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周家正在花园里演戏之时,周庸祐与各亲朋《廿载繁华梦》第二十八回 诬奸情狡妾裸衣 赈津饥周绅助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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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载繁华梦 - 第二十八回 诬奸情狡妾裸衣 赈津饥周绅助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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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 诬奸情狡妾裸衣 赈津饥周绅助款

话说周家正在花园里演戏之时,周庸祐与各亲朋正自高谈雄辩,忽冯少伍走近身旁,附耳说了几句话,周庸祐登时面色变了。

各人看得倒见有些奇异,只不好动问。

原来冯少伍说的话,却是因关库里那位姓余的,前儿在周庸祐分儿上用过一笔银子,周庸祐心上不服,竟在南海县衙里告他一张状子,是控他擅吞库款的罪情,因此监禁了几年。

这时禁限满了,早已出了狱来,便对人说道:“那姓周的在库书内,不知亏空了多少银子。

他表里为奸,凭这个假册子,要来侵吞款项。

除了自己知得底细,更没有人知得的了。

今儿被他控告入狱,如何消得这口气?定要把姓周的痛脚拿了出来,在督抚衙门告他一纸,要彻底查办,方遂心头之愿。”

所以冯少伍听得这一番说话,要来对周庸祐说知。

那周庸祐听得,好不惊慌,不觉脸上登时七青八黄。

各亲朋显见得奇异,只不好动问。

当下各人听了一会戏,自纷纷告别。

周庸祐也无心挽留,便送各宾朋去了,场上就停止唱戏。

周庸祐回至下处,传冯少伍进来,嘱他认真打听姓余怎样行动,好打点打点。

只周庸祐虽有这等痛脚落在姓余的手上,但自从进了四品京堂及做过参赞回来之后,更加体面起来,凡大员大绅,来往的更自不少,上至督抚三司,都有了一交一 情,势力已自大了。

心上还自稳着,暗忖姓余的纵拿得自己痛脚,或未必有这般手段。

纵然发露出来,那时打点也未退。

想到此层,又觉不必恐惧,自然安心。

镇日无事,只与侍妾们说笑取乐。

但当时各房姬妾,除二房姨太太殁了,桂妹早已看破凡尘,出家受戒,那九姨太太又因弄出陈健窃金珠一案,周庸祐亦不甚喜欢他。

余外虽分居各处,周庸祐也水车似的脚踪儿不时来往。

单是继室马氏是最有权势的人,便是周庸祐也惧他三分。

且马氏平日的性子,提起一个妾字,已有十分厌气。

独六姨太一王 氏春桂,颇能得马氏欢心。

就各妾之中,马氏本来最恨二姨太,因他儿子长大,怕将来要执掌大权,自己儿子反要落后。

今二姨太虽然殁了,只他的儿子已自长大成一人 ,实如眼中钉刺,满意弄条计儿,好使周庸祐驱逐了他,就是第一个安乐;纵不能驱逐得去,倒要周庸祐憎嫌他才好。

那日猛然想起一计,只各人都难与说得,惟六姨太一王 氏春桂是自己腹心,尽合用着,且不愁他不允。

便唤春桂到来,把心里的事,与春桂商量一遍,都是要唆摆二房儿子之意。

春桂听了,因要巴结马氏,自没有不从,只是计将安出?马氏便将方才想的计策,如此如此,附耳细说了一回,春桂不觉点头称善。

又因前儿春桂向在香一江一 居住,这会因嫁女及进伙唱戏,来了省城西关大宅子,整整一月有余。

今为对付长男之事,倒令春桂休回香港去,在新大宅子一块儿同一居 ,好就便行事。

那春桂自受了马氏计策之后,转不时与二房长子接谈。

那长子虽是年纪大了,但横竖是母娘一辈子,也不料有他意,亦当春桂是一片好心,心上倒自感激。

或有时为那长子打点衣裳,或有时弄中饭与他吃,府里的人,倒赞春桂贤德。

即在周庸祐眼底看着了,倒因二房伍氏弃世之后,这长男虽没甚过处,奈各房都畏惧马氏,不敢关照他,弄得太不像了,今见春桂如此好意,怎不喜欢?因此之故,春桂自然时时照料那长子,那长子又在春桂跟前不时趋承,已非一日,倒觉得无什么奇处。

那一日,周庸祐正在厅子里与管家们谈论,忽听得春桂的房子里连呼救命之一声 ,如呼天唤地一般,家人都吓得一跳,一齐飞奔至后堂。

周庸祐猛听得,又不知因什么事故,都三步跑出来观看,只见长男应扬正从春桂的房子飞跑出来,一溜烟转奔过花园去了。

一时闻房里放声大哭,各丫环在春桂房门外观看的,都掩面回步,惟有三五个有些年纪的梳佣。

劝解的声,怒骂的声,不绝于耳。

都骂道:“人面兽心,没廉耻的行货子!”

周庸祐摸不着头脑,急走到春桂房子来要看个明白。

谁想不看犹自可,看了,只见王氏春桂赤条条的,不挂一丝,挨在床 子边,泪流满面。

那床 顶架子上挂了一条绳子,像个要投缳自尽的样子。

周庸祐正要问个缘故,忽听得春桂哭着骂道:“我待他可谓尽心竭力,便是他娘亲在九泉,哪有一点对他不住?今儿他要干那禽一兽 的行为,眼见得我没儿没女,就要被人欺负。”

周庸祐这时已听得几分。

那春桂偷眼见周庸祐已到来,越加大哭,所有房内各梳佣丫环,见了周庸祐,都闪出房门外。

周庸祐到这时,才开言问道:“究为什么事,弄成这个样子?”

春桂呜呜咽咽,且骂且说道:“倒是你向来不把家事理理儿,那儿子们又没拘束,致今日把我恩将仇报。”

说到这来,方自穿衣,不再说,只是哭。

周庸祐厉声道:“究为着什么事?你好明明白白说来!”春桂道:“羞答答的说怎么?”

就中梳佣六姐,忍不住插口道:“据六姨太说,大爷要强逼他干没廉耻的勾当,乘他睡着时,潜至房子里,把他衣衫解了,他醒来要自尽的。

想六姨太待大爷不错,他因洽熟了,就怀了这般歹心。

若不是我们进来救了,他就要冤枉了六姨太的性命了。”

正说着,听得房门外一路骂出来,都是骂“没家教,没廉耻,该杀的狗一奴一才”这等话。

周庸祐认得是马氏声音,这时头上无明孽火高千丈,又添上马氏骂了一顿,便要跑去找寻长男,要结果他的性命。

跑了几步,忽回头一想,觉长子平素不是这等人,况且青天白日里,哪便干这等事?况他只是一人,未必便能强逼他;就是强逼,将来尽可告诉自己来作主,伺至急欲投缳自尽?这件事或有别情,也未可定。

越想越像,只到这时,又不好回步,只得行至花园洋楼上,寻见了长男,即骂道:“忘八羔子!果然你干得好事!”那长子应扬忙跪在地上,哭着说道:“儿没有干什么事,不知爹爹动怒为何故?”

周庸祐道:“俗语说:‘过了床 头,便是父母。

’尽分个伦常道理,何便强逼庶母,干禽一兽 的行为?”

长子应扬道:“儿哪有这等事?因六太太待儿很好,儿也记在心头。

今天早饭后,六太太说身子不大舒服,儿故进去要问问安。

六太太没言没语,起来把绳子挂在床 头上。

儿正不知何故,欲问时,他再解了衣衫,就连呼救命。

儿见不是事,即跑了出来。

儿是饮水食饭的人,不是禽一兽 的没人理,爹爹好查个明白,儿便死也才得甘心。”

周庸祐听得这一席话,觉得实在有理。

且家中之事,哪有不心知?但此事若仍然冤枉儿子,心上实问不过;若置之不理,那马氏和春桂二人又如何发付?想了一会,方想出一计来,即骂了长子两句道:“你自今以后,自己须要谨慎些,再不准你到六太太房子去。”

长子应扬答道:“纵爹爹不说时,儿也不去了。

只可怜孩儿生母弃世,没人依靠,望爹爹顾念才好。”

说了大哭起来。

周庸祐没话可答,只不免替他可惜,便转身出来。

这时因周庸祐跑了过去,各人都跟脚前来,听他要怎地处置长男。

今见他没事出来,也见得诧异。

但见周庸祐回到大屋后堂,对马氏及各人说道:“此事也没亲眼看见他来,却实在责他不得,你们你再闹了。”

马氏道:“早知你是没主脑的人,东一时,西一样,总不见着实管束家人儿子,后来哪有不弄坏的道理?前儿九房弄出事来,失了许多金珠,闹到公堂,至今仍是糊里糊涂。

今儿又弄出这般不好听的事,不知以后还要弄到什么困地?”

周庸祐道:“不特事无证据,且家丑不出外传,若没头没脑就喧闹出去,难道家门就增了声价不成?”

那时周庸祐只没可奈何,答了马氏几句,心上实在愤恨王氏春桂,竟一言不与春桂再说。

椎那马氏仍是不住口的骂了一口。

那王春桂在房子里见周庸祐不信这件事,这条计弄长子不得,白地出丑一场,觉可羞可恨,只有放声复哭了一场,或言眼毒,或言跳井。

再闹了些时,便有梳佣及丫环们做好做歹的,劝慰了一会子。

春桂自见没些意味,只得罢休,马氏也自回房子去了。

周庸祐正待随到马氏房里解说,忽见骆子棠进来说道:“外面有客到来拜访大人呢。”

周庸祐正不知何人到了,正好乘势出了来,便来到厅子上,只见几人在厢厅上坐地,都不大认识的。

周庸祐便问:“有什么事?”

骆子棠就代说道:“他们是善堂里的人,近因北方有乱,残杀外人,被各国进兵,攻破了京城。

北省天津地方,因此弄成饥荒,故俺广东就题助义款,前往赈济,所以他们到来,求大人捐款呢。”

周庸祐这时心中正有事,听得这话,觉得不耐烦,只是他们是善堂发来的,又不好不周旋。

便让他们坐着,问道:“现时助款,以何人为多?”

就中一位是姓梁的答道:“这都是随缘乐助,本不能强人的,或多或少,却是未定,总求大人这里踊跃些便是。”

周庸祐道:“天津离这里还远得很,却要广东来赈济,却是何故?”

姓梁的道:“我们善堂是不分畛域的,往时各省有了灾荒,没一处不去赈济。

何况天津这场灾难,实在利害,所以各处都踊跃助款。

试讲一件事给大人听听:现在上海地面,有名妓女唤做金小宝,他生平琴棋诗画,件件着实使得。

他听得天津有这场荒灾,把生平蓄积的,却有三五千银子不等,倒把来助款赈济去了。

只是各处助赈虽多,天津荒灾太重,仍不时催促汇款。

那金小宝为人,不特美貌如花,且十分侠气。

因自忖平时积蓄的,早已出尽,还要想个法子,再续赈济才好。

猛然想起自己生平的绝技,却善画兰花,往时有求他画兰花的,倒要出得重资,才肯替一人画来。

今为赈济事情要紧,便出了一个招牌,与人画兰花。

他又说明,凡画兰花所赚的钱财,都把来赈济天津去。

所以上海一时风声传出,一来爱他的兰花画得好,二来又敬他为人这般义侠,倒到来求他画三二幅不等。

你来我往,弄得其门如市,约计他每一天画兰花赚的不下三二百金之多,都尽行助往天津。

各人见他如此,不免感动起来,纷纷捐助。

这样看来,可见天津灾情的紧要。

何况大人是广东有名的富户,怕拿了笔在于一题,将来管教千万人赶不上。”

说了这一场话,在姓梁的本意,志在感动周庸祐,捐助多些。

只周庸祐那有心来听这话?待姓梁的说完,就顺笔题起来写道:“周栋臣助银五十大元。”

那姓梁的看了,暗忖他是大大的富户,视钱财如粪土的,如何这些好事,他仅助五十元,实在料不到。

想了欲再说多几句,只是他仅助五十元,便说千言万语,也是没用。

便愤然道:“今儿惊动大人,实不好意思。

且又要大人捐了五十元之多,可算得慷慨两个字。

但闻大人前助南非洲的饥荒,也捐了五千元。

助外人的,尚且如此,何以助自己中国的,却区区数十,究竟何故?”

周庸祐听了,心中怒道:“俺在香港的时候,多过在羊城的时候。

我是向受外人保护的,难怪我要帮助外人。

且南非洲与香港同是英国的属地,我自然捐助多些。

若中国没什么是益我的。

且捐多捐少,由我主意,你怎能强得我来?”

说罢,拂袖转回后面去了。

姓梁的冷笑了一会,对骆子棠道:“他前儿做过参赞,又升四品京堂,难道不是中国的不成?且问他有这几百万的家财,可是在中国得的,还是在外国得的?纵不说这话,哪有助外人还紧要过助自己本国的道理?也这般设思想,说多究亦何用?”

便起身向骆子棠说一声“有罪”,竟自出门去了。

正是:

虏但守财挥霍易,人非任快报施难。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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