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史
列传第二十八
○太不花
太不花,弘吉剌氏。
世为外戚,官最贵显。
太不花沉厚有大度,以世胄入官,累迁云南行省右丞,历通政使、上都留守、辽一陽一行省平章政事。
至正八年,太平为丞相,力荐太不花可大用,召入,为中书平章政事。
明年,太平既罢,脱脱复为相。
太不花因一党一于脱脱谋欲害太平,众由是不平之。
十二年,盗起河南,知枢密院事老章出师久无功,诏拜太不花河南行省平章政事,加太尉,将兵往代之。
未期月,平南一陽一、汝宁、唐、随,又下安陆、德安等路,招降服叛,动合事宜,军声大振。
十四年,脱脱以太师、右丞相总大兵征高邮,寻诏夺其兵一柄一,而升太不花本省左丞相,与太尉月阔察兒、枢密知院雪雪代总其兵。
山东、河北诸军悉令太不花节制。
而太不花乃以军士乏粮之故,颇骄傲不遵朝廷命令,军士又往往剽掠为民患。
十五年,监察御史也里忽都等劾其慢功虐民之罪,于是天子下诏尽夺其职,俾率领火赤温,从平章政事答失八都鲁征进。
顷之,复拜湖广行省左丞相,节制湖广、荆襄诸军,招捕沔一陽一、湖广等处水陆贼徒。
会朝廷复拜太平为中书左丞相,太不花闻之,意不能平,叹曰:“我不负朝廷,朝廷负我矣。
太平汉人,今乃复居中用事,安受逸乐,我反在外勤苦邪!”及击贼,贼且退,诸将皆欲乘胜渡江,而太不花乃反勒兵而退,以养锐为名。
其后贼犯汴梁,守臣请援兵,至十往反,太不花乃始率兵援汴梁,而犹按甲不进。
时睢、亳、太康俱已陷,边警日急。
或谏之曰:“贼旦夕且至,丞相兵不进何也?”
太不花顾左右大言曰:“我在,何物小寇敢犯境邪?若等毋多言,我自有神算也。”
既而纵军出掠,百里之内,荡然无遗。
继又渡师河北,声取曹、濮,遂驻于彰德、卫辉。
俄而曹、濮之贼夺窜晋、冀,大同亦相继不守,遂蔓延不可制。
朝廷以为忧,两遣重臣谕以密旨,授之成算,而太不花恬不为意。
是时,其子寿童以同知枢密院事将兵分讨山东,久无功,尝以事入奏,语言有骄慢意,帝由是恶之。
十八年,山东贼愈充斥,且一逼一近京畿,于是诏拜太不花中书右丞相,总其兵讨山东。
既渡河,即上疏以谓:“贼势张甚,军行宜以粮饷为先。
昔汉韩信行军,萧何馈粮,方今措画,无如丞相太平者,如令太平至军中供给,事乃可济,不然兵不能进矣。”
其意实衔太平,欲其至军中即害之也。
时参知政事卜颜帖木兒、张晋等分省山东,二人者尝劾寿童不进兵,太不花至,则以其馈运不前断遣之。
又以知枢密院事完者帖木兒为右丞之日尝劾其非,亦加以失误专制之罪,擅改其官,征至军欲害之。
事闻,廷议喧然。
而太平与太不花久有隙,会其疏来上,以其欲害己也,遂讽监察御史迷只兒海等劾其缓师拒命之罪,而于帝前力谮之。
于是乃下诏削其官爵,夺其兵一柄一,安置于盖州,以知枢密院事悟良哈台总其兵。
太不花闻有诏,夜驰诣刘哈剌不花求救解。
刘哈剌不花者,太不花故部将也,以破贼累有功,拜淮南行省平章政事,时驻兵保定。
见太不花来,因张乐大宴,举酒慷慨言曰:“丞相国家柱石,有大勋劳如此,天子终不害丞相,是必谗言间之耳。
我当自往见上言之,丞相毋忧也。”
哈剌不花即走至京,首见太平。
太平问其来何故,哈剌不花具以其故告之。
太平曰:“太不花大逆不道,今诏已下,尔乃敢辄妄言邪?不审处,祸将及尔矣。”
哈剌不花闻太平言,畏惧,噤不能发。
太平度太不花必在哈剌不花所,即语之曰:“尔能致太不花以来,吾以尔见上,尔功不细矣。”
哈剌不花因许之。
太平乃引入见帝,赐赉良渥。
初,刘哈剌不花之为部将于太不花也,与倪晦者同在幕下,太不花每委任晦,而哈剌不花计多阻不行,哈剌不花一心尝以为怨。
及是,知事已不可解,还,缚太不花父子送京师,未至,皆杀之于路。
○察罕帖木兒扩廓帖木兒
察罕帖木兒,字廷瑞,系出北庭。
曾祖阔阔台,元初随大军收河南。
至祖乃蛮台、父阿鲁温,皆家河南,为颍州沈丘人。
察罕帖木兒幼笃学,尝应进士举,有时名。
身长七尺,修眉覆目,左颊有三毫,或怒则毫皆直指。
居常慨然有当世之志。
至正十一年,盗发汝、颍,焚城邑,杀长吏,所过残破,不数月,江淮诸郡皆陷。
朝廷征兵致讨,卒无成功。
十二年,察罕帖木兒乃奋义起兵,沈丘之子弟从者数百人。
与信一陽一之罗山人李思齐合兵,同设奇计袭破罗山。
事闻,朝廷授察罕帖木兒中顺大夫、汝宁府达鲁花赤。
于是所在义士俱将兵来会,得万人,自成一军,屯沈丘,数与贼战,辄克捷。
十五年,贼势滋蔓,由汴以南陷邓、许、嵩、洛。
察罕帖木兒兵日益盛,转战而北,遂戍虎牢,以遏贼锋。
贼乃北渡盟津,焚掠至覃怀,河北震动。
察罕帖木兒进战,大败之,余一党一栅河洲,歼之无遗类,河北遂定。
朝廷奇其功,除中书刑部侍郎,阶中议大夫。
苗军以荥一陽一叛,察罕帖木兒夜袭之,虏其众几尽,乃结营屯中牟。
已而淮右贼众三十万掠汴以西,来捣中牟营。
察罕帖木兒结陈待之,以死生利害谕士卒。
士卒贾勇决死战,无不一当百。
会大风扬沙,自率猛士鼓噪从中起,奋击贼中坚,贼势遂披一靡一不能支,弃旗鼓遁走,追杀十余里,斩首无算。
军声益大振。
十六年,升中书兵部尚书,阶嘉议大夫。
继而贼西陷陕州,断殽、函,势欲趋秦、晋。
知枢密院事答失八都鲁方节制河南军,调察罕帖木兒与李思齐往攻之。
察罕帖木兒即鼓行而西,夜拔殽陵,立栅交口。
陕为城,阻山带河,险且固,而贼转南山粟给食以坚守,攻之猝不可拔。
察罕帖木兒乃焚马矢营中,如炊烟状,以疑贼,而夜提兵拔灵宝城。
守既备,贼始觉,不敢动,即渡河陷平陆,掠安邑,蹂晋南鄙。
察罕帖木兒追袭之,蹙之以铁骑。
贼回扼下一陽一津,赴水死者甚众。
相持数月,贼势穷,皆遁溃。
以功加中奉大夫、佥河北行枢密院事。
十七年,贼寻出襄樊,陷商州,攻武关,官军败走,遂直趋长安,至灞上,分道掠同、华诸州,三辅震恐。
陕西省台来告急。
察罕帖木兒即领大众入潼关,长驱而前,与贼遇,战辄胜,杀获以亿万计。
贼余一党一皆散溃,走南山,入兴元。
朝廷嘉其复关陕有大功,授资善大夫、陕西行省左丞。
未几,贼出自巴蜀,陷秦、陇,据巩昌,遂窥凤翔。
察罕帖木兒即先分兵入守凤翔城,而遣谍者诱贼围凤翔。
贼果来围之,厚凡数十重。
察罕帖木兒自将铁骑,昼夜驰二百里往赴。
比去城里所,分军张左右翼掩击之。
城中军亦开门鼓噪而出,内外合击,呼声动天地。
贼大溃,自相践蹂,斩首数万级,伏一尸一百余里,余一党一皆遁还。
关中悉定。
十八年,山东贼分道犯京畿。
朝廷征四方兵入卫,诏察罕帖木兒以兵屯涿州。
察罕帖木兒即留兵戍清湫、义谷,屯潼关,塞南山口,以备他盗。
而自将锐卒往赴召。
而曹、濮贼方分道逾太行,焚上一党一,掠晋、冀,陷云中、雁门、代郡,烽火数千里,复大掠南且还。
察罕帖木兒先遣兵伏南山阻隘,而自勒重兵屯闻喜、绛一陽一。
贼果走南山,纵伏兵横击之,贼皆弃辎重走山谷,其得南还者无几。
乃分兵屯泽州,塞碗子城,屯上一党一,塞吾兒谷,屯并州,塞井陉口,以杜太行诸道。
贼屡至,守将数血战击却之,河东悉定。
进陕西行省右丞,兼陕西行台侍御史、同知河南行枢密院事。
于是天子乃诏察罕帖木兒守御关陕、晋、冀,抚镇汉、沔、荆、襄,便宜行阃外事。
察罕帖木兒益务练兵训农,以平定四方为己责。
是年,安丰贼刘福通等陷汴梁,造宫阙,易正朔,号召群盗。
巴蜀、荆楚、江淮、齐鲁、辽海,西至甘肃,所在兵起,势相联结。
察罕帖木兒乃北塞太行,南守巩、洛,而自将中军军沔池。
会叛将周全弃覃怀,入汴城,合兵攻洛一陽一。
察罕帖木兒下令严守备,别以奇兵出宜一陽一,而自将一精一骑发新安来援。
贼至城下,见坚壁不可犯,退引去,因追至虎牢,塞成皋诸险而还。
拜陕西行省平章政事,仍兼同知行枢密院事,便宜行一事。
十九年,察罕帖木兒图复汴梁。
五月,以大军次虎牢。
先发游骑,南道出汴南,略归、亳、陈、察,北道出汴东,战船浮于河,水陆并下,略曹南,据黄陵渡。
乃大发秦兵,出函关,过虎牢;晋兵出太行,逾黄河,俱会汴城下,首夺其外城。
察罕帖木兒自将铁骑屯杏花营,诸将环城而垒。
贼屡出战,战辄败,遂婴城以守。
乃夜伏兵城南,旦日,遣苗军跳梁者略城而东。
贼倾城出追,伏兵鼓噪起,邀击败之。
又令弱卒立栅外城以饵贼。
贼出争之,弱卒佯走,薄城西,因突铁骑纵击,悉擒其众。
贼自是益不敢出。
八月,谍知城中计穷,食且尽,乃与诸将闫思孝、李克彝、虎林赤、赛因赤、答忽、脱因不花、吕文、完哲、贺宗哲、安童、张守礼、伯颜、孙翥、姚守德、魏赛因不花、杨履信、关关等议,各分门而攻。
至夜,将士鼓勇登城,斩关而入,遂拔之。
刘福通奉其伪主从数百骑出东门遁走。
获伪后及贼妻子数万、伪官五千、符玺印章宝货无算。
全居民二十万。
军不敢私,市不易肆,不旬日河南悉定。
献捷京师,欢声动中外,以功拜河南行省平章政事,兼知河南行枢密院事、陕西行台御史中丞,仍便宜行一事。
诏告天下。
先是,中原乱,江南海漕不复通,京师屡苦饥。
至是,河南既定,檄书达江浙,海漕乃复至。
察罕帖木兒既定河南,乃以兵分镇关陕、荆襄、河洛、江淮,而重兵屯太行,营垒旌旗相望数千里。
乃日修车船,缮兵甲,务农积谷,训练士卒,谋大举以复山东。
先是,山西晋、冀之地皆察罕帖木兒所平定。
而答失八都鲁之子曰孛罗帖木兒,以兵驻大同,因欲并据晋、冀,遂至兵争,天子屡下诏和解之,终不听,事见《本纪》及《答失八都鲁传》中。
二十一年,谍知山东群贼自相攻杀,而济宁田丰降于贼。
六月,察罕帖木兒乃舆疾自陕抵洛,大会诸将,与议师期。
发并州军出井陉,辽、沁军出邯郸,泽、潞军出磁州,怀、卫军出白马,及汴、洛军,水陆俱下,分道并进。
而自率铁骑,建大将旗鼓,渡孟津,逾覃怀,鼓行而东,复冠州、东昌。
八月,师至盐河。
遣其子扩廓帖木兒及诸将等,以一精一卒五万捣东平。
与东平贼兵遇,两战皆败之,斩首万余级,直抵其城下。
察罕帖木兒以田丰据山东久,军民服之,乃遣书谕以逆顺之理。
丰及王士诚皆降。
遂复东平、济宁。
时大军犹未渡,群贼皆聚于济南,而出兵齐河、禹城以相抗。
察罕帖木兒分遣奇兵,取间道出贼后,南略泰安,一逼一益都,北徇济一陽一、章丘,中循濒海郡邑。
乃自将大军渡河,与贼将战于分齐,大败之,进一逼一济南城,而齐河、禹城俱来降,南道诸将亦报捷。
再败益都兵于好石桥,东至海滨,郡邑闻风皆送款。
攻围济南三月,城乃下。
诏拜中书平章政事、知河南山东行枢密院事,陕西行台中丞如故。
察罕帖木兒遂移兵围益都,环城列营凡数十,大治攻具,百道并进。
贼悉力拒守。
复掘重堑,筑长围,遏南洋河以灌城中。
仍分守要害,收辑流亡,郡县户口再归职方,号令焕然矣。
二十二年,时山东俱平,独益都孤城犹未下。
六月,田丰、王士诚一陰一结贼,复图叛。
田丰之降也,察罕帖木兒推诚待之不疑,数独入其帐中。
及丰既谋变,乃请察罕帖木兒行观营垒。
众以为不可往,察罕帖木兒曰:“吾推心待人,安得人人而防之?”
左右请以力士从,又不许,乃从轻骑十有一人行。
至王信营,又至丰营,遂为王士诚所刺。
讣闻,帝震悼,朝廷公卿及京师四方之人,不问男一女老幼,无不恸哭者。
先是,有白气如索,长五百余丈,起危宿,扫太微垣。
太史奏山东当大水。
帝曰:“不然,山东必失一良将。”
即驰诏戒察罕帖木兒勿轻举,未至而已及于难。
诏赠推诚定远宣忠亮节功臣、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河南行省左丞相,追封忠襄王,谥献武。
及葬,赐赙有加,改赠宣忠兴运弘仁效节功臣,追封颍川王,改谥忠襄,食邑沈丘县,所在立祠,岁时致祭。
封其父阿鲁温汝一陽一王,后又进封梁王。
于是复起扩廓帖木兒,拜银青荣禄大夫、太尉、中书平章政事、知枢密院事、皇太子詹事,仍便宜行一事,袭总其父兵。
扩廓帖木兒既领兵一柄一,衔哀以讨贼,攻城益急,而城守益固,乃一穴一地通道以入。
十一月,拔其城,执其渠魁陈猱头二百余人献阙下,而取田丰、王士诚之心以祭其父,余一党一皆就诛。
即遣关保以兵取莒州,于是山东悉平。
扩廓帖木兒本察罕帖木兒之甥,自幼养以为子。
当是时,东至淄、沂,西逾关陕,皆晏然无事。
扩廓帖木兒乃驻兵于汴、洛。
朝廷方倚之以为安。
孛罗帖木兒自察罕帖木兒既没,复数以兵争晋、冀。
帝虽屡解谕之,而仇隙日深。
二十三年,御史大夫老的沙与知枢密院事秃坚帖木兒得罪于皇太子,皇太子欲诛之,皆奔于大同,为孛罗帖木兒所匿。
老的沙者,帝母舅,以故帝数为皇太子寝其事,而皇太子不从,帝无如之何,则传旨密令孛罗帖木兒隐其迹。
而丞相搠思监、宦者朴不花皆附皇太子,必穷竟其事。
皇太子又方倚重于扩廓帖木兒。
时扩廓帖木兒驻太原,与孛罗帖木兒构兵,势相持不可解。
二十四年,搠思监、朴不花因诬孛罗帖木兒、老的沙谋为不轨,而皇太子亦怒不已。
三月,天子以故下诏数孛罗帖木兒罪,削其官职而夺其兵。
孛罗帖木兒不受诏,遂遣兵一逼一京师,必欲得搠思监、朴不花乃已。
天子不得已,缚两人与之。
语在搠思监、孛罗帖木兒传。
七月,孛罗帖木兒又与老的沙合秃坚帖木兒兵同犯阙。
时扩廓帖木兒遣部将白锁住以万骑卫京师,驻于龙一虎台,与战不利,遂奉皇太子奔于太原。
孛罗帖木兒既入朝,据相位。
白锁住又将二万骑屯渔一陽一,为朝廷声援。
二十五年,扩廓帖木兒以兵捣大同取之。
皇太子乃趣扩廓帖木兒大举以讨逆,发丞相也速兵屯东鄙,魏、辽、齐、吴、豫、豳诸王兵驻西边,而自率扩廓帖木兒兵取中道,抵京师。
亡何,孛罗帖木兒既伏诛,帝诏白锁住兵守京城,遂诏皇太子还京,而扩廓帖木兒亦扈从入朝。
九月,诏拜伯撒里右丞相,扩廓帖木兒左丞相。
伯撒里累朝旧臣,而扩廓帖木兒以后生晚出,乃与并相。
居两月,即请南还视师。
是时,中原虽无事,而江淮、川蜀皆非我所有。
皇太子累请出督师,而帝难之,乃诏封扩廓帖木兒河南王,俾总天下兵而代之行。
扩廓帖木兒于是分省以自随,官属之盛,几与朝廷等,而用孙翥、赵恆等为谋主。
二十六年二月,自京师还河南,欲庐墓以终丧。
左右咸以谓受命出师不可中止,乃复北渡,居怀庆,又移居彰德。
初,李思齐与察罕帖木兒同起义师,齿位相等。
及是扩廓帖木兒总其兵,思齐心不能平。
而张良弼首拒命,孔兴、脱列伯等亦皆以功自恃,各怀异见,请别为一军,莫肯统属。
衅隙既开,遂成仇敌。
扩廓帖木兒乃遣关保、虎林赤以兵西攻良弼于鹿台,而思齐亦与良弼合,兵连不能罢。
扩廓帖木兒始受命南征,而顾乃退居彰德,又惟务用兵陕西,天子之命置而不问,朝廷因疑其有异志。
皇太子之奔太原也,欲用唐肃宗灵武故事,因而自立。
扩廓帖木兒与孛兰奚等不从。
及还京师,皇后奇氏传旨,令扩廓帖木兒以重兵拥太子入城,欲胁帝禅之位。
扩廓帖木兒知其意,比至京城三十里,即散遣其军。
由是皇太子心衔之。
及是,屡趣其出师江淮。
扩廓帖木兒第遣弟脱因帖木兒及部将完哲、貊高以兵往山东。
而西兵互相胜负,终不解。
帝又下诏和解之,顾乃戕杀诏使天下奴等,而跋扈之迹成矣。
二十七年八月,帝乃下诏命皇太子亲出总天下兵马,而分命扩廓帖木兒以其兵自潼关以东,肃清江淮;李思齐以其兵自凤翔以西,进取川蜀;秃鲁以其兵与张良弼、孔兴、脱列伯等取襄樊;王信以其兵固守山东信地。
然诏书虽下,皇太子亦竟止不行,而分兵之命,扩廓帖木兒终扞拒不肯受。
于是貊高、关保等皆叛扩廓帖木兒。
关保自察罕帖木兒起兵以来即为将,勇冠诸军,功最高。
而貊高善论兵,尤为察罕帖木兒所信任。
及是,两人见扩廓帖木兒有不臣之心,故皆叛之,列其罪状闻于朝,举兵共攻之。
而皇太子用沙蓝答兒、帖林沙、伯颜帖木兒、李国凤等计,立抚军院,总制天下军马,专备扩廓帖木兒。
以貊高等能倡大义,赐号忠义功臣。
十月,诏落扩廓帖木兒太傅、中书左丞相,依前河南王,以汝州为食邑,与弟脱因帖木兒同一居河南府,而以河南府为梁王食邑,从行官属悉令还朝。
凡扩廓帖木兒所总诸军,在帐前者白锁住、虎林赤领之,在河南者李克彝领之,在山东者也速领之,在山西者沙蓝答兒领之,在河北者貊高领之。
扩廓帖木兒既受诏,即退军屯泽州。
诏又命秃鲁与李思齐、张良弼、孔兴、脱列伯率兵东向,以正天讨。
二十八年,朝廷命左丞孙景益分省太原,关保以兵为之守。
扩廓帖木兒即遣兵据太原,而尽杀朝廷所置官。
皇太子乃命魏赛因不花及关保皆以兵与思齐、良弼诸军夹攻泽州,而天子又下诏削夺扩廓帖木兒爵邑,令诸军共诛之,其将士官吏效顺者与免本罪,惟孙翥、赵恆罪在所不赦。
二月,扩廓帖木兒退守于平一陽一,而关保遂据泽、潞二州,以与貊高合。
时李思齐、张良弼、孔兴、脱列伯与扩廓帖木兒相持既久,大明兵时已及河南,思齐、良弼皆遣使诣扩廓帖木兒,告以出师非本心,乃解兵大掠西归。
七月,貊高、关保进攻平一陽一。
当是时,扩廓帖木兒气稍沮,而关保、貊高势甚振,数请战,扩廓帖木兒不应,或师出即复退。
一日,谍知貊高分军掠祁县,即夜出师薄其营掩击之,大败其众,貊高、关保皆就擒。
朝廷闻之,遽罢抚军院,而帖林沙、伯颜帖木兒、李国凤等以误国皆受黜。
既而扩廓帖木兒上疏自陈其情悃,帝寻亦悔悟,下诏涤其前非。
于是大明兵已定山东及河、洛,中原俱不守。
闰七月,帝乃下诏,复命扩廓帖木兒仍前河南王、太傅、中书左丞相,孙翥、赵恆并复旧职,以兵从河北南讨,也速以兵趋山东,秃鲁兵出潼关,李思齐兵出七盘、金、商,以图复汴、洛。
未几,也速兵遂溃,秃鲁、思齐兵亦未尝出,而扩廓帖木兒又自平一陽一退守太原,不复敢南向,事已不可为矣。
已而大明兵迫京城,帝北奔,国遂以亡。
及大明兵至太原,扩廓帖木兒即弃城遁,领其余众西奔于甘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