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广记
卷第四百六十九 水族六
(水族为人)
张方 钟道 晋安民 刘万年 微生亮 芦塘 彭城男子 朱法公 王奂 蔡兴 李增 萧腾 柳镇 隋文帝 大兴村 万顷陂 长须国
张 方
广陵下市庙,宋元嘉十八年,张方女道香送其夫婿北行,日暮,宿祠门下。
夜有一物,假作其婿来云:“离情难遣,不能便去。”
道香俄昏惑失常。
时有王纂者能治邪,疑道香被魅,请治之。
始下针,有一獭从女被内走入前港,道香疾便愈。
(出《异苑》)
南朝刘宋元嘉十八年,广陵有个下市庙,张方的女儿道香送丈夫去北方。
回来的途中天黑了,她就睡在庙门前。
夜间有一个东西装扮成她丈夫模样来说:“离别的愁绪难以排解,我不想马上离开。”
道香一会儿就被迷惑得失去常态。
当时有个叫王纂的人能却除邪病,他怀疑道香被妖孽所迷惑,请求给她治病,刚下针,就有一只水獭从道香的被子里跑出来,一直跑到前面的水港里去了,道香的病也好了。
钟 道
宋永兴县吏钟道得重病初差,情欲倍常。
先乐白鹤墟中女子,至是犹存想焉。
忽见此女子振衣而来,即与燕好。
是后数至,道曰:“吾甚欲鸡舌香。”
女曰:“何难?”
乃掬香满手,以授道。
道邀女同含咀之,女曰:“我气素芳,不假此。”
女子出户,狗忽见,随咋杀之,乃是老獭。
口香即獭粪,顿觉臭秽。
(出《幽明录》)
南北朝刘宋永兴县吏钟道得了重病刚好,情欲比平时倍增。
他先前喜欢白鹤墟的一个女子,到这时就更想念她了。
有一天他忽然看见那个女子衣服飘动着走来了,就和她一温一 存起来。
从此以后,这个女子多次来同钟道相会。
钟道对她说:“我很想弄点鸡舌香来。”
女子说:“这有什么难的。”
于是两手捧着鸡舌香,送给钟道。
钟道邀请女子同他一起含着鸡舌香并咀嚼。
女子说:“我呼出的气息就有芳香味,不用借助这个东西。”
女子走出门外,一只狗忽然发现了她,扑上去将她咬死了,原来是一只老水獭,口香就是獭粪。
钟道立刻觉得又臭又脏。
晋安民
晋安郡民断溪取鱼,忽有一人著白帢,黄练单衣,来诣之,即同饮馔。
馔毕,语之曰:“明日取鱼,当有大鱼甚异,最在前,慎勿杀。”
明日,果有大鱼,长七八丈,径来冲网,其人即赖杀之。
破腹,见所食饭悉有。
其人家死亡略尽。
(出《广古今五行记》)
晋安郡有个平民截住溪水捉鱼,忽然有一个著白色便帽,穿黄色熟绢单衣的人走来会见他,两个人便一起喝酒吃饭。
吃完饭,那个人对捉鱼人说:“明天捉鱼,会有一条大鱼很奇特,游在最前面,你千万不要杀了它。”
第二天,果然有一条大鱼,长七八尺,径直游过来撞到网上。
捉鱼人为了获利而杀了大鱼。
他割开鱼的肚子,看见鱼胃里全是昨天吃的饭菜。
事情过后,这个捉鱼人家里的人几乎全都死去。
刘万年
宋后废帝元徽三年,京口戍将刘万年夜巡于北固山西,见二男子,容止端丽,洁白如玉,遥呼万年谓曰:“君与今帝姓族近远?”
万年曰:“望异姓同。”
一人曰:“汝虽族异,恐祸来及。”
万年曰:“吾有何过?”
答曰:“去位,祸即不及。”
万年见二人所言,益异之。
万年谓二人:“深谢预闻,何用见酬。”
万年欲请归镇,二人曰:“吾非世人,不食世物。”
万年与语之次,化为鱼,飞入一江一 去。
万年翌日托疾,遂罢其位,后果如鱼所言。
(出《一江一 表异同录》)
南朝刘宋后废帝元徽第三年,守卫京口一带的将军刘万年夜里到北固山的西面巡查,看见两个男人,面貌举止端庄秀气,皮肤象玉石一样洁白,远远地招呼刘万年并对他说:“你和当今的皇上在姓氏和宗族上是近是远?”
刘万年说:“郡望不同而姓氏相同。”
一个人说:“你虽然郡望与皇上不同。
恐怕仍会遭受灾祸。”
刘万年说:“我有什么过错?”
回答说:“你辞去官职,就不会遭受灾祸了。”
刘万年听了两个人说的话,更加觉得很奇怪便对这两个人说:“深切感谢你们的预告,用什么来酬报你们呢?”
刘万年想请两个人同他一起回到京口去。
两个人说:“我们不是人类,不吃普通的食物。”
在刘万年和两个人继续说话的过程中,他们变成了鱼,飞进一江一 里。
刘万年第二天借口有病,于是被罢免了职务,后来事情果然象鱼说的一样。
微生亮
明月峡中有二溪东西流,宋顺帝升平二年,溪人微生亮钓得一白鱼长三尺,投置舡中,以草覆之。
及归取烹,见一美一女 在草下,洁白端丽,年可十六七。
自言:“高唐之女,偶化鱼游,为君所得。”
亮间曰:“既为人,能为妻否?”
女曰:“冥契使然,何为不得。”
其后三年为亮妻,忽曰:“数已足矣,请归高唐。”
亮曰:“何时复来?”
答曰:“情不可忘者,有思复至。”
其后一岁三四往来,不知所终。
(出《三峡记》)
明月峡中有两条溪水,一向东流,一向西流。
刘宋顺帝升平第二年,在溪边住的一个叫微生亮的人钓到一条三尺长的大白鱼,他把鱼扔到船舱里,用草覆盖上。
等回到家里去拿鱼准备煮着吃的时候,只见一个美一女 躺在草的下面,皮肤洁白,端庄美丽,年龄大约十六七岁。
她自己说是云梦高唐观那里的姑娘,偶而出来变成鱼游玩,被你捉住了。
微生亮问她说:“既然是人,能做我的妻子吗?”
女子说:“冥冥中已定的姻缘,怎么不行呢?”
从此这个女子做了三年微生亮的妻子。
三年后,她忽然说:“天数的期限到了,请让我回高唐去吧。”
微生亮说:“什么时候再来。”
回答说:“感情是不能忘记的,我思念你的时候一定会回来。”
从那以后她每年回来住三四次,后来不知道怎么样了。
芦 塘
耒一陽一县东北有芦塘八九顷,其深不可测。
中有大鱼,当至五日,一奋跃出水,大可三围,其状异常。
每出水,则小鱼奔迸,随水上岸,不可胜计。
又云,此塘有鲛鱼,五日一化,或为美妇人,或为美男子,至于变乱尤多。
郡人相戒,故不敢有害心。
后为雷电所击,此塘遂干。
(出《录异记》)
耒一陽一县东北有个八九顷的芦苇塘,不知道它究竟有多深。
塘里有条大鱼,每月初五的这天,它都用力跳出水面。
这时可以看到它大约有三围那么粗,样子很特殊。
它每次跃出水面的时候,那些小鱼也奔窜着随着波浪跳到岸上,多得数不过来。
还有人说:“这个苇塘里有条人鱼,每隔五天就变化一次,有时变成美妇人,有时变成美男子,至于变化成其它的形象就更多了。
当地的人们都互相提醒,不敢有伤害它的想法,后来人鱼被雷电击死,这个苇塘才平静下来。
彭城男子
彭城有男子娶妇不悦之,在外宿月余日。
妇曰:“何故不复入?”
男曰:“汝夜辄出,我故不入。”
妇曰:“我初不出。”
婿惊。
妇云:“君自有异志,当为他所惑耳。
后有至者,君便抱留之,索火照视之,为何物?”
后所愿还至,故作其妇,前却未入,有一人从后推令前,即上床 ,婿捉之曰:“夜夜出何为?”
妇曰:“君与东舍女往来,而惊欲托鬼魅,以前约(明抄本“约”作“纳”)相掩耳。”
婿放之,与共卧,夜半心悟。
乃计曰:“魅迷人,非是我妇也。”
乃向前揽捉,大呼求火,稍稍缩小,发而视之,得一鲤鱼长二尺。
(出《列异传》)
彭城有个男子娶了妻子却不喜欢她,在外面睡了一个多月。
妻子说:“什么原因使你不回家来住?”
男子说:“你到了晚上就总出去,我所以才不回家。”
妻子说:“我从来不出去。”
丈夫很吃惊。
妻子说:“你本来就想着别的女人,一定是被别人迷惑住了。
以后有女人来到你这里,你就抱住她留宿,找来火照着看她是什么东西。”
后来彭城男子所思念的人来了,装作是他的妻子,开始时没有马上进屋,有个人从后面推着她,让她上床 。
男子捉住她的手说:“你为什么天天晚上出去。”
妻子说:“你和东面邻居家的女儿来往,却装着吃惊假托有鬼魅,用以前有约定来遮掩自己的行为。”
丈夫放了她,和她一起睡下。
到了半夜男子醒悟过来,心里想:这是鬼魅在迷人,不是我的妻子。
于是上前去抱住她,大声喊叫,叫人取火照亮。
那女人渐渐地缩小了,掀开被子一看,是一条二尺长的鲤鱼。
朱法公
山一陰一朱法公者,尝出行,憩于台城东桔树下。
忽有女子,年可十六七,形甚端丽,薄晚,遣婢与法公相闻。
方夕,欲诣宿,至人定后,乃来,自称姓檀,住在城侧。
因共眠寝,至晓而云:“明日复来。”
如此数夜。
每晓去,婢辄来迎。
复有男子,可六七岁,端丽可爱,女云是其弟。
后晓去,女衣裙开,见龟尾及龟脚,法公方悟是魅,欲执之。
向夕复来,即然火照觅,寻失所在。
(出《续异记》)
山一陰一县的朱法公路途中在台城东面的桔子树下休息,忽然遇到一个女子,年龄大约十六七岁,样子端庄美丽。
傍晚的时候,这女子派女仆与朱法公搭话,约定天黑以后去朱法公那里住宿。
到了半夜,女子才来,她自称姓檀,住在城边。
于是两人共同睡在一起,到天亮时离开时说:“第二天再来。”
象这样一连过个好几个晚上,每天早晨离开的时候,女仆都来迎接她。
同女仆一块来的还有个孩子,约六七岁,长得很好看,女子说是她的弟弟。
后来有一天早晨她离开的时候,裙子开了个口子。
朱法公看见了里面有龟尾和龟脚,朱法公才醒悟她是妖魅,打算捉住她。
到了晚上女子又来时,朱法公就点火照着寻找,不久就失去了踪迹。
王 奂
齐王奂自建业将之渚宫,至一江一 州,泊舟于岸。
夜深,风生月莹。
忽闻前洲上有十余人喧噪,皆女子之音。
奂异之,谓诸人曰:“一江一 渚中岂有是人也。”
乃独棹小舟,取葭芦之一陰一,循洲北岸,而于藂苇中见十余女子,或衣绿,或衣青碧,半坐半立。
坐者一女子泣而言曰:“我始与姊妹同一居 一陰一宅,长在一江一 汉,不意诸娘,虚为上峡小儿所娶,乃至分离。”
立者一女子叹曰:“潮水有回,而我此去,应无返日。”
言未竟,北风微起。
立者曰:“潮至矣,可以还家。”
奂急从芦苇中出捕,悉化为龟,入水而去。
(出《九一江一 记》)
齐国的王奂从建业去一江一 陵,走到一江一 州,船停泊在岸边。
夜深了,一江一 风拂面,月色皎洁,他忽然听见前面水中的陆地上有十多人在乱七八糟地说话,全是女人的声音。
王奂觉得很奇怪,对船上人说:“一江一 中的陆地上难道会有人吗?”
于是一个人划着小船,顺着葭芦旁的一陰一暗处,沿着水中那块陆地的北岸往前划船。
在一处芦苇丛生的地方他看见了十多个女人,有的人穿着绿色衣服,有的人穿着青绿色的衣服。
其中一半人坐着一半人站着。
坐着的一个女子哭着说:“我原先和姐妹们一起住在一陰一暗潮湿的地方,生长在一江一 汉,想不到各位姑娘被上峡的那个小人所欺骗,嫁了过去,使我们姐妹分离。”
站着的一个女子叹着气说:“潮水退了还有涨潮的时候。
可是我这次离开这里,就不会再回来了。”
话没说完,北风轻轻地吹来。
站着的女子说:“潮水来了,可以回家了。”
王奂急忙丛芦苇丛中跳出来去捕捉,那些女子都变成乌龟,走进水里离开了。
蔡 兴
晋陵民蔡兴忽得狂疾,歌吟不恒,常空中与数人言笑。
或云:“当再取谁女!”复一人云:“家已多。”
后夜,忽闻十余人将物入里人刘余之家。
余之拔刀出后户,见一人黑色,大骂曰:“我湖长,来诣汝,而欲杀我!”即唤群伴:“何不助余耶?”
余之即奋刀乱砍,得一大鼍及狸。
(出《幽明录》)
晋陵的平民蔡兴忽然得了疯病,不停地又唱又说,常常地向着空中与几个人说笑。
空中有个人说:“我应当再娶某某人的女儿。”
又一个说:“家里的妻子已经太多了。”
隔一天夜晚,忽然有十多个人拿着东西进入同乡之人刘余之的家里。
刘余之拔出刀从后门出来,看见了一个全身漆黑色的人。
那个人一大声骂道:“我是湖里的首领,来会见你,你却要杀我!”刘余之招呼伙伴说:“为什么不来帮助我呢?”
然后用尽力气挥刀乱砍,砍死了一只大鼍和一只狸。
李 增
永一陽一人李增行经大溪,见二蛟浮于水上,发矢射之,一蛟中焉。
增归,因复出市,有女子,素服衔泪,捉所射箭。
增怪而问焉,女答之:“何用问焉?为暴若是!”便以相还,授矢而灭,增恶而骤走,未达家,暴死于路。
(出《异苑》)
永一陽一人李增走路经过一条大河,看见二只蛟浮在水面上,他发箭射蛟,一只蛟被射中。
李增就回家去了,过一会他到集市上去,有个穿着丧服的女子眼里含着泪,手里拿着李增射蛟时用的箭。
李增奇怪地询问那个女子。
那女子回答他说:“你犯的暴行,还用问别人吗?”
就把这支箭还给李增就不见了。
李增厌恶这件事急忙往家跑,还没到家,就突然死在半路上了。
萧 腾
襄一陽一金城南门外道东,有参佐廨,旧传甚凶,住者不死必病。
梁昭明太子临州,给府寮吕休茜。
休茜常在厅事北头眠,鬼牵休茜,休茜坠地。
久之悟。
俄而休茜有罪赐死。
后今肖腾初上,至羊口岸,忽有一丈夫著白纱高室帽,乌布裤,披袍造腾。
疑其服异,拒之。
行数里复至,求寄载,腾转疑焉,如此数回,而腾有妓妾数人,举止所为,稍异常日,歌笑悲啼,无复恒节。
及腾至襄一陽一,此人亦经日一来,后累辰不去。
好披袍缚裤,跨狗而行,或变易俄顷,咏诗歌谣,言笑自若,自称是周瑜,恒止腾舍。
腾备为禳遣之术,有时暂去,寻复来。
腾又领门生二十人,拔刀砍之,或跳上室梁,走入林中,来往迅速,竟不可得。
乃入妾屏风里,作歌曰:“逢欢羊口岸,结爱桃林津。
一胡一 桃掷去肉,讶汝不识人。”
顷之,有道士赵昙义为腾设坛,置醮行禁。
自道士入门,诸妾并悲叫,若将远别。
俄而一龟径尺余,自到坛而死,诸妾亦差,腾妾声貌悉不多。
谘议参军韦言辩善戏谑,因宴而启云:“常闻世间人道‘黠如鬼’,今见鬼定是痴鬼,若黠,不应魅萧腾妓。
(“妓”原作“故”,据明抄本改。
)以此而度,足验鬼痴。”
(出《南雍州记》)
襄一陽一郡金城县南门外的道路东面,有一所参佐的官署,历来传说那里很凶险,住在里面的人不死也一定得病。
梁国的昭明太子治理襄一陽一的时候,把这处地方送给了郡府里的官员吕休茜。
有一次吕休茜在厅堂的北面睡觉,有鬼来拉扯吕休茜,吕休茜掉到地上,很长时间才苏醒过来,不久吕休茜有罪被处死。
后来,萧腾来上任,走到羊口岸,忽然有一个男子头戴白纱高帽,穿着黑裤子,披着袍子来见萧腾。
萧腾见他的服饰特殊,心中疑惑,拒绝同他见面。
走了几里地,那个男子又来求见,并要求搭船,萧腾对他更加怀疑。
象这样男子来了好几次,这时萧腾的几个妾出现异常,一举一动和平时不一样。
唱歌大笑还悲伤地啼哭,毫无节制。
等到萧腾到了襄一陽一,那个怪人一天来一次,后来竟一连几天也不离开。
他喜欢披着袍子,穿着白色的裤子,骑着狗走路。
有时他一会改变一套装束,还吟诗唱歌,说笑自然得意。
他说自己是周瑜,长久地住在萧腾家里。
萧腾多次请人施行法术驱赶他,他有时暂时离开,不久又回来了。
萧腾领着二十个自己的学生用刀砍他,他有时跳上房梁,有时进入树林,来往非常迅速,竟然砍不着他。
他还进入萧腾妻子的屏风内,唱歌道:“唱着歌相逢在羊口岸边,结友情不忘桃林渡口。
吃一胡一 桃竟抛掉桃仁,你为什么不认识我!”不久,有个叫赵昙义的道士来为萧腾设祭坛驱妖,安排祭祀仪式实行作法。
道士一进门,萧腾所有的妻妾一起悲哀地哭叫,像是即将离别的样子。
不一会,一只直径有一尺多长的乌龟自己走到坛前死去了。
各位妻妾的病也好了,声音笑貌恢复了正常。
有个咨议参军叫韦言辩的很善于说笑话,他在一次宴会上说:“常常听说世上的人处事像鬼一样狡猾,现在看来这个鬼一定是个痴鬼。
如果这个鬼狡猾,就不该去迷惑萧腾的妻妾。
从这个鬼的行动来推论,足以说明它是个痴鬼。”
柳 镇
河东柳镇字子元,少乐闲静,不慕荣贵。
梁天监中,自司州游上元,便爱其风景,于钟山之西建业里,买地结茅,开泉种植,隐操如耕父者。
其左右居民,皆呼为柳父,所居临一江一 水,尝曳策临眺,忽见前洲上有三四小儿,皆长一尺许,往来游戏,遥闻相呼求食声。
镇异之。
须臾,风涛汹涌,有大鱼惊跃,误坠洲上。
群小儿争前食之。
又闻小儿传呼云:“虽食不尽,留与柳父。”
镇益惊骇,乃乘小舟,径捕之,未及岸,诸小儿悉化为獭,入水而去。
镇取巨鱼以分乡里,未几,北还洛一陽一,于所居书斋柱,题诗一首云:“一江一 山不久计,要适暂时心。
况念洛一陽一士,今来归旧林。”
是岁天监七年也。
(出《穷怪录》)
河东人柳镇字子元,喜欢清闲安静,不羡慕荣华富贵。
梁国天监年间他从司州到上元去游玩,爱上了那里的风景,就在钟山西面的建业里,买地盖了房子,引水种地,隐居耕种象个老农夫。
附近的居民,全都叫他“柳父”。
他住的地方靠近一江一 边,有一次他拄着拐杖在一江一 边眺望,忽然看见前面的一江一 中陆地上有三四个小孩,都只有一尺多高,来往游戏,远远地听见他们互相呼叫着寻找吃的,柳镇觉得很奇怪。
不一会,风起浪涌,有一条大鱼受惊跳了起来,不小心掉在小岛上。
这一群小孩争着跑去吃大鱼。
还听到小孩子们喊着互相告诉说:“我们吃不完,剩下的留给柳父吧。”
柳镇更加惊奇,就坐上小船,前去捕捉他们。
还没到岸上,这群小孩全变成水獭,进到水里跑了,柳镇带回那条大鱼把它分给乡亲们吃。
不久,他回到洛一陽一,在他居住的书斋的柱子上,题了一首诗说:“一江一 山不久计,要适暂时心,况念洛一陽一士,今来归旧林。”
这一年是天监七年。
隋文帝
隋文帝开皇中,掖庭宫每有人来挑宫人,司宫以闻,帝曰:“门卫甚严,人从何而入!当妖一精一耳。”
因戒宫人曰:“若来,但砍之。”
其后夜来登床 ,宫人抽刀砍之,若中枯骨,其物走落,宫人逐之,因入池而没。
明日,帝令涸池,得一龟尺余,其上有刀痕,杀之遂绝。
(出《广古今五行记》)
隋文帝开皇年间,经常有人入掖庭宫挑逗宫女。
司宫把这件事报告给文帝,文帝说:“门卫把守得很严,人是从什么地方进来的?一定是个妖一精一。”
接着又告诫宫女说:“如果那人再来,就用刀砍他。”
后来那个人晚上来到宫女的床 上,宫女就抽出刀来砍他,象砍中枯骨一样。
那个东西逃跑,宫女在后面追赶他,那个东西跳进池水中沉下去了。
第二天,文帝命令淘干水池,得到一只一尺长乌龟,背有刀痕,杀了它,就再也没有怪事发生了。
大兴村
隋开皇末,大兴城西南村民设佛会,一老翁皓首白裙襦,求食而去。
众莫识,追而观之。
行二里许,遂不见。
但有一陂,水中有白鱼长丈余,小而从者无数,人争射之,或弓折弦断,后竟中之。
割其腹,得秔米饭。
后数日,漕梁暴溢,射者家皆溺死。
(出《广古今五行记》)
隋朝开皇末年,大兴村西南面的村民设斋饭举行佛教祭祀活动。
一个满头白发穿一身白色衣裤的老头,要了一点饭吃就走了。
大家都不认识他,就在后面跟随着看他住在哪里,走了二里多路,老头就不见了。
附近有一个池塘,水里有一条大白鱼有一丈多长,无数条小鱼跟着它,人们争着射大白鱼,有的人弓折了,有的人弦断了,后来有的人射中了大白鱼,剖开鱼的肚子,里面全是粳米饭。
又过了几天,漕梁河突然发生大水,射死大白鱼的那个人的全家都淹死了。
万顷陂
唐齐州有万顷陂,鱼鳖水族,无所不有。
咸亨中,忽一僧持钵乞食,村人长者施以蔬供,食讫而去。
于是渔人网得一鱼,长六七尺,缉鳞镂甲,锦质宝章,特异常鱼。
欲赍赴州饷遗,至村而死,遂共剖而分之。
于腹中得长者所施蔬食,俨然并在。
村人遂于陂中设斋过度,自是陂中无水族,至今犹然绝。
(出《朝野佥载》,明抄本作出《五行记》)
唐代的齐州有个方圆万顷的池塘,里面鱼鳖等各种水生动物全都有。
咸亨年间,忽然有一个和尚拿着钵要饭吃,村子里年长的人把饭菜送给他吃。
他吃完就走了。
当时有个打鱼的人,网住了一条六七尺长的大鱼,一精一巧的鳞片闪闪发光,色彩鲜艳花纹美丽,与平常的鱼一点也不一样,他准备送给州衙请赏,可走到村子里的时候鱼死了。
于是大家一起动手把鱼割开分了,在鱼肚子里找到了村中长者施舍给和尚的饭菜。
村里人就在池塘边安排举行祭祀仪式超度鱼的亡灵。
从这以后池塘里再也没有水生动物了,到现在也还是没有。
长须国
唐大足(“足”原作“定”,据明抄本改。
)初,有士人随新罗使,风吹至一处,人皆长须,语与唐言通,号长须国。
人物甚盛,栋宇衣冠,稍异中国,地曰扶桑洲。
其署官品,有正、长、戢、波、日、没、岛、逻等号。
士人历谒数处,其国皆敬之。
忽一日,有车马数十,言大王召客。
行两日,方至一大城,甲士门焉。
使者导士人入,伏谒。
殿宇高敞,仪卫如王者。
见士人拜伏,小起,乃拜士人为司风长,兼驸马。
其主甚美,有须数十根。
士人威势烜赫,富有珠玉,然每归,见其妻则不悦。
其王多月满夜则大会,后遇会,士人见嫔姬悉有须,因赋诗曰:“花无叶不妍,女有须亦丑。
丈人试遣总无,未必不如总有。”
王大笑曰:“驸马竟未能忘情于小女頤颔间乎?”
经十余年,士人有一儿二女。
忽一日,其君臣忧蹙,士人怪问之,王泣曰:“吾国有难,祸在旦夕,非驸马不能救。”
士人惊曰:“苟难可弭,性命不敢辞也。”
王乃令具舟,令两使随士人,谓曰:“烦驸马一谒海龙王,但言东海第三浥第七岛长须国,有难求救。
我国绝微,须再三言之。”
因涕泣执手而别。
士人登舟,瞬息至岸。
岸沙悉七宝,人皆衣冠长大,士人乃前,求谒龙王。
龙宫状如佛寺所图天宫,光明迭激,目不能视。
龙王降阶迎,士人齐级升殿。
访其来意,士人且说:“龙王即命速勘。”
良久,一人自外白:“境内并无此国。”
士人复哀祈,具言长须国在东海第三浥第七岛,龙王复叱使者细寻勘,速报。
经食顷,使者返曰:“此岛虾合供大王此月食料,前日已追到。”
龙王笑曰:“客固为虾所魅耳。
吾虽为王,所食皆禀天符,不得妄食。
今为客减食。”
乃令引客视之,见铁镬数十如屋,满中是虾,有五六头,色赤,大如臂,见客跳跃,似求救状。
引者曰:“此虾王也。”
士人不觉悲泣,龙王命放虾王一镬,令二使送客归中国,一夕至登州,顾二使,乃巨龙也。
(出《酉一陽一杂俎》)
唐代大足初年,有个读书人随着新罗国的使者乘船,被大风吹到一个地方。
那里的人全长着长一胡一 子,语言和唐朝的语言相通,叫长须国。
国内的人特别多,房屋和衣帽,与中国稍有不同,地名叫扶桑洲。
他们的官署中的官吏级别,有正、长、戢、波、日、没、岛、逻等称号,读书人拜见游览了许多人物和地方,那个国家的人都敬重他。
忽然有一天,来了几十辆车马,说是大王召见客人。
走了两天,才来到一座巨大的城镇,披着铠甲的士兵守卫着宫殿的门,使者领着读书人进去后就伏在地上拜见大王。
只见宫殿又高又宽敞,仪仗很有王者的气派。
大王看见读书人伏地拜见,稍稍抬起身子回礼。
于是任命读书人担任司风长的官职,同时招为驸马,那个公主生得很美,但长了几十根一胡一 子。
读书人的权威气势很大,富有珍珠宝玉。
可是每当回到家里,看见妻子心里就不高兴。
那个国王大多在月圆的晚上召开大会。
后来有一次大会,读书人看见大王的嫔妃全都长着一胡一 须,于是作了一首诗说:“花朵没有叶子的衬托就不美,女子长了一胡一 须则更丑,有的男人总想使自己不长一胡一 子,但未必比长了一胡一 子更好。”
国王大笑说:“驸马难道就不能不计较我女儿下巴上的几根一胡一 须吗?”
过了十多年,读书人有了一个儿子两个女儿。
忽然有一天,长须国的君臣们皱着眉头显得非常忧愁的样子。
读书人奇怪地询问有什么事。
国王哭着说:“我们国家将有灾难,就在旦夕之间降临,不是驸马就解救不了我们。”
读书人吃惊地说:“如果能够消除灾难,就是要我的命我也不推辞。”
国王就派人准备好船只,并派两个使者跟着读书人,他说:“麻烦驸马去拜见海龙王,你就说是东海第三浥第七岛的长须国有难求救。
我们是个非常小的国家,你必须反复说清楚。”
接着流着眼泪同他拉了拉手分别了。
人上了船,不一会就到了岸边,岸上的沙子全是宝物,人的衣帽全都又长又大。
读书人就走上前去,请求拜见龙王。
龙宫的样子就象佛庙里壁画上所画的天宫,异彩纷呈,使人不敢睁开眼睛。
龙王走下台阶迎接他,读书人和龙王一齐顺台阶走上宫殿。
龙王询问他的来意,读书人就说了。
龙王就派人迅速去查找,过了很久,一个人在外面说:“境内没有这个国家。”
读书人又悲哀地乞求,详细说明长须国在东海第三浥第七岛上。
龙王又叱责使者要细心地查找,并迅速回报。
过了一顿饭的工夫,使者回来说:“这个岛的虾应当是大王这个月食物,前天已经捉来了。”
龙王笑着说:“客人原来是被虾迷惑了,我虽然是龙王,但吃的全都必须遵照上天的安排,不能随便乱吃,现在要为客人少吃点东西了。”
就派人领着客人去观看,读书人看见几十个象屋子大小的铁锅,里面全都装满了虾,有五六只红色的大虾,大小象手臂一样,看见了客人就跳跃起来,象是求救的样子。
领着的人说:“这是虾王。”
读书人不觉悲伤地哭起来,龙王就派人放了虾王这一锅虾,又派两个使者送客人回中国。
一晚上就到了登州,读书人回头看两个使者,是两条巨大的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