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
《资治通鉴》白话版·唐纪五十九 穆宗睿圣文惠孝皇帝长庆三年(
唐纪五十九唐穆宗长庆三年(癸卯,公元823年)
[1]春,正月,癸未,赐两军中尉以下钱。
二月,辛卯,赐统军、军使等绵采、银器各有差。
[1]春季,正月,癸未(二十七日),唐穆宗赏赐左、右神策军护军中尉以下军将钱。
二月,辛卯(初六),赏赐左、右羽林军,左、右龙武军,左、右神武军统军、军使等军将丝绵、银器,根据他们的职务高低分等级颁给。
[2]户部侍郎牛僧孺,素为上所厚。
初,韩弘之子右骁卫将军公武为其父谋,以财结中外。
及公武卒,弘继薨,稚孙绍宗嗣,主藏奴与吏讼于御史府。
上怜之,尽取弘财簿自阅视,凡中外主权,多纳弘货,独朱名细字曰:“某年月日,送户部牛待郎钱千万,不纳。”
上大喜,以示左右曰:“果然,吾不缪知人!”三月,壬戌,以僧孺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2]户部侍郎牛僧孺向来被唐穆宗所器重。
当初,宣武节度使韩弘的儿子,右骁卫将军韩公武为了巩固父亲的地位,向朝廷内外的许多当权的官员行一贿。
后来,韩公武去世。
接着,韩弘也去世了,韩弘的小孙子韩绍宗继承家业。
这时,韩绍宗家里主管储藏的家奴和宣武的官吏和御史台起诉韩公武行一贿的问题。
穆宗怜悯韩绍宗,于是,把韩弘家里的财产登记本全部调来,亲自审阅,发现朝廷内外凡当权的官员,大多接受过韩弘的贿赂。
登记本上只有一处用红笔小字记裁着:“某年某月某日,送户部牛侍郎钱一千万,拒而不收。”
穆宗看后大喜,拿来给左右侍从看,并说:“果然不出我的所料,我没有看错人!”三月,壬戌(初七),任命牛僧孺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时僧孺与李德裕皆有入相之望;德裕出为浙西观察使,八年不迁,以为李逢吉排已,引僧孺为相。
由是牛、李之怨愈深。
这时,牛僧孺和李德裕都有升迁宰相的希望,但李德裕被任命为浙西道观察使,以后八年没有升迁。
因此,他认为是宰相李逢吉为了排斥自己,而引荐牛僧孺为宰相。
从此以后,牛僧孺和李德裕二人之间的怨恨越来越深。
[3]夏,四月,甲午,安南奏陆州獠攻掠州县。
[3]夏季,四月,甲午(初十),安南都护府奏报:陆州的獠人攻打掠夺本道州县。
[4]丙申,赐宣徽院供奉官钱,紫衣者百二十缗,下至承旨各有差。
[4]丙申(十二日),唐穆宗赏赐宣徽院供奉官钱,凡身着紫色官服的赐一百二十缗,下至承旨官,各根据他们的官品高低分等级颁给。
[5]初。
翼城人郑注,眇小,目下视,而巧谲倾谄,善揣人意,以医游四方,羁贫甚。
尝以药术干徐州牙将,牙将悦之,荐于节度使李。
饵其药颇验,遂有一宠一,署为牙推,浸预军政,妄作威福,军府患之。
监军王守澄以众情白,请去之,曰:“注虽如是,然奇才也,将军试与之语,苟无可取,去之未晚。”
乃使注往谒守澄,守澄初有难色,不得已见之,坐语未久,守澄大喜,延之中堂,促膝笑语,恨相见之晚。
明日,谓曰:“郑生诚如公言。”
自是又有一宠一于守澄,权势益张,署为巡官,列于宾席。
注既用事,恐牙将荐已者泄其本末,密以他罪谮之于,杀之。
及守澄入知枢密,挈注以西,为立居宅,赡给之;遂荐于上,上亦厚遇之。
[5]当初,翼城人郑注虽然身材瘦小,眼睛近视,但却巧言谄媚,善解人意,他以行医游行四方,羁旅他乡,十分贫穷。
一次,他以一精一湛的医术得到一个徐州牙将的赏识,于是,这个牙将把他推荐给节度使李。
李服用他的药后,很有效果,因而非常一宠一爱一,任命他为牙推。
郑注恃一宠一,逐渐干预军政,胡作非为,节度使府的官员都感到忧虑。
监军王守澄把众人对郑注的反映转告李,请求把他驱除出去。
李说:“郑注虽然如此,但他是个奇才,您若不信,请和他试见一面,如果一无是处,再驱除也不晚。”
于是,李让郑注去拜见王守澄。
王守澄开始还面有难色,后来不得已接见郑注。
交谈不久,王守澄大喜,把郑注引到正堂,两人促膝交谈,笑声不断,恨相见太晚。
第二天,王守澄对李说:“郑注的确像您说的那样,是个奇才。”
从此以后,郑注到得到王守澄的一宠一爱一,权势更加扩张。
李又任命他为巡官,成为李的重要幕僚。
郑注掌握一定权力后,恐怕原来推荐自己的牙将暴露自己的身世,秘密地以其他罪名告于李,李把牙将杀死。
等到王守澄被穆宗召入朝廷,任命为知枢密时,王守澄带郑注到京城,给他修建住宅,加以供养。
接着,又向穆宗推荐,穆宗也很器重郑注。
自上有疾,守澄****国事,势倾中外;注日夜出入其家,与之谋议,语必通夕,关通赂遗,人莫能窥其迹。
始则有微贱巧宦之士,或因以求进,数年之后,达官车马满其门矣。
工部尚书郑权,家多姬妾,禄薄不能赡,因注通于守澄以求节镇;已酉,以权为岭南节度使。
自从穆宗得病以后,王守澄****朝政,势倾中外。
郑注频繁地出入王守澄的家里,和他商议谋划,经常通宵达旦。
二人串通收受贿赂,外人都无法窥测他们的踪迹。
开始时,还只是一些身世卑贱但又善于钻营趋奉的官吏,通过贿赂郑注而求迁升;几年以后,达官贵戚也都争着和他交往,以致门前车水马龙。
工部尚书郑权在家中畜养了很多妻妾,但由于俸禄少而无力供养,于是,通过郑注向王守澄推荐,求为节度使。
已酉(二十五日),唐穆宗任命郑权为岭南节度使。
[6]五月,壬申,以尚书左丞柳公绰为山南东道节度使。
公绰过邓县,有二吏,一犯赃,一舞文,众谓公绰必杀犯赃者。
公绰判曰:“赃吏犯法,法在;一奸一吏乱法,法亡。”
竟诛舞文者。
[6]五月,壬申(十八日),唐穆宗任命尚书左丞柳公绰为山南东道节度使。
柳公绰途经邓县,发现有两个官吏犯法:一个贪一污,一个舞文弄墨。
众人都认为柳公绰肯定要杀贪一污者。
不料柳公绰宣判说:“贪一污的官吏虽然犯法,但法律仍在;而舞文弄墨的一奸一吏紊乱法律,则法律已亡。”
最后,竟杀舞文弄墨者。
[7]丙子,以晋、慈二州为保义军,以观察使李寰为节度使。
[7]丙子(二十二日),唐穆宗命以晋、慈二州为保义军,任命观察使李寰为节度使。
[8]六月,已丑,以吏部侍郎韩愈为京兆尹;六军不敢犯法,私相谓曰:“是尚欲烧佛骨,何可犯也!”
[8]六月,已丑(初六),唐穆宗任命吏部侍郎韩愈为京兆尹,禁军将士都不敢犯法,私下里相互说:“他连佛骨都敢烧,我们怎么敢犯法!”
[9]秋,七月,癸亥,岭南奏黄洞蛮寇邕州,破左江镇。
丙寅,邕州奏黄洞蛮破钦州千金镇,刺史杨岭奔石南砦。
[9]秋季,七月,癸亥(十一日),岭南奏报:黄洞蛮侵犯邕州,攻破左江镇。
丙寅(十四日),邕州奏报:黄洞蛮攻破钦州千金镇,刺史杨屿逃往石南砦。
[10]南诏劝利卒,国人请立其弟丰。
丰勇敢,善用其众,始慕中国,不与父连名。
[10]南诏国王劝利去世,南诏人向唐奏请立劝利的弟弟丰为王。
丰勇敢而善于用人,羡慕唐朝的礼仪和文化,从他开始不再与父辈连名。
[11]八月,癸巳,邕管奏破共洞蛮。
[11]八月,癸巳(十一日),邕州奏称攻破黄洞蛮。
[12]丙申,上自复道幸兴庆宫,至通化门楼,投绢二百匹施山僧。
上之滥赐皆此类,不可悉纪。
[12]丙申(十四日),唐穆宗从复道到兴庆宫,途经通化门楼时,向山里的僧人施舍绢二百匹。
穆宗滥施赏赐,毫无节制,像这一类事情,无法一一记载。
[13]癸卯,以左仆射裴度为司空、山南西道节度使,不兼平章事。
李逢吉恶度,右补阙张又新附等逢吉,竞流谤毁伤度,竟出之。
又新,荐之子也。
[13]癸卯(二十一日),唐穆宗任命左射裴度为司空、山南西道节度使,不再兼同平章事。
宰相李逢吉憎恨裴度。
右补阙张又新等人附合李逢吉,竞相用流言诽谤中伤裴度,结果,竟然使裴度离开朝廷,放任为外地的节度使。
张又新是唐德宗时朝臣张荐的儿子。
[14]九月,丙辰,加昭义节度使刘悟同平章事。
[14]九月,丙辰(初五),唐穆宗加封昭义节度使刘悟同平章事的荣誉职务。
[15]李逢吉为相,内结知枢密王守澄,势倾朝野。
惟翰林学士李绅每承顾问,常排抑之,拟状至内庭,绅多所臧否;逢吉患之,而上待遇方厚,不能远也。
会御史中丞缺,逢吉荐绅清直,宜居风宪之地;上以中丞亦次对官,不疑而可之。
会绅与京兆尹、御史大夫韩愈争台参及他职事,文移往来,辞语不逊;逢吉奏二人不协,冬,十月,丙戌,以愈为兵部侍郎,绅为江西观察使。
[15]李逢吉但任宰相,在宫中交结知枢密王守澄,因而势倾朝野。
只有翰林学士李绅在每次参预穆宗的谘询时,经常对他加以遏制。
李逢吉推荐官员的拟状上奏后,穆宗拿到翰林学士院听了意见,李绅多有批评。
李逢吉十分忧虑,但因穆宗正信任李绅,李逢吉无法进谗言使穆宗疏远他。
这时,正好御史中丞缺职,李逢吉推荐李绅清廉正直,适合担任监察工作的职务。
穆宗考虑到御史中丞也是次对官,因而,未加怀疑就同意了。
适逢李绅与京兆尹、御史大夫韩愈因台参及其他任职事争议不休,二人奏章往来,辞语多有不逊。
于是,李逢吉上奏二人关系不合,冬季,十月,丙戌(初五),穆宗罢免二人的监察职务,任命韩愈为兵部侍郎,李绅为江西道观察使。
[16]已丑,以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杜元颖同平章事、充西川节度使。
[16]已丑(初八),唐穆宗任命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杜元颖兼同平章的荣誉职务,充任剑南西川节度使。
[17]辛卯,安南奏黄洞蛮为寇。
[17]辛卯(初十),安南奏报:黄洞蛮侵扰。
[18]韩愈、李绅入谢,上各令自叙其事,乃深寤。
壬辰,复以愈为吏部侍朗,绅为户部侍郎。
[18]韩愈、李绅上殿向穆宗感谢新任职务,穆宗令二人各自陈述争论的事情经过,方才明白其中的原因。
壬辰(十一日),重新任命朝愈为吏部侍郎,李绅为户部侍郎。
四年(甲辰、824)
四年(四辰,公元824年)
[1]春,正月,辛亥朔,上始御含元殿朝会。
[1]春季,正月,辛亥朔(初一),唐穆宗自即位以来,首次亲临在含元殿举行的大朝会。
[2]初,柳泌等既诛,方士稍复因左右以进,上饵其金石之药。
有处士张皋者上疏,以为:“神虑澹则血气和,嗜欲胜则疾作。
药以攻疾,无疾不可饵也。
昔孙思邈有言,‘药势有所偏助,令人藏气不平,借使有疾用一药,犹须重慎。
’庶人尚尔,况于天子!先帝信方士妄言,饵药致疾,此陛下所详知也,岂得复循其覆辙乎!今朝野之人纷纭窃议,但畏忤旨,莫敢进言。
臣生长蓬艾,麋鹿与游,无所邀求,但粗知忠义,欲裨万一耳!”上甚善其言,使求之,不获。
[2]当初,柳泌等人被杀后,方士又逐渐通过穆宗的左右侍从进入宫中,穆宗服用方士所炼制的金石药物。
有一个隐居未仕名叫张皋的人上书朝廷,认为:“凡是一精一神澹泊的人就血气相和,身一体康健;而欲一望强烈的人则容易疾病发作。
药是用来治病的东西,没有病就不要轻易吃。
过去,孙思邈曾说:‘药对人身一体各个器一官的作用是有所偏重的,它会导致人的五脏元气不平,所以,即使有病吃药,也要非常慎重。
’对于一般百姓尚且如此,何况天子呢!先帝听信方士的胡言乱语,服用金丹导致疾病发作,陛下是十分清楚的,岂可再蹈覆辙!现在,朝廷内外纷纷私下议论这件事,但都恐怕违背陛下的旨意,不敢上书直言。
我是生长在草莽中的隐居人士,整天和麋鹿相处一起,无所追求,但也大略懂得一些忠义的道理,所以上书朝廷,请以防患于万一。”
穆宗十分赞赏张皋的这一番话,派人去访求张皋,结果,没有找到。
[3]丁卯,岭南奏黄洞蛮寇钦州,杀将吏。
[3]丁卯(十七日),岭南奏报:黄洞蛮侵扰钦州,杀将士和官吏。
[4]庚午,上疾复作;壬申,大渐,命太子监国。
宦官欲请郭太后临朝称制,太后曰:“昔武后称制,几危社稷。
我家世守忠义,非武氏之比也。
太子虽少,但得贤宰相辅之,卿辈勿预朝政,何患国家不安!自古岂有女子为天下主而能致唐、虞之理乎!”取制书手裂之。
太后兄太常卿钊闻有是议,密上笺曰:“苟果徇其请,臣请先帅诸子纳官爵归田里。”
太后泣曰:“祖孝之庆,钟于吾兄。”
是夕,上崩于寝殿。
癸酉,以李逢吉摄冢宰。
丙子,敬宗即位于太极东
[4]庚午(二十日),唐穆宗疾病再次发作。
壬申(二十二日),病重,命皇太子代理朝政。
宦官想请郭太后临朝代行皇权,太后说:“过去,武皇后称帝,几乎危害江山社稷,我家世代恪守忠义,决非武氏所能相比。
太子虽然年轻,但如果能有德才兼备的宰相辅佐,你们这些人也都不干预朝政,就不用忧虑国家不安定!自古以来,岂有女人主宰天下,而能达到唐尧、虞舜那样的天下大治吗?”
说完,把宦官拟定的制书拿过来撕了。
郭太后的兄弟、太常卿郭钊听到宦官的建议,秘密上书给郭太后说:“如果您听从宦官的请求,那么,我就和儿子们把自己的官衔和爵位交还朝廷,然后回家种田。”
郭太后哭着说:“祖先庆幸有我的兄弟这样的好后代。”
当晚,穆宗在寝殿驾崩。
癸酉(二十三日),朝廷任命李逢吉兼任冢宰,主持穆宗的治丧事宜。
丙子(二十六日),唐敬宗李湛在太极殿东厢即位。
初,穆宗之立,神策军士人赐钱五十千,宰相议以太厚难继,乃下诏称:“宿卫之勤,诚宜厚赏,属频年旱歉,御府空虚,边兵尚未给衣,沾恤期于均济。
神策军士人赐绢十匹、钱十千,畿内诸镇又减五千。
仍出内库绫二百万匹付度支,充边军春衣。”
时人善之。
当初,唐穆宗即位时,赏赐神策军军士每人钱五十缗。
宰相商议,认为赏赐过于优厚,难以继续实行。
于是,敬宗下诏说:“按照禁军将士宿卫的功劳,实在应当给予优厚的赏赐。
但近年以来屡有旱灾,庄稼歉收,国库空虚,戍边兵士至今尚未供给春衣。
朝廷对将士的恩惠应当尽量平均,所以,凡神策军军士每人赐绢十匹,钱十缗;京畿神策诸镇军士每人钱减五缗。
同时,从内库拨调绫二百万匹交给度支,充作边防戍兵的春衣。”
当时人都称赞这次赏赐比较公允。
[5]自戊寅至庚辰,上赐宦官服色及锦采金银甚众,或今日赐绿,明日赐绯。
[5]从戊寅(二十八日)至庚辰(三十日),唐敬宗赏赐宦官官服以及锦彩、金银,数额很多,或者今日赐给六品、七品的绿色官服,明日赐给四品、五品的红色官服。
[6]初,穆宗既留李绅,李逢吉愈忌之。
绅族子虞颇以文学知名,自言不乐仕进,隐居华陽川。
及从父耆为左拾遗,虞与耆书求荐,误达于绅;绅以书诮之,且以语于众人。
虞深怨之,乃诣逢吉,悉以绅平日密论逢吉之语告之。
逢吉益怒,使虞与补阙张又新及从子前河陽掌书记仲言等伺求绅短,扬之于士大夫间;且言“绅潜察士大夫有群居议论者,辄指为朋一党一,白之于上。”
由是士大夫多忌之。
[6]当初,唐穆宗把李绅留在朝廷任职后,宰相李逢吉更加忌恨他。
李绅的族子李虞由于文章博学而知名一时,他自称不愿做官,因而隐居在华陽川。
等到他的叔父李耆任左拾遗后,李虞写信给李耆,请求向朝廷推荐,不料这封信误送到李绅手中,李绅便写信讥讽他,并把这件事在大庭广众中张扬。
李虞得知后非常气愤,于是,求见李逢吉,把李绅平时暗地里议论李逢吉的话全都告诉了他。
李逢吉更加憎恨李绅,于是,让李虞和补阙张又新,以及侄子、前河陽掌书记李仲言等人探察李绅的过失,然后,在士大夫中间张扬,并说:“李绅暗地里窥察士大夫,凡有人在一起议论,便指斥为朋一党一,向皇上告状。”
由此士大夫也大多忌恨李绅。
及敬宗即位,逢吉与其一党一快绅失势,又恐上复用之,日夜谋议,思所以害绅者。
楚州刺史苏遇谓逢吉之一党一曰:“主上初听政,必开延英,有次对官,惟此可防。”
其一党一以为然,亟白逢吉曰:“事迫矣,若俟听政,悔不可追!”逢吉乃令王守澄言于上曰:“陛下所以为储贰,臣备知之,皆逢吉之力也。
如杜元颖、李绅辈,皆欲立深王。”
度支员外郎李续之等继上章言之。
上时年十六,疑未信。
会逢吉亦有奏,言“绅不利于上,请加贬谪。”
上犹再三覆问,然后从之。
二月,癸未,贬绅为端州司马。
逢吉仍帅百官表贺,既退,百官复诣中书贺,逢吉方与张又新语,门者弗内;良久,又新挥汗而出,旅揖百官曰:“端溪之事,又新不敢多让。”
众骇愕辟易,惮之。
右拾遗内供奉吴思独不贺,逢吉怒,以思为吐蕃告哀使。
丙戌,贬翰林学士庞严为信州刺史,蒋防为汀州刺史。
严,寿州人,与防皆绅所引也。
给事中于敖,素与严善,封还敕书;人为之惧,曰:“于给事为庞、蒋直冤,犯宰相怒,诚所难也!”及奏下,乃言贬之太轻。
逢吉由是奖之。
敬宗即位后,李逢吉和他的一党一羽对李绅失势拍手称快,但又恐怕敬宗重新信用他,因而日夜策划,商量能够伤害李绅的办法。
楚州刺史苏遇对李逢吉的一党一羽说:“皇上初次上朝听政,肯定要开延英殿访询百官。
李绅是次对官,在这时应防备李绅重新被皇上重用。”
李逢吉的一党一羽认为言之有理,急忙转告李逢吉说:“事情紧迫,如果等到皇上驾临延英殿听政,就悔不可及了!”于是,李逢吉让知枢密王守澄对敬宗说:“陛下所以能被立为皇太子,我全都知道,主要是李逢吉的功劳。
像杜元颖、李绅这些人,都是要立深王李察的。”
度支员外郎李续之等人接着上奏,也同样说。
敬宗这时十六岁,疑而未信。
这时,李逢吉也上奏说:“李绅不忠于陛下,请予以贬谪。”
敬宗仍再三询问是否属实,然后听从了李逢吉的意见。
二月,癸未(初三),贬李绅为端州司马。
于是,李逢吉率领百官上表称贺。
退朝后,百官又到中书省称贺。
这时,李逢吉正和张又新在中书省交谈,守门人不让百官进去,百官等待很久,只见张又新挥汗而出,向百官作揖说:“李绅贬官端州一事,我不能再退让了。”
百官都惊愕退下,惧怕张又新。
百官称贺时,只有右拾遗内供奉吴思不作祝贺的表示,李逢吉发怒,任命他为吐蕃告哀使。
丙戌(初六),贬翰林学士庞严为信州刺史,蒋防为汀州刺史。
庞严是寿州人,他和蒋防都是由李绅推荐到翰林院任职的。
给事中于敖向来和庞严关系密切,他把贬谪二人的敕书封还朝廷,百官都以为他要为二人辩解,因而替他担忧说:“于给事敢于为庞、蒋二人辩冤,触犯宰相,真是不容易啊!”后来,于敖上奏辩驳时,反而说对二人贬得太轻。
李逢吉由此而夸奖他。
张又新等犹忌绅、日上书言贬绅太轻,上许为杀之;朝臣莫敢言,独翰林侍读学士韦处厚上疏,指述“绅为逢吉之一党一所谗,人情叹骇。
绅蒙先朝奖用,借使有罪,犹宜容假,以成三年无改之孝,况无罪乎!”于是上稍开寤,会阅禁中文书,有穆宗所封文书一箧,发之,得裴度、杜元颖、李绅疏请立上为太子,上乃嗟叹,悉焚人所上谮绅书,虽未即召还,后有言者,不复听矣。
张又新等人仍然忌恨李绅,每天上书朝廷,认为对李绅贬得太轻,敬宗许可杀李绅。
朝臣都不敢再言,只有翰林侍读学士韦处厚上奏,指出“李绅被李逢吉的一党一羽进谗言诬陷贬谪,人们都感到震惊,无不叹息。
李绅是由穆宗提拔任用的大臣,即使他有罪,也应当本着对父亲尽三年孝道的一精一神,对他予以宽容,何况他根本无罪!”于是,敬宗渐渐觉悟。
这时,恰巧敬宗阅览宫中的文书,发现有一小箱穆宗亲手封存的文书,打开后,看到其中一件是裴度、杜元颖、李绅上疏请立自己为皇太子的上奏,这才嗟叹不已,把朝臣离间李绅的上书全都烧掉,不再相信。
虽然敬宗尚未立即把李绅从端州召回朝廷,但以后再有人上奏离间,不再听了。
[7]己亥,尊郭太后为太皇太后。
[7]己亥(十九日),唐敬宗尊奉郭太后为太皇太后。
[8]乙巳,尊上母王妃为皇太后。
太后,越州人也。
[8]乙巳(二十五日),唐敬宗尊奉自己的母亲王妃为皇太后。
皇太后是越州人。
[9]丁未,上幸中和殿击球,自是数游宴、击球、奏乐,赏赐宦官、乐人,不可悉纪。
[9]丁未(二十七日),唐敬宗到中和殿去踢球,此后多次游宴、踢球、奏乐,并赏赐宦官和奏乐的伎工,难以全部记载。
[10]三月,壬子,赦天下;诸道常贡之外,毋得进奉。
[10]三月,壬子(初三),唐敬宗大赦天下,命诸道在规定的上贡数额以外,不准再向朝廷进奉。
[11]甲寅,上始对宰相于延英殿。
[11]甲寅(初五),唐敬宗开始在延英殿会见宰相,商议朝政大事。
[12]初,牛元翼在襄陽,数赂王庭凑以请其家,庭凑不与;闻元翼薨,甲子,尽杀之。
[12]当初,牛元翼镇守襄陽后,多次贿赂成德节度使王庭凑,请求把自己的家眷释放送还,王庭凑拒不释放。
后来,听说牛元翼已死,甲子(十五日),把他的家眷全部杀死。
[13]上视朝每晏,戊辰,日绝高尚未坐,百官班于紫宸门外,老病者几至僵踣。
谏议大夫李渤白宰相曰:“昨日疏论坐晚,今晨愈甚,请出阁待罪于金吾仗。”
既坐班退,左拾遗刘栖楚独留,进言曰:“宪宗及先帝皆长君,四方犹多叛乱。
陛下富于春秋,嗣位之初,当宵衣求理;而嗜寝乐色,日晏方起,梓宫在殡,鼓吹日喧,令闻未彰,恶声遐布。
臣恐福祚之不长,请碎首玉阶以谢谏职之旷。”
遂以额叩龙墀,见血不已,响闻阁外。
李逢吉宣曰:“刘栖楚休叩头,俟进止!”栖楚捧首而起,更论宦官事,上连挥令出。
栖楚曰:“不用臣言,请继以死。”
牛僧孺宣曰:“所奏知,门外俟进止!”栖楚乃出,待罪于金吾仗,于是宰相赞成其言。
上命中使就仗,并李渤宣慰令归。
寻擢栖楚为起居舍人,仍赐绯。
栖楚辞疾不拜,归东都。
[13]唐敬宗每次上朝都很晚。
戊辰(十九日),太陽已经很高了尚未来到,百官在紫宸门外列班等待,老弱有病者几乎双一腿麻木跌倒。
谏议大夫李渤对宰相说:“昨天我上疏论皇上上朝太晚,不料今天早晨上朝更晚。
皇上不改,请允许我在金吾仗前等候皇上治罪。”
敬宗上朝结束,百官退朝后,左拾遗刘栖楚独自留下,对敬宗说:“宪宗皇帝和先帝都是成年后即位,但各地仍多有叛乱。
陛下年纪正轻,即位之初,应当早起晚睡,勤于政事,以求治理天下。
但您却喜好音乐女色,贪睡晚起。
现在,先皇帝的棺木还未下葬,治丧的乐队鼓吹声不绝于耳。
而陛下勤政的名声尚未显扬,不孝的恶名却已遐迩闻知。
我担心国家的命运难以长久,现在,我请求死在陛下面前,作为对我这个谏官失职罪责的惩罚。”
说完,用前额叩撞敬宗前面的龙形台阶,流血不止,叩撞声连宫殿外面都能听见。
李逢吉宣布敬宗的旨意说:“刘栖楚不要再叩头了,现在听候皇上的决定!”刘栖楚用手揍头而起,接着,又上奏宦官专权的问题。
敬宗很不耐烦,连连挥手令他出去。
刘栖楚说:“陛下如果不采纳我的意见,我请求接着死在陛下面前。”
牛僧孺又宣布敬宗的旨意说:“你的上奏已经知道了,请到门外听候皇上的决定!”刘栖楚于是出去,到金吾仗前等候。
这时,宰相都上奏赞成刘栖楚的意见。
于是,敬宗派宦官到金吾仗前安一抚刘栖楚和李渤,命二人回家。
不久,提拔刘栖楚为起居舍人,并赐予五品的红色官服。
刘栖楚借口身一体有病而不接受,回到东都去了。
[14]庚,赐内教坊钱万缗,以备行幸。
[14]庚年(二十一日),唐敬宗赏赐内教坊钱一万缗,作为外出巡行的准备。
[15]夏,四月,甲午,淮南节度使王播罢盐铁转运使。
[15]夏季,四月,甲午(十五日),唐敬宗罢免淮南节度使王播兼任的盐铁转运使的职务。
[16]乙未,以布衣姜洽为补阙,试大理评事陆、布衣李虞、刘坚为拾遗。
时李逢吉用事,所亲厚者张又新、李仲言、李续之、李虞、刘栖楚、姜洽及拾遗张权舆、程昔范,又有从而附丽之者,时人恶逢吉者,目之为八关、十六子。
[16]乙未(十六日),唐敬宗任命平民姜洽为补阙,试大理评事陆、平民李虞、刘坚为拾遗。
这时,宰相李逢吉****朝政,他所亲信重用的人有张又新、李仲言、李续之、李虞、刘栖楚、姜洽以及拾遗张权舆、程昔范,还有一些顺从而依附他们的士人。
当时凡僧恨李逢吉的人,都把他们称为八关、十六子。
[17]卜者苏玄明与染坊供人张韶善,玄明谓韶曰:“我为子卜,当升殿坐,与我共食。
今主上昼夜球猎,多不在宫中,大事可图也。”
韶以为然,乃与玄明谋结染工无赖者百余人,丙申,匿兵于紫草,车载以入银台门,伺夜作乱。
未达所诣,有疑其重载而诘之者,韶急,即杀诘者,与其徒易服挥兵,大呼趣禁庭。
[17]占卜术士苏玄明和朝廷染坊的供役人张韶关系亲近,苏玄明对张韶说:“我为你占卜了吉凶,你将来应当进宫升殿而坐,和我同食,同享富贵。
现在皇上昼夜踢球游猎,大多数时间不在宫中,可以乘机而图大事。”
张韶认为言之有理,于是,和苏玄明在暗地里交结染坊工匠无赖者一百多人。
丙申(十七日),他们把兵器藏在柴草中,装在车上,打算运进银台门,趁夜黑时作乱。
还未到达目的地,有人怀疑他们的车超重,加以盘问。
张韶着急,立即杀死盘问者。
然后,和他的同一党一换去外衣,手握兵器,大喊直冲宫中。
上时在清思殿击球,诸宦者见之,惊骇,急入闭门,走白上;盗寻斩关而入。
先是右神策中尉梁守谦有一宠一于上,每两军角伎艺,上常佑右军。
至是,上狼狈欲幸右军,左右曰:“右军远,恐遇盗,不若幸左军近。”
上从之。
左神策中尉河中马存亮闻上至,走出迎,捧上足涕泣,自负上入军中,遣大将康艺全将骑卒入宫讨贼。
上忧二太后隔绝,存亮复以五百骑迎二太后至军。
敬宗这时正在清思殿踢球。
宦官们发觉有人向宫中冲来,大为吃惊,急忙跑进来关闭宫门,然后跑去向敬宗报告。
顷刻间,张韶等人攻破宫门,冲入宫中。
原先,敬宗一宠一爱一右神策军护军中尉梁守谦,每次左、右神策军比试武艺,敬宗常常为右军助威。
这时,敬宗狼狈不堪,想到右神策军营中避难,左右侍从说:“右军路近,恐怕半路遇上盗贼,不如到左军近。”
敬宗同意。
左神策军护军中尉河中人马存亮听说敬宗驾临,急忙跑出军营迎接,他两手捧住敬宗的双脚哭泣不已,亲自把敬宗背到军中,然后,命大将康艺全率骑兵入宫讨伐乱一党一。
敬宗担心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隔在宫中有危险,存亮又派五百骑兵把两位太后接到军中。
张韶升清思殿,坐御榻,与苏玄明同食,曰:“果如子言!”玄明惊曰:“事止此邪!”韶惧而走。
会康艺全与右军兵马使尚国忠引兵至,合击之,杀韶、玄明及其一党一,死者狼藉。
逮夜始定,余一党一犹散匿禁苑中;明日,悉擒获之。
张韶登上清思殿,坐在皇帝的御榻上,和苏玄明一同吃饭,说:“果然像你说的那样!”苏玄明大惊,说:“难道你所企求的就是吃吗?”
张韶畏惧而逃。
正在这时,康艺全和右神策军兵马使尚国忠率兵到达,二人合兵讨击,杀张韶、苏玄明及其同一党一,一尸一体狼藉遍地。
直到夜里,宫中方才安定。
张韶的余一党一仍有人散藏在禁苑中,第二天,全部擒获。
时宫门皆闭,上宿于左军,中外不知上所在,人情骇。
丁酉,上还宫,宰相帅百官诣延英门贺,来者不过数十人。
盗所历诸门,监门宦者三十五人法当死;己亥,诏并杖之,仍不改职任。
壬寅,厚赏两军立功将士。
这时,大明宫的各个大门都已关闭,敬宗住在左神策军中,朝廷内外都不知敬宗去向,人心恐惧。
丁酉(十八日),敬宗回宫,宰相率百官到延英门祝贺,前来的朝官不过数十人。
按照法律规定,凡张韶和他的同一党一所经过的宫门,监门宦官有三十五人由于失职而应当叛处死刑。
己亥(二十日),敬宗下诏,命用刑杖责罚宦官,但未变动他们的职务。
壬寅(二十三日),命重赏左、右神策军立功的将士。
[18]五月,乙卯,以吏部侍郎李程、户部侍郎·判度支窦易直并同平章事。
上问相于李逢吉,逢吉列上当时大臣有资望者,程为之首,故用之。
上好治宫室,欲营别殿,制度甚广,李程谏,请以所具木石回奉山陵,上即从之。
[18]五月,乙卯(初七),唐敬宗任命吏部侍郎李程,户部侍郎、判度支窦易直并为同平章事。
敬宗曾问李逢吉谁可以做宰相,李逢吉把朝中大臣按资功和声望高低,列表奏上。
结果,李程排在首位,所以敬宗任命他为宰相。
敬宗喜好修筑宫殿,打算再修一座别殿,设计的规模很大。
李程劝阻敬宗,请求将准备好的木材和石料用来修筑穆宗的陵墓。
敬宗随即采纳了他的意见。
[19]六月,己卯朔,以左神策大将军康艺全为坊节度使。
[19]六月,己卯朔(初一),唐敬宗任命左神策军大将军康艺全为坊节度使。
[20]上闻王庭凑屠牛元翼家,叹宰辅非才,使凶贼纵暴。
翰林学士韦处厚因上疏言:“裴度勋高中夏,声播外夷,若置之岩廊,委其参决,河北、山东必禀朝算。
管仲曰:‘人离而听之则愚,合而听之则圣。
’理乱之本,非有他术,顺人则理,违人则乱。
伏承陛下当食叹息,恨无萧、曹,今有裴度尚不能留,此冯唐所以谓汉文得廉颇、李牧不能用也。
夫御宰相,当委之,信之,亲之,礼之,于事不效,于国无劳,则置之散寮,黜之远郡,如此,则在位者不敢不厉,将进者不敢苟求。
臣与逢吉素无私嫌,尝为裴度无辜贬官。
今之所陈,上答圣明,下达群议耳。”
上见度奏状无平章事,以问处厚。
处厚具言李逢吉排沮之状。
上曰:“何至是邪!”李程亦劝上加礼于度。
丙申,加度同平章事。
[20]唐敬宗听说成德节度使王庭凑屠一杀了牛元翼的家眷,叹息辅政大臣无治国的才能,导致凶贼目无朝廷,恣意残暴。
于是,翰林学士韦处厚上疏说:“裴度的功勋冠盖全国,声望远播四夷,如果把他召入朝廷,委托他主持朝政,河北、山东的割据藩镇必然顺从朝命。
管仲说:‘一个人拒绝听取别人的意见就会愚昧,乐于听取别人的意见才会聪明。
’所以,国家治乱的根本徐径,没有别的办法,只要顺从人心就会天下大治,违背人心则必然天下大乱。
现在,陛下正当用人的时候却叹息不已,遗憾朝廷中没有像萧何、曹参那样德才兼备的宰相,但是,现在有裴度却不能留用,这就和汉代的冯唐所说汉文帝即使得到廉颇、李牧那样的优秀将领而不能任用的道理一样。
皇上任用宰相,首先任命他,然后就应当信任他,亲近他,敬重他。
如果不称职,没有政绩,那么,就罢免他的职务,任命他作闲散的官吏。
或者黜放到荒远的州郡,予以惩罚。
这样,凡是在宰相职位上的人就不敢不励一精一图治,想牟取宰相职务的人也就不敢懈怠,得过且过。
我和李逢吉向来没有私仇,反而曾经被裴度无辜地贬过朝中官职。
以上所陈述的这些意见,只是为了对上报答陛下对我的信任,对下转达群臣的意见罢了。”
后来,敬宗看到裴度的奏折上没有同平章事的官衔,问韦处厚是什么原因?韦处厚就把李逢吉怎样排挤裴度的情况作了详细的汇报,敬宗说:“怎么到了这种地步!”这时,李程也劝敬宗对裴度表示敬重,于是,丙申(十八日),敬宗加封裴度同平章事的职务。
[21]张韶之乱,马存亮功为多,存亮不自矜,委权求出;秋,七月,以存亮为淮南监军使。
[21]张韶作乱时,左神策军护军中尉马存亮立功最多,但马存亮并不居功自矜,反而请求出任地方职务。
秋季,七月,唐敬宗任命马存亮为淮南监军使。
[22]夏绥节度使李入为左金吾大将军,壬申,进马百五十匹;上却之。
甲戌,侍御史温造于阁内奏弹违敕进奉,请论如法,诏释之。
谓人曰:“吾夜半入蔡州城取吴元济,未尝心动,今日胆落于温御史矣!”
[22]夏绥节度使李入朝被任命为左金吾大将军,壬申(二十五日),他向朝廷进奉马一百五十匹,敬宗拒而不收。
甲戍(二十七日),侍御史温造在紫宸殿弹劾李违法进奉,请按法律治罪,敬宗下诏释免。
李对人说:“当年我率军半夜攻入蔡州城活吴元济,都未胆祛,今天在温御史面前竟魂飞胆破了!”
[23]八月,丁卯朔,安南奏黄蛮入寇。
[23]八月,丁卯朔(初一),安南奏报:黄洞蛮进犯。
[24]龙州刺史尉迟锐上言:“牛心山素称神异,有掘断处,请加补塞。”
从之。
役数万人于绝险之地,东川为之疲弊。
[24]龙州刺史尉迟锐上奏:“州内江油县牛心山向来以神仙怪异著名,现在,山上有一处被挖断,请求朝廷批准征发民夫塞补。”
敬宗批准。
于是,当地征发一万多人,在高山险要处作业,整个东川都疲弊不堪。
[25]九月,丁未,波斯李苏沙献沈香亭子材。
左拾遗李汉上言:“此何异瑶台、琼室!”上虽怒,亦优容之。
汉,道明之六世孙也。
[25]九月,丁未(初二),波斯国大商人李苏沙向朝廷奉献沉香木的亭榭材料。
左拾遗李汉上奏说:“这和瑶台、琼室有什么两样!”敬宗虽然发怒,但仍然宽容了他。
李汉是唐初淮陽王李道玄的弟弟李道明的第六代子孙。
[26]冬,十月,戊戍,翰林学士韦处厚谏上宴游曰:“先帝以酒色致疾损寿,臣是时不死谏者,以陛下年已十五故也。
今皇子才一岁,臣安敢畏死而不谏乎!”上感其言,赐锦采百匹、银器四。
[26]冬季,十月,戊戍(二十三日),翰林学士韦处厚劝阻敬宗游乐饮宴说:“先帝穆宗皇帝由于酒色过度而导致疾病,减损了寿命。
当时,我没有冒死劝阻,是考虑到陛下已经十五岁,长大成|人了。
现在,陛下的儿子才一岁,我怎么敢怕死而不规劝呢!”敬宗被他的忠心所感动,于是,赏赐韦处厚锦彩一百匹,银器四件。
[27]十一月,戊午,安南奏:黄蛮与环王合兵攻陷陆州,杀刺史葛维。
[27]十一月,戊午(十三日),安南奏报:黄洞蛮与环王合兵攻陷陆州,杀刺史葛维。
[28]庚申,葬睿圣文惠孝皇帝于光陵;庙号穆宗。
[28]庚申(十五日),朝廷在光陵埋葬睿圣文惠孝皇帝李桓,庙号穆宗。
[29]王播以钱十万缗赂王守澄,求复领利权,十二月,癸未,谏议大夫独孤朗、张仲方、起居郎柳公权、起居舍人宋申锡、拾遗李景让、薛廷老请开延英论其一奸一邪。
上问:“前廷争者不在中邪?”
即日,除刘栖楚谏议大夫。
景让,之曾孙;廷老,河中人也。
[29]淮南节度使王播贿赂知枢密王守澄钱十万缗,请求重新兼任盐铁转运使。
十二月,癸未(初九),谏议大夫独孤朗、张仲方、起居郎柳公权、起居舍人宋申锡、拾遗李景让、薛廷老联名上奏,请求开延英殿,当面向敬宗揭发王播的一奸一邪行为。
敬宗问:“上次在朝廷以死规劝我的刘栖楚是不是在你们中间?”
当天,任命刘栖楚为谏议大夫。
李景让是李的曾孙;薛廷老是河中人。
[30]十二月,庚寅,加天平节度使乌重胤同平章事。
[30]十二月,庚寅(十六日),唐敬宗加封天平节度使乌重胤同平章事的职务。
[31]乙未,徐泗观察使王智兴以上生日,请于泗州置戒坛,度僧尼以资福;许之。
自元和以来,敕禁此弊,智兴欲聚货,首请置之,于是四方辐凑,江、淮尤甚,智兴家赀由此累钜万。
浙西观察使李德裕上言:“若不钤制,至降诞日方停,计丙浙、福建当失六十万丁。”
奏至,即日罢之。
[31]乙未(二十一日),徐泗观察使王智兴借口唐敬宗要过生日,奏请在泗州设置戒坛,剃度僧尼,以此作为向皇上生日的祝福,敬宗批准。
自从元和年以来,朝廷下敕禁止各地设戒坛剃度僧尼这种弊政,王智兴企图积聚钱财,首先破例请求设置,于是,四方百姓云集而来,其中,以江、淮尤多,王智兴的家财由此而达到数万之多。
浙西道观察使李德裕上奏说:“如果不赶快制止,到了陛下的生日才停止的话,那么,总计浙江东道、浙江西道、福建道就会丧失六十万个劳动力。”
奏折送到朝廷的当天,敬宗命令王智兴停罢。
[32]是岁,回鹘崇德可汗卒,弟曷萨特勒立。
[32]这一年,回鹘国崇德可汗去世,他的弟弟曷萨特勒被立为可汗。
敬宗睿武昭愍孝皇帝宝历元年(乙巳、825)
唐敬宗宝历元年(乙巳,公元825年)
[1]春,正月,辛亥,上祀南郊;还,御丹凤楼,赦天下,改元。
[1]春季,正月,辛亥(初七),唐敬宗亲自到京城南郊祭天。
回宫后,御临丹凤楼,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宝历。
先是令崔发闻外喧嚣,问之,曰:“五坊人殴百姓。”
发怒,命擒以入,曳之于庭。
时已昏黑,良久,诘之,乃中使也。
上怒,收发,系御史台。
是日,发与诸囚立金鸡下,忽有品官数十人执梃乱捶发,破面折齿,绝气乃去;数刻而苏,复有继来求击之者,台吏以席蔽之,仅免。
上命复系发于台狱而释诸囚。
先前,县令崔发有一次听到门外有喧嚣嘈杂的声音,就问是怎么回事,有人答称:“是五坊使的人殴打百姓。”
崔发大怒,命将此人抓进来,拉到庭院中间。
这时,天已黑暗,过了很久,方才询问,得知是出使的宦官。
敬宗知道后大怒,下令把崔发逮捕,押在御史台监狱。
敬宗大赦天下的当天,崔发与即将赦免的罪犯都立在丹凤楼下的金鸡旁,等待赦罪回家。
忽然,有几十个宦官冲过来,手拿棍棒照着崔发劈头盖脑就打,崔发被打得满面流血,牙齿折断,顿时不醒人事,宦官这才离去。
过了一会儿崔发苏醒,这时又有宦官跑来要打,御史台的官吏用席子遮挡,崔发才幸免再次被打。
于是敬宗下令,把崔发重新押进御史台监狱,其余罪犯释放。
[2]中书侍郎、同平章事牛僧孺以上荒一婬一,嬖幸用事,又畏罪不敢言,但累表求出。
乙卯,升鄂岳为武昌军,以僧孺同平章事、充武昌节度使。
[2]中书侍郎、同平章事牛僧孺认为唐敬宗荒一婬一奢侈,身旁的亲信小人掌权,但又怕被敬宗怪罪而不敢直言劝阻,因而,多次上奏请求辞职,出任外地官职。
乙卯(十一日),敬宗下令升鄂岳观察使为武昌军节度使,加封牛僧孺同平章事的职务,充任武昌节度使。
中旨复以王播兼盐铁转运使,谏官屡争之;上皆不纳。
唐敬宗任命淮南节度使王播重新兼任盐铁转运使,谏官多次劝阻,敬宗不听。
牛僧孺过襄陽,山南东道节度使柳公绰服候于馆舍,将佐谏曰:“襄陽地高于夏口,此礼太过!”公绰曰:“奇章公甫离台席,方镇重宰相,所以尊朝廷也。”
竟行之。
牛僧孺赴任武昌,途经襄陽,山南东道节度使柳公绰身佩,在客馆恭恭敬敬的迎候牛僧孺。
部将和幕僚劝阻他说:“我们襄陽的地位高于武昌,您用这样隆重的礼节,似乎太过份了!”柳公绰说:“僧孺刚刚离开宰相的职位,藩镇都看重宰相,我这样做,是为了表示对朝廷的尊重。”
最后,仍然用这种礼节来迎接牛僧孺。
[3]上游幸无常,昵比群小,视朝月不再三,大臣罕得进见。
二月,壬午,浙西观察使李德裕献《丹六箴》:一曰《宵衣》,以讽视朝希晚;二曰《正服》,以讽服御乖异;三曰《罢献》,以讽征求玩好;四曰《纳海》,以讽侮弃谠言;五曰《辨邪》,以讽信任群小;六曰《防微》,以讽轻出游幸。
其《纳诲箴》略曰:“汉骜汉湎,举白浮钟;魏睿侈汰,陵霄作宫。
忠虽不忤,善亦不从。
以规为,是谓塞聪。”
《防微箴》曰:“乱臣猖獗,非可遽数。
玄服莫辨,触瑟始仆。
柏谷微行,豺豕塞路。
睹貌献餐,斯可戒惧!”上优诏答之。
[3]唐敬宗三天两头游乐,亲近左右小人,每月听朝不过几次,即使大臣也很难进见。
二月,壬午(初八),浙西道观察使李德裕向敬宗奉献《丹六箴》,第一叫《宵衣箴》,规劝敬宗勤政一爱一民,上朝不要太少太晚;第二叫《正服箴》,规劝敬宗遵循法度,服饰不要杂乱而不合制度;第三叫《罢献箴》,规劝敬宗禁止各地奉献,不要向地方征求珍宝古玩;第四叫《纳海箴》,规劝敬宗虚心纳谏,不要侮弄和抛弃百官的忠直上言;第五叫《辨邪箴》,规劝敬宗辨别忠正一奸一邪,不要信用左右的小人;第六叫《防微箴》,规劝敬宗提高警惕,不要轻易外出游玩。
其中,《纳诲箴》的大意说:“汉成帝刘骜沉湎酒色,日夜饮宴;魏明帝曹睿骄纵奢侈,修筑陵霄宫阙。
他们对逆耳忠言虽然不加拒绝,但也不予采纳。
如果一定要把别人的善意规劝当作塞耳用的装饰物,那就是自我堵塞言路,拒绝使自己耳聪目明。”
《防微箴》说:“自古以来,乱臣贼子密谋造反的事件,不胜枚举。
汉宣帝时,霍光的外曾孙任章乘黑夜不辨服色的机会,身着黑衣混进禁军侍从行列,密谋暗杀宣帝而未遂。
汉武帝时,侍中仆射马何罗密谋行刺武帝,不慎碰到宫中的宝瑟跌倒而被擒。
武帝曾私一服到柏谷巡访,被人怀疑是一奸一盗,不得饮食,险遭围攻,幸赖一个村妇看武帝面貌似非常人,因而杀鸡献食,武帝方才脱险,平安回家。
这些前车之鉴,实在是应当引以为戒的!”敬宗下诏,用委婉的言辞给予答复。
[4]上既复系崔发于狱,给事中李渤上言:“县令不应曳中人,中人不应殴御囚,其罪一也。
然县令所犯在赦前,中人所犯在赦后。
中人横暴,一致于此。
若不早正刑书,臣恐四方藩镇闻之,则慢易之心生矣。”
谏议大夫张仲方上言,略曰:“鸿恩将布于天下而不行御前,霈泽遍被于昆虫而独遗崔发。”
自馀谏官论奏甚众,上皆不听。
戊子,李逢吉等从容言于上曰:“崔发辄曳中人,诚大不敬,然其母,故相韦贯之之姊也,年垂八十,自发下狱,积忧成疾。
陛下方以孝理天下,此所宜矜念。”
上乃愍然曰:“比谏官但言发冤,未尝言其不敬,亦不言有老母。
如卿所言,朕何为不赦之!”即命中使释其罪,送归家,仍慰劳其母。
母对中使杖发四十。
[4]敬宗下令把崔发重新押进御史台监狱后,给事中李渤上言说:“县令不应当随便拉扯宦官,但宦官也不应当随便殴打御史台监狱的囚犯,两方面的罪责是一样的。
不过,县令所犯罪责是在陛下大赦以前,而宦官所犯罪责是在大赦以后。
宦官横行霸道,已经达到目无朝廷诏令的程度。
如果不及时予以制裁,我担心各地藩镇得知这件事后,就会萌发轻视朝廷的念头。”
谏议大夫张仲方上言,大略说:“陛下大赦,大恩大德遍布天下,但却不能实行于您的御驾前,恩济遍及于昆虫,惟独遗漏了崔发。”
其余谏官也都纷纷上奏,敬宗一概不听。
戊子(十四日),宰相李逢吉等人语气和缓地对敬宗说:“崔发随意拉扯宦官,确实是对陛下的不尊重。
但他的母亲是原宰相韦贯之的姐姐,年纪已近八十岁了。
自从崔发被押进监狱后,她日夜忧虑思念,已经得了疾病。
现在,陛下是以孝道来治理天下,所以,对于崔发母亲的情况,应当予以怜悯。”
敬宗于是哀怜地说:“近来谏官上奏,只说崔发冤枉,却从来不说他对朕不尊重,也不曾说他有老母在家。
按照你所说的情况,朕怎能不赦免崔发的罪责呢!”随即下令宦官传达诏令,释免崔发的罪行,送他回家,并慰劳他的老母亲。
崔发到家后,他的母亲当着宦官的面打了崔发四十棍,表示对他的惩罚。
[5]三月,辛酉,遣司门郎中于人文册回鹘曷萨特勒为一爱一登里罗汩没密于合毗伽昭礼可汗。
[5]三月,辛酉(初七),唐敬宗派遣司门郎中于人文册命回鹘国曷萨特勒为一爱一登里汩没密於合毗伽昭礼可汗。
[6]夏,四月,癸巳,群臣上尊号曰文武大圣广孝皇帝;赦天下。
赦文但云:“左降官已经量移者,宜与量移,”不言未量移者。
翰林学士韦处厚上言:“逢吉恐李绅量移,故有此处置。
如此,则应近年流贬官,因李绅一人皆不得量移也。”
上即追赦文改之。
绅由是得移江州长史。
[6]夏季,四月,癸巳(二十日),群臣为唐敬宗上尊号,称为文武大圣广孝皇帝。
然后,敬宗下诏大赦天下。
对于因罪被贬的官吏,赦文只说:“凡因罪被贬到荒远之地的官吏,已经酌情移往近处任职者,应再酌情迁移任职。”
而不提未曾酌情移往近处任职的官吏。
翰林学士韦处厚上言说:“李逢吉恐怕李绅也酌情被移往近处任职,所以拟定赦文时故意这样说。
如果按照诏书的这项规定,那么,近年来凡流放贬谪到荒远之地的官吏,就会由于李绅一人的缘故而不能酌情移往近处任职。”
敬宗即命追回赦文,予以更正。
于是,李绅由此而从端州移任江州长史。
[7]秋,七月,甲辰,盐铁使王播进羡馀绢百万匹。
播领盐铁,诛求严急,正入不充而羡余相继。
[7]秋季,七月,甲辰(初二),盐铁转运使王播以节余为名,向朝廷进奉丝绢一百万匹。
王播担任盐铁转运使后,对百姓严厉征求,急如星火,朝廷规定的盐铁专一卖收入往往征收不够,而以节余为名向朝廷进奉的财物却源源不断。
[8]己未,诏王播造竞渡船二十艘,运材于京师造之,计用转运半年之费。
谏议大夫张仲方等力谏,乃减其半。
[8]己未(十七日),唐敬宗下诏,命王播修造用来游乐比赛用的竞渡船二十艘,并命把造船用的木材运到京城长安修造,总计费用大体相当盐铁转运半年的收入。
谏议大夫张仲方等人极力劝阻,敬宗方才下令减为十艘。
[9]谏官言兆尹崔元略以诸父事内常侍崔潭峻;丁卯,元略迁户部侍郎。
[9]谏官上言,揭发京兆尹崔元略认宦官、内常侍崔潭峻为父。
丁卯(二十五日),崔元略被迁为户部侍郎。
[10]昭义节度使刘悟之去郓州也,以郓兵二千自随为亲兵。
八月,庚戌,悟暴疾薨,子将作监主簿从谏匿其丧,与大将刘武德及亲兵谋,以悟遗表求知留后。
司马贾直言入贵从谏曰:“尔父提十二州地归朝廷,其功非细,只以张汶之故,自谓不洁淋头,竟至羞死。
尔孺子,何敢如此!案死不哭,何以为人!”从谏恐悚不能对,乃发丧。
[10]昭义节度使刘悟当初离开郓州时,率郓州兵二千人作为自己的随从亲兵。
八月,庚戌(初十),刘悟突患急病去世。
他的儿子、将作监主簿刘从谏隐瞒父亲去世的消息,拒不向朝廷报丧。
他和大将刘武德以及亲兵密谋,打算以父亲的遗书上奏朝廷,请求任命自己为留后。
这时,司马贾直言进来,责备刘从谏说:“您的父亲当年杀死李师道,率淄青十二州归顺朝廷,功劳不小,只是由于擅杀磁州刺史张汶的缘故,自认为沾染上不干净的恶名,以至羞耻而死。
您现在不过是个后生,怎敢如此大胆,欺骗朝廷!案亲死了不赶快吊丧哭泣,今后还怎样做人!”刘从谏恐惧,无言以答,于是,公开父亲死亡的消息,为他吊丧。
[11]初,陈留人武昭罢石州刺史,为袁王府长史,郁郁怨执政。
李逢吉与李程不相悦,水部郎中李仍叔,程之族人,激怒之云,程欲与昭官,为逢吉所沮。
昭因酒酣,对左金吾兵曹茅汇言欲刺逢吉,为人所告。
九月,庚辰,诏三司鞫之。
前河陽掌书记李仲言谓汇曰:“君言李程与昭谋则生,不然必死。”
汇曰:“冤死甘心!诬人自全,汇不为也!“狱成,冬,十月,甲子,武昭杖死,李仍叔贬道州司马,李仲言流象州,茅汇流崖
[11]当初,陈留人武昭被罢免石州刺史后,廷任命他为袁王府长史,武昭郁郁不得志,怨恨朝廷当权者。
宰相李逢吉与李程关系不合,水部郎中李仍叔是李程的同族人,故意激怒武昭说:“李程本来建议朝廷授予您官职,但被李逢吉阻挡而未果。”
一次,武昭正在饮酒兴头时,对左金吾兵曹茅汇说自己要刺杀李逢吉。
后来,这件事被人告发。
九月,庚辰(初十),敬宗下诏,命御史台、刑部、大理寺三司会同审判此案。
前河陽掌书记李仲言对茅汇说:“你如果能证明武昭刺杀李逢吉是与李程同谋,那么,还能保全一性一命:否则,就不免一死。”
茅汇说:“我甘心被冤枉而死!但要我诬告别人来保全自己,我是绝对不做这种事的!”三司审判结束,冬季,十月,甲子(二十五日),武昭被判处杖责死刑,李仍叔被贬为道州司马,李仲言流放到象州,茅汇流放到崖州。
[12]上欲幸骊山温汤,左仆射李绛、谏议大夫张仲等屡谏不听,拾遗张权舆伏紫宸殿下,叩头谏曰:“昔周幽王幸骊山,为犬戎所杀;秦始皇葬骊山,国亡;玄宗宫骊山而禄山乱;先帝幸骊山,享年不长。”
上曰:“骊山若此之凶邪?我宜一往以验彼言。”
十一月,庚寅,幸温汤,即日还宫,谓左右曰:“彼叩头者之言,安足信哉!”
[12]唐敬宗打算前往骊山温泉游玩,左仆射李绛、谏议大夫张仲方等人多次劝阻,敬宗不听。
拾遗张权舆拜伏一在紫宸殿下,叩头劝阻说:“过去,周幽王到骊山巡行游玩时,被犬戎杀死;秦始皇埋葬在骊山,后来秦朝也灭亡了;唐玄宗在骊山建筑宫殿,结果导致安禄山叛乱;先帝由于到骊山去游乐,后来寿命不长。”
敬宗说:“骊山真的这么不吉利吗?那么,我应当亲自前往一次,以便验证他说的话是否灵验。”
十一月,庚寅(二十一日),敬宗前往骊山温泉,当天回到宫中,对左右侍从说:“那个叩头的人所说的话,能相信吗?”
[13]丙申,立皇子普为晋王。
[13]丙申(二十七日),唐敬宗下诏,立皇子李普为晋王。
[14]朝廷得刘悟遗表,议者多言上一党一内镇,与河朔异,不可许。
左仆射李绛上疏,以为:“兵机尚速,威断贵定,人情未一,乃可伐谋。
刘悟死已数月,朝廷尚未处分,中外人意,共惜事机。
今昭义兵众,必不尽与从谏同谋,纵使其半叶同,尚有其半效顺。
从谏未尝久典兵马,威惠未加于人。
又此道素贫,非时必无优赏。
今朝廷但速除近泽潞一将充昭义节度使,令兼程赴镇,从谏未及布置,新使已至潞州,所谓‘先人夺人之心’也。
新使既至,军心自有所系;从谏无位,何名主张,设使谋挠朝命,其将士必不肯从。
今朝廷久无处分,彼军不晓朝廷之意,欲效顺则恐忽授从谏,欲同恶则恐别更除人,犹豫之间,若有一奸一人为之画策,虚张赏设钱数,军士觊望,尤难指挥。
伏望速赐裁断,仍先下明敕,宣示军众,奖其从来忠节,赐新使缯五十万匹,使之赏设;续除刘从谏一刺史。
从谏既粗有所得,必且择利而行,万无违拒。
设不从命,臣亦以为不假攻讨。
何则?臣闻从谏已禁山东三州军士不许自畜兵刀,足明群心殊未得一,帐下之事亦在不疑。
熟计利害,决无即授从谏之理。”
时李逢吉、王守澄计议已定,竟不用绛等谋。
十二月,辛丑,以从谏为昭义留后。
刘悟烦苛,从谏济以宽厚,众颇附之。
[14]朝廷接到刘悟的遗书后,朝廷商议,多数人认为上一党一(昭义)历来是朝廷的内镇,与应朔藩镇长期割据不同,不应充许刘从谏继承父位而为留后。
左仆射李绛上疏,认为:“作战用兵的关键在于军事行动的速度要快,建立权威的关键在于对任何情况作出正确的判断。
只有当人心尚未统一的时候,才可使用谋略而制敌取胜。
现在,刘悟已死去几个月了,朝廷却至今未对昭义的人事安排作出决定。
朝廷内外,人们都对未能把握住解决昭义问题的良机感到痛惜。
虽然现在昭义的兵马众多,但肯定不会都和刘从谏同谋对抗朝廷,即使有一半随同刘从谏叛乱,另有一半也还效忠朝廷。
何况刘从谏未曾一直掌握军权,对将士没有恩惠和应有的权威,将士怎么可能都和他一起叛乱呢?另外,昭义向来地瘠人穷,刘从谏在时机不当的时候,必定还不会给予将士优厚的赏赐。
现在,朝廷只要尽快从邻近昭义的藩镇选拔一位大将,任命为昭义节度使。
命令他日夜兼程,赶赴昭义上任,那么,刘从谏尚未来得及安排部署,新使已到昭义的治所潞州就任了,这正是古人所说的‘先于敌人一步,就可摧折敌人士气’的道理。
新使上任后,昭义的军心已有所归。
刘从谏得不到朝廷的任命,就没有资格对将士发号施令,假如他仍顽固不化,密谋阻挠新使上任。
将士肯定不会听从。
现在,朝廷对昭义的人事安排很长时间未作出决断,昭义的将士不明朝廷的意图,他们想效忠朝廷,但又恐怕朝廷忽然任命刘从谏为留后;想与刘从谏同谋,又恐怕朝廷另有任命。
这样,在军心浮动不定的时候,如果有人给刘从谏出谋划策,虚张声势,宣称要赏赐军士若干线,军士贪图钱财,到了那时,朝廷再任命节度使前往,就很难指挥得手。
所以,我请求陛下讯速作出决断,首先公开下诏,向将士明确宣布,昭义的军队从李抱真担任节度使以来,一直是忠于朝廷的。
为此,朝廷给予新任节度使丝织品五十万匹,命他犒赏将士,以便稳定军心;然后,任命刘从谏为一个州的刺史。
刘从谏觉得自己也有所得,肯定会择利而行,决无理由违抗朝命。
假如他还不听从朝廷的任命,我认为也不必立即发兵讨伐,为什么呢?因为我听说刘从谏已禁止太行山的东邢、磁、三州将士,不许他们私自储备兵器,可见其内部貌合神离,并不统一。
那么,刘从谏的帐下亲兵中是否也会有人离心离德,甚至擒杀刘从谏而归顺朝廷,以便邀求赏赐,我看是势在必行,不容置疑了。
所以,考虑到各方面的利害得失,决没有任命刘从谏为昭义留后的任何理由。”
这时,宰相李逢吉和知枢密王过守澄已商议决定任命刘从谏,所以,竟然不采纳李绛的建议。
十二月,辛丑(初三),唐敬宗任命刘从谏为昭义留后。
当初刘悟担任昭义节度使时,对部下烦扰苛刻;刘从谏上任后,略加宽厚,将士逐渐依附听命。
[15]李绛好直言,李逢吉恶之。
故事,仆射上日,宰相送之,百官立班,中丞列位于廷,尚书以下每月当牙。
元和中,伊慎为仆射,太常博士韦谦上言旧仪太重,削去之。
御史中丞王播恃逢吉之势,与绛相遇于涂,不之避。
绛引故事上言:“仆射,国初为正宰相,礼数至重。
傥人才忝位,自宜别授贤良;若朝命守官,岂得有亏法制。
乞下百官详定。”
议者多绛议。
上听行旧仪。
甲子,以绛有足疾,除太子少师、分司。
[15]李绛对朝政得失,喜好直言不讳,李逢吉由此而憎恨他。
按照以往的惯例,尚书仆射上朝时,宰相送行,百官列班迎接,御史中丞在上朝的大廷中站立迎假,尚书省六部尚书以下官员每月要到仆射的府衙上去参拜。
元和年间,伊慎担任仆射时,太常博士韦谦上言朝廷,认为以往对仆射的礼仪过于崇重,唐宪宗采纳了他的意见,同意消除。
这时,御史中丞王播恃李逢吉的势力,与李绛在半路相遇时,不加回避。
于是,李绛引用过去的惯例,上言朝廷说:“尚书仆射在建国初期是正宰相,礼仪非常崇重,如果朝廷认为我不称职,就应当另外任命德才兼备的人担任此职;如果仍然由我担任这项职务,岂能听任有人违法乱纪。
请将我的意见交给百官,让他们详加讨论,予以裁定。”
百官讨论时,多数人同意李绛的意见,于是,敬宗下令,对尚书仆射的礼仪,仍恢复过去的制度。
甲子(二十六日),敬宗鉴于李绛的脚有病,任命他为太子少师、分司。
[16]言事者多称裴度贤,不宜弃之藩镇,上数遣使至兴元劳问度,密示以还期;度因求入朝,逢吉之一党一大惧。
[16]百官向朝廷上言者,大多称颂裴度德才兼备,不应弃而不用,仅仅让他做一个藩镇的节度使。
于是,唐敬宗多次派人到山南西道的治所兴元去慰问裴度,向他秘密地转告即将召回朝廷重用的日期。
于是,裴度上奏朝廷,请求入朝参见皇上。
李逢吉和他的一党一羽由此而大为恐惧。
二年(丙午、826)
二年(丙午,公元826年)
[1]春,正月,壬辰,裴度自兴元入朝,李逢吉之一党一百计毁之。
先是民间谣云:“绯衣小儿坦其腹,天上有口被驱逐。”
又,长安城中有横亘六冈,如乾象,度宅偶居第五冈。
张权舆上言:“度名应图谶,宅占冈原,不召而来,其旨可见。”
上虽年少,悉察其诬谤,待度益厚。
[1]春季,正月,壬辰(二十四日),裴度从兴元抵达长安。
李逢吉和他的一党一羽千方百计地诋毁裴度。
此前,民间已有民谣说:“绯衣小儿坦其腹,天上有口被驱逐。”
绯衣,合起来是一个“裴”字;天上有口,合起来是一个“吴”字,意思是说裴度当年指挥官军擒获淮西的叛将吴元济,他的才能应当值得到朝廷重用。
另外,长安城中从南到北,有东西方向的六个高坡,正如《易经》上所说的《乾卦》的六画的样子,裴度的住宅正好在第五个高坡上。
张权舆上言说:“裴度的名字应映图谶,住宅选择在第五个高坡上;现在,不待朝廷召见,竟然擅自来到京城,他的目的可以想见。”
敬宗虽然还年轻,但也洞察张权舆的诬陷和诽谤,对裴度更加亲近信任。
度初至京师,朝士填门,度留客饮。
京兆尹刘栖楚附度耳语,侍御史崔咸举觞罚度曰:“丞相不应计所由官嗫耳语。”
度笑而饮之,栖楚不自安,趋出。
裴度刚到京城时,百官纷纷前往看望,以至门满为患。
裴度留请百官饮宴,京兆尹刘栖楚附在裴度的耳旁说话,侍御史崔咸举杯要罚裴度,说:“作为宰相,不应当允许京兆尹在耳旁低声说悄悄话。”
裴度笑着饮了一杯酒。
刘栖楚却很不自在,急忙出去了。
二月,丁未,以度为司空、同平章事。
度在中书,左右忽白失印,闻者失色。
度饮酒自如;顷之,左右白复于故处得印,度不应。
或问其故,度曰:“此必吏人盗之以印书券耳,急之则投诸水火,缓之则复还故处。”
人服其识量。
二月,丁未(初九),唐敬宗任命裴度为司空、同平章事。
一次,裴度在中书门下办公时,左右官吏忽然报告说,中书门下的大印丢失了。
当时在场听到这个消息的官吏无不大惊失色,裴度却仍然饮酒,神态自如。
不久,左右官吏又报告说,大印在原来的地方找到来了,裴度似未听见,闭口不应。
有人问他是什么缘故,裴度说:“大印丢失,肯定是官吏偷走,拿去私自印制文书。
如果急于追查,他们就会畏罪把印烧毁,或者扔到池水里;相反,不动声色的话,则必然把印又放回原处。”
部下们都佩服他的见识和气量。
[2]上自即位以来,欲幸东都,宰相及朝臣谏者甚众,上皆不听,决意必行,已令度支员外郎卢贞按视,修东都宫阙及道中行宫。
裴度从容言于止曰:“国家本设两都以备巡幸,自多难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