笏山记
第三十三回 嫂侮姑众乡勇拟攻开
赵公挪自遣无知去后年余,并无音信。
幽恨缠一绵 ,恹恹欲病。
嫂嫂蒙鬼哥入府探候,怀中出一书札曰:“我哥哥蒙才子有书一函浼为嫂的送上乡长,愿乡长留意。”
公挪本不识字,鬼哥去后使人请了教义学的先生来解那书。
先生看了大惊,那里敢说。
公挪见他慌了,已猜着了几分。
曰:“先生为何不念?纵有什么反话,与先生无干。
若不明白告某,枉请先生了。”
先生曰:“这里总是一婬一词勾挑乡长的,如何敢念。”
公挪曰:“不干先生事,先生且直念。”
那先生没奈何念了。
公挪曰:“某晓得了,先生请回。”
公挪拿着这书传齐诸乡勇曰:“某为乡长,已经两载,行止无亏,今定乡蒙伯衡以一婬一词侮某,不杀平定乡,诛伯衡,何以为人!”因掷书于地,请乡勇们一看。
赵联者,公挪之再从叔父也,熊腰豹首,英猛无双。
看了这书,勃然大怒曰:“蒙伯衡不顾亲戚,妄造一婬一词相谑,分明小觑我乡。
愿乡长大起乡兵,以诛无道,庶可塞四邻欺V之门。”
只见公端、公则、公涅、公明齐嚷曰:“你四个嫂嫂皆伯衡的妹子,这封书原为求婚而来,怎算得一婬一词?”
公挪怒曰:“哥哥们只为着嫂嫂分上,不念同胞骨肉,任妹子被人欺负,禽一兽 不如的,你乡勇们怎说?”
乡勇中有与四公相好的,都不则声,只有毛果、毛敢、赵季纯、赖仁化助着赵联,争欲起兵。
公挪用赵联为先锋,起乡兵一千杀奔定乡。
这定乡原与无力毗连,乡长姓蒙,名开泰。
其子伯衡,要写几个字,自号为蒙才子。
伯衡有四妹:一名鬼哥,嫁公端;一名野哥,嫁公则;三名妹哥,嫁公涅;至幼的名狐哥,嫁公明。
原说以四哥嫁四公,自己欲赘公挪的。
公挪不允,故造这情书,勾一引 公挪。
谁知撩拨出这场祸事来。
是时蒙开泰尽点乡兵,不满三百,如何抵敌。
欲求救绍庄,恐路远不及。
使人往平乡公孙蛟、章乡毛遇顺、利乡棘深三处求救。
三乡皆畏公挪之强,谁敢出兵。
开泰没奈何,将伯衡捆一绑送至赵联营中。
又献金帛粟米若干,求罢兵。
赵联禀过公挪,公挪允了。
是夜将伯衡解至公挪营中,公挪痛骂了一回,喝左右将他凌迟处死。
言未已,见鬼哥跪着曰:“这事是为嫂的不是,替他传这书信,惹怒乡长,愿乡长念亲亲之谊,留我哥哥一命。
公挪曰:“鬼嫂嫂与哥哥传一婬一书,勾一引 小姑,信是个鬼,今又作这些鬼话来鬼混,何苦呢。
若不觑哥哥分上,汝的鬼立刻变作W了。
又见野哥妹哥狐哥皆拿着军器进营,大呼曰:“鬼姐姐他不听说情时,我们抢人便了。”
言未已,已将伯衡解了缚,公涅、公明接应着杀出营来,军士拦挡不住。
公挪大怒,急拿了起齿椎,从后赶来。
但见毛果、毛敢两枝槍在此截杀。
公挪赶上手起椎落,已将妹哥椎做肉泥。
毛果截住野哥毛敢战住,公涅赵季纯战住公明,赖仁化战住狐哥,风车儿混战。
那伯衡已随着鬼哥,踏月影从山坳里走。
公挪挥椎赶着,赶过几个山陂,月影一陰一陰一的,看不分明。
只见前面松林里有两个人影闪入,公挪赶进松林里,见左边有个尼庵,不提防一槍从庵侧墙角里刺来,中了左股,翻身堕马,公挪忍着痛,看那人时正是公端。
大叫曰:“哥哥何故刺我!”公端骂曰:“你平日倚仗英雄,小觑哥哥,今不结果了你,更待何时。”
言罢,又是一槍。
公挪卧在地下,拿椎一格,格开了槍。
顺着势打去,正打断了公端右腕。
但闻大嗥一声走了。
正嗥时,公挪的胁下又中一槍,卧地下不能动弹。
月色正照着拿槍暗刺的,正是公则。
才呼得一句哥哥,那公则的槍又从嗓里刺来。
公挪闪侧了嗓,那槍刺在草地上。
拔那槍时,公挪的椎又险些儿打着公则。
公则不敢去拔那槍,只立在庵门外骂着。
猛听得呀的一声,庵门开了。
一个人抢出来把公则拿住,捆了。
公挪在地下滚不起来,大叫曰:“好汉救我一救。”
只见一个丫鬟同着一个仆夫模样来看公挪。
那仆夫讶曰:“这椎不是公挪乡长的椎么。”
这人的声音好像是无力乡人,月下看不亲切。
正在疑惑,又望见一个女子挥着刀,一个男子横着槍,走进松林来寻公挪。
公挪从月光里认得一个是鬼哥,一个是伯衡,又叫曰:“好汉,这两个又来寻我杀了。”
那丫鬟走前几步,欲拿鬼哥。
鬼哥挥刀来斗时,那刀已被这丫鬟夺了。
但见刀光闪一闪,将鬼哥从头斫下,分做了两个鬼哥。
这男子慌了,走不动,被那仆夫提去了。
忽庵门里有火光射出,一个书童提灯笼引着一个书生打扮的向公挪脸上照着。
那书生抱着公挪大哭起来。
“哎呀!我的公挪妹妹呵,被谁刺得这么,毒肠都刺出来了。”
公挪曰:“你是谁,却来扯我。”
那书生曰:“赵无知在此。
妹妹认不得么?”
公挪曰:“姐姐救我。”
无知遂教那仆夫负进庵里来。
只见一个女子,眼XX看着,却不言语。
又有一个绿脸的书童,在身上拿出药来。
先用一丸,开水灌下,将肠慢慢地托入。
用药敷了疮口。
Y@的不觉疼痛,睡着了。
睡了些时,睁开眼,见天色已亮。
毛果、赵联立在面前,公挪叹口气曰:“不料赵公挪罹哥嫂的毒害至此。
你们何由在此?”
二人曰:“我们将乡长两个哥哥两个嫂嫂都斫杀了,只走了蒙伯衡那厮。
闻乡长被人暗算,故跟寻到此,才知无知姑娘在此拯救,今乡长无恙么?”
公挪曰:“我被哥哥刺出了肠,拌是死了。
这绿脸的书童仙药儿灵验得很,今儿疮口尽合,想是无事了。
你们且收兵回乡。
这伯衡已被姐姐们捉住了,我慢慢地回去的。”
两人去了,无知走上前扪着公挪的疮口,曰:“我的妹妹尚疼么。”
公挪曰:“不疼了。
我且问你去了许时,这事如何。
这些人是何等样人。
又只见春桃,跪着磕头。
那绿脸的亦走前来作个揖。”
无知曰:“这个便是颜庄公的白雪燕娘子了。”
公挪大惊,下床 回了礼曰:“多感娘子辱临敝乡,妙药儿救某一命,只是如何扮做书童。”
又一个肥健的书童来拜,无知曰:“这便是颜庄公的可足足娘子了。”
公挪又大惊,下床 回了礼。
又有两个丫鬟向前敛衽。
无知曰:“这便是颜庄公的绍秋娥娘子、乐更生娘子。”
公挪一一回了礼,曰:“公挪何福得众娘子降临。”
又低着声问无知曰:“那边坐着这个亦颜庄公娘子么。”
无知笑曰:“贤妹是看过他的,如何认不得?”
公挪又遥遥的瞧他一眼,摇首曰:“我实不曾看过的,姐姐可实对我说。”
无知向他耳朵里低声曰:“这个就是你平日心上的人儿。
钩镰坡紫罗伞盖着的,不是这人么。”
公挪心里疑惑,又瞧他几瞧,曰:“难道这个就是颜庄公,面貌儿有些相似,为何改做女妆呢。”
无知遂将前时的事,一一的说了一回:“我们昨夜投宿这个尼庵,因为这尼姑是我平时认识的。
不期半夜里,你哥哥在庵门外骂起来。
细听时似是骂妹妹的,故此开门将他拿了,搭救妹妹。”
公挪欢喜,教无知〔替〕他挽好了髻鬟,拿些脂粉儿傅着,整顿了衣裙,上面来向少青敛衽,道万福,心里头摇摇的不知说甚的好。
少青曰:“阅乡长琅函,知乡长情深义重,故不辞千里之遥,改装来事乡长。
不期乡长遭难,实创中怀。”
公挪欲答时,但觉脸儿上热一阵冷一阵,低了头,只看无知。
无知笑曰:“背面相思,对面无语,是有的。”
遂拉公挪步出庵外,吩咐曰:“妹妹且先回乡里,禀知夫人,然后传齐乡勇,妆点女兵,备了锦车彩盖,务极繁缛。
又使人布告利、定、平、章四乡长,着他大吹大擂,一路放炮!来这里迎接庄公。
我们在庵中改了原妆等你。”
公挪大喜,拿着椎,跨马回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