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义
第九回 逆水潭中不见大人印 山神庙内巧遇恶喽兵
且说卢爷、韩二义要奔坟前痛哭,被蒋四爷揪住,言道:“二位哥哥,你们是看见坟,以为是五弟的坟,要过去哭去,是也不是?”
大爷哭哭涕涕的言道:“见着五弟的坟墓,焉有不恸之理?”
蒋爷说:“要真是五弟的坟,哭死也应当。
无奈五弟没死,我实对二位哥哥说罢,五弟追印让王一爷拿住了,王一爷一爱一他,劝他降王一爷,他焉肯降?君山钟雄因是王一爷的一一党一,他文中过进士,武中过探花,有些个韬略。
他出的主意,把老五幽囚起来,假作坟墓,立上石碑,以作打鱼的香饵。
他知道五弟交的都是侠义的朋友,知晓坟墓在此,必要前来祭墓,岂不是来一个拿一个?”
卢爷问:“怎见得?”
四爷说:“你看前面明堂那里,明显著埋伏,不是战壑,就是陷坑。”
大爷问:“怎么看见?”
四爷说:“你瞧祭桌前亮亮的一块黄土地,山上那里有平平的黄土地,下面必有埋伏。
过去被捉,死倒不怕,幽囚起来全归降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得,那还了得。”
卢爷一看,果然山上各处皆是石头,惟有坟前一块土地,可见得是有假,只可半情半疑,被蒋爷拉住。
往北走小三神山、山神庙、东山墙,至上天梯,就听见水声大作,类如牛吼。
再瞧上天梯,一蹬一蹬的石阶,直上直下,如梯子一样。
果然东北有一个大水潭,水势乱转,“哗喇哗喇”的声如鼎沸。
卢爷说:“此潭利害。”
四爷道:“固然是利害。
我看过天下的水图,真是个水眼,寒则透骨。”
大爷道:“不好就别下去。”
四爷说:“谁教印信在潭中,就是开水锅,我也得下去。”
卢爷大哭:“下去就够活的。”
四爷说:“多么丧气。
你别下去了,在此巡风,遇喽兵辨别辨别。
你可也别哭,教人看见,全走不了。”
卢爷无奈点头,只瞧着二爷、四爷下去。
至寒潭,四爷换了水湿衣靠,下潭工夫甚大,不见上来。
又知道四爷身一体软,若水又凉,工夫又大,准死。
大爷叫:“四爷陰魂在前,少等片刻,愚兄在五爷坟上哭他一场。”
就也不管巡风了。
转头至山神庙前,在一旁有块卧牛青石上一坐,把夜行衣包袱一丢,就听见庙内呼救说:“救人哪!救人!”大爷生来是侠肝义胆,专一爱一管人间不平之事,听妇女呼救,站起来到庙门口。
门隔扇半掩,由缝内一看,有一男子喽兵的打扮,面向西北,有一妇女,年近三旬,面向东南。
虽是乡间妇女,倒也素净。
眼含痛泪,口中嚷道:“救人哪!杀了人了!”正被卢爷看见。
那喽兵笑嘻嘻的言道:“嫂嫂不用嚷,左右无人,天气已晚,你要喊了我们伙计来,更不好了。
不如就是你我二人在此,倒也无人知晓。”
卢爷连瞧带听,喽兵说了好些不是人行的话,把肺都气炸了。
一抬腿,“嗑(口叉)”的一声,那隔扇上纂踹折,恰巧的往下一拍,正把喽兵压在底下,闹了个嘴扎地。
卢爷蹿进来,用足一踢,将隔扇踢开,解喽兵的腰带,将二臂捆起。
再看妇人,由那边半开隔扇斜身跑出去了,并未给卢爷道谢。
大爷也不嗔怪。
喽兵被隔扇压了一下,又将二臂捆起,只当是一块的伙伴,说:“别玩笑,有这么着玩的么?”
抬头一瞧卢大爷,吓了一跳,只见他头上戴紫缎子六瓣壮帽,绢帕拧头,斜拉茨菇叶,紫缎子箭袖袍,鹅黄丝鸾带,墨灰色的衬衫,青缎压云根薄底鹰脑窄腰快靴。
肋下佩带一口轧把峭尖雁翎势钢刀,绿沙鱼皮鞘子,金什件,金吞口,紫挽手绒绳飘摆,悬于左肋之下。
幌荡荡身高九尺,紫巍巍一张脸面,类如紫玉一般。
两道箭眉斜入天仓,一双虎目圆翻,皂白分明。
面形丰满,大耳一垂轮。
五绺长髯很根见肉,故此未做官人,称为美髯员外。
这位爷秉一性一刚直诚笃,仁人君子之风,排难解忿,济困扶危,有求必应,喜忠正,憎一奸一佞,一爱一的孝子贤孙,义夫节妇;恨的贪一官污吏,土豪恶棍,到处专管不平之事。
可巧遇见他老人家,喽兵吓的真魂出壳,连连往上叩头,说道:“爷爷你打那里来?”
卢爷“哼”了一声,把刀拉出约有三寸有馀,言道:“你与那妇一方才讲些什么?作此伤天害理之事,当在刀下作鬼。”
喽兵说:“爷爷慢着,方才那是我盟嫂,嫂子、叔有个离戏,我合他闹着玩,他就急了,可巧让爷爷瞧见。
你别生气,叔嫂玩笑,古之常理。”
卢爷唾了他一口:“呸!呸!什么东西!问你叫什么名字?那里的喽兵?”
“爷爷要问,我是君山旱八寨头一寨,是巡捕寨的喽兵,姓一毛一,叫一毛一嘎嘎。”
大爷说:“听你这个名,就不是好人。
我且问你,前边五接松这坟地是什么人的?”
一毛一嘎嘎道:“这个人提起来,英名贯宇宙。
你横竖也听见说过,是金华府人氏,后在陷空岛五人结拜,人称五义,号曰五鼠。
有个锦一毛一鼠白玉堂,身居护卫之职,闹过东京,龙图阁和诗,万岁一喜封官。
如今跟随颜按院大人,至襄陽查办事件。
不料王一爷派人去将按院大人的印盗来。
此人一怒,追至王府,进八卦连环堡,上冲霄楼拿印,一旦失脚,由天宫网坠一落下去,教十八扇网罩住。
更道地沟内有一百弓一弩一手,围住铜网乱一弩一齐发。”
卢大爷说:“可射在致命处没有?你、你、你、你、你、快些说来!”一毛一嘎嘎说:“岂止射在致命处,射成大刺猖一般。
一弩一箭上全有毒一药,毒气归心,可怜老爷子一命呜呼!称的起是为国尽忠。
死后还拉了个垫背的,把个张华拿刀扎死。
依王一爷埋在盆底坑,封他个镇楼将军,与王一爷镇楼。
有个魏先生出的主意,送往君山交给我们寨主爷,平地起坟,前头挖下战壑,招侠义前来祭墓,好拿人。
我们寨主接着这个古瓷坛,念起他是个英雄,常言说的是‘好汉一爱一好汉,惺惺喜惺惺’,找了一块风水所在,可着我们君山的人,一晚晌的工夫修得了一块坟地。
每天派我们祭奠一次,烧钱挂纸,还得真哭,不哭回去还是挨打。
皆因我带着小童,一个叫三多,一个叫九如,担着食盒,可巧我遇见路大一嫂子,挤在庙中,二人说笑两句,被爷爷看见,这就是已往从前。”
一毛一嘎嘎跪在那里,低着头说了半天,一抬脸,看卢爷靠着那扇隔扇,按着刀,瞪着眼,一语不发。
“呀!爷爷睡着了。”
那知道卢爷听在射成大刺猖那句话时,心里一疼,就昏死过去了,耳边听见“唿噜唿噜”的,就不知说些什么。
你道为何不倒?有那扇隔扇靠住身一子。
嘎嘎看大爷不言语,就起身跑出去了。
卢爷被一阵风一飕,醒过来了,叫嘎嘎,再找不见。
出庙随叫随找。
那边有人在五接松松树之下,两个小童儿将盒打开,摆上祭礼,烧钱纸,叩头大哭:“五爷呀!”大爷一见,心中一疼,“咕咚”一声,躺于地上昏死过去了。
若问卢大爷的生死,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