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秘史
130回 镇南关小动干戈 二辰丸大启交涉
话说钱钦使奏折到京,太后瞧了,心中也很感动,立召军机各大臣,商议了一回,如何能够损上益下,如何能够转弱为强。
无奈各大臣唯唯诺诺,没一个慷慨陈辞的,恁“女尧舜”如何利害,一个儿终是孤立无助,空议了几回,只好暂且搁过。
一日,广西传来警电,报称“革命一党一起事,一党一魁孙文黄兴等率同悍一党一,由越南进攻镇南关,我军猝不及备,右辅山炮台三座,致被革一党一夺去,现在调集将士痛加剿办”等语。
太后道:“革命一党一屡扑屡起,真是朝廷心之腹害!起初不过几个没天地的青年,摇笔弄舌,在报纸上胡言乱语。
到上海发现万福华刺王子一春一的案子,我就知道该逆一党一的势力不小。
后来京师重地,发现吴樾炸击五大臣事情。
官一场里头,发现徐锡麟槍击恩抚事情,更是不可轻视。
赶忙预备立宪,筹办新政,指望挽救一二,谁料效力全无。
萍乡的革命,堪堪荡平,这会子镇南关又起事了。
满朝大臣,没一个可靠的人。
他们只知道享荣华富贵过太平日子,把国家大事,朝廷要政,都推卸在我一个儿身上。
可怜我使本了心,依然无济于事。”
说到伤心处,不禁滴下泪来。
随命内监传军机大臣议事。
一时军机大臣奕劻、鹿传霖、载沣等都到。
太后就把广西抚臣的电奏,给众人瞧阅。
鹿、载两军机因奕劻是军机领袖,未便先对。
只见奕劻道:“革命一党一虽然凶悍,右辅山炮台三座,同时失守,该省军备疏暇,不问可知。
该巡抚似难辞咎,照奴才意思,似宜责成该抚,赶快克复!”太后道:“那是当然的事,不必再说。
我想革命一党一这么猖撅,断不能责备桂抚一人,就能了事。
大家想想还有什么好法子,可以消弭这场大祸?我看革命一党一的声势,很是不能轻视呢!”载沣道:“诚如圣谕。
撅命一党一声势真不小,奴才探得各处一党一会,异流同趋,现在都已归合为一了,不比从前,先是几个青年学子,一昧孩子气,没甚势力。”
太后惊问:“你说的会一党一,是不是匪一党一呢?”
载沣道:“怎么不是!裤东的三点会、三合会,山东的大刀会、小刀会,东三省的红胡子,湖南四川的哥老会,长江一带的青红两帮,都归结了一起。”
太后大惊道:“这还了得!青红帮的利害,我是知道的!”
原来这青红两帮,都是著名匪徒一团一结成功的绝大大一团一体。
青帮中大半是兵勇、差役、流一氓一类人;红帮中大半是强盗、盐枭、光蛋一类人。
彼中人称为青红不分家,所以每欲人红帮的,必须先入青帮,就是作一奸一犯科,红帮也比青帮利害。
当乾隆年间,苗蛮作乱,高宗帝屡次遣将出师,屡次被挫,无法扑灭。
于是张挂黄榜,招贤平蛮。
忽有一个僧人名叫罗祖的,揭榜应招。
到了边地上,并不选将挑兵,只建了一座高台,礼忏拜佛,挟着不生不灭大慈大悲的意旨,居然劝退苗蛮。
高宗闻之大喜,意欲将罗祖召进京师,加赐法号。
罗祖不愿受封,仍旧留居边地修养。
彼时有姓翁的、姓钱的、姓潘的三个人敬慕罗祖大名,结伴前往求道。
见了罗祖,道达诚意,罗祖不应,三人掬诚固求。
罗祖被缠不过,折苇为航,渡江逃避。
三人赶忙乘船追赶,直到如今,那地方就唤做了芦苇江。
当下翁、钱、潘三人直追到杭州武陵门外哑巴桥左近,忽见一山挡路,那座山却有一个山洞,罗祖直奔山洞,竟然蛇行而人。
三人心想跟随入洞,怎奈洞一口奇狭,不能容身。
回到洞顶,俯察四周,怕的就是这个洞是穿山洞,罗祖从这里进去,从那边出来。
瞧了一遍,见并无第二个山洞,知道罗祖仍在洞中,三人都放了心,于是长跪洞外,掬诚恳求。
经历三日三夜,粒米不食,滴水不饮,忽见洞中出来一个童子,向三人道:“你们都为求道而来,现在奉罗祖法谕,我们须跪至红雪齐腰,芦穿膝盖,方能与罗祖有师徒之分。”
三人听罢大骇,暗忖世界上断没有天飞红雪庐穿膝盖之事,明知道是罗祖决绝的表示,于是膝行而前,哀恳童子,入告祖师,俯鉴我们热忱,推恩准予收录。
童子点头而入,又经历了数昼夜,消息沉沉,依然杳无希望。
时正腊月上旬,严寒侵入肌壳,这三个人并不曾多带得衣服,跪在一陰一森萧瑟的山洞一口,偏偏的六出花飞,天降大雪,不觉都冻僵得了。
等到将近五更,积雪已逾一尺,亏得一到天明,晴光大放,雪止风和,三人得着了暖气,悠悠醒转,忽见身旁的积雪,红白相间,颜色非常鲜艳,不禁大喜过望道:“感谢皇天,红雪齐腰的法谕,已经验了!罗祖就要收我们了。”
且住,雪色红艳,难道果是三人至诚格天么?原来三人为了寒极无衣,不得已,摘取田间稻草,裹在身上挡寒,稻中之谷,恰巧坠在发际,雪后树头飞鸟没处觅食,遥见三人发际遗有谷粒,争下喙食,皮破血流,白雪顿时变成红色。
三人一来为冻得僵了,二来为一心注在罗祖身上,所以毫未觉着。
当下大喜过望,忽觉两一腿麻木,站起身来瞧时,见地面上突出的芦根,已经钻入膝盖,膝盖上也流一出一血来,染得地下的雪愈益红了。
三人都不禁感极而泣,相语道:“芦穿膝盖的话又应了!”道言未绝,山洞中走出一人,正是罗祖。
罗祖道:“孺子真可教,来随我入洞学道。”
说也奇怪,跟着罗祖,这山下竟然并不狭小。
三人到了洞中,日从罗祖学习修养,一住数月。
一日,罗祖忽语三人道:“今日,皇家又在悬挂黄榜,征求天下奇人侠士了,为的却是运粮事情。
就为出路不太平,运粮船只,屡遭寇劫,运粮官员,屡典王章,所以钦悬黄榜,招致贤能,你们三人,可赶快下山,揭榜应招。
倘然路途遇险,我自前来相助。
前程远大,万勿迟疑!”三人拜聆之下,颇觉依恋不舍,罗祖拂袖驱逐,始各下山进京。
直到现在,那山脚下还有座潘安庙,内塑罗祖神像,青帮弟兄过路的,必尽入庙礼拜,此系后话。
当下翁、钱、潘三人行到京师,才知已隔人世三十余年!
问旁人时,果然悬有黄榜,于是如法揭榜,钦准三人各招徒弟一千三百二十六人,合带运粮船一千九百九十只零半,于是三人就立起一个总帮来,名叫江淮四帮。
又把总帮分为三房,是翁大房,钱二房,潘三房,支分派别,各有师承,不相混杂。
说也奇怪,当时这翁、钱、潘三人出任运粮之后,果然盗风尽息,粮户不惊。
朝廷异常嘉要,立召三人入京,赐以官爵,许之立谱,广招徒弟,报效皇家。
从此,三人就公立一堂,题名叫做“潘安堂”,各自招收徒弟,徒弟收徒子,徒子收徒孙,声势日大。
于是又公议立一个总名,就是“青帮”两字。
青帮中人称罗祖为直祖,称翁、钱、潘三人为三位主爷,主爷大约就是祖师的意义。
当下翁、钱、潘三人设立了潘安堂之后,就开堂放布,招收徒弟,并立有十大帮规,二十四个字辈,范围徒众。
那十大帮规是:一、不欺师灭祖;二、不搅乱帮规;三、不藐视前人;四、不江湖乱道;五、不扒灰放笼;六、不引水带线;七、不一奸一盗邪一婬一;八、须有福同享;九、须有难同当;十、须仁义礼智信。
二十四个字辈是:“圆明心理大通悟觉普门开放万象依归罗祖真传佛法玄妙”,一字一代,宛然是人家家谱上的字辈。
军有一桩惊人处,就是帮中人偶有违犯帮规的,不讲情面,立斩不贷。
潘安堂设立之后,翁、钱二人,也各次第立堂。
姓翁的立的就叫翁佑堂,姓钱的立的就叫钱保堂。
又组织六部:一是引见部,二是传道部,三是掌布部,四是用印部,五是司礼部,六是监察部。
部设一师,分任办事。
帮中又特编秘密口号,为帮中人相遇问答之用。
这秘密口号,名叫“一春一点”。
一春一点中,如入帮叫“进门槛”,帮外叫“空子”、“叫洋盘”。
称师傅为“老头子”,徒弟为“徒肯”,又叫“一生”。
同门兄弟叫“同参弟兄”,名折梢为“斤头”,出首为“引水”,充作线人为“带线”等类,种种名号,不一而足。
凡遇有入帮的,那最初手续,就是由引见师带领“空子”
求见“老头子”,接见之后,先将姓名籍贯住址职业履历等,询问明白。
然后由传道师把帮中规例,详细讲给他听,并询问是否真心入帮“空子”回说是真心,再由引见师与他约定开堂日期。
因为每开一回堂,费用不资,所以必须俟有十余人或数十人,才开一次呢。
到了开堂那天,仍由引见师带领众人人堂,各出拜师金为“老头子”寿,然后焚起全堂香烛,中供翁、钱、潘三位主爷牌位,由引见师带领行三跪九叩礼。
礼毕,设誓谨守营规。
誓毕,再至“老头子”前行礼,各徒弟然后再行互见礼。
“老头子”开言道:“众多徒弟,今日既入本帮,以后须严守规戒,至于同参弟兄,亦须以义相投,不得自相妒嫉,外面如有‘斤头’等类,须得先行通知于我,待我酌量而行,不准冒昧从事!”告诫既毕,乃令掌布师分发票布,布上书明姓氏年岁履历字辈等项,复令掌印师用了印,分授各徒,作为永久入帮之凭证。
那收徒典礼中,更有第一回收的徒,名叫开山门徒弟;末一回收的徒,名叫关山门徒弟。
这两等徒弟师傅都另眼看待,师傅有事,可以代师行使职权,这便是青帮大略情形。
太后没有进宫时候,太后的老子,用一个跟班,是进过门槛的。
一一夜,酒后狂言,泄漏了帮规,并露出了一个一春一点折子,犯了帮规第四条江湖乱道之罪,次日就失踪了。
后来查知是被帮中人惨毙的,所以这会子太后听到青红帮,就大惊失色。
当下鹿传霖奏道:“依愚臣看来,会匪帮匪,大半是无知识的人,不很可惧,怕的就是各省绅商士庶,并学校的学生,附和革命,那才是国家大害呢!即如今回镇南关之事,如果没有上流人在里头发纵指示,这班一党一徒,如何就会有那么利害?”
奕劻道:“近来民气果然太嚣张了!明仗着朝廷宽厚,不十分计较他,遇到内外政事辄敢藉口立宪,相率干预,一唱百和,肆意簧鼓,甚至纠集煽惑,构酿巨患。
鹿传霖的话,倒也不可不防。”
太后道:“那都是立宪的不好。
想来海外各立宪国,都是这个样子的了?”
说到这里,便举目瞧了载沣一眼,唬得载沣连忙回奏道:“欧洲各君主立宪国,率皆大权统于朝廷,庶政公诸舆论,至于施行庶政,裁决舆论,仍自朝廷主张。
那民间集会结社,与一切言论著作,莫不有法律为之范围,各国也从没有以破坏纲纪干犯名义为立宪的。”
太后道:“照你说来,现在的乱民,谬说蜂起,淆乱黑白,下凌上替,纲纪荡然,就在欧洲,也断难姑容的了?”
载沣应了一个“是”。
奕劻道:“奴才还有一件事要回老祖宗,现在学风很是败坏,士习很是浇漓,各处学生,动思踰越范围,干预外事,有侮辱官师的,有抗违教令的,有悖弃圣教、擅改课程的。
也有变易衣冠武断乡曲的。
甚至本省大吏,拒而不纳,国家要政,任意要求,动辄捏写学堂全体空名,电达枢部,不考事理,肆口诋谌。
此种举动,也与革命不无密切相关。”
太后道:“这么罢,赶快发一道电旨给桂抚,责成他将右辅山炮台克复,孙文、黄兴等几个著名匪徒,休放走了。
一面拟旨严禁学生干预政治,并各地开会演说等事。
拟了稿呈我瞧过再发!”军机大臣遵旨办理去讫,太后又与奕劻商议了几桩大事。
当下颁旨广东省敬设水陆两提督缺,又因江浙两省一党一会充斥,枭匪滋扰,命提督姜桂题统兵驰赴浙江,办理剿抚枭匪事宜。
派江苏布政使瑞澄办苏松太杭嘉湖缉捕清乡事宜。
提足一精一神,办事各政。
隔不上几时,广西革命一党一果然雾解冰消,右辅山炮台,全都克复了。
不意才过新年,广东地方,又酿起一件绝大的交涉案子,却是日本轮船名叫二辰丸的,满载了军一火,计有槍枝九十四箱,子弹四十箱,私运进广东洋面,意图接济民一党一,重兴革命。
偏偏机事不密,被官府侦着了,立派军舰出口,把二辰丸缉获扣住。
日本人因粤海军人员擅自卸去二辰丸上的日本国旗,借这大题目,跟中国大大不答应。
中国虽然理直气壮,朝野一心,究竟积弱之邦如何好与强国对抗?强国的后盾是兵力,弱国光不过是辨论,恁你妙舌生莲,瞧见了巍巍铁舰,森森钢炮,不由你不忍气吞声,忍错完结。
这一件二辰丸案子,交涉终局,依旧是“赔款服礼”四个字。
二辰丸交涉才终,云南省河口、南溪等处革命一党一又起事了,为首的依旧是黄兴。
从越南海防地方进兵,直捣河口。
一面分兵攻蛮耗、开化、蒙自等处,夺占炮台,声势十分利害。
究竟乌合之众,不敌节制之师,官军一出马,三五仗就把革军打散,所失地方,尽都收复。
奏报到京,皇太后私念革命一党一屡仆屡起,都因满汉沽恩太不均匀之故,于是降旨加恩咸丰同治以来功臣子孙。
一面颁布谘议局章程,著各省督抚迅速举办,实力奉行,自奉到章程之日起,限一年内一律办齐。
一到八月里,更把宪法大纲,及议院法、选举法要领,并议院未开以前逐年应行筹备事宜,刊刻誊黄颁给京内外各衙门,悬挂堂上,责成依限举办。
似此切实整顿,总可消弭巨患。
欲知果否太平,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