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眉大侠
第十回 蒋平用智布罗网 群贼中计困牢笼
老员外马忠,一看来这么些差官:为首的是个小老头儿,这人比别人都矬一半,但是非常一精一明,两个眼珠子倍儿亮,一说话狗油胡子还直跳。
老头儿一想:“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既然这是蒋老爷,我就得依靠人家。”
便一个劲儿地磕头。
蒋平把他搀起来:“老伙计别掉眼泪,大丈夫泪不轻弹,哭有什么用呢!我们来不单是救你一家,还要救杈树冈全镇的老百姓。
不把贼杀光,我们决不走!”马忠破涕为笑,一边擦泪一边说:“你们真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啊!蒋老爷、冯大老爷,有用小老儿之处只管吩咐。”
“大伙连夜到这儿,肚子还空着呢,你先给准备点吃喝。”
“有、有!现成的。”
厨房刀勺一响,屋里排摆酒宴。
老头儿豁出去万贯家财了:白天就杀牛宰羊、宰猪屠狗,做好了准备,所以这酒席是非常的丰盛。
大家入座,一边吃一边商量。
蒋平说:“一会儿吃完饭你领我转一圈,我得看看地势,这是一。
二,你那女儿叫什么名?”
“马小娇。”
“一会儿你跟你女儿打个招呼,让她别害怕。
还有你老伴、丫鬟、婆子,今天晚上连夜就搬家。
你看看杈树冈谁家可靠,让她们暂避一时,因为咱们一伸手,怕把她们伤着。”
“她走了,贼来了怎么办?”
“我还没说完哪,一会儿在我们这群人里头挑出个假新一娘一,来应付贼,让他化装改扮往姑一娘一房里一坐,刘雪巧来了就跟他拜天地,在洞房里就把他收拾了!”马忠一听,要在我家宰活人哪。
可又一想,事到现在怕也没用。
老头儿点点头:“好吧,现在我就去让她们暂避一时。”
“记住严守秘密!要是走漏半点消息,不但坏了我们的大事,你一家人也活不了!”“知道,知道!”马忠走了。
他到后院跟老伴、女儿一说,一家人又惊又喜,赶紧收拾收拾东西从后门溜了出去,上姑一娘一舅舅家躲着去了。
这件事做得还真机密,谁也不知道。
马忠把她们送到地方嘱咐完了,转身就回。
进屋把汗擦擦:“蒋老爷、冯大老爷,我们一家人都走了。”
“好了,你可别走,这出戏你是主角,从现在开始你乐着点儿,把你脑门儿上的疙瘩舒展开;明天你就命人收拾房子,就像真的一样,把新房收拾得干干净净;大门挂灯,二门披红,张灯结彩。
再把鼓乐手都请来,一切得像真的,不能露出半点马脚。
你在外头放出风去,就说你从心里往外乐意把姑一娘一嫁给刘雪巧,从今以后你靠着大树好乘凉。
将来刘雪巧当了大官,你这个老丈人也跟着沾光。
别怕挨骂,这叫散风,让附近的老百姓都知道你乐意。
到了明天晚上贼来了,一部分安排在外面,你派人款待;一部分让到家里。
到家里来的贼,肯定有刘雪巧,他要跟你女儿成亲嘛。
你亲自把他送进新房。
一切安排完了这戏演得不露马脚,你就算完一事了。
然后找个地方藏起来,免得把你伤着。
至于怎么打,你就甭管了,后天一早你听喜讯。”
“我照办。”
“这假戏要真唱,千斤重担在你肩上;这戏你要演砸了可别怪我们。”
“不,不能!我一定假戏真做。”
老头儿为这事把家里人集合起来,把蒋平的话重新说了一遍,让他们一一照办。
众人牢记在心,分头准备去了。
大家吃喝已毕,先睡觉,攒足一精一神准备明天晚上决斗。
第二天,蒋平告诉手下的办差官:“不经允许谁也不准出门,就在屋里眯着,以免走漏风声。”
大伙儿这一天熬啊,真受了罪!连上厕所都受限制。
蒋平给出了个损主意:把便桶拎进屋,不管大小一便全在里面,然后轮班往外倒。
到了晚上,空气紧张起来了。
老马家灯火辉煌,大门挂灯,二门披红,张灯结彩。
在他们家的左右街口还准备了两堆篝火,一一用木柴加鱼油混到一块儿,点着了,火苗子有一丈多高,照明天地,离多远都能看见。
另外,他们请来两拨鼓乐班子,吃完晚饭就开始吹打,真是鼓乐喧天,那声音能传出二三十里。
老头儿也豁出去多给赏钱,这些吹鼓手铆足劲儿换班吹。
家里人都换上新衣服,还戴上红花,出来进去喜气洋洋、见人就乐。
其实这乐比哭还难看!心里都清楚:这是一台假戏。
马忠换了一身新衣服,四棱员外巾,对花员外氅,腰里系着黄丝绦,里里外外张罗着。
最关键的就是新房,新房焕然一新,除了红就是绿,大金字蜡高烧,满屋刷亮!又撒了不少麝香,进屋打鼻的香!
新一娘一是谁?蒋平在小弟兄中物色了一位,就是小侠龙天彪——徐良的徒弟。
等角色一定,龙天彪的嘴当时就噘一起来了。
龙天彪一想:我怎么这么倒霉?来了好几十人,单把我选中了!他跟蒋平哀求:“四爷,换个人吧,我五大三粗的哪行啊!”“就你合适。
你看你跟大姑一娘一有什么区别?再搽胭抹粉妆扮上,比一般的姑一娘一还漂亮十成。
别人能行吗?你不干,我干吗?我像新一娘一吗?要不叫你师父徐良干,像吗,活吊死鬼!非你不可,你就别推辞了。”
龙天彪还想推,徐良的脸就沉下来了。
徐良在徒弟面前的威信高,师父脸一沉,徒弟吓得麻爪儿。
龙天彪把头一低,不敢推辞了。
就这样,天黑以后找了几个丫鬟婆子服侍他,把头发分开梳了,按着新一娘一的样子穿戴打扮,化装利落。
就是一样:龙天彪内衬短靠,佩带利刃。
本来他是使刀的,那刀太长,随身带不方便,只好带一把匕首揣进怀里,又把刀塞一进一床一底下。
蒋平拉着龙天彪的手:“孩儿呵,多大了?”
“您怎么老逗我呀,……十八了!”“孩儿呵,今天叫你担当点儿特殊任务多有意思!人的一生,五花八门,你也当当新一娘一,孩子!这场戏你可别演砸了!别人在外头张罗,你就在这新房里别动。
新一娘一吗,害羞!哪儿也不能去。
把盖头一盖,老老实实在那儿忍着,等刘雪巧一进新房,准备洞房花烛夜的时候,把门关好,你要出其不意给他来一家伙!记住,可别整死。
放点血行,抓个活的。
我们还准备从他嘴里要东西。
明白吗?”
“明白。”
“抓刘雪巧的事就交给你了。
一旦动了手,你马上冲前院儿喊。
我们听见你的喊声,里里外外一齐动手。
千斤重担可全在你身上。
如果你弄砸了,让赛活猴儿跑了可就麻烦了。”
“好,我尽力而为。”
“不行!不是尽力,而是一定要这么办。”
“哎,记住了。”
蒋平又忙于四处安排:外面陪客的让小七杰做,因为小七杰刚入开封府不久,年纪都挺轻,在江湖上闯荡的年头也不多,阎王寨的贼很少认识他们,略微化装改扮就行。
叫他们扮成一娘一家的客。
徐良先不能露面,是贼,几乎没有不认识徐良的,要是进来一眼看他在这儿那就坏了!让徐良藏在大厅旁边的耳房里,给他准备些吃喝和被褥,闭目养神,外面打起来到紧要关头,徐良再拉刀蹦出去。
蒋平笑着跟徐良说:“孩子,打仗你太内行了,叔叔我就不嘱咐你了。
你看什么时候出来合适,你拉家伙就蹦出来。
输赢胜败全在你身上,你可得露两下子!”“四叔您放心。”
“好,我放心!”
贼没来以前,蒋平在这儿张罗、布置。
贼一来,蒋平也得藏起来。
不然的话,谁不认识他?哪个不知道大五义的翻江鼠!蒋四爷也选了个好地方。
余者,谁守大门、谁守二门,打起来胜了怎么办、败了怎么办,蒋平全有安排。
他们就这样在老马家布下天罗地网,就这三十几个人要在这儿搅个地覆天翻!
快到二更天,阎王寨的人还没来。
老马头那心就提到嗓子眼儿,跑到后院密室之中去见蒋平:“蒋四老爷!怎么没动静?”
“你着什么急呵,他们肯定来。
我可不能露面了,都交给你了。
千万你要谨慎行一事。
快回去吧!”蒋平把他赶走。
他刚到前院,本家一个侄子就满头大汗地跑进来:“叔叔,来了,来了!”这小子这两句话跟两颗炸弹一样,整个院子就静下来了,人的心都要碎了。
老马头吃惊半晌,后来一想:官人告诉我别害怕,事到临头我害上怕了!这哪行呢?老头儿狠狠掐了自己大一腿一下:没出息的货,胆小不得将军做,身后有那么多高人,我怕什么?想到这儿,果然胆子大多了,他问:“离这还多远?”
“快进我们杈树冈了,瞅见火光了。”
“有多少人?”
“挺长一大溜哩,大概能有几百人。”
老头儿一听又害怕了:官人才三十多位,贼人来好几百,这仗不好打呀!一旦打败了,我们一家不还得完吗!可事到如今也不容多想了,就硬着头皮领着人到了大门口。
第二个报信儿的来了,“报员外爷,阎王寨军师刘雪巧到了!”说话之间就听见马挂銮铃的声音,一色都是马队进了庄。
头前有几十名喽罗高举火把,正中有五匹高头大马,为首的两匹白马上端坐二人,上首这位平顶身高不到六尺,溜肩膀,小短胳膊小短腿,鼓脑门,翘下巴,凹脸庞儿,高颧骨,缩腮帮,深眼窝子黄眼珠,满脸的皱纹,活脱脱的就是个猴儿。
三绺须髯,年纪六十岁左右。
头上戴着一团一花巾,身穿大红一团一花袍,腰系金带,足登快靴,手中拿着打马的藤条,洋洋得意。
这人正是阎王寨的军师、赛活猴儿刘雪巧。
别看长得像猴儿似的,肚子里的弯弯道道比谁都多!不然的话能当军师吗!下首有一人,平顶身高八尺挂零不到九尺,细一腰宽膀,扇子面儿的肩头。
往脸上一看,面似银盘,五官端正,两道八字利剑眉,一对大豹子眼,通关鼻梁,方海阔口,牙排碎玉,通红的嘴唇,留着燕尾黑胡,胡尖上一翘,眉宇之间长了道竖纹,显得傲骨迎风,一一团一彩霞。
头上戴着月白色的扎巾,上面的四十二朵黄绒球颤颤巍巍,鬓插英雄胆,身上穿一身月白短靠,一条丝鸾大带煞腰,外披百花袍,腰里挎口宝剑。
英雄氅披着没系飘带,所以很明显就看清里面带着镖囊,大红挂面,镖囊里有六支亮银镖。
这人是天德王黄伦手下的大元帅,人送绰号金镖侠林玉,别号是“满天星”,在天德王黄伦面前说一不二,他跟刘雪巧是黄伦的左右手:一个军师,一个大帅。
因为军师上这儿成亲,为了让他脸上增光,黄伦降旨让金镖侠奉陪,一方面陪伴军师,另一方面起保护作用,顺便看看地理情况,接管杈树冈,要把这个镇划到阎王寨的势力范围,可见贼人多么猖狂!
除了他俩之外,后面还有两个高个子,一个小矬个儿。
这俩大高个儿哪个都有一丈二尺左右,肩宽背厚,膀大腰圆,脸蛋一子像铜锣,脑袋像个酒坛子,每人掌中擎一条丧门螺丝棍,浑身上下穿青挂皂,干净利落,都骑着马。
这是阎王寨的两员猛将、归金镖侠林玉管的,一个叫大力神车新远,一个叫丧门神金大力。
他俩劲儿可太大了,掌中的棍都超过百斤,在阎王寨跺一脚,七十二个山头乱颤!就连宁夏国全都称赞这俩人的武功。
就因为他们力量大,今晚上为防备万一,把这两员猛将也带来了。
还有一个人长得矬骨轮墩、其貌不扬,也是阎王寨上了不起的人物,叫滚地雷逢顺。
他会七十二路地趟刀。
为了以防万一,他也跟来了。
后头,偏、副寨主还有十七八个人,其余都是喽罗。
真威风!他们前呼后拥,一直来到老马家门前。
马老头一看,腿肚子都打转啦。
马忠撩衣服跪倒在地:“军师大人在上,小老儿迎接来迟,死罪、死罪!”他这一跪下,家里人都跟着跪下。
刘雪巧一看,把马带住:“哈哈哈,老泰山不必多礼!”踩镫离鞍从马背上跳下来,挽起了马忠:“你是我的老前辈,我是你姑爷,跟儿子也差不多,怎么能给我行礼?老泰山在上,受小婿一拜。”
这家伙说话真恬不知耻,他快六十了,比老泰山岁数还大,当着这么些人就磕头。
老头儿一闪身:“不敢,不敢。”
“来,我给你介绍介绍。”
这时众人都下马了。
“这是我们大帅金镖侠林玉,这是……”都一一做了介绍。
马忠根本没听,一个劲儿地往里让,赛活猴儿刘雪巧闪目一看十分满意。
他看出来进去的这些人一个个满脸堆笑,里里外外灯火通明。
一进院两房奏乐,鼓乐喧天。
他这才感觉到我真正是个姑老爷了,我要说的话谁敢不听?进了客厅,大家落座,老头张罗着准备酒菜。
按着蒋平的授意,马忠就跟刘雪巧请示:“军师,来了这么多的弟兄,我的家宅房子虽然挺多,但是房屋简陋,所以我在村北准备了一座祠堂,那是我们马家祠堂。
收拾得非常干净,请弟兄们到祠堂那边吃酒,军师意下如何?”
“行啊,主要的人留下。
我说逢顺哪……”“在!”他哈巴着罗圈腿:“参见军师。”
“你领着弟兄们赶奔祠堂就坐,告诉大家多吃多喝。
三天以后咱们才能回山哪。”
“是!”这滚地雷就这样滚出去了,把手一摆:“走,跟我来。”
马忠派了个侄儿在头前引路,把这伙贼人引走了。
祠堂离这儿挺远。
为什么把他们调开?这是蒋平的主意:这是分散贼人的兵力。
按下祠堂这伙小贼暂且不提,单谈老马家重要人物都入座了,金镖侠林玉挎着宝剑在上首,赛活猴儿刘雪巧在下首,大力神车新远、丧门神金大力在两旁相陪。
有几名亲兵在外面站着岗。
大家吃了几杯酒,老马头就说:“天色已不早了,你们赶长途也够累的。
姑爷早点归房休息吧。”
“你想得真周到。
请问老泰山,你女儿可乐意许配给我?”
“乐意,乐意!我们是求之不得呀。
当然,女孩子吗,一听说给她找人家了,难免掉几滴伤心泪,这是人之常情。
后来我们老夫妻一给她讲利害,把她高兴得不得了,嫁给您,有吃有喝,她能不高兴吗?”
“这就对了。
好好好,咱们还得多吃多喝,拿酒来!”好酒拿上来了,左一坛子右一坛子。
这帮贼,见酒如命,今天又是喜事,真是开怀畅饮,连这赛活猴儿也喝了不少。
在这儿陪席的有老头儿马忠,另外有义侠太保刘士杰。
这刘士杰,在七杰当中最年长。
别看岁数不大,小伙子一精一明强悍,经验丰富。
蒋平指定他干这活:专门给这些人敬酒。
刘士杰也能说,笑脸相迎,把这帮贼打点得挺高兴。
刘雪巧端着酒杯看了一眼,这小伙儿穿着一身新衣服,长得黄白净面尖下颏,双眼皮、鼓鼻梁、方海口,多少有点儿小黑胡,长得挺帅!就问:“岳父老泰山,这是谁呀?”
“这是我们本家一个侄子叫小五,念过几天书,会说几句话,今天让他来陪席。”
“小五呵,你这样做就对啦,只要把我和大帅,还有各位将军打点得高兴了,那还有你的亏吃吗!这回你也沾我老岳父的光了,往后别在杈树冈呆了,跟我赶奔阎王寨,大了不行,委你担任偏寨的寨主你看怎样?”
刘士杰把酒壶放下,躬身施礼:“谢谢军师的栽培!谢大帅及各位。”
这小伙儿多会来事?谁也不知道他是大名鼎鼎的义侠太保、四品带刀御前护卫!刘士杰暗咬牙关:一会儿洞房动手我先开刀!我先向谁下家伙呢?现在他就开始动脑筋了。
不表他怎么想,这酒喝到一定的时候,赛活猴儿惦记着新房的事,就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本来本军师决定在这儿举行婚礼,可是王一爷不同意。
他说把婚礼改在寨上让弟兄们都高兴高兴。
既然不一举行婚礼了,我可就要休息去了!各位,大家多吃多喝,明儿见!”这人现在有六成醉,马忠命人搀扶着他,提灯往后院送去。
马忠一边走着心里就害怕了,他知道快到关键的时候了,但愿菩萨睁眼哪,保佑我们一帆风顺大获全胜,可别出意外。
到了女儿的房门外头,马忠亲手把门推开:“军师,恕我告退,愿你睡好。
女儿!军师来了!”喊这么一声是给屋里打招呼。
刘雪巧提袍子迈步进了新房,冲着马老员外一乐:“老泰山明天见,各位请回。”
众人都退下去了,他反手把门关好,把上下的插销全插上了。
扭回头打量这座新房,真是光彩夺目、五色缤纷,太香了!不知洒了多少麝香。
八仙桌上头铺着红色的垫儿,围着大红的桌帏,有一对封薄铜的蜡签挑着一对金蜡,前面摆着香炉,后面摆着供果,左右还有两把椅子,一张双人一床一靠墙搁着,上面挂着幔帐,放着锦缎被褥。
靠着西面是大梳妆台,东、南都有窗户。
他往一床一头一看,坐着一个身段苗条、身穿大红、头上蒙着盖头、低着脑袋的姑一娘一。
他突然就想起头两天见着马小娇的事,这小丫头长得太美了!要说我在阎王寨没少接触女孩儿,像这样美的还没有。
这我要把她娶到山上,该多高兴多光彩啊!没想到前两天谁也不认识谁,眨眼之间成为夫妻了。
老夫少妻,这是人间一大快事!想到这儿,他是心猿意马,围着八仙桌转了两圈,手脚兴奋得都没地方放。
最后,他厚着脸皮挨着小侠龙天彪坐下了,伸出一只猴儿爪子搭着龙天彪的肩头:“美人,你寂寞了吧?为夫来迟,当面恕罪。
从今以后咱就是两口子啦。”
说着话他把龙天彪往怀里一搂,那只猴儿爪子就掀这盖头。
龙天彪一只手伸到衣服里面把匕首把就握住了。
因为蒋平告诉他:你看什么时候可以下手就下手。
龙天彪一想这是下手的时候了,他把左手一扬,对准刘雪巧的腮帮子“叭”就是一个通天炮!刘雪巧毫无准备,哪知新一娘一子这么厉害,一下子把他打得眼前冒金星摔倒在地。
就这样,刘雪巧还没生气,虽然吃惊,但他这么想:大概这女孩子装相,明明乐意吗还得装着点儿给我一拳头,早晚你不是我的人吗!不过这一拳揍得可够重的,脸都给我打木了。
就在这一刹那,小侠龙天彪刷地把盖头摘了,露出了本来面目,刀也拽出来了。
小侠往前一跟步用手点着:“好小子,你错打了算盘,你看看我是谁!”借着蜡烛的光,赛活猴儿瞪着猴眼一看,大惊失色:“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看出来了,不是女孩儿,是杀人的祖宗!虽然长得挺漂亮,但眉眼都立起来了,说话的声音挺粗。
这不是男的吗!“你,你是谁?”
“实话对你说,开封府的办差官、小侠龙天彪,我老师就是三手大将、多臂人熊白眉徐良。”
这几句话就像睛天霹雳一样,把赛活猴儿吓得真魂出窍。
他也顾不得别的,使了个就地十八滚,夺路就走。
可走得了吗,门都关着哪。
龙天彪往上一跟步,上头一晃底下一个扫堂腿,刘雪巧第二次趴到地下了,龙天彪举刀就刺。
可有一样,要把他刺死容易,要抓活的就难了。
故此下刀的时候得找地方,最好在他皮糙肉厚的地方来两下,还得叫他动不了。
这一刀正扎在左大一腿上,本来这小子肉就不多,这一刀扎得再狠,就扎在骨头上,这小子这条腿当时就残废了。
他一条腿蹦着想从窗户逃跑,刚把窗户推开,龙天彪就到了:“我叫你跑,看刀!”“刷”又一下。
这一下没掌握好,本来想往屁一股上扎,由于龙天彪太激动了,刀尖往上一歪,从后腰眼儿给扎进去了。
由于用力过猛,正好扎在致命的地方,刘雪巧惨叫一声,七窍流血,死于非命。
龙天彪一看,摸一摸鼻子没气儿了:“糟了,糟了。
四爷叫我抓活的,活的不好抓,他乱蹦。
事到现在只有请罪吧!”事不宜迟,龙天彪推开窗户对前院儿就喊:“动手吧,元凶已经正法了!”他这一嗓子又尖又高,前屋整个都听见了。
若不注意不知道他喊什么,要注意就能听明白怎么回事。
在前面陪客人的义侠太保刘士杰,耳朵都竖一起来了,单等着洞房有动静他好下手,所以他听得是格外清楚,而这帮贼正在吃喝着哩。
刘士杰一听元凶正法了,知那儿已经动手了,正好手下上四喜丸子汤,这里头四个大丸子,上面有点菜汁,油乎乎的,底下拿个盘子托着。
刘士杰一伸手一操一起丸子汤,挨着他的就是大力神车新远,心说这碗汤干脆就给他扣上得了。
刘士杰举起汤碗“咔嚓”就给大力神“戴”脑袋上了,“哗”的一下,大力神可倒霉了,肉皮都烫秃噜了。
“哗啦!”满桌子的酒宴都砸了,刘士杰一脚把桌子登翻,甩大氅跳到天井当院高声喊喝:“呔!贼寇!你们走不了啦!开封府的差官在此!”与此同时,笑面郎君沈明杰、超水燕子吕仁杰等各拉兵刃就封住门户。
你想想这乱劲儿还小得了吗!
单说金镖侠林玉,他酒可也没有少喝,但是他比别人清醒得多。
他一看眼前发生的事情,就知道不好,仗着自己武艺高强,你就是开封府的能怎么样?连徐良我都不在乎,何况你们?因此他一操一起一把椅子奔当院就扔过去了,用椅子开道,紧跟着跳到天井当院,他手下人也都冲到院子里,凡是老马家本宅的人早就跑了。
因此院子里不是开封府的官人就是阎王寨的贼寇,借着两旁的灯光各拉刀剑准备决一死斗。
刘士杰这一喊,蒋平在后头听见了。
再看蒋四爷,动作利落,手提蛾眉双刺就赶到前院:“呔,孩子们往两旁闪闪,我来对付这些小一毛一贼!”分双刺到天井当院一站,真是一一团一锐气!金镖侠手擎宝剑定睛瞧看,这小老头个儿不高,但是两只眼睛倍儿亮,看五官相貌……忽然他想起来了,开封府的,难道他就是蒋矬子?没见过面,早就听过名字。
他用剑一指高声喝喊:“矬鬼!你可是蒋平?”
“对了,正是翻江鼠你家四爷。
小贼,你是谁?”
“阎王寨大帅金镖侠林玉。”
“啊!没想到贼里头还出来个大帅,真是恬不知耻!我们已经布置好了天罗地网,你们是无处藏躲了。
只有一条路:把兵刃扔下跪倒请降!把你押到大同府交给钦差大人审问。
如果你们愿意痛改前非,还可能保住这条狗命,执迷不悟死路一条!”林玉闻听仰面大笑:“哈——蒋平啊!你不愧是官人,三句话不离本行,说什么跟你们请罪,梦想!什么钦差大臣,狗屁!我们怕就不占山,占山就不怕,将来还想把这混蛋皇上推倒哩,这中原就是我们的了!我还能拿开封府当回事儿吗!你们不就是包黑子手下的走狗吗,今天竟敢在本帅面前发威,我让你们一个也走不了!”说着话执宝剑就想过来。
大力神车新远从旁边过来了:“大帅,把这矬鬼一交给我,我跟他们没个完!”林玉一看这位好悬没乐了:脸上肉皮掉了一半,叫这点四喜丸子汤给烫的跟活鬼差不多少。
当时就说:“车将军留神注意。”
“没说的,这帮小子还架得住我一揍吗?”
林玉退到一旁观敌瞭阵。
单说大力神晃动丧门螺丝棍直奔蒋平。
蒋四爷一瞅这人比自己两个摞在一块儿还高,这坨,能赶上自己七八个!从力量上来讲,自己也白给呀。
蒋四爷往后一退回头就问:“你们哪位小弟兄愿意过去战他?”
“四叔,交给我啦。”
朝天岭归顺的笑面郎君沈明杰蹦过来。
他岁数不大,一性一高气傲,一性一如烈火,早就压不住了。
心说:蒋平出这主意,假扮新一娘一费这些事,不如排下战场,贼一露面,咱们嘁哩喀喳一打多痛快!所以他是忍无可忍。
听蒋平一问,他头一个跳过来,手中一晃龙头凤尾的杆棒同大力神车新远战在一处。
车新远一边打着一边看,小伙二眉当中还有颗红痣,跟二龙戏珠似的,长得漂亮,所以边打边问:“娃娃,你是何人?”
“笑面郎君沈明杰是也。”
“想起来了,你就是沈明杰——朝天岭的少寨主。”
想到这,大力神火往上撞,一边打一边骂:“沈明杰你这小子!我听说了,朝天岭的大寨主叫赛王僚的王继贤把你给收养了,数载养育之恩你一点也没报答,相反你投靠开封府出卖朝天岭,你还有点人一性一吗?你就是我们武林中的叛徒,十恶不赦的败类!今天某家非砸死你,为王继贤报仇。”
一百多斤的大棍抡开,满院都是风。
沈明杰原想跟他动手不用费劲,也就二十个回合,就能把他打趴下了,敢情伸上手这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这小子不光五大三粗、力猛棍沉,而且招术一精一奇,确实受过高人的传授指点。
可见阎王寨不比寻常,拉出一个人来就有两下子,刚才我想得太简单了。
沈明杰一着急,脑门子上的汗也出来了。
蒋平一看徐良还没出来,冲着耳房就喊:“小良子,你他一妈一的装什么蒜!你还不给我滚出来。”
就听徐良答应一声:“四叔不必着急,山西人来了。”
这才要金镖对金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