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史演义
第二十六卷 除霸先始兴举义 王憎辩江夏立功
话说鲍泉师至湘州,河东王誉引军迎之,连战皆败,退保长沙。
鲍泉围之,誉告急于岳一陽一王詧。
詧与左右谋曰:“欲解长沙之围,不如去伐江陵,江陵破,则其围自解。”
乃留参军蔡大宝守襄一陽一,自率一精一骑二万二千,来伐荆州。
绎大惧,遣左右就狱中问计于僧辩。
僧辩内陈方略,绎乃赦之,以为城中都督。
先是詧至江陵,作十三营以攻之。
会大雨,平地水深四尺,詧军气沮,绎将杜岸,请以五百骑袭襄一陽一,则此围自解,绎许之,岸乃昼夜兼行,去襄一陽一三十里,城中始觉。
蔡大宝奉詧母龚太妃登城拒战,城得不破。
詧闻之,惧根本有失,连夜弃营遁去。
江陵始安。
却说鲍泉围长沙,久不克,湘东怒之,以王僧辩代为都督,数泉十罪。
泉闻僧辩来,愕然曰:“得王竟陵来助,贼不足平矣。”
拂席待之。
僧辩入营,背泉而坐曰:“鲍郎,卿有罪,令旨使我锁卿,卿勿以故情见期。”
乃宣绎命,锁之一床一侧。
令自作启,以谢淹缓之罪,上呈湘东,湘东怒解,遂释之。
复求救于邵陵王纶,纶欲救之,而兵粮不足,乃致书于湘东曰:
从来天时地利,不如人和。
况乎手足股肱,岂可相害?今社稷危耻,创巨痛深,唯应剖心尝胆,泣血枕戈,其余小忿,或宜容贳。
若外难未除,家祸仍构,料古访今,未或不亡。
夫征战之理,唯求克胜,至于骨肉之战,愈胜愈酷。
捷则非功,败则有丧,劳兵损义,亏失多矣。
侯景之军所以未窥江外者,良为藩屏盘固,宗室强密。
弟若陷洞庭,不战兵刃,雍州疑迫何在自安。
必引魏军以求形援,如是则家国去矣。
唯望解湘州之围,存杜稷之计。
幸甚!幸甚!
绎得书,全不动念,复书于纶,但陈河东过恶,罪在不赦且曰:“临湘旦平,暮便返旆。”
纶见之,以书投地,慷慨流涕曰:“天下之事,一至于此,湘州著败,吾亡无日矣。”
且说绎既不从纶言,命王僧辩急攻长沙,辛巳克之。
遂斩河东王誉,传首江陵。
绎反其首而葬之。
以僧辩为左卫将军。
斯时岳一陽一闻詧死,恐亦不能自存,乃遣使求援于魏,请为附庸之国。
后湘东又遣柳仲礼镇竟陵以图之。
岳一陽一益惧,乃遣妃王氏,及世子寮为质于魏,乞出兵以击仲礼。
时魏宇文泰,正欲经略江汉,得詧来附,甚喜,乃命杨忠为都督,击仲礼以援詧忠选骑二千,衔枚夜进,大败仲礼于获头,获其子弟,尽俘其众。
仲礼狼狈遁归。
于是义一陽一、安一陽一、竟陵三郡守将皆以城降汉东之地,尽入于魏。
忠遂乘胜,进一逼一江陵。
湘东大惧,遣舍人庾恰说忠曰:“詧来伐叔,而魏助之,何以使天下归心?如不助詧,愿以次子方略为质,乞和大国。”
杨忠许之。
绎乃与忠盟于石城曰:“魏以石城为封,梁以安陆为界,请同附庸,并送质子,贸迁有无,永敦邻好。”
忠乃还。
却说邵陵王大修铠仗,将讨侯景,湘东恶之,使僧辩率舟师一万,东趣江鄙,声言迎纶还荆,授以湘州,其实袭之。
军至鹦鹉州,纶以书责僧辩曰:“将军前年杀人之侄,今岁伐人之兄,而不闻一矢一旅,加之于贼。
以此求荣,恐天下不许。”
僧辩送其书于江陵,绎命进军。
纶料不能敌,乃集麾下于西园,涕泣言曰:“我本无它,志在灭贼,湘东尝谓与之争帝,遂尔见伐。
今日欲守,则粮储交绝;欲战则取笑天下。
不容无事受缚,当于下流避之。”
麾下争请出战,纶不从,自仓门登舟北出。
僧辩入据郢州,绎以世子方诸为郢州刺史,王僧辩为领军将军。
纶奔汝南,遣使请降于齐,欲图安陆,为西魏将所杀。
时鄱一陽一王在湓城,见宗室相残,亦以忧死。
由是贼未亡,而梁之宗室,已死亡过半矣。
后人有诗讥湘东曰:君父之仇甘共天,摧一残骨肉剧堪怜。
诗书万卷虽能读,忘却风人唐棣篇。
今且按下不表。
且说一代将终,必有一代开基之主,应运而兴。
方天监二年,梁业正当隆盛,而代梁有天下者,已生世上。
其人姓陈,名霸先字兴国,小字法生,吴兴长城下若里人。
汉太邱长陈实之后,世居颍州,实七世孙达,为长城令,一爱一其山水,遂家焉。
尝谓所亲曰:“此地山川秀丽,当有王者兴,二百年后,我子孙必钟斯运。”
越八传,至文赞,遂生霸先。
少时倜傥有大志,不事生产。
既长,一爱一兵书,多武艺。
身长六尺五寸,日角龙颜,垂手过膝。
尝游义兴,馆于许氏,夜梦天开数丈,有朱衣四人,捧日而至,纳之于口,及觉,腹中犹热,霸先因自负。
然固于贫贱,虽有冲天之志,无从施展。
一日,闲坐在家,听见门前车马声喧,走出视之,乃是新喻侯萧映,为吴兴太守,今日走马到任。
映坐舆中,望见霸先形貌非常,心甚异之,因呼左右问其姓名而去。
明日便邀霸先到署,谈论竟日,益叹服,指谓左右曰:“此人胸藏经天纬地之才,济世安民之略,他日所就,正未可量。”
及映为广州刺史,遂引霸先为参军,令招集士马,训练武勇,境内贼寇,无不摧灭。
先是交州刺史萧谘,以残刻失众心。
土豪李贲,连结数州强勇,同时造反,台军讨之不克,贼将杜天合、杜僧明,进寇广州,昼夜苦攻,州中大恐。
对霸先在外为游军,率其众,卷甲兼行以救之,屡战屡捷,天合中流矢死,贼众大溃。
僧明乞降,霸先一爱一其勇,收为偏将。
广州以安,萧映乃详列其功,奏于朝。
帝深异焉,授为直阁将军,遣画工图其容貌而观之。
霸先益自激励。
其年冬,萧映卒,诏以霸先为交州司马,与刺史杨瞟南讨李贲。
瞟见霸先麾下,士卒勇敢,器械一精一利,喜曰:“能克贼者,必陈兴国也。”
悉以军事委之。
时值萧勃为定州刺史,相遇于西江。
勃知众惮远行,劝瞟勿进。
瞟意犹豫,霸先谓瞟曰:“交人叛乱,罪由宗室诸侯,不恤人民,以致乱库有极。
定州复欲昧利目前,不顾大计,节下奉辞伐罪,故当死生以之。
岂可畏惮宗室,轻干国宪?今若违诏不前,何必交州讨贼?问罪之师,即有所指矣。”
瞟从之,于是勒兵鼓行而进,军至交州,贲众数万,据苏历江口立栅,以拒官军。
霸先为前锋,所向摧陷,贲大败,遁入典彻湖。
其地已属屈獠界,众军惮之。
是夜江水暴起七丈,奔注湖中,霸先乘流先进,众军鼓噪而前。
贼众大溃,遂擒李贲斩之。
传首京师,以功除振远将军、西江督护。
时太清元年也。
明年,侯景寇京师,霸先即欲率兵人援。
会广州刺史元景仲,一陰一与贼通,将以广州附贼。
霸先知其谋,乃集义兵于南海,驰檄以讨景仲。
景仲穷蹙自缢,霸先乃迎萧勃镇广州。
又值兰裕等作乱,始兴十郡,皆从之反,勃令霸先讨之,悉擒裕等。
勃因以霸先监始兴郡事。
霸先乃厚结始兴豪杰,同谋赴难。
郡人侯安都、张偲各率千余人来附。
霸先皆署为将。
及义军将发,萧勃遣使止之曰:“侯景骁勇,天下无敌。
前者援军十万,士马一精一强,然而莫敢当锋,遂令揭赋得志。
君在区区一旅,将何所之?况闻岭北王侯,又皆鼎沸,河东、桂一陽一,相次屠戮;岳一陽一、邵陵,亲寻干戈。
以君疏外,讵可暗投,未若且住始兴,遥张声势,保太山之安也。”
霸先泣谓使者曰:“仆本匹夫,荷国厚恩。
往问侯景渡江,即欲赴援,遭值兰裕作乱,梗我中道。
今京都覆没,主上蒙尘,君辱臣死,谁敢一爱一命?君侯体则皇枝,任重方岳,不能摧锋万里,雪此冤痛。
遣仆一军,犹贤乎已,乃更止之乎?仆行计决矣,非词说所能止也。”
乃遣使间道往江陵,受湘东节度,星夜进兵。
至大庚岭,忽有一军挡住去路,霸先出马,高声喝道:“何处兵马,敢阻吾勤王之师。”
话犹未绝,只见对阵中,旗门开处,冲出一将,高声答道:“吾乃南康郡大将蔡路养也,奉萧使君之命,教我把守在此,不许一人一骑放过岭北。
你是陈兴国,莫想过去,且还始兴去罢。”
霸先大怒道:“谁为我擒此贼?”
杜僧明一马冲出。
只见路养身边,闪出一员小将,年约十二三,手持大捍刀,身骑高头马,迎住僧明便战,槍来刀往,斗至数十合,不分胜负。
霸先暗暗喝采,便将鞭梢一指,大众一齐杀上,敌军披一靡一,一时大溃。
路养脱身窜走,小将落后不能去,遂执而讯之。
姓萧,名摩诃,乃路养妻侄。
侯安都一爱一其勇,收而养之。
于是义军进顿南昌。
且说南昌一路,水道最艰。
旧有二十四滩,滩多巨石,往来行旅,皆畏其险。
霸先军至,滩水暴一涨数丈,三百里间,巨石皆没。
舟行如驶,一日遂达西昌。
天空无云,有龙天矫水滨,长五丈,五采鲜耀,军人观者数万人,莫不叹异。
又军尝夜行,咫尺难辨,独霸先前后,若有神光照之,数十步外,并得相见。
亲将赵知礼,怪而问之,霸失笑而不答。
由是远近闻之,皆归心焉。
今且按下霸先起兵。
再讲侯景既集东吴,复思西侵,探得诸王侯同室一操一戈,互相屠灭,不胜大喜,遂自加宇宙大将军,都督六一合诸军事,以诏文呈帝。
帝惊曰:“将军乃有宇宙之号耶?”
然不敢违,即其号授之。
景乃命任约将兵三万、进寇西一陽一、武昌。
恰值宁州太守徐文盛,募兵数万,请讨侯景。
湘东以为秦州刺史,使引兵东下,与任约遇于武昌。
约不虞文盛兵至,初不为备。
文盛进击,大破之,斩贼将数员,约狼狈走,丧亡不可胜计。
明日文盛进击,又大破之。
景闻任约败,大怒,遂自率众西上。
携太子大器从军,留王伟居守建康。
自石头至新林,战船千艘,舳舻相接。
行至中途,任约来谢丧师之罪。
景曰:“蓬尔贼何畏,汝看我破之。”
至西一陽一,与文盛夹江筑垒。
文盛曰:“景自恃无敌;有轻我心。
若不先挫其锋,必为所乘。”
于是策励将士,乘其初至攻之,士皆死战,杀其右丞库狄式和。
景大败,退营五十里,集诸将问计。
诸将请再战克之,景曰:“彼气方锐,战未可必。
吾闻郢州刺史萧方诸,湘东少子,不暗军旅,吾以轻兵袭之,可虏而获也。
得江夏,文盛在吾围中,彼且奔走不暇矣。”
诸将皆曰:“善。”
乃使宋子仙、任约,率轻骑四百,由淮内袭郢州。
却说方诸年十五,以行一事鲍泉和弱,常狎侮之,或使伏于一床一中,骑其背为马。
恃徐文盛在近,不复设备,日以蒲酒为乐。
丙午,大风疾雨,天色晦冥。
有登陴望见贼者,走告鲍泉。
泉曰:“徐文盛大军方胜,贼何因得至?当是王珣军人还耳。”
盖珣率江夏兵五百,从文盛在外也。
既而告者益众,始命闭门。
而于仙等已驰入城,霎时杀进府中。
方诸犹踞泉腹,以五色采辫其髯,见于仙至,方诸迎拜。
泉匿一床一下子仙见有五色采,拖出一床一外,俯而窥之,乃鲍泉也,有采辫在髯上。
众大笑,遂杀之,。
江夏已拔,景乘便风,中江举帆,遂越文盛军,入江夏。
文盛军闻之,不战而溃,文盛逃归江陵。
王珣以家在江夏,降于景。
先是湘东以王僧辩为大都督,率王琳、杜龛等东击景。
军至巴陵,闻郢州已陷,因留戍之,湘东乃遗僧辩书曰:“贼既乘胜,必将西下,不劳远击,但守巴邱,以逸待劳,无忧不克”又谓僚佐曰:“景若水步两道,直指江陵,此上策也;据夏首,积兵粮,中策也;悉力攻巴陵,下策也。
巴陵城小而固,僧辩足可委任。
景攻城不拔,野无所掠,暑疫时起,食尽兵疲破之必矣。”
乃命罗州刺史徐嗣徽兵自岳一陽一往武州,刺史杜崱兵自武陵往,共助僧辩拒景。
却说景在郢州,停兵三日,留其将丁和守之。
使宋子仙将兵一万为前驱,趣巴陵。
又遣任约将兵一万,声言直捣江陵。
亲率大兵,水步并进。
于是缘江城戍,望风皆溃。
将次巴邱,僧辩乘城固守,偃旗卧鼓,寂若无人。
景遣轻骑至城下,问城内守将为谁,答曰:“王领军。”
骑曰:“何不早降?”
僧辩使人对曰:“大军但向荆州,此城自当非碍。”
骑去,既而执王珣至城下,使说其弟王琳出降。
琳曰:“兄受命讨贼,不能死难,曾不内惭,反来诱我。”
取杯射之,珣惭而退。
景令军士肉薄饱城,百道俱进,城中鼓噪,矢石雨下。
贼死甚众,乃退。
僧辩又遣轻兵出战,凡十余返,所向皆捷。
景怒,亲自披甲乘马,在城下督战,呼声动天地。
僧辩缓服乘舆,奏鼓吹巡城。
景望之,服其胆勇。
再说湘东闻任约西上,遣萧惠正将兵拒之,惠正谢不能,举胡僧祐自代。
僧祐时坐忤旨系狱,绎即出之,拜为武猛将军引兵前往,戒之曰:“贼若水战,但以大舰临之必克;若欲陆战,自可鼓棹直就巴邱,不须交锋也。”
僧祐受命而行。
军次湘浦,任约率卒五千,据白塔以待之。
僧祐由他路而上,约谓其畏己,率众追之。
及于辛口,约呼僧祐曰:“吴儿何不早降,走何所之?”
僧祐不应,潜引兵至赤沙亭。
会信州刺史陆法和,引兵亦至,相见大喜。
原来法和有异术,先隐于江陵百里洲,衣食居处,一如苦行沙门,或预言吉凶多中,人莫能测。
方景之围台城也,或问之曰:“事将如何?”
法和曰:“凡人取丙,宜待熟时,不撩自落。”
固问之,法和曰:“亦克亦不克。”
及问约向江陵,请于绎曰:“愿假一旅,生擒此贼。”
绎乃遣之,使助僧祐。
法和至,遂与僧祐合军。
是时任约自恃其强,全不以敌军为意,戒左右曰:“速攻之,忽使逸去。”
遂直抵赤亭。
法和谓僧祐曰:“今日进战,贼必败走西北,可伏数十骑邀之,其帅可擒也。
吾与将军严阵待之,戒令军士,勿为遥射,俟贼至栅前,听吾鼓声而起。”
僧祐从之。
临战,任约鼓噪而至,僧祐、法和伏不动。
贼拔栅而入,中军鼓声忽起,于是万众齐奋,争先冲击,贼送大溃。
任约自出掠阵,以率退卒,不能止。
见敌军纷纷杀来,只得单骑走西北,果遇伏兵,束手就缚。
是役也,贼兵死亡殆尽,收获资粮、器械无数。
景闻之不敢进,留宋子仙、丁和守郢城,焚营夜遁。
任约执至江陵,叩头乞降,愿杀贼立功,以赎前愆。
绎下之于狱,不遽诛。
拜僧辩为征东将军,兼尚书令,胡僧祐等,皆进位号,使进复江夏。
陆法和清还江陵,既至,谓湘东曰:“侯景自然平矣。
蜀寇将至,请往御之。”
蜀寇谓武陵王纪也。
乃引兵屯峡口。
却说僧辩进攻郢州,辛酉,克其罗城,斩首千级。
贼退据金城,四面起土山攻之,宋子仙穷蹙,乞输郢城,身还建康。
僧辩讹许之,给船百艘,以安其意。
子仙信之,浮舟将发,僧辩命杜龛率一精一勇千人,攀堞而上,鼓噪奄进,以楼船截其去路。
子仙且战且走,至白杨浦,大败,遂与丁和同时就擒。
僧辩斩之。
遂顿军寻一陽一,以为克复之计。
却说景方通时,战舰前后相失,太子船入枞一陽一浦,船中腹心皆劝因此人北。
太子曰:“自国家丧败,志不图生,主上蒙尘,于忍远离左右?吾今若去,乃是叛父,非避贼也。”
因流泗呜咽,即命前进,遂返建康。
再讲景克京师,常言吴儿怯弱,易以掩取,当须拓定中原,然后为帝,故不急争于篡位。
及兵败而归,猛将多死,不复以天下为意,专与溧一陽一公主日在温柔之乡,曲尽房帏之乐,朝夕欢娱,大废政事,王伟屡以为言,景因入宫稍疏。
溧一陽一不乐,怨恨形于颜色。
景慰之曰:“近日入宫稍疏者,以王伟有言,暂相屈从,我二人恩一爱一如故也。”
溧一陽一大怒曰:“王伟离间我夫妇,誓必杀之。”
旋有以溧一陽一之言报知王伟者,伟恐为所杀,因欲除帝,尽灭梁氏,以间其一宠一,乃谓景日。
“今兵挫于外,民怀观望,不早登大位,无以一人心。
但自古移鼎,必先废立,毁示我威权,且绝彼民望。”
景从之,乃使卫尉彭隽,率甲士二百人入殿,废帝为晋安工。
先是帝即位以来,防卫甚严,外人莫得进见,唯武陵侯谘,舍人殷不害,并以文弱得入卧内。
其后武陵以疑见杀,帝自知不久,指所居殿,谓不害曰:“庞涓当死此下。”
至是幽于永福省,悉撤内外侍卫,使突骑左右守之。
墙垣悉布枳棘,遂下诏禅位于豫章王栋。
栋,昭明太子之孙,豫章王欢之子也。
时被幽拘,廩饩甚薄,仰蔬茹为食。
方与妃张氏锄葵,法驾奄至,栋惊愕不知所为,侍卫一逼一之,泣而升辇。
遂即帝位与太极殿,改元天正。
于是宗室王侯,在建康者二十余人,景皆杀之。
并杀太子大器。
太子神明端凝,于景一党一未尝届意,所亲窃问之,太子曰:“贼若干事势未须见杀,我虽陵慢呵叱,终不敢害。
若见杀时至,虽一日百拜,亦何所益?”
或又曰:“殿下今居困厄,而神貌恰然,不异平日,何也?”
太子曰:“我自度死日必在贼前,若诸叔能灭贼,贼必先见杀,然后就死。
若其不然,贼亦杀我以取盎。
安能以必死之命,为无益之愁乎?”
及被害时,颜色不变,徐曰:“久知此事,嗟其晚耳。”
刑者将以衣带绞之,太子曰:“此不能见杀。”
命取击帐绳绞之而绝。
时郭元建在秦州,闻帝被废,驰还建康,谓景曰:“主上先帝太子,既无愆失,何得废之?”
景曰:“王伟劝我,云早除民望,吾故从之,以安天下。”
元建曰:“吾挟天子令诸侯,犹惧不济,无故废之,乃所以自危,何安之有?”
景大悔,悟曰:“今使复位,以栋为太孙可乎?”
元建曰:“及今为之,犹愈已也。”
但未识简文果得复位否,且听后文再讲。
湘东骨肉相残,以至景贼猖獗,其罪大矣,陈兴国本意,原欲为国家出力,若谓遽有二心,非也。
特天挺人豪,自有奇异,未免自负耳。
侯景事事不惬人心,且更不成器局,乃至困迫已见,听王伟小人之词,遽害简文父子,不但失算,愈足使人悲愤,焉得不速之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