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引我染风尘?荏苒韶光年旬五!衣冠颠倒辱为荣,放浪形骸《雍正剑侠图》第一回 避严亲畏罪走他乡 入深山穷途遇剑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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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剑侠图 - 第一回 避严亲畏罪走他乡 入深山穷途遇剑客

雍正剑侠图

第一回 避严亲畏罪走他乡 入深山穷途遇剑客

何人引我染风尘?荏苒韶光年旬五!衣冠颠倒辱为荣,放浪形骸玷曾祖。

都门赤子不堪言,风一流 乞丐甜中苦。

破衣如绣胜锦一团一 ,淡饭饔飧充肠肚。

口似悬河若水流,心同宝鉴如案牍。

文惊四座吾说评,点缀八方皆仰俯。

鼓舌摇唇论盛衰,贬佞褒忠谈今古。

舌笔之业乐如何?脱去褴衫更黼黻!

鄙人流寓津埠二十馀载,栖身评书界内,言讲《雍正剑侠图》一书,多蒙各界欢迎,甚为抱歉!菲劣之材,何敢现丑报端?今蒙本报相聘,不揣冒昧,特奉原书以供阅者。

然将来首尾不接之处,所在不免,尚祈诸君原谅见教是幸。

是书以武侠之技,提倡武术之精神。

内中医卜星相、三教九流、各色言情、孝悌忠信、礼义廉耻、风花雪月、怪力乱神,由浅入深,无奇不有,是为长篇小说之目的。

此书始于满清康熙五十四年,终于雍正。

由紫气东来,临九朝八帝(按满清乃十帝,何言九朝八帝?由顺治、康熙、雍正、乾垄嘉庆、道光、咸丰、同治、光绪、宣统,惟光绪承继同治。

自古有承继,未有继中之继。

因童谣云“八辈五,没根基”。

其言已验,因逊位焉。

)皆称明君。

惟康熙年间,普通小说最多。

雍正结一交一 剑侠,岂无知者?按原书,当雍正继位,康熙敕封十四太子允禔。

雍正乃四太子,圣讳胤祯,当时为熙圣主所不齿,因结一交一 侠客,后文方有二老盗宝匣于乾清殿,删改圣旨,雍正方有九五之尊。

此乃是书之大旨。

开书若由雍正讲演起来,岂不唐突。

那末应由何处而起呢?单言一农人,此人家住哪里,姓字名谁?众公少安勿躁,且听我慢慢的道来。

在北京京南霸州城南童家村,姓童名林,表字海川,年方一十八岁,相貌魁梧,秉性刚直,纯厚敦笃。

生平有一样古怪的性格,不诺寡信。

或有人失信于他,绝不与一交一 。

惟有粗糙过猛,是其劣也。

家有严父童怀,慈母杨氏。

外有叔伯兄弟童缓,因无所依,遂一处同一居 。

家住东村口第一门,房数椽连场爵院,良田五十余亩,虽非富户,然亦称小康,虽不是诗书门第,总算勤俭人家。

一家四口,颇称相得。

外有长工、月工。

是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兵归甲库,马放南山,海晏河清,万民乐业。

要是在村庄上,无非是农务,春种秋收,提篮撒种,半年忙,半年闲,庄稼勤务。

顶到春种秋收,青年子弟,在家无事,各家恐其效尤,差不离各村,均要请武术教一习一 ,令其一习一 练。

单说童家村,请了一位教师,沧州人,姓李名直,外号人称弹腿李,就在本场院练一习一 ,童林也在其内,练一习一 弹腿,并有青年子弟二十余人。

不过就是六一合 刀、六一合 大槍,均都是花拳等类,没有真实的硬功。

惟有弹腿,是这一位李教师的专门。

这个弹腿呢,分为六家师。

何为六家呢?分串拳门弹腿,化拳门弹腿,回回门占四家弹腿,共分为六家师。

此是少林的绝艺,按僧道俗共为六家。

《拳经》有云:“南京到北京,弹腿出于教门中。

清真正教实授传,留下弹腿十趟拳”。

故六家中为回回弹腿最好,故《拳经》上有歌词为证:名师授我十趟拳,术理无穷妙无边:头趟顺步单鞭式,二趟十字奔脚尖,三趟披盖夜行临,四趟称抹步斜纤,五趟力要猛,六趟防腿式单看,七趟双看多急快,八趟须还腿相连,九趟连环须捧索,十趟见弹复周全。

后人休笑式法单,拳到临时多机变。

此为回回十趟弹腿。

少林弹腿十二趟,即和尚弹腿。

道教为串拳弹腿,此为弹腿之根基。

为何将弹腿言之凿凿呢?凡练武术,各种拳脚,是皆由弹腿而起。

童林乃书中之主角,此谓初蒙之始,故巧遇李直,得弹腿之一精一华,后遇剑客,方能一学而成。

天天聚练,无奈好事多磨,不料李教师家里来了一封家信,家内有紧要的事务,只得回归家内。

这场子一散,各家子弟均都效尤。

惟有童林,不肯将工夫丢失,仍然每日照常用功,二五更的功夫,仍是不搁。

好在家中诸事,自有老父照管。

清晨在场院练完,必要出东村口,绕北村口,进西村口,回归家内。

及至回到家中,早饭已然做熟。

因为乡下的饭,做的最早,每天家常的饭,不过就是玉面饽饽、熬小米粥,吃完了也就无事可做。

这一日,起晚了一点,将功夫练完,只得到村外边去闲溜一趟,进西村口。

在北面有三间更房,这三间房子是村中公共所立,专办一切善举及青苗会等等的事情。

村子里打更的,在内居祝所有本村闲散的人、年老的人,无事聚坐闲谈,时常斗纸牌,无非是解闷,也没有多大输赢。

(谁说“斗个纸牌,也在书内吗?”

若不因此,童林好好的日月,岂能逃亡在外,巧遇剑客?这正是书中紧要的关键。

)童林进了西村口,看见更房里面,有不少人在内聚谈,童林也时常在里闲坐。

今天正走到外面,众人看见童林走来,内中有一个,姓刘名禄,论来是童林长辈。

童林寻常和睦乡里,亲近四邻,人缘最大,都爱惜童林纯厚。

这位刘爷往里相让道:“海川,少见哪,因为什么总不到这里头坐?”

童林含笑回答:“家事太忙,您一向可好?”

说着进了更房,一同落坐。

刘爷首先含笑开言,叫道:“海川,你是个没事的人,我们几位今天也闲暇,我们要商量斗个小牌,你来正好,咱们解解闷。”

童林未及回答,旁边一个答道:“要是斗牌,可是有我。”

童林观看,心中有些个不悦。

怎么呢?这个人的品行不好,乃市井无赖,是在村中过阔了的家当,没有不怕他的。

因为什么呢?

此人姓王,排行在三,小名叫狗儿,外号叫青草蛇。

这小子,在村子里边无恶不作。

何为叫无恶不作呢?终日里,在庄子里假充光棍,与人拍头抹血,欺负老实人,踹寡一妇 门,跟未弥月的孩子打架,能打个十个八个的。

打疯狗,骂傻子,这还不要紧。

你要是得罪了他,赶到青庄稼正长成了的时候,他夜间跑到你的庄稼地里去。

高粱将要收成的时候,他把高粱穗,都给你弄了下来,扔到地下。

要不然,玉米长成,他全给掰了下来,扔那么一地。

他也不要,他是成心祸害人。

这还不算,等到秋收冬藏,粮食入囤,柴草上垛,夜里给你弄把火。

他那个胎子,身量不高,横下却有。

一身蓝布裤褂,白袜子,穿一双踢死牛的洒鞋。

这个脑袋的造像,四六旋不出个球来。

两道小眉毛,再配一双狗眼,一嘴的食火,两个兔子的耳朵。

还是真蛮横。

打遍了街,骂遍了巷,单打单斗,还是真打不过他。

真要能打他,打轻了他不怕,打重了还得料理他。

贫寒之家,惹不起他,真有势力之家,好鞋不踏臭狗屎,没有那么大的工夫理他。

童林是何等的人物,岂能看得上他!又不好得罪他,常言有云:能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那位说,“你们说书的,怎么那么嘴损?”

不是要褒忠贬佞么?若非此人,童林岂能惹滔天之祸。

)童林笑道:“三哥,您若愿意斗,让您!我还是真没有工夫。”

青草蛇一听,把眼那么一翻,嘴一咧,道:“嘿!海川,你不斗牌,你是多心我。”

童林赶紧含笑道:“三哥,您愿意斗,我还喜欢和您来。

没有您我还不来。”

王三冷笑道:“是呀,那么咱们四位都是谁?”

刘爷答言道:“有张二爷,咱们四家不好吗?”

张二爷道:“咱们把前后窗户满都摘下来,过堂风凉快。”

大家说道:“对。”

王三道:“海川,你上炕里边去,靠着窗台面向北。”

海川笑道:“就是我年轻,焉能那样子呢?”

大家说:“不可拘束。”

“那么我就斗胆依从了。”

“张二爷在东面,刘爷在西面,我老王坐在炕边向南。

咱们牌呢?”

大家拿过牌来,放好了牌垫,把牌放在当中。

王三说道:“海川,你先抢牌。”

童林微笑,“我若先抢,我可就是头牌。”

“哪有那么放的呢?你抢。”

童林果然伸手翻牌,却是九万,“怎么样?是我头牌”。

大家言道:“你真有头牌的命儿。”

于是这四位就斗起牌来。

唯有这个耍钱哪,最品人的性情,要不耍钱怎么能有赌品呢。

刘爷、童林,倒是随便一斗,无非是解闷。

惟有这个王三,素来他的品行就不端,顶到耍上钱哪,那就不问可知啦。

丑态百出,不是摔牌,就是骂街,真可称得起:手握多张,如擎一团一 扇,左觑人而右顾己,真是望穿鬼子之睛,费尽魍魉之技,非得把小宽的能耐拿了出来,方才能赢钱。

他原本没有多少钱,坐下他就想赢,输了他就要滚赌,找碴打架。

这个耍钱场呢,原有这个毛病:谁不会来、谁不能赌,谁准赢钱。

可巧三家输,就是童林一家赢,真是钱奔大堆。

哈哈,就是童林不会赌,就是他赢。

这位王三爷,真是水吊子坐在烟筒上,怎么讲呢?就是他没开和(hú)。

他看了看自己钱哪,只剩下三文钱,手里这把牌不和,底下的钱真不够输的。

看手中牌,非叫七万不和。

因为什么呢?六万、八万手里头的张儿,是腰里插槍,独叫七万,方能满牌。

他看了看牌地上的乱牌,已经有了三张七万,那一张七万,还不定在谁的手内。

这把牌是非输不可。

他一着急,要用腥赌。

何为叫腥赌呢?俗说就是偷牌。

他用手将乱牌里的七万,扒拉在上面。

相近牌垛,他是用右手去抓牌,暗在拳着那三个手指上,用舌一舐。

第二指却不在牌垛抓牌,用那三个手指上的唾沫,将乱堆的七万,沾了起来,将手一拳,高声叫道:“哈哈,自掏七万,赶紧与我家里报喜,我可和了牌啦1童林眼快,看见了他是偷牌,这个名子又叫系牌。

童林将自己的牌一合,放在牌地以上,叫道:“三哥,这个钱我们不能输。”

王三把眼一瞪,说道:“怎么呢?我好容易头回满牌。

童林,你这不是给我添满吗?”

童林接着说道:“要是从乱牌里挑,那事我也会啊1

王三听罢,气往上撞,忙说道:“你看见我挑了吗?”

说话之间,站起身来,立于炕沿之上。

此时童林看他羞恼成怒,势将用武,童林也就站起身来,立于炕里,面向王三。

青草蛇用左手指着童林,说:“你真可恶。”

遂用右手向童林面上“吧”的就是一个耳掴子,所幸童林练过一身好武术,早就预防。

童林见势不好,忙将左手一扬,王三的手正磕在童林左臂上。

童林一伸手,用了个“黄莺掐粟式”,正托在王三的脖项之上。

这个乱子可就大了!王三来了个仰面朝天(缺少个一声叹。

七擒孟获也上来了),王三就倒在炕底下,一翻身就爬起来。

素常真还没吃过这个亏,这可是“接三”的竹竿子,他就火儿了。

一声怪叫:“哇呀1势如冲锋,决一死战。

无奈屋中人多,连看斗牌(别名叫“看歪脖子和”)十几个人,还能看他们打架吗?大家只得相劝,自然向着童林的人多。

大刘爷上前相拦,笑道:“王三弟,你可不准这样。

让童林年轻无识,有我们评理。”

王三一看,大家都向着童林,明知打不出圈去,他便高声喊叫:“姓童的,我与你完不了啦1童林说道:“好好1童林怒目相视的叫道:“王三,今天我可要收拾收拾你啦1王三听罢,气得他浑身乱抖。

王三大声嚷道:“今天人也太多,此处也不是打架之地,搁着你的,放着我的,咱们两个人后会有期!再见吧。”

王三说罢,一转身,一溜烟似的跑啦。

这就是王三伶俐,明知打不过童林,自己找台阶下了,打算日后暗算童林,这且不表。

大家劝着童林,童林余气未息。

刘爷说道:“海川,你这是多余,跟他作什么?常言有话,人不跟狗斗。

其实我们大家,也看见他偷牌啦,你就作为没看见,其实他也赢不了。

你必得说明白,闹起来,有什么意思?再说有我们在场,还能叫你吃了亏吗?我见见王三,日后与你们和气和气,还得与你们见个面,免得日后谁找报谁。

再说,倘若此事要是传到你们老人家耳内,我们不是都不好看吗?得啦,你也消消气,千万别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童林道:“这东西真是可恶,我早就惦记着他啦,不是一天半天的。

要不是众位在其中解劝,今天非管教他不可。”

大家一听,齐笑道:“得啦,童林,别生气啦。

跟他也不值,来来来,咱们三家斗吧。”

童林说道:“天也不早啦,我也得回家去。

今天与王三赌气,若叫我父亲知道,反为不美。

咱们是改天再见,我得回家看看。”

于是就收拾收拾自己东西,便与众人告辞回家。

出离更房,一边走着,一边心中暗想:“王三这小子,真不是好人,倒得留心防备他点才是。”

自此,到家后,日夜的防范,好在没事。

虽然如此,常言有句话,好事不出门,歹事行千里。

这天外面评论此事,这一评论不要紧,一传十,十传百,可就传到童林父亲耳内。

他老人家虽听说童林在更房,日日斗牌,又与王三打架,究竟不知细理,他老人家也不追问,自此在童林的身上,可就留上心了。

老人家虽然年迈,精神倒是很好,对于庄稼院的日子,克勤克俭,一到晚间,自己点着灯笼,前后院都要看一看,门都上好,这才安歇睡觉。

一到清晨,起得还早,虽不比朱夫子治家的格言,也要清晨早起,洒扫庭阶,内外整理。

天天起来,将屋中收拾干净,用扫帚把前后院都扫干净。

这一日,正扫门前,有邻右几个孩童,在门前乱跑。

内中有一个小孩,名叫小二哥,老人家很爱惜他机灵,遂问道:“你们做什么去,别跑,看拗着吧1小二哥仰着小脸笑道:“我们上西村口玩耍去。”

老人家点头:“小二哥,你要上西村口,看你大哥童林,在更房里做什么呢,与我送个信来,我给你钱买点心吃。

好孩子,你去趟吧1小二哥答道:“我去,您等着。”

说罢,带着一头狗儿,一群小孩,走到更房,往里一看,可巧童林在此。

正在那更房里面,坐在炕上,面向着里斗牌呢。

小二哥看见如此景况,遂叫:“三头,狗儿,你们在西村坟地等我,我与童老伯送个信去”。

来至东村口,正赶上他老人家,将扫完门前,小二哥遂叫道:“老大爷,童林大哥在西村口更房里斗牌呢,耍还不校”老人家闻听,概不由己,心中有气。

内中暗想:这个庄稼人,除去春种秋收,别无消耗。

吃喝,无非村中乡粮;嫖之一途,村中无有;唯赌之一道,甚为可畏,可以由浅入深,家中五十亩良田,不足以供赌品。

想至此,老人家焉得不恼,遂叫小二哥,回手掏了两文铜钱:“给你买点心吃1小二哥说道:“谢谢您。”

接钱去了。

他老人家将扫帚往胁下一挟,往西村口而来。

临近更房,早看见童林手握多张纸牌,面向里,正在高兴之际。

童怀有心到窗下,伸进手去抓住童林,重责他一顿。

又恐怕伤了邻右的脸面。

倘若童林还口,又怕人耻笑教育有乖,虽然是当面教子,总也得与他留些个体面。

不如先进到里面闲坐,作为没看见他。

他若知改前非,那还罢了,他若不改,然后再责罚于他,众邻也没的可说。

这就是童怀的老成之见(父有爱子之心,在所不免,还是由素日溺爱而起)。

于是遂走至更房之内,说道:“众位解闷呢1大家这才看见童怀,大家拱手道:“请坐吧1惟有童林,正在看牌之际,猛见老父,只骇得满面通红,不能成语。

将牌往牌地上一合,这一分羞惭恐惧,景况难堪,将头一低,难以说荆老人家见此景况,知道他抱愧,也就不便再言,遂向众人说:“家中有事,回头再见。

我不过到这儿看看,众位随便吧。”

说罢拱手告别,出离更房,回家去了。

刘爷脸上一红,与老人家多年的一交一 情,今天与童林在此斗牌,显着有些不对。

遂向童林含笑说道:“好在老人家没看见你,咱们还接着斗吧。”

童林说:“不对,老人家早看见我啦,所以父不见责,全在众位的面子上。

我若再赌,更显着不对啦!众位,这牌我也斗不下去啦,无非回家请责领罪。”

刘爷说:“那么也好。

回到家中,老人家说你,你可别言语。”

童林说:“我还敢言语?众位咱们散了吧,回头再见。”

于是收拾收拾钱,与众告辞。

回到家中,幸好老人家并不提此事。

童林也知改悔,从此很少上更房。

无非每天早晨照常练一习一 拳脚,至早晨绕弯,走到西村口更房门前,必紧走几步回家,一习一 以为常。

这一日,童林练完遛弯,正走在更房的门首。

门口上站立三人,有前次斗牌的刘爷、张爷,还有本村的曹二叔。

童林道:“众位闲坐,回头见。”

刘爷说:“少见哪,进来坐坐。”

童林说:“实在家中有事,改日吧1刘爷说:“你看,谁得罪你啦?老不上更房里来,你进来坐坐,我跟你有话说。”

童林无奈,只得相随,走进更房,大家落坐。

刘爷说:“今天早晨,我与张爷我二人打算斗十和。

张爷说,二人没意思。

这么个工夫,曹二弟来啦,三人可以斗啦,二弟偏说我二人商议好啦,三家拐磨子拐他。

他非四家不斗,我说咱们门口站着去,有谁算谁。

可巧海川你来啦!咱们四家斗吧。”

童林说:“我不行哪1“你看,海川你斗两把,别人来了,你再让。”

童林驳不过刘爷去,说:“我可没工夫,有人来我就让。”

“就是吧,海川你上炕里边去。”

于是拿牌,大家落坐,仍然是刘爷在西边,张爷在东边,曹爷在炕边。

大家抢牌,于是就斗起来了。

虽然说是斗两把就完,奈因钱眼上有火,斗上就散不了啦。

闲坐的人,愈围愈多。

连看歪脖子和的,有二十来人。

屋中高谈阔论。

这正是土语有云:“要知朝中事,村中问乡人”。

正在热闹中间,不防小二哥带着一群小孩,去西村口玩耍。

皆因前次老人家童怀给过他两钱买点心,因而每逢走到更房门首,必要看看童大哥。

今日走到更房,正见童林在里面斗牌,遂说:“你们先走,在村外等我,我与童大爷送信:大哥又在此斗牌。”

众小孩点头道:“快点来,我们在村子外等你。”

于是众小孩奔西村口去,小二哥转身,竟奔东村口。

老远就见童老伯拿扫帚扫街,于是高声叫道:“老大爷,您快去看看去吧,我大哥又在更房里斗上啦,耍儿很大,斗得很热闹。”

老人家童怀闻听,概不由自己,心中有气:好小子,没改性,这是非打不可。

遂说道:“好好,小二哥,给你钱,买点心吃。”

小二哥说:“您不用给啦,不要啦。”

老人家说:“拿去1随说着拿着扫帚,竟奔更房里来。

临至更房相近,早看见童林,坐在炕上,仍是面向里,正耍得高兴。

老人家有心由门口进去,又怕童林由窗台跳走。

“莫若我由窗台进去,揪住他给他一顿扫帚,看他知改不知改。”

老人家到了窗台下,恶狠狠的上了窗台,左手揪住童林的发辫,右手举起扫帚,照准头部,“叭”

就是一下。

打得童林睁不开眼,不但童林不知是谁打他,就是屋中人,谁也没看见老人家童怀。

大家只顾看牌,哪有工夫往旁处看呢。

聊斋《赌符》有云:“门前宾客待,尚恋恋于场头,舍上烟火生,独耽耽于盆里。”

童林被打,心中一动:“莫非是青草蛇王三,趁我不防,暗算于我。

我岂能相容。”

遂将牌扔于牌地上。

右手顺自己脖项,往后一伸,揪住身后面的人的胸膛,左手由胯下圈至身后来人的腿部,膝骨点炕,将腰一弓,顺手在炕下一撞。

老人家童怀这个乐可大了,头朝下,就躺在炕底下去啦!脑袋碰了个大包。

这岂能与童林善罢甘休。

童林赶到看见是他父亲,已经吓得胆裂魂飞,目瞪口呆,面色如纸。

不用说老人家不能宽恕,就是众乡亲,皆都怒视童林。

怎么呢?这个乡村里头啊,最不喜爱的是不孝之子,乱七八糟的人家;最喜的是勤俭孝子之家。

今童林虽误伤老父,别看大家与童林那么好,今犯公愤,大家有些个看不上童林。

一同斗牌的这位张爷,向着童林冷笑,竖着右手的大姆指头,说道:“童林,你真不含糊,不枉你练过武术。

你竟会打你爸爸。”

一阵阵的冷笑,(这就是慢毒),这位刘爷,怒形于色道:“海川,这个你可不对。

你要在村子里,像这个样子,那可不行,这还了得1惟有老人家童怀,含泪说道:“好好,人家是养儿防老,种谷望收,谁像我,家门无德,出此逆子。”

说着立起身形,高声喊闹:“你就把我打死,我成全你的孝道。”

说着往童林身上就去撞头。

(好在没喊巡警,那时还没有呢。

)童林哪里还敢答言,一转身,顺窗台跳至外面,往西村口跑下去了。

耳内听后面老人家追赶,垢骂万端,童林哪里还敢回头。

跑至西村口外,听后面没有动静,站住身形,扭项观看,幸而老父没追。

原来老人家童怀,被众人劝解回去了。

单提童林,站在西村口外,如醉如痴,若在云雾之中。

举止无措,真如有家难奔,有国难投。

若再归家,老父岂肯相容?就是村中父老,也难以相见。

(看起来,人生天地之间,品行为立身之根本。

今童林误伤老父,为邻右所不齿,真可称百善孝字当头。

)童林想够多时,无由归家。

猛然想起,自己的姑父,住在正西小刘村,名叫刘玉。

只得去哀求姑父、姑母,从中排解,好回家请罪。

于是向刘村而来,到了小刘村,正值他姑父在家,遂将自己所遭始末,从头至尾,对他姑父说明,他姑父遂着实的抱怨了他几句。

好在姑母在旁劝解,遂将童林留在家中,又令他姑父,请出本村有头有脸的几位来,面见童怀,为童林说情。

无奈老人家童怀,气恨不出,口风太紧。

老人家也说得有理:“总是我教育不好,方生此忤逆之子。

古人有云:有子不肖莫若无。

众位分心,情我领啦,总是我家门无德。

哪一位若将童林陪了回来,我可是一头碰死。

众位,我们爷儿俩个,是有他没我,我认绝户啦。”

大家一听,关系人命,老人家又在盛怒之下,羞惭之时,万难和平,只可过两天再说。

于是众人告辞。

刘玉回家,将此事对童林细说了一遍。

童林一想,父亲不能见容,在姑父家中住着,又觉无味,只得远走。

倘若时运变转,发财还家,也许有的。

这是他心内之事,别人哪里知道。

又住了两日,遂向他姑父相商,“既然我父不容,您来往分心,我心里也不忍让您跟着为难。

我打算跟您相商,我到朋友家里住两天,您还是与我尽力。

谁让我将事做错呢!

我怕我父找到您的家中,多有不便。

不如在朋友家中,躲避几天。

您借给我一个白粗布小褡裢,再借我两吊钱。

几时我父亲将气消点儿,我再求您,给我哀求,我再回家。

“他姑父皱眉说道:”你可别远去,在哪儿住着,千万先给我来信,到临时我找你去。

“于是将东西备齐,童林与他姑父、姑母告辞。

他姑父送出村口,又再三的嘱咐童林,千万不可远去。

童林点头应允,分手告辞。

他姑父回家,暂且不提。

再说童林,他心中原没有一定的投奔。

自己打算逃往他乡,自己混好了,发财回家。

一来父母看着也喜欢,再者叫乡亲们也看看,我成材不成材。

虽然是这样打算,暗中已入了三不归(怎么叫作“三不归”呢?但凡在外跑腿之人,在外逃亡,很多有这种病的。

年青的人,不明世事,在村中看见人家,由家中逃走,在外头发了财,衣锦身荣,发财回家。

他看着人家眼热,他在家中稍不如意,也想在外头发财。

及至逃在外省,举目无亲,又没有文武赚钱的能力,资斧断绝,没有脸面回家,他一害臊,由此流落他方,绝无归期,此为一不归。

再不然,身上无衣,腹内无食,病在招商的旅店,店家一看不好,恐其受了累,夜间将他搭至在荒郊,遂葬犬腹。

此其为二不归。

或者在外,遇着有人扶持发财致富,娶妻生子,或在外恋其美色,竟忘却家中的父母,竟不返里,是为不孝不义之人也。

其为三不归。

不信众位请看,咱天津三不管,冻饿而死者,不可胜数,皆此三不归之辈也)。

闲言少叙,单说童林,信马由缰,行无定所,竟往南走下来了。

无非是晓行驿站,夜宿招商,非止一日。

这一日,住在店房。

查点自己的盘费,只剩下有百文钱之数。

除去店饭钱,下余不过二十文钱,明朝路费,又当如何?至晚间店内伙计算账,见童老客双眉悉锁,伙计因问其故,童林备叙前情。

伙计在旁慨然而叹,遂说道:“老客,你不知道在外跑腿的难处。

我姓张,排行在二,我与你同病相怜。

我当初在家,不受拘管,因负气跑到外面,我自己觉得不知有多大的能耐,只落得举目无亲,流落在此店中,多蒙掌柜的看我殷勤,将我收录,到如今三五年的光景,只落得衣食口腹。

若不遇见店东,我早就不在人世了。

要没有文武两科的能耐,千万可别往外跑,俗语有句话,就是‘在家千日好,出外时时难’。

还得有能耐,也就是文啦武啦都行,才能保全糊口。

在家想跑到外面,蹬开了轮子,缓开了脚,发财致富。

别妄想,没有那个事!您得真有能耐,方能赚钱。

老客你有什么能耐?“童林听了伙计一片言词,言若金石,铮铮作响,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冷汗直流。

童林点头,暗想人在外面作事很难,四望无亲,手中无钱,这便如何是好?回头望着张二说道:”我生平没有在外边做过事,我在家中就是练过武术。

“张二说:”什么?“童林答道:”我练过武术。

“张二说:”你不用说了,你准要练过武术,会把式,如今这个年头,上元甲子,人人好练,一习一 武术的很多,差不多各乡村里,都有把式场子。

不用说别的,就说常言有话:“学会文武艺,售与帝王家‘,帝王不用,售与识家。

就说识家不用,顶没有能耐,扔在土地上,亦得赚钱吃饭,就怕你不行。

你要真行,明天就是集场,赶集的上店的亦多,你打听打听,我们这儿属大名府管,张家镇是个大镇店。

如果明天你在本镇地上卖艺,有得是看的主儿。

还是那句话:就怕你不行。”

童林说:“行倒是行,有心卖艺,奈因手中缺少兵刃。”

店小二说:“我这有口刀,(翠屏山也上来啦),可是竹片刀。

我们店里早先住魁卖艺的,他临走的时候,忘在这里。

我送给你用。

“童林说:”那极好啦,我谢谢你。

“伙计说道:”你等着,我给你拿去。

“工夫不大,伙计把竹片刀拿了来。

童林一看真好,正合自己使用。

遂说道:”就这么办吧!可是还得明天叫你受累,把我领到集上去。

伙计答应说:“行,您先歇着吧。”

说罢伙计出去,各自安歇。

一夜 晚景无事,次日天明,伙计等候童林梳洗已毕,将店中事情办完,太一陽一已经多高。

与童林商议一定,遂将童林带到街前。

童林一看,果然是集场热闹。

赶集的上店的人还不少,两旁设摆出摊者也不少,俱是庄稼农具。

什么杈把、扫帚、大铁锨、赶面棍、大炒勺、簸箩、簸箕等类,都是庄稼应用之品,买卖不少。

已经走到街的当中,路北有个大院,俱是赶集的生意,金披彩挂,快柳训拆(这是“吊坎儿”,江湖上的生意话。

何为是金呢?总说是算卦的,都算金点。

披呢?是扔到地下,以至修脚的那行,是在地下摆着的,就叫披。

是变戏法的,都叫彩。

是卖艺的,练武术的,皆为叫挂子行。

唱竹板书的,为竹快;柳是唱大戏的;训拆就是说书的;此为生意道之俗称。

)还有卖野药的,种种的玩艺儿,真是热闹非常。

伙计将童林带至北面,有个空场之地。

伙计说:“你就在这个地方就行。

你画个圈儿,你就练起活来。

我还回店,办我的事去。

我可不能陪着你,咱们回头再见。”

伙计说罢,回小店去了。

童林于是用竹片刀画了一个圆圈,将褡裢放在北面,连竹片刀放在一处。

他往当中一站,所有赶集的一看,这个样式,是练把式的。

又见童林长得魁梧,也真好看。

童林的身材是在中等,细腰扎臂,双肩抱拢,猿背蜂腰;就是穿的衣服,打扮的不好看。

土黄布的裤褂,白骨头钮子,左大襟,白高筒的袜子,两只大洒鞋。

辫子挽了一个小卷瘩。

从脸上看,可好看,紫巍巍的脸面,剑眉虎目,鼻直口阔,双耳垂腮,人字脖子,太一陽一鼓着,眼睛努着,腮帮子鼓着,精神百倍。

赶集的一看,这是练把式的。

那个年月,人人好练,都有尚武的精神。

工夫不大,将童林围祝这才有人说:“你别看穿的不好,打扮的像老赶,这叫乡下把式。

这个练把式的,必有工夫,一定是尖的。

(什么叫尖的呢?这练武术,分尖挂星挂。

何为叫星挂呢?无非是行拳,三飞脚,两旋风脚,披碴叭,拉几个胯虎。

瞧着很好看,练着还好练,其实没有工夫。

这就叫星挂。

尖的呢?架式不多,还都是单架。

看着真不好看,其实没有真工夫不行。

别看架式单,招招有式,式式有法。

没有几十年的工夫,还真不行。

非得内外相合,那才是尖挂呢。

)你看他站在那儿不练,有多么的威风。”

那个就说:“那是站在那儿运气呢。”

其实不对,童林虽在家练过工夫,其实他没有在外边卖过艺,要过人家的钱,事之所挤,万不得已而为之。

今儿众人将他围上,早就脸上如同大红布似的了。

常言有句话:“上山擒虎易,开口告艰难。”

论起来江湖卖艺,得有一套生意口,应当站在场子当中,先作个罗圈揖,别名叫“扬揖”。

道得两句生意话,什么人穷当街卖艺咧,虎瘦拦路伤人,在下姓什么叫什么,必要道得一遍老师傅捧场的话,这才溜溜腿,然后再练,练完了要钱。

如有不给钱的,给他些个刮刚(刮刚就是说闲话)。

童林哪里行呢?不用说刮刚绕脖子的生意话,以致大家围上了他,他脸就红啦!瞪着两只眼睛,看着众人,众人看着他,这真称得起是“张飞拿耗子——大眼瞪小眼。”

工夫大啦,大家说“怎么还不练呢”?童林说:“我就练,你们都来啦1大家说:“我们早来了半天啦1童林说:“可是这么着,练完了我可要钱哪1大家说:“练好了我们就给钱。”

童林说:“不给钱,一位可走不了。”

大家一听,这不是练把式的,简直是路劫明伙,大家倒都乐了:“你练吧1童林于是抱拳,大伙说:“真是练把式,插手就练。”

练了一趟大红拳。

内有拳赞为证:缁⒌巧讲挥妹Γ?鄙砣撇匠迅涨俊I洗蛭寤ㄅ冢?绿弑Ы抛?O踩档侵ρ乇咦撸??影莘鹨混南恪0酝蹙俣η?攀剑?鸺Χ懒⒄局醒搿?

练完了气不涌出,面不改色。

行家一看,他练完谈笑自若,脚下扎根入定,观看姿式,真有几年的工夫。

大家叫好,童林说:“好哇!要钱啦,可得多给。”

大家一听,真是“老赶”把式,一句生意话没有。

真有大把的往场子里抛钱的。

童林一看,满地铜钱,大约有吊挂来,够吃饭住店的啦。

你倒是接着往下练呀,也不说话,弯腰拾钱,放在褡裢以内,往肩头上一搭,竹片刀往腰中一掖,转身就走。

大家一看,好哇,不练啦!

不提练把式,且说他回至店房,伙计张二见童林笑嘻嘻的回来,迎面问道:“你买卖怎么样?”

童林说:“不错”。

于是进到屋中,将钱拿了出来,叫伙计预备早饭。

又吃又喝,还又将剩下的钱,开付完了住店的钱,与张二告辞致谢。

出离店房,就走下来了。

也不问村庄镇店何名,什么叫作州城府县,一直往南走去,凡到处,就以卖艺糊口。

这可应了那句话啦:“人若吃了三天生意饭,给个知县也不换1沿路又运动身体,又赚钱吃饭,手中还有余钱。

竟不思虑,也不问路程,在路途之上,晓行夜住,饥餐渴饮,非止一日。

时已于深秋,童林已然行至一江一 西界内。

(书中人言:童林由大名起身奔河南考城,走归德入安徽,至一江一 西贵溪县。

这一日正往前走,天色已晚,寒风刺面,一阵阵透凉,只好寻找店房。

猛抬头见道旁路北,有一家小店,怎么看出来的呢?原来门口上写着四个字“德和小店”,是一连五间正房,当中间关着避风门。

童林走至近前,伸手开门,往里面观看,里面是南北对面大炕,对面的锅台。

住客还真不少,铺盖是一份挨着一份。

店客正在大家聚谈。

童林抱拳向众人道:“众位辛苦。”

大家一看童林,身上一身土黄布,扛着小褡裢,在里面斜插一把竹片刀。

大家亦就抱拳相迎,说:“坐下歇歇。”

童林说道:“众位,哪位是掌柜的?”

旁边一位用手指着身边这位说道:“这位姓郭,就是店里掌柜的,外号叫倒霉郭。”

郭掌柜道:“来了客人啦,别取笑。”

童林抱拳道:“掌柜的,有闲地方没有?”

掌柜说道:“就这炕梢很好,坐下吧,回头打点脸水擦擦脸,喝点水再说。”

童林将褡裢往炕里边一推,坐在炕沿上,将要与掌柜的说话,旁边过来一人,说:“老合吗?由哪儿过来?”

童林听不明白(暗中代言,这是江湖的吊坎儿)。

童林不知,这个店不是寻常小店,净住的是生意人,金披彩挂,快柳训拆(前文已表过),不住寻常店客。

吊坎为“相窑儿”。

何为叫相窑儿?就比作宰相所居之地,其实净是生意人。

这是童林方才进到屋中,大家一看,他斜插一把竹片刀,大家以为他是同道挂子行的人。

方才问他的这个人,姓吴行二,他也是新入生意,变戏法的,半空不作。

俗说就是“花脖子”。

怎么叫花脖子呢?你说他是生意人,内里的事他又不知;你说他不是生意人,他还爱吊坎儿。

方才他问童林,从哪儿过来,童林自然是不懂。

童林可略为了然,说:“我从大道上来。”

姓吴的又问道:“朋友,你是什么买卖?”

童林答道:“我什么买卖也没有。”

那姓吴的又说道:“你是挂子吧?”

(挂子就是练把式)。

童林答道:“我就是穿的这件小坑,没有大褂。”

姓吴的一听,错了!又问道:“你是把式呀?”

童林答道:“今夜睡觉,哪位挨着睡,可得留点神,没准儿。”

吴二一听,是睡着了被窝里打把式。

吴二还要问,北边炕上有一人答话,说:“吴老二,别问啦。

他是海清(海清就是外行),这边坐吧1掌柜的过来问童林:“你是打干房?

还是起火?“这个童林倒是明白,”打干房“是净给店钱,”起火“是外加柴米钱。

童林问道:”打干房起火多少钱?“郭掌柜答道:”打干房是两文钱,起火四文钱。

“童林说:”起火吧0掌柜说:”我们吃什么,你得跟着吃什么。

“童林说:”行鞍。

掌柜说:”我们烙饼,给你烙多少?“童林说:”给烙五斤面的饼吧0掌柜说道:”几位吃?“童林说:”一个人吃。

“郭掌柜说:”你吃得了么?“童林说道:”吃不了好带着走,在路上当点心吃。

“郭掌柜的看了看大家,心说:他一点也不外行。

于是掌柜的叫伙计合面烙饼。

这个干面要是烙饼,每一斤能吃八两水,饼要出锅,二十四两为一斤。

要是烙饼啊,就是大锅烙饼好吃。

工夫不见甚大,大饼烙熟。

簸箩大的五张,拿锅盖送到童林的面前,外有碱菜条一碟。

大家看童林这个吃劲儿,真有点眼晕。

童林饭量又大,不一会的工夫,已经吃下了三张。

剩下两张,搁在褡裢之内。

也兼着一路劳乏,将褡裢往炕里边一推,枕着小褡裢睡去。

大家看天色已晚,也就各自安歇。

次日天明,童林醒来,站起身一看,正赶上郭掌柜出去解手,童林候郭掌柜回来,说道:“掌柜的算账吧。”

于是掌柜的把店饭钱算清。

童林说:“我请问您一件事:我是跑腿的,昨天大家说的话,我是外行,真全没听明白。

我是练过几手笨拳,无非暂时糊口,望掌柜的您指引指引我,哪里有丰富的镇店,我好多赚几个。”

郭掌柜说道:“你跟我来。”

童林拿起小褡裢,连同竹刀,跟随郭掌柜离了店门。

郭掌柜用手往南一指,南边有一段山岭,离此甚远。

说道:“往南离此四十里,有一座镇店,叫作南双雄镇。

往北四十里,有个北双雄镇。

今天是南双雄镇的集场,两千多户人家,庄子丰富,好武的很多。

你到那里可以多弄几个钱。

你由此路走岭的东边,千万可别走岭的西边。

若走岭西边,道可就差了,一定得迷路。

没别的,你到在那里,买卖一定大发财源。

咱们是回头再见。”

童林抱拳道:“再见吧。”

于是往南走下来了。

天气正值深秋,日尚未出,正在清冷之时。

远山在望,村落很萧条,一阵阵秋风飒飒,吹的征尘打面,这一片凄凉秋色,令人心神惨淡。

人若到入残秋的时候,在家里倒不显,若是在外面跑腿之人,未免触起思乡之念。

童林身上穿的衣服单寒,又加上秋风甚紧,满目凄凉,一阵阵动起思乡之念。

自思在外跑腿,又不知父母在家怎样想念,身体是否安康。

思前想后,不觉心中酸楚,好似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个上来,八个下去的一般,心思如麻,未免潸潸泪下。

低头往前行走,只顾走路,不提防将道路走错。

怕走山岭以西,却还是往岭西走下来了。

约走有十余里,猛然抬头一看,这道路不像大道,乱草蓬蒿弥漫山坡,羊肠小道,接连不断。

只顾信步往前行走,不想乱山环抱,遍山荆棘,道路崎岖,坎坷不平,很窄的鸟道,并无人行。

路旁酸枣枳荆,榆柳桑槐松,被西北风刮得树叶儿飘零,寒虫儿倒吊,鸣声透入耳鼓。

这一分凄凉景况,又兼着秋草迷目,行人无影,无可问程。

童林心若刀绞。

心中暗想:常言有云“车到山前必有路”,莫若往前行走,再作打算。

于是又越过几架山岭,举目观看,哎呀,不好了!四面俱是高山峻岭,不知哪条道路可通吴国。

(要唱《文昭关》)面前荒草没人,前面有个月牙式的山岭,岭虽不高,就是没道,不如行至岭下再作道理。

于是用手拨开荒草,往前行走,不防脚下,险些被毒蛇绕住,吓得童林冷汗直流。

于是壮胆前行,到了岭下,用手攀藤,意欲过岭。

不想山中野兽,在此拉了一泡屎,闹了童林一手,臭味难闻。

看起来,人若走了背运,喝凉水都塞牙。

用荒草将手擦净,复又掳荆棘,抓葛藤,盘山而上。

及至走到岭上,只累得筋骨俱酥,喘喘吁吁。

略为少坐,站起身来,用目往西观看,但见清溪倒流,两旁皆是茂林。

童林走下岭来,向树林而走,行至林内,只累得混身是汗,遍体生津。

又兼着劳累已过,无奈只得坐于林下休息。

用目往对面观看,真是山连山,山套山,山山不断;岭接岭,岭套岭,岭岭相连。

怪石横生,陡壁悬崖,山势狰狞,离奇古怪。

又兼两旁千年松树,万年古柏,直入云汉,风鸣树吼,令人胆寒。

回忆往事,潸潸泪下。

想自己在家,十几岁好练武术。

因斗纸牌为戏,误伤老父,逃亡在外,身入江湖,流落异地,迷于山谷,竟辨不出方向,又无行人过问,莫非要饿死于山谷之内,与祖同故耳?(何为叫“与祖同故”呢?轩辕黄帝之子,名曰祖。

生平好游山玩水,后遂饿死于乱山之中。

往往人若是远行,必当烧几张黄钱祭祖。

非祭家中的祖先,祭的是黄帝之子,为保得人马平安。

童林想至此处,心若刀剜。

正想不出离山之计,心正踌躇不下之时,猛听得正东有脚步声音。

童林抬头往正东观看,见有二道士,行走如飞而来。

二人俱是年迈的仙长。

上首这一位,身量高大,头带九梁道巾,当中镶嵌美玉无瑕,两旁绸带双飘。

身穿黄布道袍,腰系绒绳,核桃粗细,穗头飘摆。

白袜云鞋。

手拿拂尘。

黄颜银鬓,两道浓眉,寿毫甚长。

目光如电,鼻如玉柱,唇似丹珠,银髯满腹,根根见肉。

下首那位道士,中等身材。

九樑道冠,竹簪别顶。

身着蓝布道服,腰扎水火丝绦,蓝中衣,高筒袜子,上过膝盖,足登双青云鞋。

面如重枣,剑眉阔目,四字海口,两鬓落腮花白髯。

手拿树枝拂尘,行走如飞。

膝盖碰心口,脚打屁一股蛋,鹿伏鹤行。

童林一见,知道是夜行术。

童林怎么会知道呢?当初在家练弹腿的时候,听李老师讲究过,所以今天一见便知。

也搭着二位仙长准知道此处无人,不提防被童林看见。

童林心中一动:深山之内,二位仙长有如此之艺,非是剑客,即是侠客。

又一转想,自己身无长技,如何发迹?莫若向西,追赶二位仙长,拜在门墙之下,学会武术,艺不压身(童林有这个思想,其实人当有这个思想。

往往有人不以文武的能力当头。

旁人若问:“因何你不作事呢?”

“咳,是我时运不通,运尚不至。”

这句话,耽误不少人。

怎么呢?人若要无事之时,当清心静养,由五内发出一股清静之气,发于面部。

再有本身文武技艺,时机遇巧,再有贵人扶持,则陡然富贵不难。

若在家竟等走运哪,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童林想到这里,站起身来,将褡裢往肩头上一扛,竹板刀往腰中一掖,往西就追下二位仙长来了。

童林紧追,二位仙长紧走;童林慢追,那二位仙长慢走。

那个意思,二位仙长似有所知,可并不回头。

童林追有二里之遥,只累得喘吁不定。

再若追不上,童林就要累躺下了。

童林暗中着急,又不好喊叫。

猛抬头,心中稍定。

因为什么呢?二位仙长的前面,有一道清溪阻路,南北一望无边,东西约有三丈余宽,又无舟可渡,难以过去。

不料想,二位仙长将腰一伏,行于水面,如履平地,此名叫作“蹬萍渡水”。

(听李教师说过)。

童林暗想:此必剑客无疑。

因而高声叫道:“二位老师留步,小子有一言上禀。”

二位仙长至西河岸,止步观看童林,是农家打扮,面带纯厚。

那位银髯的仙长叫道:“师弟,此子苦苦追赶,不知所因何故?”

花白髯的那位道士答道:“不如你我回去,问个明白,再作道理。”

“那么也好。”

于是二位仙长,运用气功,仍是施展蹬萍渡水之法,来至东岸。

(“你别说啦,你们作书的人信口开河,由着你们说吧,人怎能够在水皮上行走呢?”

不然!这绿林道,有两种水皮上走的工夫,您练过武术,可就知道啦。

就说当下练行意拳的老先生,练的是五禽六兽一条龙,内中有一蛇行,这个蛇若由地上走,将头抬将起来,它就惦记着使风。

日子一长了,它的头越抬越高,几乎它的身形要立起来,尾巴着地。

再若日久,它可就能架风。

它也练的是气功。

用吸呼之气,将五脏提至胸膛,借天地之罡气而成。

不但是蛇,凡五大家,即“狐黄白柳灰”。

它们修道练丹,皆用吸呼伸缩之力而成。

其它生畜,皆能练气脱凡,将皮囊脱去。

何况是人!人为万物之灵,若将气功练成,得天地之罡气,吸日月之一精一华。

人为小天,天为大天。

人有四肢八节,天有四时八气;人有二目,天有日月;人有三万六千毛孔,天有三万六千星斗;人有五指,天有五行;人有汗津,天有云雨。

人用气功,日久,人一体 与天体相合,一团一 一团一 圆圆如一粒明珠,万劫不磨,方可成为剑仙,此达摩老祖洗髓经之秘诀。

人要练气,日久可以发白皆黑,牙掉复生,返老还童,皆由于此。

人若渡水,将气一提,用蛇行之法,身体轻如漂叶,此为内丹先天之术也。

二位仙长之渡水,并非净用气功。

气功为先天,先天补五内之不足,然后,以后天合之。

何为后天呢?就是人所练的武术,由武术的拳脚,运用先天之真气,此为先后合一之术也。

二位仙长用的是周身全力。

何为叫全力呢?就是凹腹吸胸,空胸紧背,龙骧虎坐,两脚方踢膝并行,手扶泰山,头如悬磐,气贯丹田,此正为先后合一。

练气属一陰一为先天,运用四肢六一陽一为后天,故有先后天合一之说。

那位说:“你怎么这般唠叨呢?”

若不说明,人由水皮上走过,岂不离奇吗?就是二仙长行于水面,似不费力,但看河边的岩石,被水打的澎湃作响。

可见二位仙长,脚下之力却用的不校“怎么你不是说,身体轻便,反又说脚下用力呢?”

没告诉你是两种么?世界力之最大者,莫甚于水火。

人用全身之力,借水之力,方能渡水。

“这话我们听着又不明白。”

方才所说,一团一 一团一 圆圆,如一个皮球扔在水内,方不能沉底。

二仙长形若圆球,势若澈铮?∪???疲?侥芏傻杆?妗#?

再说童林见二位仙长,临于河岸,急忙用身遮祝双膝跪倒,高声大叫:“二位仙长乃世之高人,弟子情愿拜在门墙之下。”

二位仙长含笑道:“这又奇了,你我素不相识,我二人行于山谷,你在后面苦苦追赶。

今又将我二人唤回,意欲拜我二人为师。

我二人又不知你的姓名住址,怎样的来历,就是收你作为弟子,也得我二人商议商议,还有个当收不当收呢!也不能这样草率。”

童林跪在地下道:“二仙长所说甚是,待弟子明白上禀。”

二位仙长说道:“你从实讲来。”

童林这才将自己以往从前之事,由十八岁好练弹腿,因斗纸牌为戏,误伤老父,畏罪逃亡在外,流落江湖,迷于山谷,得遇二位仙长,行步如飞,随后追赶,见仙长蹬萍渡水,疑是剑侠,故斗胆相叫,细细的由头至尾诉说了一遍。

二位仙长闻听,方知他名叫童林,家乡住址,父母在堂,因误错逃亡在外,情有可悯。

银髯仙长说道:“你适才所言,我二人俱已听明。

奈因你父为汝所伤,何况业师!然而有情即可原,是误伤老父,不知者不作罪,尚可宽耍汝最不应当在我二人面前扯谎。”

童林说道:“仙长所言,乃小子生平所不敢。”

仙长道:“住口!蹬萍渡水之法,乃江湖绿林之秘诀,汝一乡人,岂能知晓此术?”

童林回答:“村中弹腿李老师与我言讲:非剑客不能有此绝术。

今小子得此奇遇,岂能一交一 臂失之。

望仙长原情收纳,小子绝不敢谎言。”

银髯仙长说道:“听你所云,绝不能假。

你站起来,我有事,你若能作到,我便收汝;倘不能行,休误你的前程,你再投别的门路去吧1童林站起身来,说道:“但不知何事,望仙长指示。”

仙长用手指定山溪:“方才你看我二人,由此渡过,汝能相从渡水,我便收你作为门人。”

童林摇头道:“不,不行。

二位老师乃道德深远,弟子乃一介村夫,岂能随恩师蹬萍渡水。”

仙长说道:“世界并无为难之事,待我教导于你,指引你得了步法,便可得渡。”

童林闻言,心中一想:这是仙长品评我的心地,坚实不坚实。

我若不应,绝不收我,我若应允,必当坠入水中。

想仙长与我无仇,岂能眼看我溺水而死,到那时必当相救。

惟我心地坚实,准可收留。

遂说道:“弟子情愿受恩师指教。”

仙长道:“好!你站在这里,你将褡裢竹板刀一交一 给我。”

童林点头,遂将物件一交一 与仙长。

童林站稳,用目往前看。

仙长说道:“我让你迈步,你就往前迈步,决无舛错。

我二人相扶于你,休要迟疑。”

童林点头应允。

二位仙长站立童林左右,银髯仙长左手拿着童林的物件,右手将童林右肩一揪。

花白髯的仙长站在下首,用左手揪在童林的肋下,说道:“走1童林只得眼往前看,竟向水上迈腿,就觉着脚下被水浸湿,唏哩哗啦,竟走至西河岸(那位说,“童林也是蹬萍渡水过去的吗?”

他也配?二位仙长把他架过去的!)童林站在西岸,双膝跪倒:“二位老师请上,受弟子一拜。”

二位仙长摆手道:“且慢,正大的门户,岂能草草了事?你随我二人,至庙中再谈一切。”

童林点头答言:“愿遵师命。”

站起身来,旁边侍立。

仙长把所有的物件,一交一 给了童林,复用拂尘往西一指,道:“随我来1

童林将物件接在手内,顺着拂尘往西一看,正西青山叠翠,怪岭横石。

二位仙长行走如履平地,童林在后面可就受上罪啦。

喘吁吁的只得相随,越过了好几道山岭。

正西一座高山,只有曲曲折折蚯蚓小道。

随二位仙长至山顶,举目观看,有一座朝南的古庙。

不知修于何年,年久失修,四外群墙崩颓,后面大殿俱已倒坍,只有前面一座大殿未倒。

山门之前,一边一棵柏树,上首的古柏,三四个人搂不过来,直连云汉,下首这一棵,五六个人搂不过来,枝叶茂盛,直插云霄。

童林细看,山门上横匾犹存,字迹虽模糊,也可以看得真,上书“金顶玉皇观”,连门也没有。

二位仙长前行,童林跟随在后,甬路正当中放着一个汉白玉香炉,尚未损坏。

行至大殿往里观看,当中神像已经看不出供的是哪位来了。

两旁神像,俱已坍倒不齐,惟有神厨尚在,并没有五供蜡扦儿,只有一个半破的香炉,神厨底下,钉着一个新黄布的厨围。

神厨以前,用笤帚扫的干干净净,当中放着两个蒲一团一 。

房顶上漏孔甚多。

这一份凄凉景况,实难注目。

二位仙长站立神厨之前,用手一指,叫道:“童林,你来看,这庙内清苦难当,日无隔宿之粮,你如何受得下去?你若不愿意拜我二人为师,我将把你送下山去,休误了你的前程。

你要自己酌量。”

童林一想:反正有二位仙长的饭吃,就有我的饭吃。

又一想:不受苦中苦,难得人上人。

只得点头道:“弟子愿意相从。”

仙长说道:“好,你既愿意,出于本心,我二人只得收录于你。

你旁边站候。”

那位银髯仙长,对那花白髯仙长说道:(“你怎么成心啰唆,不提名姓,老是‘这个仙长、那个仙长’的呢?”

您别忙,还没到提名姓的时候呢。

若到了提名姓的时候,就热闹起来啦。

)“师弟,你收他好不好?”

花白髯仙长含笑说道:“师兄,您的情缘已动,怎么反令我收他作弟子呢?还是您收他是啊1银髯仙长微笑道:“师弟,你不必推托。

你我两个收他作弟子。”

花白髯仙长点头答道:“那么着也好。”

于是,银髯仙长用手将神厨的黄布帘掀开,由里面拿出高香封、火种、簸箕全份,将香随手抽出一股,把香分开了,打着了火种,将香燃着,插在破香炉内。

银髯仙长恭恭敬敬地大拜了二十四拜,花白髯仙长拈香拜毕,这才正式叫童林拈香,对着佛像,大拜了二十四拜。

然后,与二位老师,也照样行过了礼。

二位仙长在当中蒲一团一 上打坐,一回手由神厨黄布帘内拿出旧蒲一团一 来,命童林盘膝而坐,脚心朝天,闭目合睛,眼观鼻,鼻对口,口对心,舌尖顶颚(这就是打坐之法)。

然后教童林吸一精一引气“三一交一 一媾”之法。

何为叫“三一交一 一媾”呢?天地一交一 一媾,龙一虎一交一 一媾,子午一交一 一媾。

又名叫“渡鹊桥”。

一陰一气吸于腹内,与一陽一气相合,其名曰“一陰一中返一陽一”,童林不知,无非是仙长当时的指点。

仙长教育童林明白,然后回手由神厨黄布帘内,拿出一个小黄布口袋,约有饭碗粗细,有一尺二三寸长。

又一回手拿出一个八卦如意钵。

仙长将口袋解开,里面却是一口袋带着皮的粗稻米。

仙长坐稳,左右手伸开,用二指拿起一个米粒,用手一捻,皮儿尽落,里面现出光润润的米粒。

放在钵内,这才告诉童林:“你来看,庙中清苦,日无隔宿之粮。

这是我二人下山募化来的粗米。

我们一天捻多少米,吃多少饭,捻不出米来,就得忍饥挨饿。

你也照这样作去。”

童林点头应允,仙长将米袋、八卦钵一交一 与童林,童林伸手接过,童林以为捻米算作什么,谁想到如法一捻,不料米壳不开(这个米壳要用碾子串,尚费许多的人工,串它不动,何况用手。

童林不知,这位仙长用练气之工操练他的手指,若米壳用手一捻就碎,此十指练成,在人的身上哪能受得住呢!童林如何知道。

)童林捻不开稻米,遂向老师说道:“弟子捻不开米壳,不如用石将皮儿敲出。”

仙长闻言,说道:“我就知你受不了清苦,师命不可违,你如不愿在此学艺,我当送你下山,也不为晚。”

童林回答:“弟子就捻米粒,不敢违背。”

仙长说道:“好。”

于是童林用心捻米。

及至日色西斜,方捻出少半钵米粒。

仙长说道:“不用捻了,天已不早,也当做饭。”

回手由神厨内,拿出个小铜锅来。

遂站起来,带领童林,出庙下山,寻路绕至涧下清溪。

仙长叫童林用锅由溪内取水,复带着童林上山回庙。

来至大殿台阶石下,用两块砖将锅支好。

把米由殿内拿出来,度量水之多少,将米放在锅内。

然后命童林下山捡取旧柴,然后做饭。

这个做饭童林不外行。

工夫不大,点火将饭做熟。

只有半八卦钵饭,童林双手捧定,奉与二位仙长面前。

二位仙长并不吃用,供于佛前,面对着神像念经。

念毕,取下八卦钵,银髯仙长捏了一两个米粒,放在口内,然后递于花白髯的仙长,花白髯仙长也捏了两个米粒,放在口内。

然后一交一 与童林说道:“你用饭去吧。”

童林见二位老师命自己用饭,奈因二位老师,不过只用了两个米粒,自己也不敢公然用饭。

只得回答道:“二位老师未能用饱,弟子岂敢擅用。”

银髯老师含笑说道:“我二人不定几日方才一饱(这是练气功啊,饥不知饥,饱不知饱,就是几日不用饭,也不要紧,就是吃的很多,也能用气功消化),你拿了去用吧。”

童林听罢,只得将钵接过。

童林饭量甚大,这一点饭,岂能饱得了。

好在小褡裢里边,还有两张大饼。

自己将饭用完,又吃了一张大饼,还剩下了一张,好留着明日接济。

将饭用毕,天色已黑多时,二位老师令童林就在上首,将旧蒲一团一 放好,二位仙长在上边盘膝打坐,命童林仍按打坐之法,自己去坐,稍有不对,二位仙长指教。

童林一路劳乏,工夫不大,沉沉睡去。

不觉天至五鼓,童林正在似醒不醒之际,听二位仙长念佛,童林只得醒来。

站起身来,运动了运动身体,在旁边一站。

银髯老师说道:“你才入门,也练不了蹿高纵远各样的武术。

就是架式,也是不能站。

只可打坐捻米。

打坐捻米有什么好处呢?无非是练你的神气,定你的本性。

捻米是操练你的手指,这就是万丈高楼从地起,水从源来树从根。

也是你练工夫的基矗你仍然打坐捻米,日久自然有用。”

童林说道:“谨遵师命。”

于是童林专心打坐捻米。

顶到用饭的时候,米已经捻出多半钵,也就按前法将饭作熟。

不过仅够一饱,一习一 以为常。

不觉已三个多月,捻米之功颇为有效。

虽已冬令天寒,衣服单薄,内有气功,并不觉得甚冷。

头发长了,并没有剃头刀,有把小剪子,老师与他剪发。

发辫蓬乱,有一把木梳,自己通梳,然后再编好。

饿了就是米饭,也不知米从何处而来。

要是渴了,就得饮山下的冷水。

就依赖着打坐练气之功,不觉怎样痛苦。

就是一样,捻米之法甚熟,粗米到手一捻就开。

这一日,童林在清晨将要捻米,银髯老师叫道:“童林,我看你捻米甚劳,我当再与你进一步,操练手掌之法”。

二位仙长,站起身来,童林相随至大殿以外。

来至台阶石之下,命童林将台阶石打扫干净,命他将小褡裢,由大殿内取出,卷好横在台阶石上。

命将粗米取来,倒在台阶石上。

银髯仙长站在台阶石下,蹲裆骑马式站好,把袖口住上一挽,好在台阶不高,正好用双掌搓米。

仙长两膀臂用力,双掌按住粗米,说声:“嘿1往前一推,将手抬起。

叫道“童林你来看”,童林细看:粗米的壳全落,米粒皆出。

仙长说道:“你看,搓米倒很容易,省得你捻米甚劳。”

童林一看,仙长搓出米粒之多,实在比捻米容易。

于是按着仙长之法,骑马式站好,两膀用力,手按捻米,双掌前推,手掌如火烧的一般,疼痛难堪。

米粒出来的不多。

童林只得答道:“弟子手掌疼痛,搓米不如捻米。”

银髯仙长说道:“师命不可违,不愿一习一 学,当送你下山。”

童林回答:“奈因弟子手掌疼痛,如何是好?”

仙长点头,遂由怀中取出小葫芦一个,(可不知是什么药。

)将小葫芦塞儿,取了下来,倒出一丸丹药,约有黄豆粒大小,放在自己口内,用唾沫嚼烂,童林将双掌伸开,遂唾在童林手掌之上,命童林擦抹均匀。

童林此时想不搓米都不行,手掌奇痒难堪。

童林只得如法搓米,倒觉爽快。

此药能管七日,至七日过,药力已完,童林手掌,也就不觉痛苦,一习一 以为常。

日日搓米,不觉就有三个多月之久,童林搓米甚便。

这一日清晨,银髯仙长说道:“童林,我看你搓米甚劳。

不如捣米”。

(又不定出什么法子。

)童林答道:“不知怎么捣法?”

仙长说道:“你随我来。”

仙长起身,走到大殿之外,用手一指甬路上汉白玉的香炉。

遂叫道:“童林,你把它打扫干净。”

童林应允,只得将香炉收拾干净。

仙长命童林将粗米取出,把口袋打开,都倒在香炉以内。

仍命童林骑马式站好,两手攒拳,先用右手拳,直向香炉内捣去。

这一捣不要紧,童林的手背,被香炉里的米硌得疼痛难忍。

遂向仙长说道:“老师,弟子手背疼痛,望恩师将丹药赏赐一粒,以免痛楚”。

仙长遂将怀内小葫芦拿出,仍然取出一粒丹药,命童林将手背伸出,将丹药含于口中嚼烂,照旧唾于手背之上。

童林擦抹均匀,手背痒得难受,再如法捣米,真就不觉其痛。

米粒还出的不少。

如此日日捣米,日子一长,拳到处,米粒即出,转瞬间,已将百日。

仙长又命童林捻米,顶到百日呢?又改搓米,搓米搓了三个多月,又改捣米。

如此光一陰一荏苒,日月如流,不觉三年。

童林已觉得操手之法,颇有经验,坐功用气已成,奈因武术,一艺未学。

这一天,至晚间打坐安歇,二位仙长沉沉睡去。

童林本当打坐睡去,因想武术一技未学,竟学操拳串米,有何用处。

猛然醒悟,非是老师不教,乃是自己不肯求学,不苦请求。

遂起身,来至二位仙长面前,双膝跪倒。

奈因仙长沉睡不醒,又不敢呼唤,只得长跪地上。

由初更时分,直跪到东方发白。

上首这位银髯仙长,口念无量佛,随着花白髯仙长亦就醒来,见童林直着身子跪在面前。

其实二位仙长,早就知道他跪了一夜 ,故意装睡,佯作不知。

因问道:“你在此长跪,所为何来?你如不愿学艺,当送你下山。”

童林跪禀道:“恩师有所不知,容弟子面禀。

弟子蒙二位恩师,推情收纳,串米三年,兼一习一 运气坐功,颇为有效。

奈因武术未得一技之长,非恩师不教,因弟子懒惰不学。

望恩师赐教,又怕搅恩师清睡。

今承老师下问,弟子不敢不明白上禀。”

银髯仙长回顾花白髯仙长,说道:“此小子真可教也。

(此西汉张良圯桥纳履,黄石公有言:孺子可教也。

)花白髯仙长答道:”师兄,师兄,此子可传,何不授以绝艺?“银髯仙长,遂起身,叫道:”童林,我将天下绝艺,相授于你,你可愿学?“童林说道:”弟子敢不唯命是听。

银髯仙长说道:“好!你随我来。”

说着师徒三人出离大殿,来至在山门以外。

银髯仙长用手一指上首那一棵万年古柏树:“天下绝艺在此。”

童林道:“不知怎样学法?”

仙长道:“你来看我怎样作法,你当照样作去。”

童林听罢,点头应允。

前文表过,这棵树有四五个人搂不过来的粗细。

就见仙长将拂尘往大领上一插,两脚并齐,两手下垂,松肩提顶,目往前看。

(此谓无极图。

何为无极呢?《拳经》有云:提顶吊裆心中悬,两膀轻松方自然。

首如悬磬,用的是自然之力,不能用浊力,由无极而生有极。

按天地之大,皆由太极中流出。

)花白髯仙长命童林随身后,也按此法站立。

稍有不对,花白髯仙长在旁指点。

童林就见银髯老师将身往下一蹲,童林也只得一蹲,(此谓有极。

)又见老师将左腿往前迈了一步,双手往前一伸,左手圈于胁下,右手随着一转,右肘护住中穴,将头一扭,看左手掌的姆指。

童林在后面,也照样摆成架式。

(童林不知,这正是前次渡水之法。

凹腹吸胸,空胸紧背,掌不离胁,肘不离胸,龙骧虎坐,两脚正踢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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