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汉书白话版
卷八十一 独行列传第七十一
(谯玄、李业、刘茂、温序、彭脩、索卢放、周嘉、范式、李善、王忳、张武、陆续、戴封、李充、缪肜、陈重、雷义、范冉、戴就、赵苞、向栩、谅辅、刘翊、王烈)
◆独行列传,序。
孔子说“:交不到言行合乎中庸的人为朋友,也一定要与狂狷的人为朋友啊。”
又说:“狂者进取,狷者不肯做坏事。”
这大概是不能求全,只好取之于偏至的一种办法吧。
然则有所不为,也一定有所必为的;既然说进取,也将有所不取的啊。
这样,人的一性一情尚不同,为与不为,各有所适而已。
承平时代一个偏行的人能成名正直,言行相称的,可以说是不少的。
有的志气刚如金石,摧折强一暴;有的意识严如冬霜,心怀诚信。
还有结朋协友,生死一心,赴义犯险,存殁同节的。
虽然这类事情算不得通达圆满,但它的风范是真正值得怀念的。
只是这类事情情节很复杂,不易分出条理品类来。
一句话,某些特殊的旨趣不值得深究,不要它,有的事情就遗漏了;记下来,文章就没有个中心。
因为它的名称体例虽然不同,而一操一守行一事都很出色,所以总归入《独行篇》,庶几可以作为史的缺文,记述脱漏而已。
◆谯玄传,谯玄字君黄,巴郡阆中人。
年轻时好学习,能说《易》、《春秋》。
出仕州郡。
成帝永始二年,有日食的灾异,朝廷有诏令举敦朴、逊让、有行义的各一人。
州举谯玄,去公车,对答策问,得高第,授议郎。
成帝始作期门之会(《前书》:武帝微行,常与侍中、常侍、武骑及待诏北地良家子能骑射者期诸殿门,故有期门之号,自此始也。
成帝微行亦然,故言始也。
),多次随便外出。
立赵飞一燕为皇后,赵飞一燕专一宠一忌妒,皇子多被害死。
谯玄上书道“:我听说皇上秉天命继宗统极,保祖宗大业,延续皇帝的祚位,最紧要的事莫如继嗣有人,故《易》有干蛊之义,《诗》咏众多之福。
是说能承先轨,处事有才能,改正父母的过错,是说多子多孙为家国之福。
现在皇上的继承人没有立,天下的人都在企立以望,皇上却不想国家的大计,专门搞微行的事,被女色所迷惑,把心用在非正经的事上。
听说后宫皇子生下多不能活,我心里极为难过,忧心忡忡,一刻也不忘记。
警卫不备,祸患常生,出人意外。
忽然有醉酒狂夫,争斗道路,全无尊严的仪仗,谁知道上下之别。
这就是胡狄起于您的车辆底下,贼乱发于您左右的原因啊。
希望皇上想到天下的大事,一爱一惜自己金玉的身一体,均九女之施,保存无穷无尽的福。
天下就好了。”
这时,灾异屡见,谯玄就陈述灾异发生的原因。
皇帝不采纳,久在郎官,得不到升迁。
后来举太常丞,因弟弟死了,去职。
平帝元始元年,日食,又诏令公卿举敦朴直言的人。
大鸿胪左咸举谯玄到公车对答皇上的策问,又授议郎,升中散大夫。
四年,选明达政事且能够转移风俗的八人。
当时大家举谯玄,任绣衣使者,持节,与太仆王恽等人分赴天下,观察风俗,所到的地方,专行诛杀坏人,奖赏好人。
事情还没有进行完,王莽代行皇帝事,谯玄于是把绣衣使者的车扔掉,改名换姓,私自跑回了家,隐藏起来。
后来公孙述称伪号于蜀,多次聘请他,不去。
公孙述于是派使者备礼征召他;如果谯玄不去,便赐以毒一药。
太守自己把玺书送到谯玄的家里,说:“您的高节已经著名,朝廷有意用您,实不应再辞,自惹凶祸。”
谯玄仰天叹息道:“唐尧那样的大圣,许由还耻于做他的臣子,周武王那样的至德,伯夷宁愿饿死,不吃他的粟米。
公孙述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
保志气,全大节,死了也无恨!”因接受了毒一药。
谯玄的儿子谯王英泣血叩头,对太守说“:现在东边有大敌,军队征讨,国家用费大,军需多,国家府库不足,愿以家钱千万,以赎父死。”
太守为他请求,公孙述答应了。
谯玄因此隐藏田野,直到公孙述去世之日。
这时兵戈连年,学业无人讲述了,谯玄独训诸子努力学习经书。
建武十一年逝世。
第二年,天下平定,谯玄的弟弟以谯玄的行状赴京师上奏皇上,光武赞美谯玄行一事,下令本郡以中牢祭祀他,还令所在地方归还谯玄的家钱。
当时,还有犍为费贻,不肯任公孙述的伪职,于是用漆涂身作鬼,装疯逃避,入藏山中十多年。
公孙述被消灭后,官至合浦太守。
谯王英善解说《易》,用它教授显宗,任北宫卫士令。
◆李业传,李业字巨游,广汉梓潼人。
年轻时就有志气一操一守,孤芳自赏,不随流俗。
学《鲁诗》,以博士许晃为师。
元始中,举明经,授为郎。
值王莽代皇帝掌政,李业托病去官,关门不应州郡的聘命。
太守刘咸强迫他出来,李业不得已,抱病去刘咸那里,刘咸发怒,出来教训他说:“贤者是不躲避祸害的,这如同剑一弩一向闹市射一出,命薄的先死。
听了你的名声,因此想请你同我一道治理郡政,你不识抬举,反托病不来,这是对的吗?”
命令他去监狱养病,想把他杀了。
有个宾客对刘咸说“:赵简子杀了窦鸣犊,孔子临河不渡。
没有听说求贤人却以进牢狱相威胁的啊!”刘咸才把李业放出来,并举李业为方正。
王莽用李业任酒士,托病不去,因隐藏山谷里,埋名绝迹,直到王莽灭亡。
公孙述立伪号,他平常听人说李业贤能,征召他,想用他为博士,李业坚决称病不起。
几年之后,公孙述因为没有召到李业,以为丢一了面子,于是派大鸿胪尹融拿着毒一药,捧着诏书去要挟李业:如果他应命,就给公侯的显位;不应命,就赐给毒一药。
尹融劝解李业道“:当今天下分崩离析,哪个人知道谁是谁非。
为什么要以渺小的身一体,尝试不测的深渊呢?朝廷慕你的名声道德,留着官职,空着位次,到今已经七年了,四时珍御,不忘记你。
应当上奉知己,下为子孙着想,身名两全,不是很好吗?现在几年不去,怀疑你有敌意,凶祸马上可以加之于你,这样,不是一个办法啊。”
李业不得已,叹息说“:危国不入,乱国不居。
要亲身为不善,大义是不容许的。
君子见危授命,哪能用高位重饵引一诱得了?”
尹融见李业志不能屈,又道:“你应当叫了你妻室儿女商量一下。”
李业说:“我好久就下了决心,问妻子干啥?”
就饮毒而死。
公孙述听说李业死了,大吃一惊,又觉背着杀害贤人之名可耻,竟派使者去吊祀,丧仪百匹。
李业的儿子李..逃辞,不肯接受。
公孙述的伪蜀平定之后,光武下诏表李业的里门。
《益部纪》记载了李业的高节,图画了他的形象。
起初,平帝时,蜀郡王皓任美陽令,王嘉为郎。
王莽篡了汉朝的皇位,他们都弃官西归。
公孙述称帝时,遣使征召王皓、王嘉,担心他们不去,因先收捕了他们的妻子。
使者对王嘉说“:赶快上路吧,妻子可以保全。”
王嘉回答道:“犬马还认识主人,何况是人呢?”
王皓先自一杀,把脑袋交给了使者。
公孙述大怒,就诛杀了王皓的家属。
王嘉听说了,叹气说:“我晚了一步啊!”就对着使者伏剑而死。
这时,犍为任永及李业同郡人冯信,都好学,博通今古。
公孙述多次征召,许以高官厚禄,都假托青光眼逃避世难。
任永的妻子以前与人通一奸一,隐瞒不说,看了儿子堕入井中,也见死不救。
冯信的侍婢也与冯信通一奸一。
听说公孙述被诛杀了,任永、冯信都洗脸看视说“:世界太平了,眼睛也明了。”
通一奸一婬一乱的人都自一杀而死。
光武听说后征召他们,都正好病死在家。
◆刘茂传,刘茂字子卫,太原晋陽人。
年幼时失去了父亲。
一个人跟母亲住在一起。
家里贫穷,靠劳动所得来奉养母亲,孝行为乡里所称道。
长大成一人以后,能习《礼经》,教授门生常几百人。
哀帝时,举孝廉,升五原属国侯,遭母亲逝世去官。
服丧期满,任沮陽令。
逢王莽篡了汉朝的皇位,刘茂弃官,躲在弘农山中教授门生。
建武二年(26),从弘农山中回来,任郡门下掾。
这时赤眉二十几万人来攻打郡县,杀死长吏和府掾史。
刘茂背着太守孙福,爬墙躲藏在一个空洞中,侥幸免于死难。
当天晚上,两个人逃到盂县。
白天隐藏起来,晚上出来找粮食吃。
这样,一百多天,赤眉贼走了,才得以回到郡府。
第二年,诏书访求天下义士。
孙福对刘茂说:“我前被赤眉攻击,吏民大乱,逃跑上山,我被贼包围,命系丝发,幸亏有你背着我爬城,出保盂县。
你又与弟弟身冒兵刃,缘山找吃的,我和妻子得以救了这条死命,节义特高。
应当表扬提拔,以励义士。”
诏书立即征刘茂授议郎,升宗正丞。
后授侍中,死在任上。
延平中,鲜卑数百人侵犯渔陽,太守张显率领吏士追逐出塞,远望虏营烟火,紧紧追赶。
兵马掾严授担心有埋伏,苦苦地劝谏,不要追去,太守张显不听他的。
张显还是强迫前进,严授不得已,往前进战,果然埋伏下的鲜卑兵,突然出击,严授身被十创,死在阵上。
张显拔刀追赶被冲散的兵,不能制止,敌虏射中张显,主簿卫福、功曹徐咸很快去救张显,张显坠在马下,卫福用身一体拥蔽张显,敌虏都把他们杀了。
朝廷怜悯严授等的义烈,诏书褒奖,大加赏赐,各授儿子一人为郎中。
永初二年,大贼毕豪等进入平原境内,县令刘雄率吏士乘船追逐。
到厌次河,同贼作战,刘雄战败被执,贼用矛刺他。
这时小吏所辅,上前叩头求哀,愿意自己代替刘雄而死。
毕豪等人便放了刘雄去刺所辅,矛贯心洞背,立死。
东郡太守捕得毕豪等人,将情况上报朝廷。
诏书追叙伤悼,赐钱二十万,授所辅的父亲所奉为郎中。
◆温序传,温序字次房,太原祁县人。
出仕州从事。
建武二年,骑都尉弓里戍带兵平定北州,到达太原,遍访英俊之人,向他们请问策谋。
弓里戍见了温序,认为是奇才,上疏荐温序,于是朝廷征他任侍御史,升武陵都尉,因病去官。
六年,授温序为谒者,升护羌校尉。
温序到襄武巡视部属,考察刑政,被阝鬼嚣别将苟宇拘执。
苟宇对温序说“:你如果同我合作,天下是可以得手的。”
温序道:“受国家重任,只有效死命,大义所在,决不能贪生怕死,背叛朝廷的恩德。”
苟宇等人一再劝说他。
温序本有气力,大怒,叱苟宇等人道“:丑虏哪敢胁迫汉将!”就用节打杀了几个人。
贼人多,争着要杀温序,苟宇止住他们说:“这是义士死节,可以给他一剑。”
温序接了剑,把胡须衔入口中,环视了一下左右的人说:“已经被贼迫杀,不要使须再被土所污。”
就伏剑而死。
温序主簿韩遵、从事王忠收一尸一归葬。
光武听说了很可怜他,命令王忠送丧到洛陽,赐城旁边为温序的坟地,送丧仪谷千斛、缣五百匹,授三个儿子为郎中。
长子温寿,服丧期满后,任邹平侯相。
梦见温序告他说:“长期在外作客,思念家乡。”
温寿就弃官,上书请求回家安葬他父亲。
帝批准了他的请求,于是把他父亲的棺柩送回了家乡的旧坟地。
◆彭脩传,彭脩字子陽,会稽毗陵人。
十五岁时,父亲任郡吏,假日,彭..与父亲一道回家,在路上被盗劫持,彭..在困迫之际,拔佩刀抓住强盗头说:“父亲受辱,儿子死命,你不怕死吗?”
盗互相喊道:“这个小孩子是义士,不要一逼一迫他。”
因向他表示对不起,相率走了。
在乡里著了名。
后来出仕郡为功曹。
这时西部都尉宰晁代理太守事,因小小的过错收捕吴县狱吏,准备把他杀了,主簿钟离意极力争谏,宰晁发了怒,使收捕钟离意,要审讯他,掾史都不敢劝谏。
彭脩推阁直入,跪在庭中,说:“太守对主簿大发雷霆,请问,他犯了什么罪过?”
宰晁说:“他受命三天,根本不执行,废命就是不忠,这难道不是罪过吗?”
彭脩因拜道“:从前任座当面反对文侯,朱云攀折殿槛,如果不是贤君,哪里会有忠臣?现在我庆贺太守为贤君,主簿为忠臣。”
宰晁因原宥了钟离意的处罚,赦免了狱吏的罪过。
后来州征为从事。
这时,贼张子林等几百人作乱,郡里向州里打报告,请用彭脩为吴县令。
彭脩与太守同去讨贼,贼望见太守、彭脩的车马,争着射击,飞矢如落雨一般。
彭脩用身一子掩蔽太守,被流矢射死,而太守得到保全。
贼平日听说了彭脩的恩信,因杀了用一弩一射死彭脩的那个人,其余的贼有的投了降,有的逃散了。
说:“我们是为了彭君而降,不是为太守所服啊。”
◆索卢放传,索卢放字君陽,东郡人。
用《尚书》教授学生一千多人。
先任郡门掾。
更始时,使者督察郡国,太守犯了罪,应当处以斩刑。
索卢放上前道“:现在天下所以怨恨王莽,归心皇汉,是圣政宽仁的原因。
但是使者到郡,没有施行什么恩德。
太守受诛杀,本来不敢说什么话的,但只怕天下因此惶惧,各生疑变。
噢,使有功的人,不如使有过的人,我愿意以身代替太守的命。”
于是就上前就斩。
使者认为他仗义舍身,就赦免了他。
由是著了名。
建武六年,征为洛陽令,以一精一明能干著称。
因病辞职回家,调谏议大夫,多次进纳忠言,后来因病去官。
建武末年,再征不起,光武派人用轿子把他抬到京师,在南宫云台召见,赐谷二千斛,遣送回家,授他的儿子为太子中庶子。
死在家里。
◆周嘉传,周嘉字惠文,汝南安城人。
高祖父周燕,宣帝时为郡决曹掾。
太守想冤枉杀人,周燕劝谏不听,于是杀了那个囚犯,同时也废黜了周燕。
囚犯的家人守在宫门上喊冤,诏令复查,周燕见太守道“:望你把文书注意写好,都写着我的名字,府君只说那时你有病罢了。”
从太守处出来,对掾史说:“你们被问时,都只管把罪推在我周燕身上就是。
如果你们有一句话说了府君,我周燕就手剑相加。”
使者于是收捕周燕入狱。
多次拷打,不说实话。
根据罪行应当下蚕室(腐刑),于是叹息道:“我是平王的后代,正公的玄孙,难道可以刀锯之余去见先君?”
就绝食而死。
周燕有五个儿子,都官至刺史、太守。
周嘉出仕为郡主簿。
王莽末年,群贼进了汝陽城,周嘉跟着太守何敞讨贼,何敞被流矢击中,郡兵纷纷逃散,贼围绕几十里,白刃交加,周嘉拥护何敞,用自己的身躯捍卫何敞。
因呵斥贼道“:你们都是人家的奴隶,做贼已经大逆不道,难道还有杀害自己的长官的吗?我周嘉请以一死赎了长官的命。”
因仰天号泣。
群贼面面相觑,说:“这是义士!”还了他的车马,遣送他走了。
后来太守寇恂举周嘉为孝廉,授尚书侍郎。
光武召见,问周嘉遇难的事。
周嘉回答道:“太守负了伤,生命一操一在贼手,我实在愚鲁胆小,不能死难。”
帝说:“这是长者。”
诏命周嘉娶公主,周嘉说自己有重病,不敢当。
升零陵太守,任职七年,逝世。
零陵称颂他的遗一爱一,官吏百姓为他立祠纪念。
周嘉的叔伯弟弟周畅,字伯持,一性一仁慈,任河南尹。
永初二年,夏天苦旱,久祷无雨,周畅因收葬洛陽旁客死的一尸一骨共一万多人,应时下了甘雨,这年获得了丰收。
位至光禄勋。
◆范式传,范式字巨卿,山陽金乡人,一名汜。
年轻时进太学,为诸生,与汝南张劭结为朋友。
张劭字元伯。
两人告假归乡里。
范式对元伯说:“二年以后我当回来,到您家来拜谒令尊令堂大人,并且看看您的儿子呢。”
于是两人共约定日期。
后来日子快到了,张元伯将这件事的详细情况统统告诉了他母亲,请母亲准备好的酒饭等待范式的到来。
他母亲说“:一别两年,千里之外讲的话,你为什么相信得这样认真呢?”
答道“:范巨卿是个极讲信实的人,一定不会违约的。”
母亲说:“既然这样,为你准备酒饭好了。”
到那天,范巨卿真的到了,升堂拜饮,尽欢而别。
范式任郡功曹。
后来张元伯害了重病,同郡人郅君章、殷子征白天晚上看视他。
元伯临终时,叹息道:“遗憾不见我的死友!”殷子征说“:我与君章全心全意招扶你,我们不是死友,您到哪里去找死友呢?”
元伯道:“像你们两位,是我的生友啊,山陽范巨卿才是我的死友哩。”
不久,逝世。
范式忽然梦见元伯黑冠垂缨屣履而呼道“:巨卿,我已某日死,当按时下葬,永归黄泉。
您没有忘记我的话,能不能在下葬时赶到?”
范式忽然觉醒,悲叹泪下,报告太守,请求让他去奔丧。
太守虽然心里不相信,但认为范式这种感情是可贵的,就同意他奔丧。
范式就穿着朋友的丧服,按着下葬的日子,骑马奔赴。
范式还未到,元伯的丧已经发引,达到圹井,将下棺,这时灵柩抬不动,不肯进。
他母亲拍着柩说:“元伯,难道还有所望吗?”
就把柩停了一会儿,只见素车白马,号哭而来。
他母亲望了一望,道:“这一定是范巨卿啊!”巨卿到,对柩叩头说“:去了元伯!死生路异,永别了。”
参加送葬的一千多人,都为之流泪。
范式于是执绋为引,柩才移动向前。
范式就留在坟墓旁边,修好坟树,然后回去。
后来到了京师,进太学学习。
这时诸生长沙陈平子也同在太学,不认识范式,陈平子抱病将死,对他的妻子说“:我听说山陽范巨卿是一位义士,可以托死。
我死后,只以一尸一体埋在巨卿户前就好了。”
于是撕了一块素,写了一封信给巨卿。
死后,妻子照着平子的遗嘱办了。
这时,范式刚好出外回来,看了陈平子的信和他的坟墓,不胜悲痛,对着坟拱手作揖,哭泣不止,认为是他的死友。
于是护理平子的妻儿,亲自送丧回临湘。
在还隔临湘四五里的地方,将素书放在死柩上,哭别而去。
平子的兄弟听说了,寻找不见。
长沙上计掾史到京师,上书表范式的行状,三府都争征召,不应。
举州的茂才,四升至荆州刺史。
友人南陽孔嵩,家里贫穷,父母亲又都老了,于是改名换姓,被雇做新野县阿里街的小卒。
范式巡视新野,县里选了孔嵩做导骑欢迎范式。
范式认识他,叫孔嵩,挽着孔嵩的手臂道:“你不就是孔仲山吗?”
相对叹息,谈到平生的经历,说“:从前我与你都穿着长袍,在太学里学习,我蒙国家的恩德,位至刺史,你竟怀道隐瞒着自己的身份,处在卒伍,实在可惜啊!”孔嵩说“:侯嬴长期做着夷门卒,看守城门,非常快意。
孔子想居九夷,不嫌鄙陋。
穷贫是读书人的本分,难道这是鄙贱吗?”
范式令县代孔嵩,孔嵩认为先被雇,被雇的日期也未满,不肯去。
孔嵩在阿里,正身厉行,街里的子弟都服从他的教训。
于是公府征召。
去京师,在途中宿下亭,盗贼偷了他的马,不久,得知是孔嵩的马,就互相责骂道“:孔仲山是个好人,难道也可以侵的吗?”
于是把马送还了孔嵩。
孔嵩官至南海太守。
范式后来升庐江太守,有威名,死在任上。
◆李善传,李善字次孙,南陽氵育陽人。
原是同县李元的仆人。
建武中疫病流行,李元家里人一个一个相继病死,只有一个孤儿李续生下来,仅几十天,家里赀财成千上万,奴婢们私下商量,想把李续也杀了,大家好分了这些财产。
李善可怜李氏,但无力制止,于是暗地抱着李续逃跑,隐藏在山陽瑕丘界中,亲自哺养,喂饭喂水,他的一奶一也生出一乳一汁来,避暑避寒,备尝艰苦。
李续虽然在怀抱,李善对待他无异兄长,有事就跪着请示禀告后,再做。
乡里为他的行一事所感动,都跟着他做好事。
李续十岁时,李善带他回本县,重理旧业。
向长史控告诸奴婢的事,长史统统把他们收捕杀了。
这时钟离意任瑕丘令,上书荐李善的事迹。
光武诏令授李善和李续都为太子舍人。
李善,显宗时公府征召,因能治理难治的地方,升日南太守。
自京师去到职,路经氵育陽,经过李元的坟墓,在一里之外,就脱一去朝服,拿着锄头除草。
拜墓罢,哭泣悲伤不已,自己亲手炊饭,执鼎俎祭祀李元。
流泪说:“君夫人,善在此。”
尽哀,几天后才走。
到官,以仁一爱一为政,感化异俗。
升九江太守,未到,在路上病死。
李续官至河间相。
◆王忳传,王忳字少林,广汉新都人。
王忳曾经至京师,在一间空房子里见一书生卧病,怜悯他,看了看他。
书生对王忳道:“我是去洛陽的,害病卧一床一,生命将不保,腰下有金十斤,愿意送给你,我死了以后,请你把我的一尸一体埋了。”
还没有来得及问书生的姓名,书生就死了。
王忳马上卖掉金一斤,为他经营埋葬,剩下的金子,全部放在棺材下面,没有人知道。
后来王忳回去,过了几年,县里授王忳为大度亭长。
到任的那天,有匹马跑进亭中,不去;这天,大风飘一一床一绣被,坠在王忳面前,王忳报告县政一府,县政一府把马和绣被归了王忳。
王忳后来骑马去雒县,马奔走,牵王忳进入一家住宅。
主人看了高兴地说“:今天把盗马贼捉了啊!”问王忳怎么得的这匹马。
王忳详细地说得马的情况,绣被的事也说了一遍。
主人愁怅了好久,才说:“绣被随旋风与马俱失,您有什么陰德得到这两件东西?”
王忳自己想有收葬书生的事,于是说了出来,并且讲了书生的形貌及埋金的地方。
主人一大惊号道:“是我的儿子啊。
姓金名彦。
以前去京师,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哪里想到是您埋葬了他。
大恩久不报,老天爷用它来表彰您的德行呢。”
王忳把绣被和马交还了主人。
金彦的父亲不收,还送了王忳不少的东西,王忳推让一番走了。
这时金彦的父亲任州从事,便把这事告诉了新都令,乘王忳休假,自己与王忳一起去迎金彦的丧,剩下的金子都在。
王忳由是著了名。
王忳出仕郡功曹,州治中从事。
举茂才,授眉阝县令。
到任,至阨亭。
亭长说“:亭有鬼,多次杀死过路客人,这里不可住宿啊。”
王忳道:“仁义战胜凶邪,德行除却不祥,有什么鬼可避的!”就进亭住宿。
晚上听见有女子的叫喊声。
王忳祷告说“:有什么冤枉事,可以前来求理嘛。”
女子道:“没有衣服,不敢进。”
王忳便丢一了一件衣给她。
女子于是前来申诉道“:妾夫是涪县令,到官经过此亭,在这里住宿,亭长是坏东西,残杀我家十多口人,埋在楼下,抢了我家的全部财物。”
王忳问亭长姓甚名谁。
女子说:“就是你门下现在的游徼。”
王忳说:“你为什么多次杀害过客?”
女子答道“:妾不能白天自己申诉,夜晚陈述冤情,过客常睡觉不应,不胜愤慨,所以杀过客以泄恨。”
王忳说:“当为你理这冤案,再莫杀害善良人了。”
女子把衣服脱一下,扔在地上,忽然不见了。
第二天王忳召游徼审问,承认了全部罪行,马上逮捕,同谋十几个都处死。
派吏送他们的丧归乡里,阨亭从此安宁了。
◆张武传,张武,吴郡由拳县人。
父亲张业,郡门下掾,送太守的妻子回乡里,到河内亭,晚上被盗抢劫,张业与贼战死,一尸一体也没有找到。
张武当时还在幼年,不记得父亲的面目。
后来张武入太学受业,每至节日,常拿着父亲的遗剑,跑到父亲战死的地方祭奠,哭泣回来。
太守第五伦嘉奖张武的孝行,举孝廉。
遭母亲逝世,哀痛过度,哀伤父亲的魂灵不返,悲痛而死。
◆陆续传,陆续字智初,会稽吴县人。
世世代代为县里的大姓。
祖父陆闳,字子春,建武中为尚书令。
人长得漂亮,一爱一穿越布单衣,光武见了也很喜欢这种越布,自此以后,常令会稽郡献越布。
陆续小时死去了父亲,出仕郡户曹史。
这时岁荒民饥,太守尹兴使陆续在都亭给老百姓发稀粥。
陆续召集全部饥民,一个一个问清姓名。
事情结束,尹兴问吃了稀粥的有多少人?陆续立即回答说有六百余人,还分别说出姓名,没有差误。
尹兴非常赞赏他的才能。
刺史巡视部属,考察刑政,召见了陆续,征召为别驾从事。
因病去官,回到郡里任门下掾。
这时楚王英谋反,暗地里搜求天下的人才,楚王英谋反事被发觉,显宗得了这份案录,有尹兴的名字,于是征尹兴到廷尉狱。
陆续与主簿梁宏、功曹史驷勋及掾史五百余人去洛陽诏狱挨审讯,诸吏不堪痛楚,死了一大半,只有陆续、梁宏、驷勋掠拷五毒,肌肉溃烂,始终没有说什么。
陆续的母亲从远地赶到京师,打听消息,因狱事特别紧急,没有办法与陆续见面。
母亲只好作了一些饭菜,交给门卒转送陆续。
陆续虽然被打得遍体鳞伤,但辞色慷慨,没有改变容貌,只对着饭菜悲泣不止。
审讯他的人觉得奇怪,问他是什么缘故。
陆续说:“母亲来了,不得见面,所以哭啊。”
审讯他的人一大怒,认为门卒通传消息,要召来审讯。
陆续说“:因为吃送来的羹汤,知道是母亲一亲自调和的,所以晓得是母亲来了,不是别人告我的。”
审讯的人问“:为什么知道是你母亲作的呢?”
陆续道“:母亲经常切肉,没有不方的,切葱按一寸为标准,我是根据这个知道的。”
审讯的人问之于谒舍,陆续的母亲果然来了,于是私下觉得陆续不错,上书说陆续的事迹,皇上赦免了尹兴等人的事,送还乡里,终身禁止做官。
陆续老死。
长子陆稠,广陵太守,有治理之才。
次子陆逢,乐安太守。
少子陆褒,力行好学,不慕荣名,连续征召都不就。
褒子陆康,已见前传。
◆戴封传,戴封字平仲,济北刚县人。
十五岁,去太学,拜癎令东海申君为师。
申君逝世,戴封送申君丧到东海,要经过戴封自己的家门口。
他父亲母亲认为戴封会回家的,预先为他娶妻。
戴封只到家待了一会儿,不宿就走了,回京师学完他的学业。
当时同学石敬平患瘟病死,戴封为他看病,殡殓,用自己携带的粮食买了一副小弊材,把他的丧送到家。
他的家人改殓时,看见敬平走时带的书籍等物都在棺中,大为奇怪。
戴封后来遇了贼,财物全被抢掠一空,只剩下缣七匹,贼不知道缣在哪里,戴封于是追上贼,把缣给了贼,说:“晓得你们贫乏,所以送给你们。”
贼惊叹道“:这是贤人啊!”把先抢得的器物,全退还了他。
后举孝廉,任光禄事,遭伯父丧,去官。
诏书求贤良方正敢于说直话的人才,有好的德行能消灾服怪的,公卿郡守各举一人。
郡及大司农都举了戴封。
公车征召,皇上引见,对答策问第一,升授议郎,任西华令。
这时汝、颍一带蝗虫为灾,独不入西华境内。
当时督邮到县巡视,蝗虫忽然大批飞来,督邮当天离去,蝗虫顿时不见,此景被引为怪事。
这年大旱,戴封祈祷无效,于是积薪一堆,自己坐在上面点火自一焚。
火起,大雨暴至,远近的人叹服不止。
升中山相。
这时各县有囚犯四百多人,罪状已经写好了,马上要行刑。
戴封可怜这些囚犯,都遣送归家与亲人见面,规定回来的日期,结果没有一个人违期的。
诏书表扬他。
永元十二年,征授太常,死在任上。
◆李充传,李充字大逊,陈留人。
家里贫穷,兄弟六个人,交替穿一套衣服。
李充的妻子悄悄地对李充说:“现在穷得这个样子,总不能长久这样下去吧,我有私房钱,我想不如分居为好。”
李充假装回答她说“:如果要分居,当煮酒作食,叫了乡里内外亲朋戚友,共同商议这事。”
妻子照李充说的置酒请客。
李充在酒席桌前,跪着告诉他一妈一妈一道:“这个妇人不是好东西,教我离间母亲和哥哥,按照她的罪过,应当遣送出去。”
于是立即呵斥他妻子,驱逐出门,妻子含一着眼泪走了。
在坐的人,大为惊异,也都不敢吭声,大家各自回去了。
后来母亲死了,李充守服墓旁,有人偷盗墓树,李充把偷树的人杀了。
服丧期满,盖了个一精一舍,教授门生。
太守鲁平请任功曹,不就。
鲁平发怒,把李充推倒在沟中,并且贬谪他代理县都亭长。
李充不得已,起来任职。
后来和帝公车征召,不行。
延平中,有诏公卿、中二千石各举隐士大儒,要求德行修养高,以劝后进,特征李充为博士。
这时鲁平也是博士,每同集会,非常佩服他。
李充升侍中。
大将军邓骘因系贵戚,权重当世,对任何人都不屑一顾,因为李充是高节之士,常常卑礼相敬。
有一次设酒请李充,宾客满堂,邓骘下跪道“:托皇后的福,位至上将,现在府内工作刚刚开展,需要一批天下奇伟之士,帮助我所不及的地方,希望各位广泛地征求这种人才。”
李充于是陈述海内隐居有道的人,但不中大将军的意。
邓骘想要李充莫说了,劝了他一块肉吃。
李充把肉扔到地上,说:“说士难道一爱一吃肉!”说罢,起身走了。
邓骘非常不快。
同坐汝南张孟举去批评李充道“:昨天听你同邓将军谈士没有完,当面刺激,使他下不了台,说话不慎,这不是给子孙造福啊。”
李充道“:大丈夫在世作人,所贵的是自行其意,哪能远为子孙计呀!”因此被贵戚不满。
升左中郎将,年八十八,为国三老。
安帝常特进见,赐给他几杖。
死在家里。
◆缪肜传,缪肜字豫公,汝南召陵人。
年幼时,死了父亲,兄弟四个人,共着一份家产。
兄弟结婚后,各人的妻子要求分居,并且常吵架。
缪肜极为愤慨,因关门自己打自己道:“缪肜,你修身谨行,学圣人之道,是想整齐风俗,为什么自己一个家也不能正呢?”
缪肜的弟弟和各人的妻子听了,都叩头谢罪,于是成了和睦讲求品行的家庭。
缪肜出仕县为主簿。
这时县令被控告,受审,吏都害怕,自己无罪认罪,惟有缪肜独证无事,掠打一逼一供,非常厉害,以至体上生了蛆,终于掠考苦毒,经过四年之久,才弄清楚了,县令因此获免。
太守陇西梁湛,召缪肜为决曹史。
安帝初年,梁湛死在官舍,缪肜送丧回陇西。
埋葬开始,逢西羌反叛,梁湛的妻子全都避乱跑到它郡去了,缪肜独留在那里不走,为梁湛筑坟冢。
暗中穿圹井旁为密室,白天隐藏在里面,夜晚背土筑坟,羌贼平定时,坟也筑好了。
梁湛的妻子以为缪肜早已死了,回来见了,大为惊叹。
关西传为佳话,都送缪肜车马衣服赀财,缪肜统统不接受,回家去了。
公府征召,举尤异,升中牟令。
县离京师近,显要权势的人多,缪肜到任,诛杀了一批一奸一吏及托名贵戚宾客的共一百多人,威名大著。
死在任上。
◆陈重传,陈重字景公,豫章郡宜春县人。
年轻时与同郡人雷义为朋友,都学《鲁诗》、《颜氏春秋》。
太守张云举陈重孝廉,陈重让给雷义,前后写了十几封信,张云不依他的。
雷义第二年举孝廉,陈重与雷义都在郎署。
有个同署郎欠人家的息钱数十万,债主天天来,一逼一债不已,陈重秘密将钱代他还了。
这个同署郎后来知道了,重重地感谢他。
陈重道:“不是我代还的,大概是与我同姓名的人做的吧。”
始终不说代他还了息钱。
又有一个同舍郎回家省亲,把邻舍郎的一条裤错拿走了。
失主怀疑陈重拿了,陈重不和他申说,买了一条裤子还了他。
后来归家的人回来了,把裤子交还失主,这件事才明白了。
陈重后与雷义都授尚书郎,雷义代同时人受罪,因此被黜退,陈重看见雷义被黜,也托病辞官。
后来举茂才,授细陽令。
有特殊的政绩,举尤异,正要升会稽太守,遭姐姐的丧,去官。
后为司徒所征召,授侍御史,逝世。
◆雷义传,雷义字仲公,豫章郡鄱陽县人。
先任功曹,曾经提拔推举善人,自己不居功。
雷义曾经救人死罪,罪人后来用二斤金子感谢他,雷义没有接受。
金主瞧雷义不在时,悄悄地把金子放在悬挂一床一上承接尘土的帐幕上。
后来修理房屋,打扫卫生,才发现了。
金主已死,无法送还,雷义不得已把金子送到县里去了。
后来举孝廉,授尚书侍郎,有同台郎犯罪应当受刑作,雷义默默地自己上表认了他的罪,因此以司寇论,罚往边地戍守防敌。
同台郎发觉了,辞位上表,请求赎雷义罪。
顺帝诏令都除去他们的刑。
雷义回郡,举茂才,让给陈重,刺史不依,雷义假装疯了,披一毛一散发逃走,不应命。
乡里人作了一句顺口溜说“:胶漆自谓坚,不如雷与陈。”
三府同时都征召他俩。
雷义为代理灌谒者。
(《汉官仪》:“谒者三十五人,以郎中秩满岁称给事,未满岁称灌谒者。”
另有它说不备载)使持节督察郡国行风俗,太守令长获罪的共七十人。
不久,授侍御史,任南顿令,死在任上。
儿子雷授,官至苍梧太守。
◆范冉传,范冉字史云,陈留外黄人。
年轻时为县小吏,年十八,奉令迎接督邮,范冉认为可耻,因逃跑外地。
到南陽,从樊英受业。
又游三辅,跟马融学习,通经术,几年之后,才回去。
范冉特立独行,他的所作所为,往往违时绝俗。
常羡慕梁伯鸾、闵仲叔的为人。
与汉中李固、河内王奂非常相好。
却鄙视贾伟节、郭林宗之流。
王奂后来作考城令,县境与外黄接界,多次写信给范冉,请他去,范冉没有去。
王奂升汉陽太守,将行,范冉才与弟弟范协步行抬着麦酒,在道路旁边设坛等着王奂。
范冉看见王奂车子随从,络绎不绝,便不告诉王奂,只同弟弟两个人在路旁辩论。
王奂听出来,是范冉的声音,马上下车相见。
王奂说:“路上仓卒,不是畅叙离别情怀的地方,可同我一道到前亭宿息,好好的说说吧。”
范冉说:“你前在考城,想去你那里,因贫贱,不敢高攀,自绝豪友。
现在你远行千里,会面无期,所以我和弟弟在这里等你,与你相别。
如果我跟你走,那会招来慕贵的讥刺啊。”
便起告辞,拂衣而去。
王奂一直望得看不见范冉了还在望,范冉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桓帝时,范冉被任为莱芜长,遭母丧,不到职。
后来征召至太尉府,因过于激进,不能从俗,在朝廷常佩韦以自勉励。
舆论想用他为侍御吏,就隐身逃命于梁、沛之间,敝衣敝服,徒行于路,卖卜于市。
遭一党一人禁锢,终身不得为官。
推着鹿车,载着妻、子,拾麦穗自活,有时在客店里寓息,有时就依宿树下。
这样过了十多年,才盖了一间草房子住下来。
住的地方偏僻,有时粮食没有了,范冉也安之若素,言语容貌不改常态。
闾里为之歌说“:甑中生尘范史云,釜中生鱼范莱芜。”
一党一禁解除以后,被三府征召,应了司空之命。
这时西羌反叛,黄巾作乱,朝廷命令各府掾属不得随便进人,范冉自己请按罪退职,诏书特原宥不论罪。
又征召大尉府,托病不去。
中平二年(185),七十四岁,死在家里。
临终时,遗嘱告他的儿子说:“我生在昏庸黑暗的时代,适逢一婬一逸奢侈的社会风俗,在生不能救世济时,死又何能自同于世!气绝就装殓,用普通的衣服装殓,衣只要能遮蔽形体算了,棺材只要能够放得下我的身一体,殓完便挖一穴一,一穴一挖好了,就埋。
圹中祭奠,干饭寒水,饮食一类的东西,都不要。
坟的高下,使人站着能隐没肘子就行。
晓得我心思的是李子坚(即李固)、王子炳二人,现在他们都不在,规定如此,不要使乡人宗族亲友增加什么的。”
于是二府各派令史奔丧致吊。
大将军何进写信给陈留太守,收集范冉生平行一事,论定谥号,大家都说应名“贞节先生”。
参加送葬的有二千多人,刺史郡守各为范冉立碑表墓。
◆戴就传,戴就字景成,会稽郡上虞县人。
出仕郡仓曹掾,扬州刺史欧陽参奏劾太守成公浮贪一污罪,派部从事薛安查仓库档案账簿,收捕戴就系钱塘县监狱。
深囚拷打,五毒酷刑:鞭、瞂、灼、徽、纟墨,交互使用。
戴就意气慷慨,敢说敢道,颜色不变。
又烧钅吴斧,命令戴就挟在肘腋。
戴就对狱卒说:“把斧烧透一些,不要冷了。”
每次上郥考,因止饭食不肯下,肉被烧焦烂,落在地上的,戴就拾起来就吃。
审讯者的各种酷刑使用完了,再没有别的什么方法了,于是让戴就卧在复船底下,用马粪熏他。
两天一一夜,都说戴就已经熏死了,把船翻过来一看,戴就正张眼大骂道“:为什么不加一点火,使熏死灭绝!”又再烧他,用大针刺戴就指甲中,使戴就抓土,指甲统统堕一落。
审讯者把这种情况告诉薛安,安把戴就叫来,对他说“:太守罪恶累累,我奉命考实,你为什么用骨肉抗拒呢?”
戴就据地答道“:太守剖符大臣,应当以死报国。
您虽然是奉命审讯,本应当申断冤狱,为什么要诬陷忠良,强行一逼一供,令臣子诽谤君上,儿子作证父亲的不是!你薛安庸碌愚马矣,惯行不义,我被拷死的一天,当告诉老天爷,与群鬼杀你于亭中。
如果我不死,当亲手杀了你,裂了你的一尸一体。”
薛安极欣赏戴就的义烈壮节,马上解除了他的脚镣手一铐,再同他好好的谈话,表扬他的言词,解释郡事。
征成公浮回京师,免职送回乡里。
太守刘一宠一举戴就孝廉,光禄主事,病死。
◆赵苞传,赵苞字威豪,甘陵东武城人。
叔伯哥哥赵忠,为中常侍,赵苞以门族有宦官为奇耻大辱,不与赵忠来往。
先出仕州郡,举孝廉,升广陵令。
任职三年,政治教化清明,郡上表朝廷,陈说赵苞的行一事,升辽西太守。
雷厉风行,名声著于边地。
到职的第二年,派人迎接他的母亲和妻、子,快到郡了,经过柳城,碰上鲜卑一万多人入塞侵犯掳掠,赵苞的母亲及妻、子,被鲜卑劫持作人质,用车子载了攻击郡境。
赵苞带领步兵骑兵二万人,与贼对阵。
贼把赵苞的母亲带到阵地给赵苞看,赵苞悲痛呼号对母亲说“:作儿子的无用,想得一点俸禄养母亲,没有想到反害了母亲。
从前是母亲的儿子,现在是皇上的臣子,大义不得顾私恩,毁忠节,只当万死,无法抵罪。”
母亲远远地对赵苞说:“威豪,各人有各人的命,哪能相顾,以损忠义!从前王陵的母亲对汉朝使臣伏剑而死,以坚定王陵的志气,尔当勉励啊!”赵苞立即进击,贼全部被攻破,但赵苞的母亲和妻、子,都被贼杀害了。
赵苞殡殓母亲后,上表请求归葬。
灵帝派人吊慰,封赵苞为俞阝侯。
赵苞安葬母亲以后,对乡人说:“食禄如果逃避祸难,不忠;杀母亲以全义,不孝。
这样的人,有什么面目生在世上呢?”
因呕血而死。
◆向栩传、向栩字甫兴,河内朝歌人,向长的后代。
(《高士传》向长,“向”字作“尚”。
)年轻时为诸生,一性一情古怪不伦。
经常读《老子》,似乎是个学道的样子。
又像个疯子,喜欢披头散发,着红色生丝头,经常在灶北坐板一床一上,这样年久月深,板上留有膝踝足指的痕迹。
不喜欢说话,却喜欢大声长叫。
宾客想从他干什么的,往往隐匿不见。
有弟子,名为“颜渊”、“子贡”、“季路”、“冉有”之辈。
有时骑着一毛一驴入市,向人讨吃;有时邀了全体乞儿到他家住宿,为他们设置酒食。
当时人不知道他的深浅。
郡里备礼请征召,举孝廉、贤良方正,有道,公府征召,都不去。
又与彭城姜肱、京兆韦著一道被征召,向栩不应。
后来朝廷特征,到,授赵相。
去赴任时,当时人说向栩一定会保持俭朴的,但向栩却改乘着华丽的车子,驾着良马,社会上怀疑他原来是个伪君子。
到任后,全不看文书,官舍中蒿莱丛生。
征授侍中,每逢朝廷大事,凛然正色,百官都怕他。
适逢张角作乱,向栩上书陈述国家利害得失的事,稍稍讽刺了皇上左右的人,不想国家用兵,只要遣将在河上朝北读《孝经》,贼自然会消灭。
中常侍张让诬陷向栩不要国家命将出师,怀疑向栩与张角是一路人,想作内应。
收捕送黄门北寺狱,杀了。
◆谅辅传,谅辅字汉儒,广汉新都人。
出仕郡为五官掾。
当时夏天大旱,太守亲自出去祈祷山川,连日不下雨。
谅辅于是光着身一子暴晒庭中,慷慨激昂,祈祷道“:我谅辅作为太守的辅佐,有如手足,不能劝谏进忠,举贤人,斥退坏人和调陰陽,承顺天意,至使天地否隔,万物焦枯,百姓延颈相望,没有地方诉苦,罪咎都在我的不是。
现在太守改服责备自己,为老百姓求福,一精一诚恳切,没有得到上天的感应。
我谅辅现在决定自己求情,如果到中午不下雨,请以我的身一子抵我的无德。”
于是用薪柴干草把自己包围起来,置火在旁,准备引火烧身。
还没有到中午时,天忽然陰云四合,沛然下雨,一郡沾润。
当时社会上说是他的至诚所感。
◆刘翊传,刘翊字子相,颍川颍陰人。
家里世世代代是有钱人家,经常救济贫困,但并不认为自己作了好事。
曾经行至汝南境中,遇着陈国张季礼远赴师丧,车子被坚水毁了,阻滞路上。
刘翊见了问道:“你赴老师的丧事,应当迅速赶到才好。”
立即下车,把车子给了张季礼,连姓名也不告诉他,挥鞭打马走了。
张季礼猜想是刘子相,后来专程到颍陰,把车还给了他。
刘翊闭门辞行,不与他相见。
平常守志在家养病,不违志应聘。
河南种拂到郡,引用刘翊为功曹,刘翊认为种拂是名公种詗的儿子,出来任职。
种拂认为刘翊是择时出仕,非常敬重他。
陽翟黄纲依恃程夫人的权势,要求占山泽地经营种植。
种拂召见刘翊问道“:程氏贵盛,在皇上的左右,不准,就怕惹怨,给他,这是侵夺百姓的利益,怎么办呢?”
刘翊道“:名山大泽不以封人,是为了老百姓。
太守依了他的要求,那就会得到谄媚的名声,如果因此获了祸患,令郎君申甫自不会成为孤儿的啊。”
种拂听了刘翊的话,不给黄纲。
于是举刘翊为孝廉,不就。
后来黄巾贼起来,郡县饥荒,刘翊救济饥民共几百人。
乡里家族中的贫困户,死的帮助埋葬,寡一妇鳏夫帮助婚娶。
献帝迁都西京,刘翊举为上计掾。
这时盗贼四起,道路不通,使驿极少能达到的。
刘翊晚上走,白天隐伏不动,才到了长安。
诏书表扬他的忠勤,特任以议郎,升陈留太守。
刘翊散失了所有珍玩,只剩了随身的车马,自己乘着东归。
出关数百里,看见士大夫病死路边,无人埋葬,就用马换了棺材,脱掉身上的衣服为殓。
又遇上老朋友困饿路上,不忍心弃他们离去,就把驾车的牛杀了,救济他们。
不少人要他莫这样作,刘翊说:“见死不救,不是志士。”
因皆饿死。
◆王烈传,王烈字彦方,太原人。
年轻从陈萛学习,以义行著名。
乡里有个偷牛贼,牛主把贼捉了,贼请罪道:“我心甘情愿接受刑戮,请您不要使王彦方知道啊。”
王烈听说便使人感谢他,送他六丈布。
有人问他这是什么原因,王烈说:“贼害怕我知道他的罪过,是有羞耻之心。
既然有羞耻之心,一定能够改恶从善,所以这样激励他。”
后来有一个老爷爷把剑遗失在路上,一个行人看见了便守在那里,到了夜晚,老爷爷回来,寻得剑,怪而问这个人姓甚名谁,不答。
因以这事告诉了王烈。
王烈使人调查,原来是以前偷牛的那个人。
那些争讼曲直的人,准备请王烈评定是非时,有的走到道上就返,有的望见王烈的房子就回来了。
王烈用德感人如此。
举孝廉,三府征召,都不就。
遭黄巾、董卓战乱,避地辽东,少数民族尊重他。
太守公孙度以兄弟的礼接待他,访问政治的得失。
想用他为长史,王烈于是做买卖自己糟蹋自己,得以免于被公孙度任长史。
曹一操一知道王烈高名,派人征召,不至。
建安二十四年,死于辽东,年七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