望欠居矣苴和城。
有施各皮者,亦八诏之裔,据石和城。
阁罗凤攻虏之,而施望欠孤立,故与咩罗皮合攻归义,不胜。
归义以兵胁降其部,施望欠以族走永昌,献其女遗南诏丐和,归义许之,度兰江死。
弟望千走吐蕃,吐蕃立为诏,纳之剑川,众数万。
望千死,子千旁罗颠立。
南诏破剑川,千旁罗颠走泸北。
三一浪一悉灭,唯千旁罗颠及矣川罗识子孙在吐蕃。
赞曰:唐之治不能过两汉,而地广于三代,劳民费财,祸所繇生。
晋献公杀嫡,贼二公子,号为暗君。
明皇一日杀三庶人,昏蔽甚矣。
鸣呼!案子不相信,而远治阁罗凤之罪,士死十万,当时冤之。
懿宗任相不明,籓镇屡畔,南诏内侮,屯戍思乱,庞勋乘之,倡戈横行。
虽凶渠歼夷,兵连不解,唐遂以亡。
《易》曰:“丧牛于易。”
有国者知戒西北之虞,而不知患生于无备。
汉亡于董卓,而兵兆于冀州;唐亡于黄巢,而祸基于桂林。
《易》之意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