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公案
第七十三回 烟花女禅堂遇熟客
且说性本将妓女秀兰带至这一所板院内,原来是三间禅堂。
门上挂着大红猩猩毡的帘子,窗户上糊着玻璃镜。
又听里面“叮当”山响,原来是鸣钟声。
秀兰正观未尽,小尼将帘子掀起,说:“施主请进。”
妓女忙移莲步进禅房,只闻得这屋内有安息香、檀香、百合香之味。
当中堂屋,迎面放着一张紫檀八仙桌,桌上摆着个大宣窑的古瓷瓶,内插着一枝一尺多长菠菜叶根的珊瑚子树,右边是个白玉盘,相衬着三个大香橼、两个佛手,当中是一个古铜炉。
墙上悬挂着一轴画,原来是赵子昂的八骏,左右一副对联,上句是:“雅致尘心冷”;下句是:“清香古桂烟”。
西边套间上,挂着水红帘子,可是卷着呢,因此才瞧得见里边的摆设:迎门放着一张南竹子月牙桌子,后头画着个假门,之上还画着个香色绸子帘子,恰似套间一样。
列公,瞧着是个假门,原来此就是个真门。
推桌而入,令人难测。
妓女看罢,暗暗点头,说:“好富贵庙呀!”忽见打套间屋内,走出一小尼来,年纪有个十七八岁,原来就是看这禅堂的。
性本一见,用手把秀兰一指,说:“这位是前来求水的贵客,师父叫我在此处安歇。
告诉你咧,我还在前边伺候着师父去呢。”
说罢,翻身而去。
性本说罢翻身去,再把那,性定淫尼明一明。
眼望妓女来讲话:“施主请进这屋中。”
秀兰闻听忙迈步,跟着尼僧往里行。
进了屋门留神看,这里款式更不同:八步牙床 挂帐幔,苏州绒造是大红,一对银钩上面挂,床 上毡子是白绒。
上边是:闪缎被褥真好看;又有那,鸳鸯枕上绣着那,一双鸾凤去和鸣。
床 前还摆一物件:檀木脚凳放流平。
银烛高照明又亮,真有那,椒房之美妙又精。
妓者看罢心纳闷,忽见那,小尼开言把话云:“施主你也歇着罢,天气眼看一交一 二更。
桌上灯烛不必灭,这就是,玉盏常明万年灯。”
言罢将帘来放下,小尼就往边行。
按下性定出门去,再把秀兰明一明。
独对银灯心犯想:瞧光景,准是尼僧不老成。
且别管,暂且睡个舒服觉,明日一早进一江一 宁。
秀兰看罢不怠慢,摘去银环鬓松。
光景不是好妇女,他与良人一大不同:身上衣服全脱去,露出那,雪白身子玉琢成,两个乳头真好看,恰似那,发面馒首一般同。
还有一件值钱物,价值十二锦连城:就是那,小肚子底下那道缝,好比那,杀人的钢刀不见红。
有多少,英雄好汉因此丧,万里一江一 山上面扔。
君王好色失天下,官员好色误前程,买卖好色伤血本,财东知道把你轻。
劝君不可入此道,休落得,悔之晚矣总是空。
按下闲言归正传,再把妓女明一明。
且说妓女秀兰,将身上衣服全然脱去咧,躺下还没半个更次工夫,只听那月牙桌子一声响,有一扇门往两下一闪,那张桌子就不见了。
假门变作真门,打那门内,走出一众僧人。
明公,你道那僧人打里边来的?听愚下交代明白:他也是镇一江一 府内,有一个丹徒县之内,有一座绍兴禅林,他就是那庙里同和尚第二个徒弟。
因出来化缘,来至一江一 宁府。
偏偏的他害眼,到这庙内求水,因此与这圣水姑姑就好上咧。
他今年才一交一 三十二岁,法名叫净空,绍兴寺学来拳棒,又能飞檐走壁,手使一把单刀,可以挡五六十人。
他又招了两个僧人:一个是滚马强盗,惧罪削发,才入空门,法名天然;他本是绍兴人氏,才三十六岁,黑面,目大,大鼻子,一双牛睛,满嘴的一胡一 子好像铁针一般,手使一条铁弹杖,重三十五斤,也能飞檐走壁,两膀有五百斤的力。
那一个可是一江一 宁县的本地之僧,法名了凡,年四十七岁;他与这圣水姑姑早有一交一 情,并不会武艺。
因此上,三个和尚就在这圣水姑姑庙内,暗室栖身,合庙僧人,任意奸淫。
后又想出圣水治病的方法来咧,不过是哄那愚人以为生意。
这三个秃驴,坏得妇女也就不少。
书里讲明,言归正传。
且说妓女秀兰留神观看。
且说妓女留神看,打量出来这名僧:年纪不过三旬外,才剃头皮亮又青。
生成一双调情眼,雪白大胖在妙龄。
身披僧衣是酱色,厚底云鞋足下登。
见他进屋床 上看,妓女在床 眼朦胧。
凶僧一见动意马,上前抱住不放松。
开言不把别的叫:“可意人儿要你听。”
秀兰故意一声嚷:“是谁胆大了不成!擅自强奸良人妇,送到当官罪不轻!”凶僧闻听说“不怕,就要我命也愿情!常言宁在花下死,黄泉做鬼也有名。”
说着说着不怠慢,搂住妓女岂肯容?书中难以深言讲,列位明公岂不明?和尚与他成好事,秀兰沉吟在心中:怪不得,大人差我将庙进,果然这庙有隐情。
正是秀兰心里想,假门内,又来一江一 宁本地僧。
秀兰一见吓一跳,说道是:“此事今朝了不成!”
且说秀兰正然沉吟,忽见假门内又走出一个僧人,仔细一看,并不是别处之僧,就是他们本地和尚,法名叫了凡,原先在一江一 宁府城里,紫石街东头,玉皇庙内出家——他们两个早有一交一 情。
且说了凡和尚,这一会子色攻了心咧,也等不得净空干完了,他就出来咧!来至床 前,借灯光一看,见了妓女秀兰,他“哼”地一声,后又说:“奇怪呀!我当是那个,原来是秀姑娘吗?”
秀兰闻听,也就难以推托,只得说:“好哇?了师父!”
且说净空刚完了事,则见了凡走进来咧。
一见面,他们俩认得,听口气,是有一交一 情。
净空在一旁说:“了师父,你们认识吗?”
了凡闻听,说:“这是我的干亲家母。”
净空闻听,说:“站着,站着,你这亲家母,家里还有个什么人?”
了凡说:“老净,你真不开眼,连个窑内赊果都不钻吗?你还和哥哥成天家碎大套!”
众公,这句话,知者的明白,不知者听之纳闷。
待在下破说明白!了凡说“窑内赊果都不钻”,是“连个出门子的养汉老婆也不知道”,书里言明。
净空闻听,说:“这事就奇怪!”
自听了凡一句话,净空开言把话云:“非是不懂你的坎,此事一定有隐情。
他是花街柳巷女,为什么,又扮良民到庙中?莫非是,何人差他来到此,探听你我做的事情?
此事不可不在意,必须把此事问分明。
别等到,马到临崖收缰晚,船到一江一 心补漏迟。”
了凡闻听说“有理,老净言词理上通。”
了凡和尚开言道:“秀姑娘留神听我云:何人差你来到此,假扮良人到庙中?已往从前实言讲,方显咱们旧一交一 情。
你要是,瞒哄不肯说实话,想要出庙万不能!”
秀兰闻听吓一跳,暗说“此事了不成!大人差我来探事,不承望,遇见本地了凡僧!一奴一今有心说实话,劳而无功少厚成;有心不把实话讲,凶僧光景未必容。”
秀兰正在为难处,忽见那,净和尚急忙跑进去,拿出把,明晃晃钢刀手内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