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书
列传第五十六 宗室宰相
李适之,恒山愍王孙也,始名昌。
神龙初,擢左卫郎将。
开元中,迁累通州刺史,以办治闻。
按察使韩朝宗言诸朝,擢秦州都督。
徙陕州刺史、河南尹。
其政不苛细,为下所便。
玄宗患谷、洛岁暴耗徭力,诏适之以禁钱作三大防,曰上一陽一、积翠、月陂,自是水不能患。
刻石著功,诏永王璘书,皇太子瑛署额。
进御史大夫。
二十七年,兼幽州长史,知节度事。
适之以祖被废,而父象见逐武后时,葬有阙,至是丐陪瘗昭陵阙中,诏可。
褒册典物,焜照都邑,行道为咨叹。
迁刑部尚书。
适之喜宾客,饮酒至斗余不乱。
夜宴娱,昼决事,案无留辞。
天宝元年,代牛仙客为左相,累封清和县公。
尝与李林甫争权不协,林甫一陰一贼,即好谓适之曰:“华山生金,采之可以富国,顾上未之知。”
适之一性一疏,信其言,他日从容为帝道之。
帝喜以问林甫,对曰:“臣知之旧矣,顾华山陛下本命,王气之舍,不可以穿治,故不敢闻。”
帝以林甫为一爱一己,而薄适之不亲。
于是,皇甫惟明、韦坚、裴宽、韩朝宗皆适之厚善,悉为林甫所构得罪。
适之惧不自安,乃上宰政求散职,以太子少保罢,欣然自以为免祸。
俄坐韦坚累,贬宜春太守。
会御史罗希奭一陰一被诏杀坚等贬所,州且震恐,及过宜春,适之惧,仰药自一杀。
李岘,吴王恪孙也。
折节下士,长吏治。
天宝时,累迁京兆尹。
玄宗岁幸温汤,甸内巧供亿以媚上,岘独无所献,帝异之。
杨国忠使客骞昂、何盈擿安禄山一陰一事,讽京兆捕其第,得安岱、李方来等与禄山反状,缢杀之。
禄山怒,上书自言,帝惧变,出岘为零陵太守。
岘为政得人心,时京师米翔贵,百姓乃相与谣曰:“欲粟贱,追李岘。”
寻徙长沙。
永王为江陵大都督,假岘为长史。
至德初,肃宗召之,拜扶风太守,兼御史大夫。
明年,擢京兆尹,封梁国公。
乾元二年,以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于是吕諲、李揆、第五琦同辅政,而岘位望最旧,事多独决,諲等不平。
李辅国用权,制诏或不出中书,百司莫敢覆。
岘顿首帝前,极言其恶,帝悟,稍加检制,辅国由是让行军司马,然深衔岘。
凤翔七马坊押官盗掠人,天兴令谢夷甫杀之。
辅国讽其妻使诉枉,诏监察御史孙蓥鞫之,直夷甫。
其妻又诉,诏御史中丞崔伯一陽一、刑部侍郎李晔、大理卿权献为三司讯之,无异辞。
妻不承,辅国助之,乃令侍御史一毛一若虚覆按。
若虚委罪夷甫,言御史用法不端,伯一陽一怒,欲质让,若虚驰入自归帝,帝留若虚帘中,顷,伯一陽一等至,劾若虚傅中人失有罪,帝怒叱之,贬伯一陽一高要尉、权献杜一陽一尉,逐李晔岭南,流蓥播州。
岘谓责太重,入言于帝曰:“若虚希旨用刑,乱国法。
陛下信为重轻,示无御史台。”
帝怒,李揆不敢争,乃出岘为蜀州刺史。
时右散骑常侍韩择木入对,帝曰:“岘欲专权耶?乃云任一毛一若虚示无御史台。
朕今出之,尚恨法太宽。”
择木曰:“岘言直,不敢专权。
陛下宽之,祗益盛德耳。”
代宗立,改荆南节度,知江淮选补使。
入为礼部尚书兼宗正卿。
乘舆在陕,由商山走帝所。
还京,拜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故事,政事堂不接客。
自元载为相,中人传诏者引升堂,置榻待之。
岘至,即敕吏撤榻。
又奏常参官举才任谏官、宪官者,无限员。
不逾月,为要近谮短,遂失恩,罢为太子詹事。
迁吏部尚书,复知江淮选,改检校兵部尚书兼衢州刺史。
卒,年五十八。
初,东京平,陈希烈等数百人待罪,议者将悉抵死,帝意亦欲惩天下,故崔器等附致深文。
岘时为三司,独曰:“法有首有从,情有重有轻,若一切论死,非陛下与天下惟新意。
且羯胡乱常,谁不凌污,衣冠奔亡,各顾其生,可尽责邪?陛下之新戚勋旧子若孙,一日皆血铁砧,尚为仁恕哉?《书》称‘歼厥渠魁,胁从罔治’。
况河北残孽劫服官吏,其人尚多,今不开自新之路而尽诛之,是坚叛者心,使为贼致死。
困兽犹斗,况数万人乎?”
于是,器与吕諲皆龊龊文吏,一操一常议,不及大体,尚腾颊固争,数日乃见听。
衣冠蒙更生,贼亦不能使人归怨天子,岘力也。
岘兄峘、峄。
峘从上皇,岘翊戴肃宗,以勋力相高,同时为御史大夫,俱判台事,又合制封公,而峄为户部侍郎、银青光禄大夫,同一居长兴里第,门列三戟。
李勉,字玄卿,郑惠王元懿曾孙。
父择言,累为州刺史,封安德郡公,以吏治称。
张嘉贞为益州都督,一性一简贵,接部刺史倨甚,择言守汉州,独引同榻坐,讲绎政事,名重当时。
勉少喜学,内沉雅,外清整。
始调开封尉,汴州水陆一都会,俗厖错,号难治,勉摧一奸一决隐为有名。
从肃宗于灵武,擢监察御史。
时武臣崛兴,无法度,大将管崇嗣背阙坐,笑语哗纵,勉劾不恭,帝叹曰:“吾有勉,乃知朝廷之尊!”迁司膳员外郎。
关东献俘百,将即死,有叹者,勉过问,曰:“被胁而官,非敢反。”
勉入见帝曰:“寇乱之汙半天下,其欲澡心自归无繇。
如尽杀之,是驱以助贼也。”
帝驰骑完宥,后归者日至。
累为河东王思礼、朔方河东都统李国贞行军司马,进梁州刺史。
勉假王晬南郑令,晬为权幸所诬,诏诛之。
勉曰:“方藉牧宰为人父母,岂以谗杀郎吏乎?”
即拘晬,为请得免。
晬后以推择为龙门令,果有名。
羌、浑、奴剌寇州,勉不能守,召为大理少卿。
然天子素重其正,擢太常少卿,欲遂一柄一用。
而李辅国讽使下己,勉不肯,乃出为汾州刺史。
历河南尹,徙江西观察使。
厉兵睦邻,平贼屯。
部人父病,为蛊求厌者,以木偶署勉名埋之,掘治验服,勉曰:“是为其父,则孝也。”
纵不诛。
入为京兆尹兼御史大夫。
鱼朝恩领国子监,威一宠一震赫,前尹黎干谄事之,须其入,敕吏治数百人具以饷。
至是吏请,勉不从,曰:“吾候太学,彼当见享,军容幸过府,则脩具。”
朝恩衔之,亦不复至太学。
寻拜岭南节度使。
番禺贼冯崇道、桂叛将硃济时等负险为乱,残十余州,勉遣将李观率容州刺史王翃讨斩之,五岭平。
西南夷舶岁至才四五,讥视苛谨。
勉既廉洁,又不暴征,明年至者乃四十余柁。
居官久,未尝抆饰器用车服。
后召归,至石门,尽搜家人所蓄犀珍投江中。
时人谓可继宋璟、卢奂、李朝隐;部人叩阙请立碑颂德,代宗许之。
进工部尚书,封汧国公。
滑亳节度使令狐彰且死,表勉为代,从之。
勉居镇且八年,以旧德方重,不威而治,东诸帅暴桀者皆尊惮之。
田神玉死,诏勉节度汴宋,未行,汴将李灵耀反,魏将田悦以兵来,叩汴而屯,勉与李忠臣、马燧合讨之。
淮西军据汴北,河一陽一军壁其东,大将杜如江、尹伯良与悦战匡城,不胜。
徙垒与灵耀合,忠臣将军李重倩夜攻其营,与河一陽一军合讠喿,贼不阵溃,悦走河北,灵耀奔韦城,为如江所禽,勉缚以献,斩阙下。
既而忠臣专汴,故勉还滑台。
明年,忠臣为麾下所逐,复诏勉移治汴。
德宗立,就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俄为汴宋、滑亳、河一陽一等道都统。
建中四年,李希烈围襄城,诏勉出兵救之,帝又遣神策将刘德信以兵三千援接。
勉奏言:“贼以一精一兵攻襄城,而许必虚,令兵直捣许,则襄围解。”
不待报,使其将唐汉臣与德信袭许,未至数十里,有诏诘让,二将惧而还,次扈涧,不设备,为贼所乘,杀伤什五,辎械尽亡。
汉臣走汴,德信走汝。
勉惧东都危,复遣兵四千往戍,贼断其后不得归。
于是希烈自将攻勉,勉气索,婴守累月,援莫至,裒兵万人溃围出,东保睢一陽一。
兴元元年,勉固让都统,以检校司徒平章事召。
既见帝,素服待罪,诏不许,勉内愧,取充位而已,不敢有所与。
贞元初,帝起卢杞为刺史,袁高还诏不得下。
帝问勉曰:“众谓卢杞一奸一邪,朕顾不知,谓何?”
勉曰:“天下皆知,而陛下独不知,此所以为一奸一邪也。”
时韪其对,然自是益见疏。
居相二岁,辞位,以太子太师罢。
卒,年七十二,赠太傅,谥曰贞简。
勉少贫狭,客梁、宋,与诸生共逆旅,诸生疾且死,出白金曰:“左右无知者,幸君以此为我葬,余则君自取之。”
勉许诺,既葬,密置余金棺下。
后其家谒勉,共启墓出金付之。
位将相,所得奉赐,悉遗亲一党一,身没,无赢藏。
其在朝廷,鲠亮廉介,为宗臣表。
礼贤下士有终始,尝引李巡、张参在幕府,后二人卒,至宴饮,仍设虚位沃馈之。
遣戍兵,常视其资粮,春秋存问家室,故能得人死力。
善鼓琴,有所自制,天下宝之,乐家传《响泉》、《韵磬》,勉所一爱一者。
李夷简,字易之,郑惠王元懿四世孙。
以宗室子始补郑丞。
德宗幸奉天,硃泚外示迎天子,遣使东出关至华,候吏李翼不敢问。
夷简谓曰:“泚必反。
向发幽、陇兵五千救襄城,乃贼旧部,是将追还耳。
上越在外,召天下兵未至,若凶狡还西,助泚送死,危祸也。
请验之。”
翼驰及潼关,东得召符,白于关大将骆元光,乃斩贼使,收伪符,献行在。
诏即拜元光华州刺史。
元光掠功,故无知者。
夷简弃官去,擢进士第,中拔萃科,调蓝田尉。
迁监察御史。
坐小累,下迁虔州司户参军。
九岁,复为殿中侍御史。
元和时,至御史中丞。
京兆尹杨凭一性一骜侻,始为江南观察使,冒没于财。
夷简为属刺史,不为恁所礼。
至是发其贪,凭贬临贺尉,夷简赐金紫,以户部侍郎判度支。
俄检校礼部尚书、山南东道节度使。
初,贞元时,取江西兵五百戍襄一陽一,制蔡右胁,仰给度支,后亡死略尽,而岁取赀不置。
夷简曰:“迹空文,苟军兴,可乎?”
奏罢之。
阅三岁,徙帅剑南西川。
巂州刺史王颙积一奸一赃,属蛮怒,畔去。
夷简逐颙,占檄谕祸福,蛮落复平。
始,韦皋作奉圣乐,于頔作《顺圣乐》,常奏之军中,夷简辄废去,谓礼乐非诸侯可擅制,语其属曰:“我欲盖前人非,以诒戒后来。”
十三年,召为御史大夫,进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李师道方叛,裴度当国,帝倚以平贼,夷简自谓才不能有以过度,乃求外迁,以检校尚书左仆射平章事为淮南节度使。
穆宗立,有司方议庙号,夷简建言:“王者祖有功,宗有德。
大行皇帝有武功,朝宜称祖。”
诏公卿礼官议,不合,止。
久之,请老,朝廷谓夷简齿力可任,不听,以右仆射召,辞不拜,复以检校左仆射兼太子少师,分司东都。
明年卒,年六十七,赠太子太保。
夷简致位显处,以直自闲,未尝苟辞气悦人。
历三镇,家无产赀。
病不迎医,将终,戒毋厚葬,毋事浮屠,无碑神道,惟识墓则已。
世谓行己能有终始者。
李程,字表臣,襄邑恭王神符五世孙也。
擢进士宏辞,赋《日五色》,造语警拔,士流推之。
调蓝田尉,县有滞狱十年,程单言辄判。
京兆状最,迁监察御史。
召为翰林学士,再迁司勋员外郎,爵渭源县男。
德宗季秋出畋,有寒色,顾左右曰:“九月犹衫,二月而袍,不为顺时。
朕欲改月,谓何?”
左右称善,程独曰:“玄宗著《月令》,十月始裘,不可改。”
帝矍然止。
学士入署,常视日影为候,程一性一懒,日过八砖乃至,时号“八砖学士”。
元和三年,出为随州刺史,以能政赐金紫服。
李夷简镇西川,辟成都少尹。
以兵部郎中入知制诰。
韩弘为都统,命程宣慰汴州。
历御史中丞、鄂岳观察使,还为吏部侍郎。
敬宗初,以本官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帝冲逸,好宫室畋猎,功用奢广。
程谏曰:“先王以俭德化天下,陛下方谅一陰一,未宜兴作,愿回所费奉园陵。”
帝嘉纳。
又请置侍讲学士,选名臣备访问。
加中书侍郎,进彭原郡公。
宝历二年,检校吏部尚书、同平章事,为河东节度使。
徙河中。
召拜尚书左仆射。
俄检校司空,领宣武、山南东道节度。
再为仆射。
先是,元和、长庆时,仆射视事,百官皆贺,四品以下官答拜。
大和四年,诏不答拜。
王涯。
窦易直行之自如,程循其故,不自安,言诸朝。
御史中丞李汉谓不答拜于礼太重,文宗不许,听用大和诏书。
议者不善也。
程为人辩给多智,然简侻无仪检,虽在华密,而无重望。
最为帝所遇,尝曰:“高飞之翮,长者在前。
卿朝廷羽翮也。”
武宗立,为东都留守。
卒,年七十七,赠太保,谥曰缪。
子廓,第进士,累迁刑部侍郎。
大中中,拜武宁节度使,不能治军。
补阙郑鲁奏言:“新麦未登,徐必乱。”
既而果逐廓,乃擢鲁起居舍人。
李石,字中玉,襄邑恭王神符五世孙。
元和中,擢进士第,辟李听幕府,从历四镇,有材略,为吏一精一明。
听每征伐,必留石主后务。
大和中,为行军司马。
听以兵北渡河,令石入奏,占对一华敏,文宗异之。
府罢,擢工部郎中,判盐铁案。
令孤楚节度河东,引为副使。
入迁给事中,累进户部侍郎,判度支。
帝恶李宗闵等以一党一相排,背公害政,凡旧臣皆疑不用,取后出孤立者,欲惩刈之,故李训等至宰相。
训诛死,乃擢石以本官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仍领度支。
石器雄远,当轴秉权亡所挠。
方是时,宦寺气盛,陵暴朝廷,每对延英,而仇士良等往往斥训以折大臣,石徐谓曰:“乱京师者训、注也,然其进,孰为之先?”
士良等惭缩不得对,气益夺,搢绅赖以为强。
它日紫宸殿,宰相进及陛,帝喟而叹,石进曰:“陛下之叹,臣固未谕,敢问所从。”
帝曰:“朕叹治之难也。
且朕即位十年,不能得治本。
故前发有疾,今兹震扰,皆自取之。
夫托亿兆之上,不能以美利及百姓,焉得久无事乎?”
石曰:“陛下罪己当然,然责治太早,虽十年孜孜养德,适成尔。
天下治不治,要自今观之。
且人之气志,虽贤圣犹有优劣,故仲尼称:‘三十而立,四十不惑。
’陛下春秋少,非起人间也,而知人情伪。
今自视何如即位时?”
帝曰:“有间矣。”
石曰:“古之圣贤,必观书以考察往行,然后成治功。
陛下积十年,盛德日新,然向所以疾戾震惊者,天其固陛下之志乎!诚务修将来之政,视太宗致升平之期,犹不为晚。”
帝曰:“行之得至乎?”
石曰:“今四海夷一,唯登拔才良,使小大各任其职,一爱一人节用,国有余力,下不加赋,太平之术也。”
于时大臣新族死,岁苦寒,外情不安。
帝曰:“人心未舒何也?”
石曰:“刑杀太甚,则致一陰一沴。
比郑注多募风翔兵,至今诛索不已,臣恐缘以生变,请下诏慰安之。”
帝曰:“善。”
又问:“奈何致太平之难?”
郑覃曰:“欲天下治,莫若恤人。”
石即赞曰:“恤之得术,尚何太平之难?陛下节用度,去冗食,簿最不得措其一奸一,则百司治。
百司治,天下安矣。”
帝戚然曰:“我思贞观、开元时以视今日,即气拂吾膺。”
石曰:“治道本于上,而下罔敢不率。”
帝曰:“不然。
张元昌为左街副使,而用金唾壶,比坐事诛之。
吾闻禁中有金乌锦袍二,昔玄宗幸温泉,与杨贵妃衣之,今富人时时有之。”
石曰:“一毛一玠以清德为魏尚书,而人不敢鲜衣美食,况天子独不可为法乎?”
是时,宰相吏卒因内变多死,诏江西、湖南索募直助召士力。
石建言:“宰相左右天子教化,若徇正忘私,宗庙神灵,犹当佑之,虽有盗,无害也。
有如挟一奸一自欺,植权一党一,害正直,虽加之防,鬼得以诛。
无所事于召募,请直以金吾为卫。”
帝尝顾郑覃曰:“覃老矣,当无妄,试谕我犹汉何等主?”
覃曰:“陛下文、宣主也。”
帝曰:“渠敢望是!”石欲强帝志使不怠,因曰:“陛下之问而覃之对,臣皆以为非。
颜回匹夫耳,自比于舜。
陛下有四海,春秋富,当观得失于前,日引月长,以齐尧、舜,奈何比文、宣而又自以为不及。
惟陛下开肆厥志,不以文、宣自安,则大业济矣。”
中人自边还,走马入金光门,道路妄言兵且至,京师哗走尘起,百官或韈而骑,台省吏稍稍遁去。
郑覃将出,石曰:“事未可知,宜坐须其定。
宰相走,则乱矣。
若变出不虞,逃将安适?人之所瞻,不可忽也。”
益治簿书,沛然如平时。
里闾群无赖望南阙,一陰一持兵俟变。
金吾大将军陈君赏率众立望仙门,内使趣阖门,君赏不从,日入乃止。
当是时,非石镇静、君赏有谋,几乱。
开成赦令:赐京畿一岁租;停方镇正、至、端午三岁献,以其直代百姓配缗;天下非药物茗果,它贡悉禁;又罢宣索、营造。
帝曰:“朕务其实,不欲事空文。”
石以异时诏令,天子多自逾之,因请“内置赦令一通,以时省览。
临遣十道黜陟使,敕以政治根本,使与长吏奉行之,乃尽病利。”
俄进中书侍郎。
帝尝曰:“朕观晋君臣以夷旷致倾覆,当时卿大夫过邪?”
石曰:“然。
古诗有之:‘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畏不逢也;‘昼短苦夜长’,暗时多也;‘何不秉烛游’,劝之照也。
臣愿捐躯命济国家,惟陛下鉴照不惑,则安人强国其庶乎?”
又言:“致治之道在得人。
德宗多猜贰,仕进之涂塞,奏请辄报罢,东省闭闼累月,南台惟一御史。
故两河诸侯竞引豪英,士之喜利者多趋之,用为谋主,故籓镇日横,天子为旰食。
元和间进用日广,陛下嗣位,惟贤是咨,士皆在朝廷。
彼疆宇甲兵如故,而低摧顺屈者,士不之助也。”
帝曰:“天下之势犹持衡然,此首重则彼尾轻矣。
其为我博选士,朕且用之。”
石奏:“咸一陽一令韩辽治兴成渠,渠当咸一陽一右十八里,左直永丰仓,秦、汉故漕。
渠成,起咸一陽一,抵潼关,三百里无车挽劳,则辕下牛尽可耕,永利秦中矣。”
李固言曰:“然恐役非其时,奈何?”
帝曰:“以一陰陽一拘畏乎?苟利于人,朕奚虑哉?”
石用韩益判度支案,以赃败。
石曰:“臣本以益知财利,不保其贪。”
帝曰:“宰相任人,知则用,过则弃,谓之至公。
它宰相所用,强蔽其过,此其私也。”
三年正月,将朝,骑至亲仁里,狙盗发,射石伤,马逸,盗邀斫之坊门,绝马尾,乃得脱。
天子骇愕,遣使者慰抚,赐良药。
始命六军卫士二十人从宰相。
是日京师震恐,百官造朝才十一。
石因卧家固辞位,有诏以中书侍郎平章事为荆南节度使。
始,训、注乱,权归Yan竖,天子畏偪,几不立。
石起为相,以身徇国,不恤近幸,张权纲,欲强王室,收威一柄一。
而仇士良疾之,将加害,帝知其然,而未为之,遂罢去。
遣日,飨赉都阙,士人恨愤。
石让中书侍郎,换检校兵部尚书,它不听。
会昌三年,检校司空,徙节河东。
会伐潞,诏以太原兵助王逢军榆社。
石起横水戌千五百人,令别将杨弁领之。
常日军兴,人赐二缣治装,会财匮而给以半,士怨,又促其行,弁乘隙激众以乱,还兵逐石出之。
诏以太子少傅分司东都,俄检校吏部尚书,即拜留守。
卒,年六十二,赠尚书右仆射。
弟福,字能之。
大和中,第进士。
杨嗣复领剑南,辟幕府。
崔郸辅政,兼集贤殿大学士,引为校理。
调蓝田尉。
后石当国,荐福可任治人,繇监察御史至户部郎中,累历州刺史,进谏议大夫。
大中时,一党一项羌震扰,议者以将臣贪牟产虏怨,议择儒臣治边。
乃授福夏绥银节度使,宣宗临轩谕遣。
福以善政闻,徙镇郑滑,再迁兵部侍郎,判度支,出为宣武节度使,入迁户部尚书。
会蛮侵蜀,诏福持节宣抚,即拜剑南西川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与蛮战败绩,贬蕲王傅,分司东都。
僖宗初,以检校尚书左仆射就拜留守,改山南东道节度使。
王仙芝寇山南,福一团一训乡兵,邀险须之。
贼不敢入,转略岳、鄂,以一逼一江陵。
节度使杨知温求援于福,乃自将州兵,率沙陀壮骑五百赴之。
贼已残江陵郛而闻福至,乃走。
以劳检校司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还朝,以太子太傅卒。
李回,字昭度,新兴王德良六世孙,本名躔,字昭回,避武宗讳改焉。
长庆中,擢进士第,又策贤良方正异等,辟义成、淮南幕府,稍迁监察御史,累进起居郎。
李德裕雅知之。
为人强干,所莅无不办。
繇职方员外郎判户部案。
四迁中书舍人。
会昌中,以刑部侍郎兼御史中丞。
时方伐刘稹,武宗虑河朔列镇一陰一相缔以挠兵事,德裕荐回持节往谕何弘敬、王元逵,以“泽潞迩京、洛,非若河北三镇,国家许世以壤地传子孙者。
且稹案子无功,悖谊理。
上以邢、洺、磁三州与河北比境,用军莫便魏、镇。
且王师不欲轻出山东,请公等取三州报天子。”
二将听命。
又张仲武以幽州兵攻回鹘,而与刘沔不协。
回至,谕以大义,仲武释然,即合太原军攻潞。
复以回为使,督战至蒲东,王宰、石雄橐鞬谒道左,回不弛行,顾左右呼直史责破贼限牒,宰等震恐,期六旬取潞,否则死之。
未及期三日,贼平。
以户部侍郎判户部事。
俄进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武宗崩,为山陵使,迁门下侍郎,兼户部尚书。
出为剑南西川节度使。
以与德裕善,决吴湘狱,时回为中丞,坐不纠擿,贬湖南观察使。
俄以太子宾客分司东都。
给事中还制,谓责回薄,遂贬贺州刺史。
徙抚州刺史。
卒,大中九年,诏复湖南观察使,赠刑部尚书。
赞曰:周之卿士,周、召、一毛一、原,皆同姓国也。
唐宰相以宗室进者九人。
林甫一奸一谀,几亡天下。
李程和柔,在位无所发明。
其余以材称职,号贤宰相。
秦、隋弃亲侮贤,皆二世而灭。
周、唐任人不疑,得亲一亲用贤之道,飨国长久。
呜呼盛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