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妇人听得李公问他儿子定亲没有,不禁感动他的《李公案》第三十回 瀹茗挑灯穷嫠诉苦 飞符召将酒店传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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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公案 - 第三十回 瀹茗挑灯穷嫠诉苦 飞符召将酒店传书

李公案

第三十回 瀹茗挑灯穷嫠诉苦 飞符召将酒店传书

且说那妇人听得李公问他儿子定亲没有,不禁感动他的心事,两行眼泪就不知不觉的流了下来。

李公道:“老人家为什么这般伤感?”

那妇人拭着泪,哽咽的说道:“一言难尽,就是说给客人听也是没有,不如不说罢。”

李公道:“这又何妨?你但细细说给我听,我或者能替你为力,想个方法也未可知。

就不然,我能给你破解破解也是好的。”

那妇人听说,又叹了口气,说道:“提起来话长。

我公公在的时候,日子很宽,在这近处几个村庄,也算得个数一数二的财主。

后来到我们当家的手里,因他人长得忠厚,凡事没个算计,又遇见连年庄稼不收,把个日子渐渐的完了。

我那鹿儿五岁的时候,就定下新庄徐二混的第三个闺女,与鹿儿同岁,今年也该十六岁了。”

李公道:“年岁相当,不论好歹,娶过了门,你老人家也完了心事了。”

妇人叹道:“唉!哪里还提到娶的这话。

那徐二混与我当家的素常相好,因把他闺女聘给鹿儿,成了亲家,更近和了。

不想他就没安着好心,不是陪着他抹牌,就勾着他押宝,连输带借,就这三四年工夫,连房带地一多半写给姓徐的家里去了。

因此,徐二混倒成了个暴发户的富翁,我们娘儿俩没一天能够吃饱。

这也不怪人家,还怨我当家的不认识人。

最可恨的,我当家的死的第二年,徐二混来向我说,说鹿儿爹在的时候,曾托他替借头谷钱二百五十吊,这几年连本带利够五百多吊了,问我怎么个归还。

老客人你想,我娘儿俩连饭还吃不上,哪有钱还这没凭据的账?哪知道,这徐二混真会想法,他说:‘你们既没钱还,我又没钱垫,只好将鹿儿定亲的金银首饰退回,折变了价,归还他罢。

’当初还只道他是个好意,不想他后来就将他闺女另聘。

咱求原媒问他,他说聘礼已经退回,还能叫他闺女不嫁人吗?客人,您想这事可恨不可恨?”

说罢,又呜呜咽咽的哭个不祝李公道:“他既赖婚,你有媒有证,告到官,怕他不输么?”

那妇人道:“客人讲的是理,现在衙门中哪里讲得理?不要说咱孤儿寡一妇 ,就是原媒,眼见得姓徐的有钱有势,谁不望热锅上爬,还肯为顾念咱去给财主作对头吗?”

李公道:“本县父母官为一县之主,难道也专论穷富,不讲理么?”

妇人道:“却听说本县新来的李大老爷是个清官,无奈鹿儿年轻胆小,不敢见官。

我又是个女流之辈,怎能进得城去呼冤?”

李公道:“你可听说他女儿另聘给谁?”

妇人道;“听说聘本村杜大隆的儿子做填房。

杜家也是个财主,听说不多日子就要娶的。”

李公道:“你知道那闺女的人品性情可好不好?”

妇人道:“阿弥陀佛,若论那孩子的性格儿、人品儿,在我们庄稼人家真算个头子,可惜我们鹿儿没福。

听说因为他爹要把他改聘,他寻死没有死了,把个头发都铰掉了,提起来真叫人怪可怜儿的。”

李公道:“据这么说,倒是个贤慧的女子。

凡事不可预定,天佛保佑,能叫你儿夫妇一团一 圆也不可知。

你老人家倒不要气苦。”

妇人道:“蒙客人的美意,气苦也是无用。

论理我今儿不该留客人在这里住,看早晚已过二更,估量客人也没投宿的地方。

我已是过五望六的人,又有鹿儿在此,就留客人在东房委屈一宵,当也无妨。

就是穷家子,没好铺垫,望客人不要见怪。”

李公听他这话,心想道:“难得乡下妇人能这样吐属大方,真是难得,实属可敬。”

便起身拱手道:“老人家的说话太客气了。

本不当打搅,实因出城太晚,赶不及回去,只好叨扰。

你老请便,烦令郎相伴一宵,明日大早便要进城,临时不再惊动了。”

那妇人道了安置,就叫鹿儿移了灯,请李公到东屋安歇,他便进西屋去了。

李公到东屋一看,见靠窗一张大炕,后半间缸、甏、筐、担,并破桌子、烂板凳,推了个历乱。

炕上靠东壁却挂着一幅画,因油灯暗淡,看不甚清楚,仿佛是个工笔的人物。

因移灯仔细一看,原来是个合家欢的行乐。

一老者白须正坐,身后立着个矮胖的身材,正是午后梦中的人,不禁毛发悚然,十分诧异。

细想方才所说,也正与梦中之语相符。

因指着画问鹿儿道:“这中坐的是谁?”

鹿儿道:“是我爷爷。”

又问:“这背站着的呢?”

鹿儿道:“那就是我爹。”

李公听说点头,心下明白,便将灯放下,说道:“天已不早,且歇息罢。”

鹿儿又去找了个枕头。

李公便和衣而睡,鹿儿躺在脚后。

一觉初醒,听更鼓已是五下,便起坐不复再睡。

稍合眼,养一养神,已听乌声呀呀的打屋顶飞过。

即唤醒鹿儿说:“天已亮了,我忙着进城。

你起来关了门再睡,也不必惊动你娘。”

鹿儿道:“是时候了,我也要上街掇烧饼果子,客人也吃个点心再走。”

李公说:“不用了,我进城还有要事。

你好好儿做买卖养你母亲,不要偷懒。

我下次出城定来看你。”

一面说,一面将衣服一整,就开了门出来。

鹿儿要叫他娘,李公再四止住,便一径出了外门。

天已大亮,到村口一看,见铺户尚未开门,独街心十字路口有个酒饭店,已挑上幌子。

李公便走近前去,那酒保正在那里生火,一个小二在那里揩抹桌凳。

李公进门,小二道:“客人怎早,敢是吃喜酒来的?”

李公道:“我来吃酒,什么喜酒?”

那小二一笑,也不再言。

酒保道:“客人吃酒,先请坐,稍等一等。”

李公道:“不忙,不忙。”

便在靠窗的一个座上坐下。

方见街上各铺一家家陆续的下排门,挂幌子,又看见许多人一个个的肩着旗锣伞扇,像是个办喜事的执事。

少顷,又见两乘彩轿,又有十几对灯彩,相随望北去了。

心想:“此乡下地方,倒有这阔绰的排场,必是个有余之家,怪不得方才小二说我是吃喜酒来的。”

正在思想,酒保已将杯箸放在桌上,就问要多少酒。

李公道:“给我来四两酒,一斤饼,再给我做一碗汤。”

酒保答应着,回身要走。

李公道:“且慢,我打听你件事。”

酒保道:“什么事””李公道:“今天这街上是谁家的喜事?”

酒保道:“想您老是客边人,不怪你不知道。

那是我街上的财主杜二掌柜的儿子续弦,今儿是正日子。

你不见那执事灯彩都打天津卫赁来的,除了他家,谁有这么大财力?”

李公道:“女家是谁?”

酒保道:“新庄子徐二混家,也是个有钱儿的。”

李公道:“我听说徐二混的闺女聘给黄家了,怎的又姓杜呢?”

酒保把舌头一伸,笑道:“怎么这个事连你客边人都知道?真了不得。”

说完,拿着带手转身安排酒食去了。

李公听了这话,又惊又喜。

惊的是,想不到他这样个快,几乎木已成舟,岂不辜负这一趟辛苦。

喜的是,想不到他这样不巧,恰好碰见,省得再来回头费事。

但是这事如何个发作?既不及回衙门签传究办,又不便闯喜宴捉差拿错。

俯首寻思,免不得扒耳搔腮,遑急无计。

踌躇了半晌,忽然想出了个主意,说:“有了,有了。”

将手望桌一拍。

刚刚酒保送过一壶酒,满斟一杯,这一拍,把个西瓜蒂酒杯拍得仰面翻身,泼了一桌的酒。

那酒保倒吓了一跳,说道:“客人没喝酒,已经醉了,大早起的生什么气?”

李公听说,方觉自己猛撞,倒觉得好笑,便道:“不是,不是。

我要与你商量件事。”

酒保道:“又是什么事?”

李公道:“这街上的地保,我烦你找他来,有句话说。”

酒保道:“这客人还不是醉了?好端端,又不打架,又不拌嘴,找地保干吗?”

李公道:“我有一封信烦地保送到县里。”

酒保道:“地保呀,他打前几天就在杜家帮忙,今儿是个正日,他哪有工夫替你跑腿?您老送信,找他的伙计可使得?”

李公道:“也好。

他伙计在哪里?烦你替我找来,我多给酒钱。”

酒保用手一指道:“那靠墙站的不是他伙计吗?”

便喊道:“老吴,有人找你说话。”

那人掩着棉袄,便走进店来,说道:“谁找说话?”

李公便起身相让,又叫添副杯筷。

一面向酒保要一张纸,借副笔砚,随便写了几,画了花押,叠成方胜,向老吴说道:“我有个盟弟在县里当师爷,你赶快把这封信送去,务必赶快,限你巳刻送到。

倘不耽误,就给你酒钱三吊。”

老吴见有三吊钱的事,欢喜得了不得,说道:“现下老阳儿刚出来,到城里也就十几里地,巳刻包你到了。

您老酒钱可批明白了。”

李公道:“决不冤你。”

重又提笔在方胜上写了八个字道:“巳刻送到,赏钱三吊。”

写罢,递与老吴。

老吴看了一看,掏出块手巾将信包了,塞在怀里,拔起脚飞跑的去了。

这就叫:有钱使得鬼推磨,作事难叫人不知。

不知李公到底是个怎么作用,这个信写的些什么,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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