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记第三十赫连勃勃赫连勃勃,字屈孑《晋书》卷一百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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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书 - 卷一百三十

晋书

卷一百三十

载记第三十

赫连勃勃

赫连勃勃,字屈孑,匈奴右贤王去卑之后,刘元海之族也。

曾祖武,刘聪世以宗室封楼烦公,拜安北将军、监鲜卑诸军事、丁零中郎将,雄据肆卢川。

为代王猗卢所败,遂出塞表。

祖豹子招集种落,复为诸部之雄,石季龙遣使就拜平北将军、左贤王、丁零单于。

父卫辰入居塞内,苻坚以为西单于,督摄河西诸虏,屯于代来城。

及坚国乱,遂有朔方之地,控弦之士三万八千。

后魏师伐之,辰令其子力俟提距战,为魏所败。

魏人乘胜济河,克代来,执辰杀之。

勃勃乃奔于叱干部。

叱干他斗伏送勃勃于魏。

他斗伏兄子阿利先戍大洛川。

闻将送勃勃,驰谏曰:“鸟雀投人,尚宜济免,况勃勃国破家亡,归命于我?纵不能容,犹宜任其所奔。

今执而送之,深非仁者之举。”

他斗伏惧为魏所责,弗从。

阿利潜遣劲勇篡勃勃于路,送于姚兴高平公没奕于,奕于以女妻之。

勃勃身长八尺五寸,腰带十围,一性一辩慧,美风仪。

兴见而奇之,深加礼敬,拜骁骑将军,加奉车都尉,常参军国大议,一宠一遇逾于勋旧。

兴弟邕言于兴曰:“勃勃天一性一不仁,难以亲近。

陛下一宠一遇太甚,臣窃惑之。”

兴曰:“勃勃有济世之才,吾方收其艺用,与之共平天下,有何不可!”乃以勃勃为安远将军,封一陽一川侯,使助没奕于镇高平,以三城、朔方杂夷及卫辰部众三万配之,使为伐魏侦候。

姚邕固谏以为不可。

兴曰:“卿何以知其一性一气?”

邕曰:“勃勃奉上慢,御众残,贪暴无亲,轻为去就,一宠一之逾分,终为边害。”

兴乃止。

顷之,以勃勃为持节、安北将军、五原公,配以三交五部鲜卑及杂虏二万余落,镇朔方。

时河西鲜卑杜崘献马八千匹于姚兴,济河,至大城,勃勃留之,召其众三万余人伪猎高平川,袭杀没奕于而并其众,众至数万。

义熙三年,僭称天王、大单于,赦其境内,建元曰龙昇,署置百官。

自以匈奴夏后氏之苗裔也,国称大夏。

以其长兄右地代为丞相、代公,次兄力俟提为大将军、魏公,叱干阿利为御史大夫、梁公,弟阿利罗引为征南将军、司隶校尉,若门为尚书令,叱以鞬为征西将军、尚书左仆射,乙斗为征北将军、尚书右仆射,自余以次授任。

其年,讨鲜卑薛干等三部,破之,降众万数千。

进讨姚兴三城已北诸戍,斩其将杨丕、姚石生等。

诸将谏固险,不从,又复言于勃勃曰:“陛下将欲经营宇内,南取长安,宜先固根本,使人心有所凭系,然后大业可成。

高平险固,山川沃饶,可以都也。”

勃勃曰:“卿徒知其一,未知其二。

吾大业草创,众旅未多,姚兴亦一时之雄,关中未可图也。

且其诸镇用命,我若专固一城,彼必并力于我,众非其敌,亡可立待。

吾以云骑风驰,出其不意,救前则击其后,救后则击其前,使彼疲于奔命,我则游食自若,不及十年,岭北、河东尽我有也。

待姚兴死后,徐取长安。

姚泓凡弱小兒,擒之方略,已在吾计中矣。

昔轩辕氏亦迁居无常二十余年,岂独我乎!”于是侵掠岭北,岭北诸城门不昼启。

兴叹曰:“吾不用黄兒之言,以至于此!”黄兒,姚邕小字也。

勃勃初僭号,求婚于秃发傉檀,傉檀弗许。

勃勃怒,率骑二万伐之,自杨非至于支一陽一三百余里,杀伤万余人,驱掠二万七千口、牛马羊数十万而还。

亻辱檀率众追之,其将焦朗谓傉檀曰:“勃勃天姿雄骜,御军齐肃,未可轻也。

今因抄掠之资,率思归之士,人自为战,难与争锋。

不如从温围北渡,趣万斛堆,阻水结营,制其咽喉,百战百胜之术也。”

傉檀将贺连怒曰:“勃勃以死亡之余,率乌合之众,犯顺结祸,幸有大功。

今牛羊塞路,财宝若山,窘弊之余,人怀贪竞,不能督厉士众以抗我也。

我以大军临之,必土崩鱼溃。

今引军避之,示敌以弱。

我众气锐,宜在速追。”

傉檀曰:“吾追计决矣,敢谏者斩!”勃勃闻而大喜,乃于一陽一武下陕凿凌埋车以塞路。

傉檀遣善射者射之,中勃勃左臂。

勃勃乃勒众逆击,大败之,追奔八十余里,杀伤万计,斩其大将十余人,以为京观,号“髑髅台”,还于岭北。

勃勃与姚兴将张佛生战于青石原,又败之,俘斩五千七百人。

兴遣将齐难率众二万来伐,勃勃退如河曲。

难以去勃勃既远,纵兵掠野,勃勃潜军覆之,俘获七千余人,收其戎马兵杖。

难引军而退,勃勃复追击于木城,拔之,擒难,俘其将士万有三千,戎马万匹。

岭北夷夏降附者数万计,勃勃于是拜置守宰以抚之。

勃勃又率骑二万入高冈,及于五井,掠平凉杂胡七千余户以配后军,进屯依力川。

姚兴来伐,至三城,勃勃候兴诸军未集,率骑击之。

兴大惧,遣其将姚文宗距战,勃勃伪退,设伏以待之。

兴遣其将姚榆生等追之,伏兵夹击,皆擒之。

兴将王奚聚羌胡三千余户于敕奇堡,勃勃进攻之。

奚骁悍有膂力,短兵接战,勃勃之众多为所伤。

于是堰断其水,堡人窘迫,执奚出降。

勃勃谓奚曰:“卿忠臣也!朕方与卿共平天下。”

奚曰:“若蒙大恩,速死为惠。”

乃与所亲数十人自刎而死。

勃勃又攻兴将金洛生于黄石固,弥姐豪地于我罗城,皆拔之,徙七千余家于大城,以其丞相右地代领幽州牧以镇之。

遣其尚书金纂率骑一万攻平凉,姚兴来救,纂为兴所败,死之。

勃勃兄子左将军罗提率步骑一万攻兴将姚广都于定一陽一,克之,坑将士四千余人,以女弱为军赏。

拜广都为太常。

勃勃又攻兴将姚寿都于清水城,寿都奔上邽,徙其人万六千家于大城。

是岁,齐难、姚广都谋叛,皆诛之。

姚兴将姚详弃三城,南奔大苏。

勃勃遣其将平东鹿奕于要击之,执详,尽俘其众。

详至,勃勃数而斩之。

其年,勃勃率骑三万攻安定,与姚兴将杨佛嵩战于青石北原,败之,降其众四万五千,获戎马二万匹。

进攻姚兴将一党一智隆于东乡,降之,署智隆扁禄勋,徙其三千余户于贰城。

姚兴镇北参军王买德来奔。

勃勃谓买德曰:“朕大禹之后,世居幽、朔。

祖宗重晖,常与汉、魏为敌国。

中世不竞,受制于人。

逮朕不肖,不能绍隆先构,国破家亡,流离漂虏。

今将应运而兴,复大禹之业,卿以为何如?”

买德曰:“自皇晋失统,神器南移,群雄岳峙,人怀问鼎,况陛下奕叶载德,重光朔野,神武超于汉皇,圣略迈于魏祖,而不于天启之机建成大业乎!今秦政虽衰,籓镇犹固,深愿蓄力待时,详而后举。”

勃勃善之,拜军师中郎将。

乃赦其境内,改元为凤翔,以叱干阿利领将作大匠,发岭北夷夏十万人,于朔方水北、黑水之南营起都城。

勃勃自言:“朕方统一天下,君临万邦,可以统万为名。”

阿利一性一尤工巧,然残忍刻暴,乃蒸土筑城,锥入一寸,即杀作者而并筑之。

勃勃以为忠,故委以营缮之任。

又造五兵之器,一精一锐尤甚。

既成呈之,工匠必有死者:射甲不入,即斩弓人;如其入也,便斩铠匠。

又造百练刚刀,为龙雀大环,号曰“大夏龙雀”,铭其背曰:“古之利器,吴、楚湛卢。

大夏龙雀,名冠神都。

可以怀远,可以柔逋。

如风一靡一草,威服九区。”

世甚珍之。

复铸铜为大鼓,飞廉、翁仲、铜驼、龙兽之属,皆以黄金饰之,列于宫殿之前。

凡杀工匠数千,以是器物莫不一精一丽。

于是议讨乞伏炽磐。

王买德谏曰:“明王之行师也,轨物以德,不以暴。

且炽磐我之与国,新遭大丧,今若伐之,岂所谓乘理而动,上感灵和之义乎!倍恃众力,因人丧难,匹夫犹耻为之,而况万乘哉!”勃勃曰:“甚善。

微卿,朕安闻此言!”

其年,下书曰:“朕之皇祖,自北迁幽、朔,姓改姒氏,音殊中国,故从母氏为刘。

子而从母一之姓,非礼也。

古人氏族无常,或以因生为氏,或以王父之名。

朕将以义易之。

帝王者,系天为子,是为徽赫实与天连,今改姓曰赫连氏,庶协皇天之意,永享无疆大庆。

系天之尊,不可令支庶同之,其非正统,皆以铁伐为氏,庶朕宗族子孙刚锐如铁,皆堪伐人。”

立其妻梁氏为王后,子璝为太子,封子延一陽一平公,昌太原公,伦酒泉公,定平原公,满河南公,安中山公。

又攻姚兴将姚逵于杏城,二旬,克之,执逵及其将姚大用、姚安和、姚利仆、尹敌等,坑战士二万人。

遣其御史中丞乌洛孤盟于沮渠蒙逊曰:“自金晋数终,祸缠九服,赵、魏为长蛇之墟,秦、陇为豺狼之一穴一,二都神京,鞠为茂草,蠢尔群生,罔知凭赖。

上天悔祸,运属二家,封疆密迩,道会义亲,宜敦和好,弘康世难。

爰自终古,有国有家,非盟誓无以昭神祇之心,非断金无以定终始之好。

然晋、楚之成,吴、蜀之约,咸口血未乾,而寻背之。

今我二家,契殊曩日,言未发而有笃一爱一之心,音一交而怀倾盖之顾,息风尘之警,同克济之诚,戮力一心,共济六一合。

若天下有事,则双振义旗;区域既清,则并敦鲁、卫。

夷险相赴,交易有无,爰及子孙,永崇斯好。”

蒙逊遣其将沮渠汉平来盟。

勃勃闻姚泓将姚嵩与氐王杨盛相持,率骑四万袭上邽,未至而嵩为盛所杀。

勃勃攻上邽,二旬克之,杀泓秦州剌史姚平都及将士五千人,毁城而去。

进攻一陰一密,又杀兴将姚良子及将士万余人。

以其子昌为使持节、前将军、雍州刺史,镇一陰一密。

泓将姚恢弃安定,奔于长安,安定人胡俨、华韬率户五万据安定,降于勃勃。

以俨为侍中,韬为尚书,留镇东羊苟兒镇之,配以鲜卑五千。

进攻泓将姚谌于雍城,谌奔长安。

勃勃进师次郿城,泓遣其将姚绍来距,勃勃退如安定。

胡俨等袭杀苟兒,以城降泓。

勃勃引归杏城,笑谓群臣曰:“刘裕伐秦,水陆兼进,且裕有高世之略,姚泓岂能自固!吾验以天时人事,必当克之。

又其兄弟内叛,安可以距人!裕既克长安,利在速返,正可留子弟及诸将守关中。

待裕发轸,吾取之若拾芥耳,不足复劳吾士马。”

于是秣马厉兵,休养士卒。

寻进据安定,姚泓岭北镇戍郡县悉降,勃勃于是尽有岭北之地。

俄而刘裕灭泓,入于长安,遣使遗勃勃书,请通和好,约为兄弟。

勃勃命其中书侍郎皇甫徽为文而一陰一诵之,召裕使前,口授舍人为书,封以答裕。

裕览其文而奇之,使者又言勃勃容仪瑰伟,英武绝人。

裕叹曰:“吾所不如也!”既而勃勃还统万,裕留子义真镇长安而还。

勃勃闻之,大悦,谓王买德曰:“朕将进图长安,卿试言取之方略。”

买德曰:“刘裕灭秦,所谓以乱平乱,未有德政以济苍生。

关中形胜之地,而以弱才小兒守之,非经远之规也。

狼狈而返者,欲速成篡事耳,无暇有意于中原。

陛下以顺伐逆,义贯幽显,百姓以君命望陛下义旗之至,以日为岁矣。

青泥、上洛,南师之冲要,宜置游兵断其去来之路。

然后杜潼关,塞崤、陕,绝其水陆之道。

陛下声檄长安,申布恩泽,三辅父老皆壶浆以迎王师矣。

义真独坐空城,逃窜无所,一旬之间必面缚麾下,所谓兵不血刃,不战而自定也。”

勃勃善之,以子璝都督前锋诸军事,领抚军大将军,率骑二万南伐长安,前将军赫连昌屯兵潼关,以买德为抚军右长史,南断青泥,勃勃率大军继发。

璝至渭一陽一,降者属路。

义真遣龙骧将军沈田子率众逆战,不利而退,屯刘回堡。

田子与义真司马王镇恶不平,因镇恶出城,遂杀之。

义真又杀田子。

于是悉召外军入于城中,闭门距守。

关中郡县悉降。

璝夜袭长安,不克。

勃勃进据咸一陽一,长安樵采路绝。

刘裕闻之,大惧,乃召义真东镇洛一陽一,以硃龄石为雍州刺史,守长安。

义真大掠而东,至于灞上,百姓遂逐龄石,而迎勃勃入于长安。

璝率众三万追击义真,王师败绩,义真单马而遁。

买德获晋宁朔将军傅弘之、辅国将军蒯恩、义真司马一毛一脩之于青泥,积人头以为京观。

于是勃勃大飨将士于长安,举觞谓王买德曰:“卿往日之言,一周而果效,可谓算无遗策矣。

虽宗庙社稷之灵,亦卿谋献之力也。

此觞所集,非卿而谁!”于是拜买德都官尚书,加冠军将军,封河一陽一侯。

赫连昌攻龄石及龙骧将军王敬于潼关之曹公故垒,克之,执龄石及敬送于长安。

群臣乃劝进,勃勃曰:“朕无拨乱之才,不能弘济兆庶,自枕戈寝甲,十有二年,而四海未同,遗寇尚炽,不知何以谢责当年,垂之来叶!将明扬仄陋,以王位让之,然后归老朔方,琴书卒岁。

皇帝之号,岂薄德所膺!”群臣固请,乃许之。

于是为坛于灞上,僭即皇帝位,赦其境内,改元为昌武。

遣其将叱奴侯提率步骑二万攻晋并州刺史一毛一德祖于蒲坂,德祖奔于洛一陽一。

以侯提为并州刺史,镇蒲坂。

勃勃归于长安,征隐士京兆韦祖思。

既至而恭惧过礼,勃勃怒曰:“吾以国士征汝,柰何以非类处吾!汝昔不拜姚兴,何独拜我?我今未死,汝犹不以我为帝王,吾死之后,汝辈弄笔,当置吾何地!”遂杀之。

群臣劝都长安,勃勃曰:“朕岂不知长安累帝旧都,有山河四塞之固!但荆、吴僻远,势不能为人之患。

东魏与我同壤境,去北京裁数百余里,若都长安,北京恐有不守之忧。

朕在统万,彼终不敢济河,诸卿适未见此耳!”其下咸曰:“非所及也。”

乃于长安置南台,以璝领大将军、雍州牧、录南台尚书事。

勃勃还统万,以宫殿大成,于是赦其境内,又改元曰真兴。

刻石都南,颂其功德,曰:

夫庸大德盛者,必建不刊之业;道积庆隆者,必享无穷之祚。

昔在陶唐,数钟厄运,我皇祖大禹以至圣之姿,当经纶之会,凿龙门面辟伊阙,疏三江而决九河,夷一元之穷灾,拯六一合之沈溺,鸿绩侔于天地,神功迈于造化,故二仪降祉,三灵叶赞,揖让受终,光启有夏。

传世二十,历载四百,贤辟相承,哲王继轨,徽猷冠于玄古,高范焕乎畴昔。

而道无常夷,数或屯险,王桀不纲,网漏殷氏,用使金晖绝于中天,神辔辍于促路。

然纯曜未渝,庆绵万祀,龙飞漠南,凤峙朔北。

长辔远驭,则西罩昆山之外;密网遐张,则东亘沧海之表。

爰始逮今,二千余载,虽三统迭制于崤、函,五德革运于伊、洛,秦、雍成篡杀之墟,周、豫为争夺之薮,而幽朔谧尔,主有常尊于上;海代晏然,物无异望于下。

故能控弦之众百有余万,跃马长驱,鼓行秦、赵,使中原疲于奔命,诸夏不得高枕,为日久矣。

是以偏师暂拟,泾一陽一摧隆周之锋;赫斯一奋,平一陽一挫汉祖之锐。

虽霸王继踪,犹朝日之升扶桑;英豪接踵,若夕月之登濛汜。

自开辟已来,未始闻也。

非夫卜世与乾坤比长,鸿基与山岳齐固,孰能本枝于千叶,重光于万祀,履寒霜而逾荣,蒙重氛而弥耀者哉!

于是玄符告征,大猷有会,我皇诞命世之期,应天纵之运,仰协时来,俯顺时望。

龙升北京,则义风盖于九区;凤翔天域,则威声格于八表。

属一奸一雄鼎峙之秋,群凶岳立之际,昧旦临朝,日旰忘膳,运筹命将,举无遗策。

亲御六戎,则有征无战。

故伪秦以三世之资,丧魂于关、陇;河源望旗而委质,北虏钦风而纳款。

德音著于柔服,威刑彰于伐叛,文教与武功并宣,俎豆与干戈俱运。

五稔之间,道风弘著,暨乎七载而王猷允洽。

乃远惟周文,启经始之基;近详山川,究形胜之地,遂营起都城,开建京邑。

背名山而面洪流,左河津而右重塞。

高隅隐日,崇墉际云,石郭天池,周绵千里。

其为独守之形,险绝之状,固以远迈于咸一陽一,超美于周洛,若乃广五郊之义,尊七庙之制,崇左社之规,建右稷之礼,御太一以缮明堂,模帝坐而营路寝,阊阖披霄而山亭,象魏排虚而岳峙,华林灵沼,崇台秘室,通房连阁,驰道苑园,可以一陰一映万邦,光覆四海,莫不郁然并建,森然毕备,若紫微之带皇穹,阆风之跨后土。

然宰司鼎臣,群黎士庶,佥以为重威之式,有阙前王。

于是延王尔之奇工,命班输之妙匠,搜文梓于邓林,采绣石于恆岳,九域贡以金银,八方献其瑰宝,亲运神奇,参制规矩,营离宫于露寝之南,起别殿于永安之北。

高构千寻,崇基万仞。

玄栋镂榥,若腾虹之扬眉;飞檐舒咢,似翔鹏之矫翼。

二序启矣,而五时之坐开;四隅陈设,而一御之位建。

温宫胶葛,凉殿峥嵘,络以隋珠,綷以金镜,虽曦望互升于表,而中无昼夜之殊;一陰陽一迭更于外,而内无寒暑之别。

故善目者不能为其名,博辩者不能究其称,斯盖神明之所规模,非人工之所经制。

若乃寻名以求类,踪状以效真,据质以究名,形疑妙出,虽如来、须弥之宝塔,帝释、忉利之神宫,尚未足以喻其丽,方其饰矣。

昔周宣考室而咏于诗人,閟宫有侐而颂声是作。

况乃太微肇制,清都启建,轨一文昌,旧章唯始,咸秩百神,宾享万国,群生开其耳目,天下咏其来苏,亦何得不播之管弦,刊之金石哉!乃树铭都邑,敷赞硕美,俾皇风振于来叶,圣庸垂乎不朽。

其辞曰:

于赫灵祚,配乾比隆。

巍巍大禹,堂堂圣功。

仁被苍生,德格玄穹。

帝锡玄珪,揖让受终。

哲王继轨,光阐徽风。

道无常夷,数或不竞。

金一精一南迈,天辉北映。

灵祉逾昌,世叶弥盛。

惟祖惟父,克广休命。

如彼日月,连光接镜。

玄符瑞德,乾运有归。

诞钟我后,应图龙飞。

落落神武,恢恢圣姿。

名教内敷,群妖外夷。

化光四表,威截九围。

封畿之制,王者常经。

乃延输、尔,肇建帝京。

土苞上壤,地跨胜形。

庶人子来,不日而成。

崇台霄峙,秀阙云亭。

千榭连隅,万阁接屏。

晃若晨曦,昭若列星。

离宫既作,别宇云施。

爰构崇明,仰准乾仪。

悬薨风阅,飞轩云垂。

温室嵯峨,层城参差。

楹雕虬兽,节镂龙螭。

莹以宝璞,饰以珍奇。

称因褒著,名由实扬。

伟哉皇室,盛矣厥章!义高灵台,美隆未央。

迈轨三五,贻则霸王。

永世垂节,亿载弥光。

其秘书监胡义周之辞也。

名其南门曰朝宋门,东门曰招魏门,西门曰服凉门,北门曰平朔门。

追尊其高祖训兒曰元皇帝,曾祖武曰景皇帝,祖豹子曰宣皇帝,父卫辰曰桓皇帝,庙号太祖,母苻氏曰桓文皇后。

勃勃一性一凶暴好杀,无顺守之规。

常居城上,置弓剑于侧,有所嫌忿,便手自一杀之,群臣忤视者毁其目,笑者决其脣,谏者谓之诽谤,先截其舌而后斩之。

夷夏嚣然,人无生赖。

在位十三年而宋受禅,以宋元嘉二年死。

子昌嗣伪位,寻为魏所擒。

弟定僭号于平凉,遂为魏所灭。

自勃勃至定,凡二十有六载而亡。

史臣曰:赫连勃勃犭熏丑种类,入居边宇,属中壤分崩,缘间肆慝,控弦鸣镝,据有朔方。

遂乃法玄象以开宫,拟神京而建社,窃先王之徽号,备中国之礼容,驱驾英贤,窥窬天下。

然其器识高爽,风骨魁奇,姚兴睹之而醉心,宋祖闻之而动色。

岂一陰一山之韫异气,不然何以致斯乎!虽雄略过人,而凶残未革,饰非距谏,酷害朝臣,部内嚣然,忠良卷舌。

灭亡之祸,宜在厥身,犹及其嗣,非不幸也。

赞曰:淳维远裔,名王之余。

啸群龙漠,乘衅侵渔。

爰创宫宇,易彼氈庐。

虽弄神器,犹曰凶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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