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
《资治通鉴》白话版·唐纪五十七 宪宗昭文章武大圣至神孝皇帝下
唐纪五十七唐宪宗元和十四年(己亥,公元819年)
[1]二月,李听袭海州,克东海、朐山、怀仁等县。
李败平卢兵于沂州,拔丞县。
[1]二月,李听出兵袭击海州,攻克东海、朐山、怀仁等县。
李率军在沂州击败平卢兵,攻克丞县。
李师道闻官军侵一逼一十,发民治郓州城堑,修守备,役及妇人,民益惧且怨。
淄青节度使李师道听说唐官军日益一逼一十近,于是征发民夫修治郓州城池,加强防守。
又征发妇女,百姓更加恐惧怨恨。
都知兵马使刘悟,正臣之孙也,师道使之将兵万余人屯陽以拒官军。
悟务为宽惠,使士卒人人自便,军中号曰刘父。
及田弘正渡河,悟军无备,战又数败。
或谓师道曰:“刘悟不修军法,专收众心,恐有他志,宜早图之。”
师道召悟计事,欲杀之。
或谏曰:“今官军四合,悟无逆状,用一人言杀之,诸将谁肯为用!是自脱其爪牙也。”
师道留悟旬日,复遣之,厚赠金帛以安其意。
悟知之,还营,陰为之备。
师道以悟将兵在外,署悟子从谏门下别奏。
从谏与师道诸奴日游戏,颇得其陰谋,密疏以白父。
都知兵马使刘悟,即唐肃宗朝平卢节度使刘正臣的孙子。
李师道命悟率兵万余人屯驻陽,以拒抗官军。
刘悟治军宽厚,使士卒人人自便,不加约束,军中称誉他为“刘父”。
及至魏博节度使田弘正率军南渡黄河,进攻淄青,刘悟军无准备,出战屡败。
有人对李师道说:“刘悟不修军法,专意收买人心,恐有异志,应早有防备。”
于是,李师道托言商议军事,召刘悟来郓州,想借机把刘悟杀死。
有人劝李师道说:“今官军四面围攻淄青,刘悟尚未有谋反的迹象,听信一人之言就把他杀死,诸将中谁肯为您效力!这是自除爪牙。”
李师道认为言之有理,留刘悟在郓州十日后,命他仍回陽谷,并赠送大批金帛加以安一抚。
刘悟知李师道已怀疑自己,返回军营后,秘密做防守准备。
李师道因刘悟率兵在外,任命他的儿子刘从谏为门下别奏,留在郓州。
刘从谏每天与李师道家奴游玩,获悉李师道陰谋,写密信转告父亲。
又有谓师道者曰:“刘悟终为患,不如早除之。”
丙辰,师道潜遣二使赍帖授行营兵马副使张暹,令斩悟首献之,勒暹权领行营。
时悟方据高丘张幕置酒,去营二三里。
二使至营,密以帖授暹。
暹素与悟善,陽与使者谋曰:“悟自使府还,颇为备,不可匆匆,暹请先往白之,云‘司空遣使存问将士,兼有赐物,请都头速归,同受传语。
’如此,则彼不疑,乃可图也。”
使者然之。
暹怀帖走诣悟,屏人示之。
悟潜遣人先执二使,杀之。
部下又有人对李师道说:“刘悟终必谋反,不如早日除掉他。”
丙辰(初八),李师道密派亲信二人带手令前往陽谷,命行营兵马副使张暹杀掉刘悟,割下他的头送郓州查验,然后由张暹代领行营兵马。
这时,刘悟正在一块高地上树立帐幕,设置酒宴,离开军营二三里。
二使到陽谷军营后,密将李师道手令授予张暹。
张暹向来和刘悟相好,便假装与使者商议说:“刘悟从郓州节度使府回来后,已有防备,此事不可匆忙。
请先让我去报告刘悟,假称‘李师道派人来尉问将士,带来大批赏赐物品,请都头速归军营,一同接受指令’。
这样,刘悟必然不疑,然后可乘机下手。”
二使同意张暹的意见。
于是,张暹把李师道手令揣在怀中,到刘悟饮宴处,命随从退下,交刘悟观看。
刘悟得知李师道陰谋后,秘密派人擒杀二使。
时已向暮,悟按辔徐行还营,坐帐下,严兵自卫。
召诸将,厉色谓之曰:“悟与公等不顾死亡以抗官军,诚无负于司空。
今司空信谗言,来取悟首。
悟死,诸公其次矣。
且天子所欲诛者独司空一人,今军势日蹙,吾曹何为随之族灭!欲与诸公卷旗束甲,还入郓州,奉行天子之命,岂徒危亡,富贵可图也。
诸公以为何如?”
兵马使赵垂棘立于众首,良久,对曰:“事果济否?”
悟应声骂曰:“汝与司空合谋邪!”立斩之。
遍问其次,有迟疑未言者,悉斩之,并斩军中素为众所恶者,凡三十余,一尸一于帐前。
余皆股栗,曰:“惟都头命,愿尽死!”
这时,天已傍晚,刘悟乘马缓行回营,坐于帐中,重兵把守,严加防备。
随后,召集众位将领,声色严厉地说:“我和你们不顾死活抗击官军,确实对得起李师道。
今李师道听信谗言,派人来杀我。
如果我死,你们随后也会被杀。
当朝天子发兵围攻淄青,声明只杀李师道一人。
如今我军形势日渐窘迫,我等为什么要随他一同被灭族!现在,我和大家商议,打算卷旗束甲袭击郓州,奉行天子之命,杀李师道,不仅可免我等危亡,而且可图富贵。
大家认为如何?”
兵马使赵垂棘站在诸将前头,沉默很久,说:“不知此事能否成功?”
刘悟应声骂道:“难道你要与李师道同谋吗?”
即命斩首。
接着,挨个询问,诸将凡迟疑不言者,一律斩首,并斩杀军中向来为众所憎恶者,共三十余人,一尸一首列于帐前。
其余诸将都两一腿发一抖,说:“愿听都头命令,尽死效力!”
乃令士卒曰:“入郓,人赏钱百缗,惟不得近军帑。
其使宅及逆一党一家财,任自掠取;有仇者报之。”
使士皆饱食执兵,夜半听鼓三声绝即行,人衔枚,马缚口,遇行人,执留之,人无知者。
距城数里,天未明,悟驻军,使听城上柝声绝,使十人前行,宣言“刘都头奉帖追入城。”
门者请俟写简白使,十人拔刃拟之,皆窜匿;悟引大军继至,城中噪哗动地。
比至,子城已洞一开,惟牙城拒守,寻纵火斧其门而入。
牙中兵不过数百,始犹有发弓矢者,俄知力不支,皆投于地。
于是,刘悟下达出兵命令,对士卒说:“攻入郓州,每人赏钱一百缗。
除军库外,凡节度使住宅及其他叛一党一家财,允许你们任意掠取,有仇者许可报仇。”
接着,命士卒饱食一顿,每人携带兵器,半夜时分,听鼓声三响后出发。
将士口衔枚,军马缚口,防止喧哗;凡遇行人,都执留军中,以防走漏消息。
军行所至,人都不知。
距郓州数里时,天还未亮,刘悟命将士就地待命,听城上巡逻的木邦声停止后,派十人先行抵城下,言称“刘都头奉节度使手令入城”。
守门人请大家稍候,正想写书简秉告李师道时,十人突然拔刀欲斩,守门人一哄而逃。
刘悟率大军随后赶到。
城中听说有兵马袭击,喧哗动地,一片混乱。
等到刘悟入城时,内城已被攻开。
只有李师道所住的牙城还在抗拒坚守。
刘悟下令纵火焚烧,用大斧辟开城门,将士一齐涌一入。
城中亲兵不过数百人,开始还有人发箭抵抗,后知寡不敌众,都投弓箭于地而降。
悟勒兵升听事,使辅索师道。
师道与二子伏厕一床一下,索得之,悟命置牙门外隙地,使人谓曰:“悟奉密诏送司空归阙,然司空亦何颜复见天子!”师道犹有幸生之意,其子弘方仰曰:“事已至此,速死为幸!”寻皆斩之。
自卯至午,悟乃命两都虞候巡坊市,禁掠者,即时皆定。
大集兵民于球场,亲乘马巡绕,慰安之。
斩赞师道逆谋者二十余家,文武将吏且惧且喜。
悟见李公度,执手欷;出贾直言于狱,置之幕府。
刘悟率将士入淄青节度使府,命搜捕李师道。
李师道和他的两个儿子藏在侧面的一床一下,被士卒搜出。
刘悟命把李师道父子押到节度使府门外的空地上,派人对他说:“刘都头奉天子密诏,打算将您送到京城面见皇上,但是您还有什么脸面再见皇上呢!”这时,李师道仍想能幸免一死,他的儿子李弘方仰面叹道:“事已至此,盼求快死为幸!”随后,父子三人都被斩首。
从清晨到中午,刘悟命令左、右都虞候巡行街坊和集市,禁止将士焚掠,到了下午,城内很快安定。
于是,刘悟命将士和百姓到鞠场集中,亲自乘马绕场一周,安一抚一慰劳众人。
然后,下令处斩与李师道一起叛乱者,共二十余家,文武将吏目睹叛乱者被杀,又怕又喜。
刘悟与李公度相见,二人握手哭泣。
又命把贾直言从狱中放出,置于幕府参议军事。
悟之自陽还兵趋郓也,潜使人以其谋告田弘正:“事成,当举烽相白;万一城中有备不能入,愿公引兵为助。
攻成之日,皆归于公,悟何敢有之。”
且使弘正进据已营。
弘正见烽,知得城,遣使往贺。
悟函师道父子三首遣使送弘正营,弘正大喜,露布以闻。
淄、青等十二州皆平。
在刘悟率军从陽出发袭击郓州前,曾暗中派人把行动计划转告魏博节度使田弘正,约定:“如果事成,就举烽火相告;万一城中有防备不能攻入,请率兵相助。
事成之后,全部归功于您,我不敢据功为己有。”
同时,请求田弘正率军进据陽谷营地。
这时,田弘正看到烽火,知道郓州已被刘悟攻克,便派使者前往祝贺。
刘悟把李师道父子三人的首级放入盒中,派人送到田弘正军营,弘正大喜,写文告上报朝廷。
至此,淄、青等十二州全部平定。
弘正初得师道首,疑其非真,召夏侯澄使识之,澄熟视其面,长号陨绝者久之,乃抱其首,一舐一其目中尘垢,复恸哭。
弘正为之改容,义而不责。
起初,田弘正得李师道首级,怀疑是否真实,于是,命夏侯澄前来辨识。
夏侯澄仔细看后,大声痛哭了很久,悲痛欲绝,接着,将李师道首级捧起,用舌一尖一舐一净眼睛中的灰尘,然后又大声哭泣。
田弘正见此情景,不免受到感染,认为夏侯澄忠心重义,也不责备。
[2]壬戌,田弘正捷奏至。
乙丑,命户部侍郎杨於陵为淄青宣抚使。
已巳,李师道首函至。
自广德以来,垂六十年,藩镇跋扈河南、北三十余州,自除官吏,不供贡赋,至是尽遵朝廷约束。
[2]壬戌(十四日),田弘正奏捷文告送到京城。
乙丑(十七日),唐宪任命户部侍郎杨於陵为淄青宣抚使。
已巳(二十一日),装着李师道首级的盒子送至京城。
自从唐代宗广德元年(763年)以来,蕃镇在河南、河北三十余州割据跋扈,自命官吏,不向朝廷上供赋税,将近六十余年,至此全部重新遵守朝廷法令。
上命杨於陵分李师道地,於陵按图籍,视土地远迩,计士马众寡,校仓库虚实,分为三道,使之适均:以郓、曹、濮为一道,淄、青、齐、登、莱为一道,兖、海、沂、密为一道;上从之。
唐宪宗命杨於陵分割李师道淄青十二州。
於陵阅视淄青地图和户籍后,根据各州土地的远近,士卒和军马的多少,以及仓库虚实,拟分为三道,使各方面情况比较平均:以郓州、曹州、濮州为一道;淄州、青州、齐州、登州、莱州为一道;兖州、海州、沂州、密州为一道。
宪宗准奏。
刘悟以初讨李师道诏云:“部将有能杀师道以众降者,师道官爵悉以与之。”
意谓尽得十二州之地,遂补署文武将佐,更易州县长吏;谓其下曰:“军府之政,一切循旧。
自今但与诸公抱子弄孙,夫复何忧!”
刘悟根据当初发布的讨伐李师道诏书所说“如果部将有人能杀李师道,率军投降朝廷,即以师道官爵授予此人”,认为自己应该为淄青节度使,尽得淄青十二州。
于是,开始擅自任命文武将吏,更换州县官吏。
他对部下说:“军府政事,一切遵循旧制。
今后,我和大家抱子弄孙,长享富贵,还有什么可以忧愁的呢!”
上欲移悟他镇,恐悟不受代,复须用兵,密诏田弘正察之。
弘正日遣使者诣悟,托言修好,实观其所为。
悟多力,好手搏,得郓州三日,则教军中壮士手搏,与魏博使者庭观之,自摇肩攘臂,离坐以助其势。
弘正闻之,笑曰:“是闻除改,登即行矣,何能为哉!”庚午,以悟为义成节度使。
悟闻制下,手足失坠;明日,遂行。
弘正已将数道,比至城西二里,与悟相见于客亭,即受旌节,驰诣滑州,辟李公度、李存、郭、贾直言以自随。
唐宪宗拟把刘悟调离淄青,但恐怕刘悟拒不从命,而不得不再次用兵。
于是,下密诏给田弘正,命他观察刘悟的言行,看他是否可能拒诏。
田弘正接到宪宗的密诏后,每天派人前往郓州,借口与刘悟交好,实际上是观察他的言行。
刘悟力大无比,喜欢摔跤,攻克郓州三天后,就教军中壮士练习摔跤,他和魏博的使者在庭院中观看。
刘悟一边观看,一边挽袖捋臂,有时还离座呐喊助威。
田弘正听说后,哑然失笑,说:“像他这个样子,如果调动的诏书下达,肯定会立即成行,不可能有什么作为。”
庚午(二十二日),唐宪宗诏命刘悟为义成节度使,刘悟接诏后,惊慌失措。
第二天,就上路赴任了。
这天,田弘正率众将为刘悟送行,到郓州城西二里时,在驿站与刘悟相见,刘悟接受义成节度使旌节,征召李公度、李存、郭、贾直言为幕僚,赶赴滑州上任。
悟素与李文会善,既得郓州,使召之,未至。
闻将移镇,、存谋曰:“文会佞人,败乱淄青一道,灭李司空之族,万人所共雠也!不乘此际诛之,田相公至,务施宽大,将何以雪三齐之愤怨乎!”乃诈为悟帖,遣使即文会于丰齐驿,斩之。
比还,悟及、存已去,无所复命矣。
文会二子,一亡去,一死于狱,家赀悉为人所掠,田宅没官。
刘悟向来和李文会相好,当初攻克郓州后,曾派人到登州去请李文会。
李文会尚未到郓州,郭、李存听说刘悟即将调往他地,二人商议说:“文会是一奸一佞小人,由于他的缘故,致使淄青败乱,李师道遭灭族之灾,众人无不以他为仇人!如果不乘此良机把他杀掉,等田弘正来后,肯定以宽大为怀,那时,将怎样来报大家的这个仇恨呢!于是,二人伪作刘悟手令,派人出使登州,命杀李文会,割下他的头回来报告。
使者在齐州东南方向的丰齐驿碰到李文会,将他杀死后,回到郓州。
这时,刘悟已经和郭、李存等人离开郓州前往滑州,使者无法再报告了。
李文会有两个儿子,一个逃亡,一个死在狱中,他的家产全都被人掠去,田地和庄宅被朝廷没收。
诏以淄青行营副使张暹为戎州刺史。
唐宪宗下诏,命淄青行营副使张暹为戎州刺史。
癸酉,加田弘正检校司徒、同平章事。
癸酉(二十五日),唐宪宗加封田弘正为检校司徒、同平章事。
先是,李师道将败数月,闻风动鸟飞,皆疑有变,禁郓人亲识宴聚及道路偶语,犯者有刑。
弘正既入郓,悉除苛禁,纵人游乐,寒食七昼夜不禁行人!或谏曰:“郓人久为寇敌,今虽平,人心未安,不可不备。”
弘正曰:“今为暴者既除,宜施以宽惠,若复为严察,是以桀易桀也,庸何愈焉!”
当初,李师道在败亡前的几个月,紧张多疑,听到风吹鸟飞,就怀疑有什么变故,于是下令禁止郓州人在一起饮宴相聚,以及行人悄声私语,如有违犯,就严刑惩处。
田弘正来到郓州后,下令除去这些严苛的禁令,放纵百姓们游乐,寒食节七昼夜不禁行人往来。
有人劝田弘正说:“郓州人随同李师道数年,与朝廷为敌,现虽已平定,人心尚未安定,不可不防。”
田弘正说:“如今淄青暴乱为首者已经诛除,应当施行惠政,如果仍以严刑为政,那就好比是以夏桀来代替夏桀,又有什么改善呢?”
先是,贼数遣人入关,截陵戟,焚仓场,流矢飞书,以震骇京师,沮挠官军。
有司督察甚严,潼关吏至发人囊箧以索之,然终不能绝。
及田弘正入郓,阅李师道簿书,有赏杀武元衡人王士元等及赏潼关、薄津吏卒案,乃知者皆吏卒受赂于贼,容其一奸一也。
起初,在元和十年时,朝廷数万官军围攻淮西吴元济,叛贼多次派人潜入潼关,截断皇陵门戟,焚烧官仓粮储,甚至用箭把恐吓信射入京城,制造混乱,吓唬朝廷和百姓,以便阻挠官军的进攻。
朝廷严令有关部门搜查,潼关官吏甚至把来往行人的背包一皮和箱子都打开查看,但始终未能禁绝这类不测事件的发生。
等到田弘正进入郓州后,翻阅李师道的文书,发现其中有赏赐杀宰相武元衡的刺客王士元等人的记载,以及赏赐潼关、蒲津官吏、士卒的案卷,这才知道以往种种不测事件,都是由于官吏、士卒受敌贿赂,容纳叛贼作乱。
裴度纂述蔡、郓用兵以来上之忧勤机略,因侍宴献之,请内印出付史官。
上曰:“如此,似出朕志,非所欲也。”
弗许。
裴度把朝廷对淮西、淄青用兵以来,唐宪宗勤勉为政、日理万机的情形编纂成册,在陪伴宪宗饮宴时,乘机献上,奏请宪宗盖印,然后交付史官。
宪宗说:“如果这样做,就会使史官产生错觉,以为是我指派你编纂的,其实,这并非我的本意。”
于是没有准许。
三月,戊子,以华州刺史马总为郓、曹、濮等州节度使。
己丑,以义成节度使薛平为平卢节度、淄·青·齐·登·莱等州观察使。
以淄青四面行营供军使王遂为沂、海、兖、密等州观察使。
三月,戊子(初十),唐宪宗命华州刺史马总为郓、曹、濮等州节度使。
己丑(十一日),命义成节度使薛平为平卢节度使和淄、青、齐、登、莱等州观察使。
命淄青四面行营供军使王遂为沂、海、兖、密等州观察使。
[3]横海节度使乌重胤奏:“河朔藩镇所以能旅拒朝命六十余年者,由诸州县各置镇将领事,收刺吏、县令之权,自作威福。
使刺史各得行其职,则虽有一奸一雄如安、史,必不能以一州独反也。
臣所领德、棣、景三州,已举牒各还刺史职事,应在州兵并令刺史领之。”
夏,四月,丙寅,诏诸道节度、都一团一练、都防御、经略等使所统支郡兵马,并令刺史领之。
自至德以来,节度使权重,所统诸州各置镇兵,以大将主之,暴横为患,故重胤论之。
其后河北诸镇,惟横海最为顺命,由重胤处之得宜故也。
[3]横海节度使乌重胤上奏:“河朔藩镇所以能够长期抗拒朝廷诏令,割据六十余年,原因是他们在各州设置镇将主持军政,夺刺史和县令的权力,自作威福。
如果能让刺史行使自己的职权,那么,就是出现像安禄山、史思明这样的一奸一雄,也必然不可能以一州的兵力叛乱。
现在,我所管辖的德、棣、景三州,已下令各州镇将把军权归还刺史,各州的州兵都由刺史统辖。”
夏季,四月,丙寅(十九日),唐宪宗下诏,命各道节度使、都一团一练使、都防御使、经略使等所统辖的支郡兵马,一律归各州刺史统辖。
自从至德元年以来,节度使权势日重,他们在各自管辖的州郡设置镇兵,派大将主持军务,专横跋扈,所以,乌重胤上奏论及此事。
从此以后,河北藩镇中,只有横海最为顺从朝廷,都是由于乌重胤处置适宜的缘故。
[4]辛未,工部侍郎、同平章事程异薨。
[4]辛未(二十四日),工部侍郎、同平章事程异去世。
[5]裴度在相位,知无不言,皇甫之一党一陰挤之。
丙子,诏度以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充河东节度使。
[5]宰相裴度知无不言,皇甫的一党一羽在暗地里不断排挤他。
丙子(二十九日),唐宪宗下诏,命裴度带门下侍郎、同平章事的荣誉官衔,充任河东节度使。
皇甫专以掊克取媚,人无敢言者,独谏议大夫武儒衡上疏言之。
自诉于上,上曰:“卿以儒衡上疏,将报怨邪!”乃不敢言。
儒衡,元衡之从父弟也。
皇甫专以聚敛取媚宪宗,朝臣都不敢言,只有谏议大夫武儒衡上奏,指斥皇甫罪行。
皇甫向宪宗上诉,表示自己清白无辜。
宪宗说:“你是由于武儒衡上奏,难道想要报复他吗?”
皇甫这才不敢再说了。
武儒衡是前宰相武元衡的叔伯兄弟。
[6]史馆修撰李翱上言,以为:“定祸乱者,武功也;兴太平者,文德也。
今陛下既以武功定海内,若遂革弊事,复高祖、太宗旧制;用忠正而不疑,屏邪佞而不迩;改税法,不督钱而纳布帛;绝进献,宽百姓租赋;厚边兵,以制戎狄侵盗;数访问待制官,以通塞蔽;此六者,政之根本,太平之所以兴也。
陛下既已能行其难,若何不为其乎!以陛下天资上圣,如不惑近飞容悦之辞,任骨鲠正直之士,与之兴大化,可不劳而成也。
若不以此为事,臣恐大功之后,逸欲易生。
进言者必曰:‘天下既平矣,陛下可以高枕自安逸,’如是,则太平未可期矣!”
[6]史馆修撰李翱上奏,认为:“平定祸乱依靠武力,开创太平大业则依靠文治和贤德。
现在,皇上既然已经用武力平定天下,不如接着革除弊政,恢复高祖、太宗创立的传统制度,任用忠心正直的人士而不随便怀疑,摒斥一奸一邪佞幸的小人而不再亲近他们;改革赋税制度,将以往收钱币改为交纳实物;禁绝地方官吏向朝廷奉献钱物,减免百姓的租税;加强边防,抵抗边境戎狄的侵犯;经常访求待制官员,倾听他们的意见,以使下情上达。
以上六条,是朝廷大政的根本之道,也是达到太平盛世的主要途径。
现在,皇上既已经把那些常人难以做到的事都完成了,为什么不接着实行这些容易做到的事呢?按照皇上的天资和圣明,如果不受身边小人的巧言诱一惑,信用耿直忠正的臣僚,那么,天下太平大治,可不劳皇上躬亲辛劳而自然形成。
但如果皇上不注意这些方面,我担心在以武功平定天下之后,贪图安逸的欲一望容易滋生,臣下左右阿谀迎奉,这时,就有人向皇上进言,他们必定会这样说:‘天下已经太平了,皇上可以高枕无忧,自图安逸。
’如果皇上按照他们说的那样去贪图享乐的话,太平盛世也就遥远无期了!”
[7]秋,七月,丁丑朔,田弘正送杀武元衡贼王士元等十六人,诏使内京兆府、御史台遍鞫之;皆款服。
京兆尹崔元略以元衡物色询之,则多异同。
元略问其故,对曰:“恒、郓同谋遣客刺元衡,而士元等后期,闻恒人事已成,遂窃以为己功,还报受赏耳。
今自度为罪均,终不免死,故承之。”
上亦不欲复辨正,悉杀之。
[7]秋季,七月,丁丑朔(初一),田弘正把暗杀武元衡的刺客王士元等十六人押送京城。
唐宪宗下诏,命将王士元等人交付京兆府、御史台逐个详加审问,王士元等人都招供认罪。
但当京兆尹崔元略问武元衡遇难时穿的衣服是什么颜色时,王士元等人就说法不一了,崔元略追问是何缘故?王士元等人答称:“成德王承宗和淄青李师道同谋策划派遣刺客暗杀武元衡,我们受李师道的指派赶赴京城,不料来晚,误了约定的日期。
听说成德人已经把武元德杀害,于是,我们就把功劳据为己有,为的是回去报功领赏。
现在,我们自认为罪责和暗杀者相等,最终难免于一死,所以,也就招供认罪了。”
唐宪宗也不愿再辨别王士元等人是否凶手,下令把他们全部斩首。
[8]戊寅,宣武节度使韩弘始入朝,上待之甚厚。
弘献马三千,绢五千,杂缯三万,金银器千,而汴之库厩尚有钱百余缗,绢百余万匹,马七千匹,粮三百万斛。
[8]戊寅(初二),宣武节度使韩弘首次来京朝拜,唐宪宗以隆重的礼节接待韩弘。
韩弘向朝廷奉献战马三千匹,丝绢五千匹,杂色丝织品三万匹,金银器皿一千件。
除此之外,宣武库房还有钱百余缗,丝绢百余万匹,战马七千匹,粮食三百万斛。
[9]己丑,群臣上尊号曰元和圣文神武法天应道皇帝;赦天下。
[9]己导(十三日),朝廷百官唐宪宗上尊号,称为元和圣文神武法天应道皇帝。
然后,宪宗下诏大赦天下。
[10]兖、海、沂、密观察使王遂,本钱谷吏,一性一狷急,无远识。
时军府草创,人情未安,遂专以严酷为治,所用杖绝大于常行者;每詈将卒,辄曰“反虏”;又盛夏役士卒营府舍,督责峻急;将卒愤怨。
[10]兖、海、沂、密观察使王遂出身于掌管钱谷的官吏,一性一情急躁,气量狭小,缺乏远见卓识。
这时,观察使府刚刚创建,人心尚未安定,王遂却专门以严刑酷法进行治理,他所用的刑杖比一般常用的大得多。
每次责骂将士时,动不动就侮辱他们为“反虏”。
他还在盛夏的季节里,命令干兵冒着炎热酷暑为自己建造观察使府的房舍,并且严加监督催促。
将士无不愤怒怨恨。
辛卯,役卒王弁与其徒四人浴于沂水,密谋作乱,曰:“今服役触罪亦死,奋命立事亦死,死于立事,不犹愈乎!明日,常侍与监军、副使有宴,军将皆在告,直兵多休息,吾属乘此际出其不意取之,可以万全。”
四人皆以为然,约事成推弁为留后。
辛卯(十五日),参加建造房舍的士兵王弁和同伙四人在沂水中洗澡,五人密谋作乱,王弁说:“现在,我们服役犯罪不免一死,拼死奋力而建功立业也不过一死,如果死于建功立业,岂不比服役犯罪而死更胜一筹!明天,听说王常侍和监军、副使要举行宴会,而部将都在休假,卫兵也大多休息,如果我们趁此机会出其不意袭杀他们,可以说是万全之策。”
四人都认为王弁的主意不错,约定事成后共推王弁为观察留后,代行王遂的职务。
壬辰,遂方宴饮,日过中,弁等五人突入,于直房前取杯刀,径前射副使张敦实,杀之。
遂与监军狼狈起走,弁执遂,数之以盛暑兴役,用刑刻暴,立斩之。
传声勿惊监军,弁即自称留后,升厅号令,与监军抗礼,召集将吏参贺,众莫敢不从。
监军具以状闻。
壬辰(十六日),王遂等人正在饮宴,中午刚过,王弁等五人突然冲入,直奔卫兵值班房一中夺取杯箭和刀槍,然后,向前对准观察副使张敦实射去,张敦实当即被杀死。
王遂和监军仓遑站起逃窜,被王弁擒获,他历数王遂上任以来在盛夏征发劳役,以及对士兵和百姓用刑残暴的罪行,然后,将王遂斩首。
王弁传令不得惊吓和冒犯监军,随即自称留后,升堂发布号令,与监军在礼仪上平起平坐。
他又召集诸将和下属官吏前来参拜祝贺,众人不敢不从。
监军把以上情况写成表状,上报朝廷。
[11]甲午,韩弘又献绢二十五万匹,三万匹,银器二百七十;左右军中尉各献钱万缗。
自淮西用兵以来,度支、盐铁及四方争进奉,谓之“助军”;贼平又进奉,谓之“贺礼”;后又进奉,谓之“助赏”;上加尊号又进奉,亦谓之“贺礼”。
[11]甲午(十八日),韩弘又向朝廷奉献丝绢二十五万匹,粗丝绸三万匹,银器二百七十件。
左、右神策军护军中尉各向朝廷奉献钱一万缗。
自从元和九年朝廷对淮西用兵以来,度支使、盐铁使以及各地藩镇争相向朝廷进奉钱物,称为“助军”;平定淮西等地以后又进奉,称为“贺礼”;接着,又进奉,称为“助赏”;宪宗加尊号时又进奉,也称为“贺礼”。
[12]丁酉,以河陽节度使令狐楚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楚与皇甫同年进士,故引以为相。
[12]丁酉(二十一日),唐宪宗任命河陽节度使令狐楚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令狐楚与皇甫是同一年考中的进士,所以,皇甫引荐令狐楚担任宰相。
[13]朝廷闻沂州军乱,甲辰,以棣州刺史曹华为沂、海、兖、密观察使。
[13]朝廷听说沂州发生军乱,甲辰(二十八日),任命棣州刺史曹华为沂、海、兖、密观察使。
[14]韩弘累表请留京师,八月,己酉,以弘守司徒,兼中书令。
癸丑,以吏部尚书张弘靖同平章事,充宣武节度使。
弘靖,宰相子,少有令闻,立朝简默;河东、宣武阙帅,朝廷以其位望素重,使镇之。
弘靖承王锷聚敛之余,韩弘严猛之后,两镇喜其廉谨宽大,故上下安之。
[14]韩弘多次上奏朝廷,请求批准自己留居京城。
八月,己酉(初三),唐宪宗任命韩弘代理司徒,兼中书令。
癸丑(初七),任命吏部尚书张弘靖带同平章事的官衔,充任宣武节度使。
张弘靖是唐德宗时的宰相张延赏的儿子,从小就美名在外,在朝做官清简练达、静默通识。
河东、宣武两镇缺任节度使,朝廷认为他向来威望和地位崇重,相继任命他前往镇守。
河东前节度使王锷贪财聚敛,宣武前节度使韩弘严刑苛政,张弘靖赴任后,两镇的将吏和百姓喜一爱一他为官廉洁谨厚、宽容大度,因此,军心和民心由此安定下来。
[15]已未,田弘正入朝,上待之尢厚。
[15]已未(十三日),田弘正来京朝拜,唐宪宗以最为隆重的礼节接待他。
[16]戊辰,陈许节度使郗士美薨,以库部员外郎李渤为吊祭使。
渤上言:“臣过渭南,闻长源乡旧四百户,今才百余户,乡县旧三千户,今才千户,其他州县大率相似。
迹其所以然,皆由以逃户税摊于比邻,致驱迫俱逃,此皆聚敛之臣剥下媚上,惟思竭泽,不虑无鱼。
乞降诏书,绝摊逃之弊;尽逃户之产偿税,不足者乞免之。
计不数年,人皆复于农矣。”
执政见而恶之,渤遂谢病,归东都。
[16]戊辰(二十二日),陈许(忠武)节度使郗士美去世,唐宪宗任命库部员外李渤为吊祭使。
李渤完成吊丧任务后,回到京城,上奏朝廷说:“我这次出使路过渭南,听说长源乡过去有四百户,现在仅存百余户,乡县过去有三千户,现在仅存一千户,其它州县户口耗减情况与此大体相似。
户口耗减这样严重,究其原因,都是由于州县官吏把逃户所欠的税款摊派给他们的邻居,邻居不堪负担,以致被迫和逃户一样逃亡。
这都是那些tan官污吏剥夺百姓而向他们的上司献媚,因此只想到竭泽而渔,不考虑以后还有没有鱼可捕捞的缘故。
请求皇上颁下诏书,禁绝摊逃的弊政,同时建议把逃户的全部财产用来抵税,如果还不足以抵偿的话,就请求予以免除。
这样,用不了几年,逃户就会逐渐回乡重新开始农业生产。”
宰相皇甫看到李渤的奏章,憎恨他诋毁朝政,置之不理。
于是李渤假托身一体有病,辞官回到东都洛陽。
[17]癸酉,吐蕃寇庆州,营于方渠。
[17]癸酉(二十七日),吐蕃出兵侵犯庆州,在方渠扎寨安营。
[18]朝廷议兴兵讨王弁,恐青、郓相扇继变,乃除弁开州刺史,遣中使赐以告身。
中使绐之曰:“开州计已有人迎侯道路,留后宜速发。”
弁即日发沂州,导从尚百余人,入徐州境,所在减之,其众亦稍逃散。
遂加以械,乘驴入关。
九月,戊寅,腰斩东市。
[18]朝廷商议发兵讨伐王弁,但又恐怕青州和郓州相互煽动,继而也发生兵变。
于是,任命王弁为开州刺史,派宦官把任命书授予王弁。
宦官到沂州后,哄骗王弁说:“开州已经预先派人在路旁迎接您,您接到任命书后,应当尽快出发上任。”
王弁当天就从沂州出发,这时,他的前导和随从人员还有一百多人。
进入徐州境内后,当地官吏命他减少随从人员,跟随他的人也逐渐逃散。
于是,宦官命人将王弁上了枷锁,乘驴进关。
九月,戊寅(初三),王弁在东市被拦腰斩杀。
先是,三分郓兵以隶三镇,及王遂死,朝廷以为师道余一党一凶态未除,命曹华引棣州兵赴镇以讨之。
沂州将士迎候者,华皆以好言抚之,使先入城,慰安其余,众皆不疑。
华视事三日,大飨将士,伏甲士千人于幕下,乃集众而谕之曰:“天子以郓人有迁徒之劳,特加优给,宜令郓人处左,沂人处右。”
既定,令沂人皆出,因阖门,谓郓人曰:“王常侍以天子之命为帅于此,将士何得辄害之!”语未毕,伏者出,围而杀之,死者千二百人,无一得脱者,门屏间赤雾高丈余,久之方散。
当初,朝廷平定淄青后,把淄青分为三镇,李师道在郓州的兵士被分配到郓、青、沂、三个藩镇。
等到沂州观察使王遂被王弁杀害后,朝廷认为李师道的余一党一仍然反叛,凶悍骄横的本一性一没有丝毫改变。
于是,命令棣州刺吏曹华为沂州观察使,率领棣州的军队奔赴沂州,将李师道配属沂州的兵全部斩除。
曹华率兵抵达沂州城下,对沂州欢迎他的将士,都用好言好语加以安一抚,让他们先回城去,然后,入城安一抚其余将士,这样,众人对曹华的来意都不加怀疑。
曹华上任三天后,举行盛大宴会,招待沂州的将士,事先在帐幕的背后埋伏披甲持槍的兵士一千人。
将士到齐后,曹华召集大家说:“皇上考虑到郓州的兵士迁徒到沂州,十分辛苦,特此让我加给赏赐,所以,现在我命令郓州的将士站在左边,沂州的将士站到右边。”
将士分别站定后,曹华命沂州的将士一律出去,随即下令关闭大门,对留在里面的郓州将士说:“王常侍奉皇上的命令到这里做观察使,你们都是他的部下,怎敢犯上作乱,肆意把他杀害!”话音未落,伏兵一齐冲出,把郓州的将士一团一团一包一皮围,乱刀斩杀,一千二百人全部死亡,无一人逃脱,地上的流血蒸发成红色的雾气,在大门和墙壁间萦绕飘浮,达一丈多高,很久才逐渐消散。
臣光曰:《春秋》书楚子虔诱蔡侯般杀于申。
彼列国也,孔子犹深贬之,恶其诱讨也,况为天子而诱匹夫乎!
臣司马光曰:《春秋》记载楚子虔在申诱杀蔡侯般,这件事虽然是发生在诸侯国之间,但孔子仍然深加贬责,因为孔子憎恶楚子虔使用诱杀这种不仁道的手段来消灭自己的政敌。
诸侯国之间相互诱杀尚且不仁,何况作为天子而诱杀自己的将士呢!
王遂以聚敛之才,殿新造之邦,用苛虐致乱。
王弁庸夫,乘衅窃发,苟沂帅得人,戮之易于犬豕耳,何必以天子诏书为诱人之饵乎!且作乱者五人耳,乃使曹华设诈,屠千余人,不亦滥乎!然则自今士卒孰不猜其将帅,将帅何以令其士卒!上下,如寇雠聚处,得间则更相鱼肉,惟先发者为雄耳,祸乱何时而弭哉!
王遂靠他擅长搜刮百姓的才能,被唐宪宗看中,任命他镇守沂州这个刚刚被官军平定收复的地区。
王遂施政苛刑暴虐,以致激发兵变。
王弁不过是个见识浅陋的兵卒,他乘将士对王遂不满,才得以发动兵变。
如果唐朝对沂州的观察使任用称职的话,那么,平息王弁的兵变,就如同杀一头狗和猪一样的容易,又何必以天子诏书作诱人的食饵,来诛杀王弁呢?何况作乱者仅王弁等五个人,而唐宪宗却指派曹华设下圈套,屠一杀了一千多个不相干的士兵,难道这不是太滥杀无辜了吗!这样一来,以后士卒怎能不猜疑他们的将帅,将帅又怎样才能统帅他们的兵士呢?将帅和士卒之间相互敌视,像仇敌一样相处在一起,一有机会就相互残杀,成败胜负,就看谁先动手罢了。
这样下去,战祸动乱什么时候才能平息呢?
惜夫!宪宗削平僭乱,几致升平,其美业所以不终,由苟徇近功不敦大信故也。
可惜啊!唐宪宗依靠武力平定藩镇叛乱,几乎已经使天下达到太平,但他所孜孜追求不息的美好事业之所以有始无终,都是由于只求眼前小利,而不讲求大的诚信的缘故。
[19]甲辰,以田弘正兼待中,魏博节度使如故。
弘正三表请留,上不许。
弘正常恐一旦物故,魏人犹以故事继袭,故兄弟子侄皆仕诸朝,上皆擢居显列,朱紫盈庭,时人荣之。
[19]甲辰(二十九日),唐宪宗任命田弘正兼待中,仍为魏博节度使。
田弘正三次上奏,请求留居京城,唐宪宗不准。
田弘正常常担心自己一旦去世之后,魏博的将吏仍然按照以往的惯例,拥戴自己的亲人,所以,他让自己的兄弟、儿子和侄子都到朝廷做官。
唐宪宗也都把他们提拔到显要的官位上,以致在他的家里,身着红色和紫色官服的人布满院庭,当时的人认为他们很荣耀。
[20]乙巳,上问宰相:“玄宗之政,先理而后乱,何也?”
崔群对曰:“玄宗用姚崇、宋、卢怀慎、苏、韩休、张九龄则理,用宇文融、李林甫、杨国忠则乱。
故用人得失,所系非轻。
人皆以天宝十四年安禄山反为乱之始,臣独以为开元二十四年罢张九龄相,专任李林甫,此理乱之所分也。
愿陛下以开元初为法,以天宝末为戒,乃社稷无疆之福!”皇甫深恨之。
[20]乙巳(三十日)唐宪宗询问宰相:“玄宗朝政治,先治而后乱,是什么原因?”
崔群回答说:“玄宗任用姚崇、宋、卢怀慎、苏、韩休、张九龄为宰相,则天下大治;但用宇文融、李林甫、杨国忠为宰相,则朝政紊乱。
所以,用人得失,关系重大。
人们都认为天宝十四年(755)安禄山叛乱是天下大乱的开端,我则认为开元二十四年(736)罢除张九龄相位,信用李林甫主持朝政是治乱的分界线。
但愿陛下效法玄宗开元初年,以天宝末年为鉴戒,如果陛下能这样做,那就是国家长治久安的福分啊!”皇甫知道自己是靠谄媚皇上的手段才被提拔为宰相的,所以,对崔群十分痛恨。
[21]冬,十月,壬戌,容管奏安南贼杨清陷都护府,杀都护李象古及妻子、官属、部曲千余人。
象古,道古之兄也,以贪纵苛刻失众心。
清世为蛮酋,象古召为牙将,清郁郁不得志。
象古命清将兵三千讨黄洞蛮,清因人心怨怒,引兵夜还,袭府城,陷之。
[21]冬季,十月,壬戌(十七日),容管经略使奏称,安南叛贼杨清起兵,攻陷都护府所在地交州城,杀死都护李象古和他的妻子,以及下属官吏、随从士卒一千多人。
李象古,即前鄂岳观察使李道古的哥哥,由于贪图钱财,对部下苛刻而失去众心。
杨清世代为蛮人酋长,李象古召见杨清,任命他为牙将,杨清郁郁不得志。
李象古命杨清率兵三千讨伐黄洞蛮,杨清乘士卒不满李象古的机会,率兵在半夜擅自返回,袭击交州城,结果把州城攻陷。
初,蛮贼黄少卿,自贞元以来数反覆,桂管观察使裴行立、容管经略使陽欲徼幸立功,争请讨之;上从之。
岭南节度使孔屡谏曰:“此禽一兽耳,但可自计利害,不足与论是非。”
上不听,大发江、湖兵会容、桂二管入讨,士卒被瘅疣,死者不可胜计。
安南乘之,遂杀都护。
行立、竟无功,二管凋弊,惟所部晏然。
当初,蛮贼酋长黄少卿,从贞元年间以来反复无常,时而归顺,时而叛变。
桂管观察使裴行立、容管经略使陽二人,抱着侥幸立功的心理,争相上奏朝廷,请求出兵讨伐。
唐宪宗批准了他们的请求。
岭南节度使孔多次上奏劝阻说:“这些人都是禽一兽,不讲礼义廉耻,我们只应当考虑朝廷的利害得失,不必和他们争论是非曲直。”
唐宪宗不听孔的意见,大肆征发江淮、荆湖的兵力,命令他们会同容管、桂管的军队,共同讨伐黄洞蛮。
结果,士卒在南方的深山密林里作战,都被瘴气染上疾病,死亡不计其数。
安南牙将杨清趁此机会,率兵叛乱,杀死都护李象古。
裴行立、陽二人也最终未能立功。
桂管、容管由于长期出兵打仗,民力耗竭,田野荒芜,只有孔所管辖的岭南道安然无恙。
丙寅,以唐州刺史桂仲武为安南都护;赦杨清,以为琼州刺史。
丙寅(二十一日),唐宪宗任命唐州刺史桂仲武为安南都护,宣诏赦免杨清叛乱的罪行,任命他为琼州刺史。
[22]是岁,吐蕃节度论三摩等将十五万众围盐州,一党一项亦发兵助之。
刺史李文悦竭力拒守,凡二十七日,吐蕃不能克。
灵武牙将史奉敬言于朔方节度使杜叔良,请兵三千,赍三十日粮,深入吐蕃以解盐州之围。
叔良以二千五百人与之。
奉敬行旬余,无声问,朔方人以为俱没矣。
无何,奉敬自他道出吐蕃背,吐蕃大惊,溃去。
奉敬奋击,大破,不可胜计。
奉敬与凤翔将野诗良辅、泾原将郝皆以勇著名于边,吐蕃惮之。
[22]这一年,吐蕃节度论三摩等人率十五万大军围攻唐朝的盐州,一党一项也派兵援助吐蕃,参予攻城。
盐州刺史李文悦竭力坚守城池二十七天,吐蕃未能攻克。
灵武牙将史敬奉请求朔方节度使杜叔良拨给自己兵力三千人,带三十天的干粮,深入吐蕃境内,攻击敌后,以便迫使吐蕃大军解除对盐州的围攻。
杜叔良批准史奉敬的请求,拨给他二千五百兵力。
史奉敬出兵后十多天,没有音信,朔方人都认为他已经全军覆没,盐州也已失守。
不料没过多久,史奉敬率兵从意想不到的小路绕到吐蕃军队的背后,吐蕃得知腹背受敌,大为惊慌,急忙溃退。
史奉敬率军奋力追击,大败吐蕃军队,杀伤不计其数。
史敬奉和凤翔节度使部将野诗良辅、泾原节度使部将郝都是以英勇善战闻名于边陲,吐蕃将士特别害怕他们三人。
[23]柳泌至台州,驱吏民采药,岁余,无所得而惧,举家逃入山中;浙东观察使捕送京师。
皇甫、李道古保护之,上复使待诏翰林;服其药,日加躁渴。
[23]柳泌抵达台州后,一逼一十迫当地的官吏率领百姓上天台山,为唐宪宗采摘草药,经过一年多的时间,毫无所获,柳泌害怕担当欺君的罪名,携带全家老小逃到山里。
浙江东道观察使派人逮捕柳泌,把他押送到京城。
皇甫、李道古百般为柳泌辩解,开脱他的罪名。
唐宪宗听信二人的话,命柳泌仍旧待诏翰林院,服用柳泌的药后,越来越躁渴。
起居舍人裴上言,以为:“除天下之害者受天下之利,同天下之乐者飨天下之福,自黄帝至于文、武,享国寿考,皆用此道也。
自去岁以来,所在多荐方士,转相汲引,其数浸繁。
借令天下真有神仙,彼必深潜岩壑,惟胃人知。
凡候伺权贵之门,以大言自炫奇技惊众者,皆不轨徇利之人,岂可信其说而饵其药邪!夫药以愈疾,非朝夕常饵之物;况金石酷烈有毒,又益以火气,殆非人五藏之所得胜也。
古者君饮药,臣先尝之,乞令献药者先自饵一年,则真伪自可辨矣。”
上怒,十一月,己亥,贬江陵令。
起居舍人裴上书朝廷,认为:“能够除去天下祸害的人,就能够享受天下的利益;能够和天下人同享欢乐的人,就能够享受天下的福分。
从黄帝开始,一直到周文王、武王,他们的寿命和在帝位的时间之所以很长,都是由于遵循这种道理的缘故。
但是,从去年以来,不少地方官吏向朝廷推荐方士,方士之间也相互举荐,以致推荐到朝廷来的方士越来越多。
如果天下真的有神仙存在,他们必定躲藏在深山密林中,惟恐被人发现。
因此,凡是想和当朝权贵交结,说大话自夸,用奇技巧术哗众取一宠一的人,肯定都是急功好利的不法之徒,怎么能轻易相信他们的大话,从而服用他们的药呢?药材是用来治病的东西,不是早晚经常吃的食品,况且金石浓烈而有毒一性一,又加上用火炼,恐怕不是人的五脏所能承受得了的。
古代的时候,凡是君主要饮用的药物,都由臣下先尝,确信没有问题,然后才吃。
因此,请求皇上下令,让献药的那些方士自己先吃一年,然后,他们所献的药是真是假,自然就可以辨别了。”
唐宪宗看到裴上书后大怒。
十一月,己亥(二十五日),命令把裴贬为江陵令。
[24]初,群臣议上尊号,皇甫欲增“孝德”字,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崔群曰:“言圣则孝在其中矣。”
谮群于上曰:“群于陛下惜‘孝德’二字,”上怒。
时给边军赐与,多不时得,又所给多陈败,不可服用,军士怨怒,流言欲为乱。
李光颜忧惧,欲自一杀;遣人诉于上,上不信。
京师惧,群具以中外人情上闻。
密言于上曰:“边赐皆如旧制,而人情忽如此者,由群鼓扇,将以卖直,归怨于上也。”
上以为然。
十二月,乙卯,以群为湖南观察使,于是中外切齿于矣。
[24]当初,百官商议唐宪宗的尊号时,皇甫认为应当增加“孝德”两个字。
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崔群说:“尊号中有‘圣’字,那么,‘孝’的意义已经包一皮含在其中了。”
皇甫在唐宪宗的面前说崔群的坏话:“崔群对于陛下的尊号,竟然舍不得用‘孝德’两个字。”
宪宗大怒。
这时,由于皇甫对于边军的衣粮和赏赐物品,经常不按时发放,凡是供给的衣粮物品,又大多是陈旧fu败的东西,无法使用,兵士埋怨愤怒,流言要发动兵变。
宁节度使李光颜忧心如焚,十分恐惧,甚至一度打算自一杀,他派人将此情况向唐宪宗汇报,宪宗不信。
这时,京城上下听说边兵要发动兵变的消息,也都惊恐不安,崔群把京城内外人们惊恐不安的情况向唐宪宗报告。
皇甫秘密地对唐宪宗说:“朝廷供给边军的衣粮赏赐物品,都是按照过去的制度发放的。
可是,人们的情绪却突然发生变化,我看都是由于崔群在那里鼓吹煽动,以此来猎取名声,而把人们的怨怒推给皇上。”
宪宗听信了皇甫的谗言。
十二月,乙卯(十一日),贬崔群为湖南观察使。
于是,朝廷内外都咬牙切齿般地憎恨皇甫。
[25]中书舍人武儒衡,有气节,好直言,上器之,顾待甚渥,人皆言且入相。
令狐楚忌之,思有以沮之者,乃荐山南东道节度推官狄兼暮才行。
癸亥,擢兼暮左拾遗内供奉。
兼暮,仁杰之族曾孙也。
楚自草制辞,盛言“天后窃位,一奸一臣擅权,赖仁杰保佑中宗,克复明辟。”
儒衡泣诉于上,且言:“臣曾祖平一,在天后朝,辞荣终老。”
上由是薄楚之为人。
[25]中书舍人武儒衡做官有节一操一,喜好直言不讳,因此得到唐宪宗的器重,待遇甚为优厚,人们都认为他即将被宪宗拜为宰相。
令狐楚忌妒武儒衡,想找人来阻止武儒衡被拜为宰相。
于是,他向宪宗推荐山南东道节度推官狄兼德才兼备。
癸亥(十九日),唐宪宗任命狄兼为左拾遗内供奉。
狄兼,即武则天朝宰相狄仁杰的同族曾孙。
令狐楚亲自动手起草任命狄兼的制书措辞,制书夸张地说:“天后武则天窃取帝位,一奸一臣专权,幸赖狄仁杰保护中宗皇帝,以致最终得以恢复李唐王朝。”
武儒衡向唐宪宗哭泣上诉,认为令狐楚这番话是影射自己的祖先,他说:“我的曾祖武平一,在天后武则天朝时,辞官住在嵩山,信奉佛教,以至于死。”
宪宗由此而鄙薄令狐楚的为人。
十五年(庚子、820)
十五年(庚子,公元820年)
[1]春,正月,沂、海、兖、密观察使曹华请徙理兖州;许之。
[1]春季,正月,沂、海、兖、密观察使曹华奏请朝廷,将观察使所在地由沂州迁往兖州,唐宪宗准奏。
[2]义成节度使刘悟入朝。
[2]义成节度使刘悟来京朝拜。
[3]初,左军中尉吐突承璀谋立澧王恽为太子,上不许。
及上寝疾,承璀谋尚未息;太子闻而忧之,密遣人问计于司农卿郭钊,钊曰:“殿下但尽孝谨以俟之,勿恤其他。”
钊,太子之舅也。
[3]当初,左神策军护军中尉吐突承璀密谋拥立澧王李恽为皇太子,唐宪宗不许。
待到唐宪宗卧病时,吐突承璀的陰谋仍未止息。
太子听说这个消息后,十分忧愁,密派人向司农卿郭钊询问应付此事的计策,郭钊说:“殿下只要对皇上竭尽孝顺,等待事情发展的结果,而不要忧虑其他事情。”
郭钊是皇太子的舅舅。
上服金丹,多躁怒,左右宦官往往获罪,有死者,人人自危;庚子,暴崩于中和殿。
时人皆言内常侍陈弘志弑逆,其一党一类讳之,不敢讨贼,但云药发,外人莫能明也。
唐宪宗服用金丹后,常常暴躁发怒,左右随从宦官往往被怪罪责骂挨打,甚至有人被打死。
由此人人自危。
庚子(二十七日),唐宪宗在中和殿突然死亡,当时人都说是被内常侍陈弘志杀死的。
陈弘志的同一党一内宫官员,为了隐瞒真相,不敢追究凶手,只是说宪宗吃金丹后药一性一发作而死,外人都无法辨明事情真假。
中尉梁守谦与诸宦官马进潭、刘承偕、韦元素、王守澄等共立太子,杀吐突承璀及澧王恽,赐左、右神策军士钱人五十缗,六军、威远人三十缗,左、右金吾人十五缗。
神策军护军中尉梁守谦和诸位宦官马进潭、刘承偕、韦元素、王守澄等人,共同拥立太子继皇帝位,杀吐突承璀和澧王李恽,赏赐左、右神策军士每人钱五十缗,左右羽林、左右龙武、左右神武六军、威远营军士每人钱三十缗,左右金吾军士每人钱十五缗。
闰月,丙午,穆宗即位于太极殿东序。
是日,召翰林学士段文昌等及兵部郎中薛放、驾部员外郎丁鲍著对于思政殿。
放,戎之弟;公著,苏州人;皆太子侍读也。
上未听政,放、公著常侍禁中,参预机密,上欲以为相,二人固辞。
闰月,丙午(初三),唐穆宗在太极殿东厢即皇帝位。
当天,在思政殿召见翰林学士段文昌等人,以及兵部郎中薛放、驾部员外郎丁鲍著。
薛放,即德宗朝福建观察使幕僚薛戎的弟弟;丁鲍著是苏州人。
二人都是穆宗即位前的太子侍读。
穆宗这时正为宪宗服丧,尚未亲政。
薛放和丁鲍著常常在宫中陪伴穆宗,参预朝廷的机密工作。
穆宗打算任命这两个人为宰相,二人坚决推辞。
[4]丁未,辍西宫朝临,集群臣于月化门外。
贬皇甫为崖州司户;市井皆相贺。
[4]丁未(初四),唐穆宗在西宫早晚哭丧,在月华门外召见百官。
随后下诏,贬皇甫为崖州司户。
市民百姓都拍手叫好,庆贺除去一大祸害。
[5]上议命相,令狐楚荐御史中丞萧;辛亥,以及段文昌皆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楚、与皇甫皆同年进士,上欲诛,及宦官救之,故得免。
[5]唐穆宗与百官商议任命宰相,令狐楚推荐御史中丞萧。
辛亥(初八),唐穆宗任命萧和段文昌二人均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令狐楚、萧和皇甫都是同一年考中的进士,穆宗恨皇甫和吐突承璀陰谋拥立澧王李恽,因此,打算诛杀他,萧和宦官劝阻穆宗,皇甫才得以免死。
壬子,杖杀柳泌及僧大通,自余方士皆流岭表;贬左金吾将军李道古循州司马。
壬子(初九),唐穆宗下令杖杀柳泌和僧人一大通,其余方士一律流放到五岭以外的荒远之地,同时下令贬左金吾将李道古为循州司马。
[6]癸丑,以薛放为工部侍郎,丁鲍著为给事中。
[6]癸丑(初十),唐穆宗任命薛放为工部侍郎,丁鲍著为给事中。
[7]乙卯,尊郭贵妃为皇太后。
[7]乙卯(十二日),唐穆宗尊奉郭贵妃为皇太后,
[8]丁卯,上与群臣皆释服从吉。
[8]丁卯(二十四日),唐穆宗和群臣百官服丧期满,脱一去丧服,穿上日常服装。
[9]二月,丁丑,上御丹凤门楼,赦天下。
事毕,盛陈倡优杂戏于门内而观之。
丁亥,上幸左神策军观手搏杂戏。
[9]二月,丁丑(初五),唐穆宗御临丹凤门楼,大赦天下。
随后,在城楼上大摆乐舞和杂戏,穆宗在门里观看。
丁亥(十五日),穆宗亲临左神策军,观看摔跤和杂戏表演。
庚寅,监察御史杨虞卿上疏,以为;“陛下宜延对群臣,周遍顾问,惠以气色,使是忠若趋利,论政若诉冤,如此而不致升平者,未之有也。”
衡山人赵知微亦上疏谏上游畋无节。
上虽不能用,亦不罪也。
庚寅(十八日),监察御史杨虞卿上奏,认为:“陛下应当接见群臣百官,逐个征求他们对朝政的意见,态度要和蔼可亲,以便使对陛下尽忠的人感觉到他们是在求取宝名,议论朝政的人感觉是在诉说冤曲。
如果这样去做,而天下还不太平,那是没有的事。”
衡山人赵知微也上奏,劝阻穆宗不要没有限度地游乐和外出打猎。
穆宗虽然不能按照他们说的那样去做,但也不怪罪他们。
[10]壬辰,废邕管,命容管经略使陽兼领之。
[10]壬辰(二十日),唐穆宗下令废除邕管经略使,命容管经略使陽兼领。
[11]安南都护桂仲武至安南,杨清拒境不纳。
清用荆惨虐,其一党一离心;仲武遣人说其酋豪,数月间,降者相继,得兵七千余人。
朝廷以仲武为逗遛,甲午,以桂管观察使裴行立为安南都护。
乙未,以太仆卿杜式方为桂管观察使。
丙申,贬仲武为安州刺史。
[11]安南都护桂仲武赴任抵安南,杨清抗拒朝廷命令,不让他入境。
杨清对部下用荆残酷,他的同一党一都离心离德。
桂仲武派人劝说蛮人的酋长豪强归顺朝廷,数月之间,归降的蛮人一批接着一批,总计得兵力七千多人。
朝廷得知桂仲武仍然没有上任,认为他停留观望不前。
甲午(二十二日),任命桂管观察使裴行立为安南都护。
乙未(二十三日),任命太仆卿杜式方为桂管观察使。
丙申(二十四日),贬桂仲武为安州刺史。
[12]丹王逾薨。
[12]丹王李逾去世。
[13]吐蕃寇灵武。
[13]吐蕃国出兵侵犯灵武。
[14]宪宗之末,回鹘遣合达于来求昏尤切;宪宗许之。
三月,癸卯朔,遣合达于归国。
[14]唐宪宗末年时,回鹘国派大臣合达干来唐朝求婚,要求十分迫切。
宪宗同意回鹘国的请求。
三月,癸卯朔(初一),穆宗命合达干回国。
[15]上见夏州观察判官柳公权书迹,一爱一之。
辛酉,以公权为右拾遗、翰林侍书学士。
上问公权:“卿书何能如是之善?”
对曰:“用笔在心,心正则笔正。”
上默然改容,知其以笔谏也。
公权,公绰之弟也。
[15]唐穆宗看到夏州观察判官柳公权的书法墨迹,十分喜一爱一。
辛酉(十九日),任命柳公权为右拾遗、翰林侍书学士。
穆宗问柳公权:“你的书法为什么写得这么好?”
柳公权回答说:“写字运笔关键在于用心,心正则笔正。”
穆宗听后默然不语,神色改变,知道柳公权是以用笔作譬来规劝自己。
柳公权是鄂岳观察使柳公绰的弟弟。
[16]辛未,安南将士开城纳桂仲武,执杨清,斩之。
裴行立至海门而卒;复以仲武为安南都护。
[16]辛未(二十九日),安南的将士打开城门,迎接桂仲武入城。
然后,逮捕杨清,把他斩首。
新任安南都护裴行立赴任到海门镇时故去。
朝廷仍任命桂仲武为安南都护。
[17]吐蕃寇盐州。
[17]吐蕃国出兵侵犯盐州。
[18]初,膳部员外郎元稹为江陵士曹,与监军崔潭峻善。
上在东宫,闻宫人诵稹拌诗而善之;及即位,潭峻归朝,献稹拌诗百余篇。
上问“稹安在?”
对曰:“今为散郎。”
夏,五月,庚戌,以稹为祠部郎中、知制诰;朝论鄙之。
会同僚食瓜于阁下,有青蝇集其上,中书舍人武儒衡以扇挥之曰:“适从何来,遽集于此!”同僚皆失色,儒衡意气自若。
[18]当初,膳部员外郎元稹任江陵士曹时,和监军崔潭峻关系亲密。
当时,唐穆宗还在东宫做太子,听到宫中有人朗诵元稹的诗歌,十分喜一爱一。
待到他继位做了皇帝以后,崔潭峻回到京城,向穆宗献上元稹的诗歌一百多篇。
穆宗问道:“元稹现在在哪里?”
潭峻回答说:“他现在任职为散郎。”
夏季,五月,庚戌(初九),穆宗任命元稹为祠部郎中、知制诰。
百官知道元稹是由于得到宦官推荐而被提拔的,都鄙视他的为人。
这一天,正好中书省的官员们在一起吃瓜,一群苍蝇落在瓜上,中书舍人武儒衡用扇子一边扇一边说道:“这些苍蝇是从哪里来的,都聚集在这里!”同僚们听他用苍蝇来讥讽元稹,都大惊失色,武儒衡却面不改色,神态自若。
[19]庚申,葬神圣章武孝皇帝于景陵;庙号宪宗。
[19]庚申(十九日),朝廷在同州奉先县的景陵埋葬神圣章武孝皇帝,庙号为宪宗。
[20]六月,以湖南观察使崔群为吏部侍郎,召对别殿。
上曰:“朕升储副,知卿为羽翼。”
对曰:“先帝之意,久属圣明,臣何力之有!”
[20]六月,唐穆宗任命湖南观察使崔群为吏部侍郎。
穆宗在便殿召见崔群,说;“朕当年被立为皇太子,知道你曾有赞助的功劳。”
崔群说:“先帝立皇太子,一直是以陛下作为人选,我又有什么功劳呢?”
[21]太后居兴庆宫,每朔望,上帅百官诣宫上寿。
上一性一侈,所以奉养太后尤为华一靡一。
[21]皇太后居住在兴庆宫,每月初一和十五,唐穆宗率领百官到兴庆宫,为皇太后敬酒祝寿。
穆宗本一性一奢侈,所以,奉养皇太后尤为排场一浪一费。
[22]秋,七月,乙巳,以郓、曹、濮节度为天平军。
[22]秋季,七月,乙巳(初五),唐穆宗命郓、曹、濮节度号为“天平军”。
[23]门下侍郎、同平章事令狐楚坐为山陵使,部吏盗官物,又不给工人佣直,收其钱十五万缗为羡余献之,怨诉盈路,丁卯,罢为宣、翕、池观察使。
[23]门下侍郎、同平章事令狐楚任职山陵使时,他的部下官吏偷盗国家财物,而且,他又不支付工匠的工钱,搜刮了十五万缗作为陵墓工程的节余,奉献朝廷。
工匠愤怒异常,不断向官府上诉。
丁卯(二十七日),穆宗贬令狐楚为宣、歙、池观察使。
[24]八月,癸巳,发神策兵二千浚鱼藻池。
[24]八月,癸巳(二十四日),唐穆宗征发神策军兵士二千人疏浚鱼藻也。
[25]戊戌,以御史中丞崔植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25]戊戌(二十九日),唐穆宗任命御史中丞崔植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26]己亥,再贬令狐楚衡州刺史。
[26]己亥(三十日),唐穆宗下令再贬令狐楚为衡州刺史。
[27]上甫过公除,即事游畋声色,赐与无节。
九月,欲以重陽大宴,拾遗李珏帅其同僚上疏曰:“伏以元朔未改,园陵尚新,虽陛下就易月之期,俯从人欲;而《礼经》著三年之制,犹服心丧。
遵同轨之始离京,告远夷之使未复命。
遏密弛禁,盖为齐人;合乐后一庭,事将未可。”
上不听。
[27]唐穆宗刚刚为宪宗服丧期满,就开始游乐打猎,喜好歌舞和女色,对臣下赏赐毫无节制。
九月,穆宗计划在重陽节举行盛大宴会。
拾遗李珏率领同僚上奏说:“陛下继位不到一年,年号尚未更改,先帝的陵墓也还是新的。
虽然陛下采取以日易月的丧期,俯从人们的愿望,但是根据《礼经》服丧三年的制度,还应当在内心继续哀悼。
现在,邻国前来吊丧的使者才刚刚离开京城,朝廷赴各国告丧的使者还没有回来秉告。
解除丧期的各种禁令,都是为了百姓;在后宫举行宴乐,恐怕不妥。”
穆宗不听。
[28]戊午,加宁节度使李光颜、武宁节度使李并同平章事。
[28]戊午(十九日),穆宗授予宁节度使李光颜、武宁节度使李同平章事的荣誉官衔。
[29]冬,十月,王承宗薨;其下秘不发丧,子知感、知信皆在朝,诸将欲取帅于属内诸州。
参谋崔燧以承宗祖母凉国夫人命,告谕诸将及亲兵,立承宗之弟观察支使承元。
[29]冬季,十月,成德节度使王承宗死亡,他的部下隐瞒此事,没有公开举丧。
王承宗的儿子王知感、王知信都在朝廷作人质,部将们想从成德管辖的诸州选取一人作节度使。
参谋崔燧根据王承宗祖母凉国夫人的命令,通报诸将和亲兵,立王承宗的弟弟、观察支使王承元继承节度使的职位。
承元时年二十,将士拜之,承元不受,泣且拜;诸将固请不已,承元曰:“天子遣中使监军,有事当与之议。”
及监军至,亦劝之。
承元曰:“诸公未忘先德,不以承元年少,欲使之摄军务,承元请尽节以遵忠烈之志,诸公肯从之乎!”众许诺。
承元乃视事于都将听事,令左右不得谓己为留后,委事于参佐,密表请朝廷除帅。
这一年,王承元年满二十岁,成德的将士向他行礼,他推辞不愿接受,一边哭泣,一边还礼。
将士一再请求王承元继任节度使,王承元说:“皇上派宦官来监军,如有大事,应当与监军商议。”
等到监军来到以后,也劝王承元继任。
王承元说:“大家没有忘记我的祖辈在成德做节度使时的恩德,不认为我年少无知,想让我暂时管理军务,我请求大家允许我首先向朝廷尽忠,以便能够遵循我的祖父忠于朝廷的遗志。
大家愿意听我的话吗?”
诸将都表示同意。
于是,王承元开始到都将厅堂办公,他下令左右随从不许称自己为留后,然后,把军政事务委托部下副职处理,自己向朝廷秘密上奏,请求由朝廷任命节度使。
庚辰,监军奏承宗疾亟,弟承元权知留后,并以承元表闻。
庚辰(十一日),成德监军上奏朝廷,称王承宗病重,由他的弟弟王承元暂时代理留后。
同时,把王承元请求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