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史演义
第二卷 于皇后暗中被弑 彭城王死后含冤
再说于后留住净师不放,净师只得住下,启问有何旨意。
于后道:“我因皇嗣未生,欲采良家之女,以充嫔御。
今见汝兄之女才貌若此,正堪作嫔王家。
我当奏知官家,纳之后宫。
汝意以为可否?”
净师道:“此女蒙一娘一娘一不弃,便是莫大之恩了。
但臣兄素一爱一此女,臣尼不能作主,须与臣兄言之。”
于后道:“汝兄胡国珍亦朝廷大臣,自当待其心肯,方可相召。
卿今速回,与尔兄言之。”
净师奉了于后之命,即到国珍家来。
斯时仙真方归,正在堂中告诉于后相待之厚。
忽报净师至,父女接见,两下坐定。
净师道:“方才正宫有命,以嫔嫱未备,欲选淑女,甚一爱一仙真德一性一温柔,仪容俊雅,欲奏知天子,纳于后宫。
特命我来作合,未识兄意允否?”
国珍道:“后虽宽仁,而高妃正当一宠一幸。
我女入宫,恐终见弃,是误他终身了。
窃以为不可。”
净师道:“兄不忆卜者言乎?进宫以后若生太子,贵不可言矣。”
因回顾仙真道:“汝意云何?”
仙真道:“身为女子,恨不能置身通显,光耀门闾。
入宫倘有遭际,亦可荣及父母,此儿之愿也。”
国珍见女已允,不好推却。
净师入宫复命。
明日,即有天使聘召,国珍只得送女进宫。
帝见仙真虽不及高妃之美,而容颜亦复不群,因即拜为充华。
后见之,愈加欢喜,拨给宫女十二名,赐居紫华宫。
充华自念帝眷若此,朝夕便得承幸。
那知正值高妃得一宠一之时,帝无心别恋,在宫数月,不得见帝一面。
于后不悦曰:“帝若无情此女,吾误之矣。”
一日,充华来朝,后命之曰:“今日圣驾必来吾所,吾邀帝同至汝宫。
汝速回去,设宴以候。”
充华领命。
未几,帝与后果至,充华接驾。
帝赐坐于旁,后谓充华曰:“今日驾来,汝不可不作主人。”
充华设宴上来,帝与后上坐,身自陪饮。
也是充华福至心灵,顾问之际,语语合意,帝大悦。
后曰:“闻汝善箫,试吹一曲佐酒。”
充华承命,便取出玉箫吹弄。
果然声情婉转,余韵绕梁。
帝心益喜,留连至晚,不觉沉醉。
后命宫女扶帝入寝,谓充华曰:“今夕承恩,小心侍驾。”
言毕起身而去。
是夜,充华方沾雨露。
至次日,帝始知在充华宫中,追思昨日之事,笑曰:“后真世间贤妇也。”
自此充华常得恩幸。
六宫闻之,皆颂于后之德,愿其早生太子。
未几,后果怀孕,弥月之后,遂生一子。
帝大喜。
群臣入贺。
下诏蠲免粮税,尽赦轻重罪犯,虽谋逆子孙亦蒙释放。
于是元禧之子元翼等亦蒙赦出。
彭城哀其孤苦,收养在家。
元翼年已十七,痛遭家变,泣告彭城道:“父死五年,尚埋浅土,愿叔父怜之,如得奏知天子,许以改葬,虽死无憾。”
彭城念其孝心,带领元翼入朝,将改葬咸一陽一之意乞恩于帝。
帝怒曰:“逆臣之子得蒙赦宥,已邀宽典,何得更为渎奏!”深责彭城。
元翼归,见帝怒未息,惧有后祸,遂同元昌、元哗乘间南奔,梁武纳之,封其职如父。
边臣以闻,高肇因言于帝曰:“元翼之叛,彭城实纵之。”
帝于是不悦彭城。
肇又因于后生子,帝一宠一日隆;高妃无出,惧后一宠一衰,密使人授计于妃,令其害后母子。
一日,正遇于后诞辰,众妃嫔皆朝贺,后皆赐宴。
帝与后上坐,余以次列坐。
宴罢,高妃奏帝道:“妾感一娘一娘一大恩,愧无以寿。
明日妾有小酌,欲屈陛下与一娘一娘一驾临迎仙宫,以尽一日之欢,望陛下鉴纳。”
帝谓后曰:“不可负妃诚意,朕与卿须领其情。”
后依帝言,高妃拜谢。
明日,帝与后共宴于高妃所。
宴后归宫,后胸中若有宿物,忽忽不乐。
三日后,对帝泣道:“妾近有疾痛,患莫能救,恐将长别陛下。
愿陛下抚视太子,使得长大,妾万幸矣。”
言讫遂崩,年止十九岁。
帝甚悲痛,合宫皆哭。
众尽疑高妃所害,而不敢言。
高妃既害后,微闻宫中人言籍籍,因念太子日后若知,必怨高氏,贻祸不小。
适太子有小疾,因密与肇谋,贿嘱御医王显下药害之,太子遂亡。
众人共知高氏所为,而帝亦不究。
盖自高妃擅一宠一于内,高肇用事于外,虽于烈父子亦不敢与抗也。
肇尤忌宗室诸王,每在帝前百端离间。
北海王元祥为人放一荡不节,然无大过。
与肇不和,肇谮之于帝,言其一党一结私人,意在谋反。
帝信之,收付大理寺,废为庶人。
肇密使人杀之。
京兆王元愉,孝文第三子,帝之弟也,一性一气暴急,却一爱一文学,招延名士,朝野称之。
亦为高肇所忌,进谗于帝曰:“元愉近见陛下丧了王子,喜动颜色,谓以次当授天位。
近日大散财帛,招合羽一党一,恐非社稷之福。”
又言因瑶姬事常常怨望朝廷。
先是元愉正妃于氏,即于后妹。
及愉为徐州都督,纳杨氏女,名瑶姬,容貌昳丽,歌舞绝伦,一宠一之专房,遂疏正妃。
妃怨之,还朝诉之于后,且言瑶姬有子,将来必至夺嫡,恐为所制。
后怒,立召瑶姬,责其轻慢主母,恃一宠一无礼之罪。
命将所生子归于正妃抚养,姬不从。
后大怒,乃剪其发,幽之后宫普陀寺数月,然后放归。
帝因后言,亦屡责元愉。
元愉深以为怨。
故肇言及之,帝闻不能无疑,即下敕收勘。
诸王宾客,惟京兆王门下居多,帝怒,斩其最一宠一者三人,余皆流徙外郡。
召王入内廷,杖之五十,出为冀州刺史。
左右亲王皆不敢救,唯彭城王泣谏曰:“元愉年纪尚幼,留之京中可加教训。
若委以外任,谗间易行。
一旦一奸一人构成其罪,恐陛下不能全手足之一爱一。”
帝曰:“王法无亲。
此事叔不要管,朕有一事欲与叔议。”
遂命百官尽退,独留诸王赐坐。
帝曰:“朕自于后弃世,中宫久虚。
今欲册立高妃为后,诸王以为可否?”
彭城谏道:“私门贵盛,非国家之福。
妃叔高肇身为皇舅,又尚主为驸马,尊荣极矣。
居心不公,屡惑圣聪。
若复立其侄女为后,于高氏又增一戚,器小易盈,必不利于王家。
愿陛下别选名门以正坤位。
帝勃然色变,复问诸王。
诸王知帝意已定,皆唯唯。
盖高妃承一宠一,帝已私许为后,故彭城之言不入。
正始五年七月甲午日,帝临大朝,颁诏天下,册立高妃为皇后。
群臣上表称贺。
肇因彭城有谏阻之言,益怀怨怒,思有以中之。
再说京兆王元愉自以无罪被黜,心怀怨恨。
又闻高肇数在帝前谗间骨肉,不胜忿激,遂据冀州反。
引司马李遵同谋,诈称得清河王密启,云高肇弑逆,天子已崩,四海无主。
为坛于信都之南,即皇帝位,改元延平。
引兵向阙,以讨弑君之贼。
长史杨灵、法曹崔伯骥不从,杀之。
邻郡闻其反,飞马入京奏报。
帝闻大惊,谓高肇道:“汝言信不诬矣。”
遂命都督李平发兵讨之。
先是彭城王曾保举其母舅潘僧固为长乐郡太守。
郡属冀州。
元愉反,一逼一之从军。
肇便欲借此以为彭城罪,因奏道:“元愉之反,彭城王实使之。
现今其舅潘僧固在元愉军中为谋主。
彭城将为内应,须先除之,以绝后患。”
帝未遽信,谓:“彭城叔先帝尝称其忠,决不至此。”
肇见其言不行,暗想欲害彭城,必得其私人首告,帝方不疑。
乃密诱其手下中郎将魏偃向、防阁将军高祖珍,引入密室,谓之曰:“汝知尔王反乎?与元愉通谋,令舅僧固助逆,帝已知之矣。”
二人道:“我大王素忠于国,必无此事。”
高肇曰:“汝等罪同反逆,死在目前,尚有何辩!”二人一大惧,伏地求救。
肇乃曰:“若欲保全一性一命,当在中书门下首告彭城反状。
不惟免死,且蒙重赏。”
二人惧而从之。
明日,肇到中书省,二人果来首告。
便将首词呈进,奏道:“彭城善结人心,非咸一陽一可比。
今反状已著,若不除之,恐祸生旦夕。
昔成王诛管蔡,亦此意也。”
帝尚犹豫,肇又道:“陛下若不忍显加诛戮,托以赐宴,召入宫内杀之。”
帝然其言,乃命设宴麒麟殿中,遍召王叔王弟同来赴宴。
是日,彭城正妃李氏正当临产,天使来召,固辞不去。
帝不许,连遣二十余使,相属于道。
彭城心疑:“何相召之急若此?莫非帝心有变,将不利于我?”
遂进别夫人李氏道:“帝命难辞。
看来此行凶多吉少,只怕无复相见之日。”
言之泪下。
夫人道:“只因吾王谏阻立后,结怨高氏,妾心常怀忧惧。
今日此去倘被暗算,奈何?”
正忧虑间,忽报天使又至,彭城遂出外堂。
方欲登车,内使又报夫人生下一子,请王入视。
彭城重复进房,细看新生之儿,相貌端好,叹道:“儿虽好,恐我不及见儿成立。”
随取笔写“子攸”两字,命名而出。
此子即魏孝庄帝也。
于是入朝。
帝问:“叔来何迟?”
彭城奏道:“臣妻生子,故迟帝召。”
帝不语,但命诸王入席,因言:“今日须当畅饮,以副朕怀。”
众皆遵旨饮宴。
至夜,诸王皆醉。
笙歌间作,灯烛辉煌,已是二更时分。
华筵狼籍,乐声将歇,皆谢恩求退。
帝传旨诸王都不消回府,即在宫中各就安处。
帝便起驾入宫。
二侍者引彭城入中常寺省,一床一帏衾枕无一不备。
王虽有酒,却尚未醉,倚一床一独坐。
良久,有内侍禀道:“时已二鼓,大王该安寝了。”
彭城宽去袍带,方欲就寝,忽见左护卫元珍领武士数十,手执利刃,持药酒而入。
彭城不觉失色,忙问何事。
元珍道:“有诏赐王死”。
彭城曰:“我得何罪?”
元珍道:“帝以王遣潘僧固私通元愉,通同谋反。
有王亲臣魏偃向、高祖珍首告,故赐王死。”
王曰:“愿请一见至尊,与告者面质,虽死无怨。”
元珍道:“至尊那可得见。”
彭城叹道:“此非帝心,必出自高肇意。”
武士见其迟疑,一逼一之立饮药酒。
又不能即死,武士持刀刺杀之。
时年三十三岁。
明日有旨,彭城昨夜饮酒过多,薨于禁中。
乃以锦褥裹一尸一,送之归府。
朝臣皆为流涕。
妃李氏抚一尸一哭曰:“高肇何仇,害我贤王?”
士民闻之,莫不欷歔叹息。
帝知人心哀怨,欲掩杀叔之名,诏百官临丧,厚加祭赠,谥曰武宣。
以长子嗣为彭城王,拜李氏为彭城国太妃,以慰其心。
自此诸王贵戚莫不丧气,而政权尽遍高肇矣。
但未识元愉之反作何结果,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