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剑侠图
第七回 童海川收徒李家店 侯振远应邀巢父林
上回说孔秀在常州行窃,姑娘用弹弓打他,“啪啪啪”,孔秀的脖子后脑勺,脊梁骨,屁一股蛋,这一阵弹弓,可把孔秀打得够呛。
“唔呀,要了我的命了,这位姑祖宗打得真准。”
孔秀慌不择路,他往后院跑,姑娘追着打。
正好后边是一趟街。
东门外正对着路东的清真饭馆“满春园”。
赶巧楼上有个年轻人,看上去二十多岁,正扶着栏杆,往一胡一 同里看,一眼就看见孔秀往一胡一 同口这边跑。
这个年轻人扶栏杆一飘身,“唰”的一下翻身进了一胡一 同口,张开双臂把孔秀给拦住了。
孔秀一看这个人七尺上下,细腰窄背,身穿蓝绸子长衫,白绸子裤子、汗衫儿,腰系绒绳,缎靴子高靿儿白绫袜子,松散地梳了一条漆黑油亮的大辫子。
面如冠玉,剑眉朗目,鼻直口正,大耳有轮,是一个倜傥不群的英俊青年。
后边这个姑娘边追边喊:“师哥,这个人上咱家窥探,被我给追出来了。”
年轻人说了一句:“知道了。”
看了看孔秀,便问:“你是哪的朋友?为什么越礼一胡一 行,我们家中只有小妹在家,你因何前去?”
孔秀一瞪眼:“混账东西,你不要多说,我是正门正户的,管你什么姑娘不姑娘的,因为她是个小棵娘,一个人在家,我若下手多有不便,要是你在家,那我早就偷你个混帐王八羔子了。”
年轻人也大笑起来:“朋友,这一说你倒有理,我们倒没理啦。”
“一点也不错的,我又没拿你们什么东西,可是这个小棵娘打破了我的头,还要追着打。
你又来截我,天底下还有好人走的道没有?”
这姑娘听了也不敢笑,怕师哥数落自己。
这年轻人把脸一沉:“你偷盗窃取反而有理,你叫什么名字?”
孔秀伸手把摇山动拿出来,往自己袄袖上蹭,一边蹭一边往前走:“你要问我,姓孔名秀字春芳,任你走遍天下无遮拦探囊拳…”
“物”字还没说出来,冷不丁儿用小刀对准年轻人的胸前便扎。
孔秀原以为这个年轻人没有经验,哪知道他受过高人传授,只见他不慌不忙,用了一招断掌,“啪”的一下,“铛啷啷”把小片刀打飞,卧腰一脚,“嘭”地把孔秀踹出一溜滚去。
“哎呀1孔秀想要起来,办不到了。
年轻人一个箭步过来,磕膝盖顶腰眼儿,抹肩头拢双臂,把孔秀给捆啦。
就在这个时候,南墙上有位老人家咳嗽一声:“孩子们,黑夜之间与何人动手?”
男女二位都叫了一声:“师父,您快来。”
也没看见老人家怎么晃身,离孔秀有三丈挂零,一阵风似的就站在了孔秀的身旁。
孔秀嘴可不闲着:“我说这位老爷子,您给说句好话,把我的绑绳解开,我好给您行个礼,免得叫您挑眼呐。”
老人家一听大笑起来:“把这位的绑绳解开。”
年轻人过来给孔秀解开。
孔秀站起来一看这位老人家,是个大身材,猿背蜂腰,身穿蓝绸子长衫,挽着袖口,腰系骆驼毛绳,白绸子小坑、蓝绸子中衣儿,高靿白袜子,寸底福字履。
赤红脸,头顶全歇了,白剪子股小辫垂于脑后。
两道蚕眉,双鬓斑白,寿毫长到唇边。
虎目如灯,鼻如玉柱,唇似丹涂。
一副银髯满胸前,不散不乱,真是发欺三冬雪,须压九秋霜,老马嘶风,雄心不减。
孔秀说:“老爷子老前辈,小子给您叩头了。”
“起来起来。”
“老爷子贵姓啊?”
老人摇摇头,“你姓什么?叫什么?有门户么?师承谁呀?”
“我名叫孔秀,自幼父母双亡,拜”神手东方朔“陶润陶少仙为师,学的就是偷盗窃龋可门规很严,小子不敢做损一陰一丧德之事”。
老人点点头,“你说得不假。
不过萍水相逢,我想劝你几句,这偷富济贫,恐怕也不是长久之策吧。
你二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岂能把这锦绣年华白白虚度。
应该堂堂正正的做番事业,扬眉吐气地走路,应该找个安身立命之处。
陶少仙是你师父,这个人品性端正,偷富济贫一辈子,结果还是两袖空空,老境堪怜哪!你应该另投师门,重学技艺,找个正当事情干干。
不然日月蹉跎老将至矣,那可就一事无成呐。
我看你是两只鲜眼,这很难得,可不能不用在正途上,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嘛。
把你的刀拿过来。”
孔秀答应,把刀捡起来递过去道:“老爷子,我听您的话,改邪归正,您可不要杀我。
再说我这口刀专为挖窟窿偷人用的,也没有刃”。
“哈哈哈……”老人家一阵大笑:“冤家,老夫杀你何须用刀哇1老人家把刀用左手接过来,把刀尖儿夹在右手中指和食指中间,左手一推刀把,“嘿1就看这刀“喀喀喀”围着两个手指转了三圈儿。
(好么,成了钟表的发条啦!)孔秀看得傻眼了:“老爷子神力,小子低头服输了。”
“哈哈哈,你再看这个。”
老人家把二指抽出来,攥住刀把,左手在刀把前边也攥住,右手往下拉,左手往前一推,“唰”
的一下,小片刀又直啦。
“哈哈哈,孔秀,你看如何?”
孔秀“咕嗵”就跪下啦:“老爷子,我这是‘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口边拔须’,您老爷子恕罪吧。”
这孔秀哪知道眼前这三位是谁呀?常州府北门里清风巷东口路北第一家住着的这位老人家,姓冷名镇表字远回,江湖人称百折不挠青云叟,十二剑客里数的着的上上人物,掌中一口剑,内外两家俱臻绝顶。
挨着老剑客西边住的是“赛判儿飞行侠”苗泽苗润雨的家,论辈份论资格,苗老侠可比不上冷老剑客。
苗老侠红毛宝刀一口,天罡刀三十六路,也很了不起。
老妻去世,只留下一个女儿,名叫飞霞,从五、六岁就跟随冷老剑客学艺,全凭一口剑、一把插把弹弓。
剑客爷们给起了个美称,叫金弓女二郎,今年才十五岁。
这女子不但功夫好,人品也出众。
男青年名叫满玉华,是个清真教徒。
这满春园饭馆就是冷苗二老拿的本钱,由满玉华当掌柜。
苗老侠去山东访朋友,冷老剑客在家。
孔秀画的粉迹,冷老剑客早已发现,便到家里嘱咐飞霞,晚上留神。
又去饭馆告诉玉华:你叔叔家今晚兴许要闹贼。
孔秀一来,冷老剑客就看出来是个“初出茅庐”的人物。
姑娘在屋里坐着等孔秀,他可就到啦,姑娘到屋里取剑拿弹弓,挂弹袋从后面打将出来,老剑客爷知道孔秀的能耐不大,怕孩子们把孔秀给杀了,便制止弟子,又现绝艺警告孔秀。
冷老剑客叫玉华取来纹银二十两,“给你拿了去,希望你回头猛醒,万一偷盗有本领的人物,焉有你的命在?老夫不是逞强,只是让你明白。”
“我谢谢老爷子。”
磕了个头,然后带起摇山动走啦。
孔秀离开常州往北走,到了扬州拜见老师陶少仙。
孔秀提起自己挨打的事,陶老英雄心中难过,也愿意孔秀另投老师。
孔秀才来到直隶清河油坊镇,打听李源是位有名的老侠,他头顶门生帖儿前来拜师。
跟李源见面时,孔秀把从前的经历都作了说明。
李老侠想了想说:“收下你吧,不过今后要改掉你这偷盗恶一习一 。”
没想到孔秀一学武艺,事情根本不那么简单。
李老侠的功夫是硬功,孔秀练不了。
两年也没学出一点眉目来。
孔秀万般无奈,偷了老侠二十两银子跑啦。
李源知道以后这个骂呀:“好小子,竟敢偷师父。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哪1倒是李大一奶奶直劝:“徒弟花你几个钱,你还生气,算了吧。”
孔秀离开油坊镇已经三年多啦,又从一江一 南回到清河,想起师父来,这样今晚才赶到油坊镇。
远远听到师父在喊,他顺着庄稼地走出来,没想到叫李老侠打了一棒。
韩宝已经逃走。
李老侠把他解开,问从什么地方来?“师父,我从扬州来。”
“跟我回家。”
爷儿两个顺东墙走进来。
先给王一爷 请安,细细地把刚才的事情一说,王一爷 很高兴,“老侠客,这倒是件好事,咱们的事情好办了,总算知道国宝是谁偷的啦。”
海川问道:“哥哥,怎么韩宝跑啦?”
又指孔秀,“这是谁呀。”
李源道:“海川,要不是他,我就把贼人给拿住啦。
他是我徒弟孔秀。
快给王一爷 磕头。”
孔秀先给王一爷 行礼,再给海川行礼。
王一爷 很喜欢孔秀。
李源一想,海川正在用人之际,王一爷 也需要有人侍奉,何况海川还要自立门户收桃李哪,不如让孔秀拜童林,学点内家功夫。
老侠便把自己想法跟爷儿俩一说,王一爷 挺乐意。
海川想了想说:“哥哥,我就先收个记名弟子吧。”
李老侠才让孔秀拜师。
孔秀给海川磕了八个头,再给王一爷 磕。
然后给李源磕,改口叫伯父,彼此道喜,然后都坐下。
李源跟王一爷 商量,“今晚之事,说明不是侯门弟子盗的国宝啦。
看来我们该着手访韩宝他们,可他们家里有大人哪,八卦山李昆是武林高手,我想归根到底还是要去见李昆。
王一爷 ,如果要见李昆,就不是我和海川能办到的。
咱们还要去山东见双侠,一定请出侯老哥哥来,那是武林中的佼佼者。
再说还要通过他带着海川多认识武林高手,更需要他帮你创立门户哇。
“王一爷 、海川从心里敬佩李源想得太周到啦。
王一爷 道:”李老侠,您说得太好啦,海川你真得谢谢哥哥。
“海川就要行礼,李源拉住说:”你们爷俩休息,明天还要赶路。
我带孔秀到后边见见他伯母去。
“这样侍候王一爷 躺下,孔秀随老人家到后面见伯母还有师弟们,不在话下。
一夜 无事。
次日清晨,爷几个吃完早饭离开油坊镇,踏上大道,孔秀背着大褥套,大家伙儿说说笑笑颇不寂寞,进山东走济宁州直奔东昌府。
爷儿几个正往前走,李源用手一指:“王一爷 、海川请看,东南方向就是巢父林。”
王一爷 一看,喝!黑压压雾沉沉,烟峦弥漫,一望无际。
“哎呀,李老侠,怎么这么大的树林哪?”
“这个树林,方圆近百里,里边有百八十个大小村庄镇店。
不是本地人,不用说人行小路,就是大车道也找不着哇。”
“噢,这个大森林有年头啦。”
“爷读书多年,知识渊博,一定知道,相传有巢氏积木为巢,到他死后,后代人就把他葬埋于此,所以才叫巢父林。
巢氏的坟就在林中正北。
一道大河,从东南方向流出巢父林,这就是明堂河。
这里是水旱保收,景致清幽的好地方。”
说着,可就来到树林附近,但见森林浩渺,树叶飒飒,好不怕人。
桑柳榆槐松柏,应有尽有。
王一爷 他们随李源一进树林,林中浓荫蔽日,杂草丛生,顿感凉爽。
再往里走,只见一片绿油油的庄稼,禾苗茂盛。
水网一交一 错,都是从明堂河流出来的支流,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安然自在。
离侯家庄越走越近了。
这不过是百户人家的小村庄,周围树林围绕,一条宽敞的街,侯家在村西口路北,外边都是土地圈儿,里面全是瓦房。
大门敞亮,座北朝南一边四棵大门槐。
路南是个大场院,足足有三十多亩,门口有不少的长工月工。
台阶上站着一位一身粗布衣服的老头,须发皆白啦,这是侯家的老总管侯宝。
老侯宝一眼就看见了李源,别看这么大的年纪,腿脚很利索。
赶忙带着几个人迎了过来:“李老员外爷,侯宝给您请安,您有些日子没来啦。”
李源可不敢受他的礼,抢前几步拦住道:“老哥哥,您倒好哇?”
“托福托福。”
李永、李宽过来磕头,“侯宝大伯您好。”
侯宝作揖还礼,“折寿折寿”。
“侯宝老哥哥,您快到里边提一声,我和北京的朋友看大爷二爷来啦。”
“是是。”
年轻的搀着侯宝总管往里走,没想到侯二爷正出来,连王一爷 海川他们都看见啦。
有这么句话:“在家无常礼”,侯二爷光着膀子,手里一把大芭蕉扇,“唿哒唿哒”扇着就出来啦。
侯宝喊道:“二员外爷,快换衣服去,来了北京的客人啦。”
其实,侯二爷已经看见李老侠啦:“不就是李源贤弟吗?”
可再一看,还有海川和另一位生人,老侠脸一红,撒腿往里跑。
说话间,侯老侠侯振远带着弟子们出来啦,王一爷 眼睛一亮。
只见老侠中等身材,身穿米色绸长衫,白绵绸裤子汗衫儿,白色高靿袜子,寸底福字履,大红缎子镶边,上边五福捧寿,红缎子沿边儿,雪白的寸底,上边连个泥点儿都没有。
顶都歇啦,白剪子股儿的小辫,脸上皱纹堆累,饱经风霜,两道蚕眉寿毫老长,一双虎目含威,赛似两颗明灯。
鼻如玉柱,唇似丹朱,一副银髯胸前飘洒,这可就难得啦。
多数老人下半截一胡一 子都发黄,可侯老侠全是白的,不散不乱,根根透风。
形神潇洒,一点武夫之气没有,文诌诌好像一位教书的老先生。
王一爷 再一看,这位老侠客左肋下佩带一口宝剑,绿沙鱼皮鞘,金饰件,金吞口,蓝带子勒把儿。
双垂蓝色灯笼穗儿。
这口宝剑折金断玉,削钢剁铁,价值连城,名叫“龙渊古剑”。
老侠客今年八旬开外,精神矍铄,按剑把往外走,步履刚健,面带笑容:“李源贤弟。”
李老侠抢步过来跪倒磕头,“兄长,您倒好哇。”
侯老侠双手相搀:“贤弟,愚兄怎敢受此大礼,托福托福。”
海川赶紧走过来,“您是侯老哥哥吧,请受小弟一拜。”
李源赶紧介绍:“哥哥,这是北京来的朋友,童林童海川。”
老侠一听:“久仰久仰。
贤弟,你二哥带着孩子们去北京,多蒙你大力关照,回来一说,愚兄就该立刻去京都登门致谢,奈因俗事冗杂,未能如愿。
兄弟倒先来了。
请起请起。”
老侠伸手拉起来。
王一爷 过来一抱拳,“这是侯老侠吧,久慕高名,梦想眠思,今日得会尊颜,三生有幸埃”老侠一怔:“二位贤弟,这位是……”海川一乐:“哥哥,这是我的主人。”
侯振远恍然大悟:“哎哟,原来是王一爷 驾临寒舍。
草民不知,死罪死罪。
恕草民接待来迟,请千岁恕罪,草民衣冠不整,给王一爷 叩首啦,”说着跪下来,王一爷 赶忙双手相扶:“老侠客请起,本爵此番前来,乃是微服至此,请老侠原谅。”
“爷驾光临,蓬荜增辉。
先前几个不懂世事的孩子,到王一爷 府中搅闹,真是无法无天。
虽说是他们胆大妄为,也是草民教诲不严所致,请爷驾开天地之隆恩,饶恕草民无知吧。”
“老侠客太谦啦。
如无此举,海川何识阁下?此番与海川冒昧而来,一是得见尊颜,二有大事相求,愿与老英雄尽叙肺腑之言。
“侯振远一听,心中沉吟:这爷俩不远千里来到山东,屈尊下教,到底有什么事情呢?”
爷驾,侯振远恭敬不如从命啦。
“
刚说到这里,侯二爷穿好长衫,红光满面的出来,海川跑过来磕头:“二哥,小弟有礼啦。”
二爷抱装兄弟兄弟,欢迎欢迎。”
李源过来行礼:“二哥,您好1“哎呀,承问承问。”
海川拉着二爷,“您这儿来,我给您介绍介绍,这是王一爷 ,我的主人。
王一爷 ,这是我哥哥侯杰。”
侯二爷抢步行礼:“草民接待来迟。”
王一爷 伸手抱住,冲着侯杰侯二爷的光头大笑:“哈哈哈,二侠客好亮埃”“嘿,王一爷 见面就跟老头儿开玩笑了。”
侯二爷臊得满脸通红。
李永,李宽过来给两位伯父行礼。
海川叫过孔秀给两位老伯父行礼。
众弟子也过来给王一爷 叩头,然后又都见过李源、童林。
家人接过被套包裹。
侯振远抱拳,请王一爷 和李贤弟、海川到里边。
进大门过垂花门,穿过腰厅,来到北大厅,王一爷 看着房屋整齐,院里栽种异草奇花,浓郁芬芳,十分幽雅洁静,不由得暗中赞叹。
他们把被套放到廊下,底下人打帘子,来到屋中,几案方桌,明窗净几,四壁上挂着字画,真草隶篆都是名人手笔,也有侯老侠自己写的,真是琳琅满目。
王一爷 就知道侯振远文武全材。
大家掸土、擦脸、嗽口,然后入座品茶。
老侠才问海川、王一爷 ,“爷和海川怎么会和李贤弟同时来到山东呢?”
王一爷 把经过一一说明,并且还说有要事请老侠客鼎力相助。
“海川,你不妨把事说给老侠客听听吧。”
海川就从自己学艺开始,一直说到困京师,王府当更头,五小侠闹府,出任教师,打贺豹、丢国宝、奉旨捕盗,自己如何想的,王一爷 怎么说的,下山东送单刀拐,韩宝行刺,诈出实话,由兄长李源带我们来到山东拜见兄长,详细说明。
王一爷 这才搭话:“老侠客,本爵此次专程来山东,就是恳求你大力帮助,拿住韩宝、吴志广,请回国宝,请老侠万勿推辞。”
侯振远一听,一阵为难。
本来自己年过八旬,与兄弟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仰仗朋友们的捧场和自己的武艺,可以说没栽过跟头。
急流勇退,见好就收,寿终正寝,盖棺定论,也算不错啦。
现在海川、王一爷 亲自相邀,要说拒绝的话,难以启齿;如果答应下来,哎呀,我八十多啦,韩宝、吴志广是八卦山的弟子,我侯廷的本领能敌八卦山吗?万一栽个跟头,岂不坏一世美名。
千思万想,左右为难。
又一想王一爷 亲到山东相请,得啦,士为知己者死。
便一拱手道:“王一爷 ,海川,按理说侯廷技艺微薄,唯恐有负王一爷 重托,不过海川既以我为识途老马,好吧,我情愿出力协助。”
王一爷 一听都站起来啦。
王一爷 多聪明啊,他知道侯振远是发自肺腑的话,他更知道功成名就的八旬老人出山是多么不容易。
“老侠慷慨仗义,本爵实深敬重,我替海川谢谢。
海川,还不给老哥哥磕头道谢1
海川撩衣跪倒:“谢谢兄长的厚爱。”
“贤弟请起吧。”
海川又给二爷侯杰和李源磕头道了谢。
然后酒宴摆下,海川又叫阮和把被套内的单刀拿出来。
王一爷 居中而坐,大家相陪,轮流劝酒。
王一爷 看到绿林侠义的豪爽,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哇。
正在这个时候,老总管侯宝进来啦,走到侯廷的旁边,低言悄语说了两句,老侠点头:“叫他进来。”
“是。”
侯老管家出去啦。
一会儿功夫,从外边进来了一个人,王一爷 一瞧,这个人看上去在五十多岁,虽说瘦小枯干,倒也显得精明强干,矮身材,一身土布裤褂,脚下搬尖洒鞋,打着皮弯子,黄脸膛,黄眉毛,黄眼珠,小鼻子头,四字口,薄嘴唇,黄头发打着小辫。
斜背一个小包袱,满脸风尘。
进来之后,先给侯振远磕头:“王三虎给老爷子行礼。”
起来又给二爷磕头:“给二老爷子行礼。”
二爷说:“这么大岁数,快起来吧。”
“谢谢二位老爷子。”
“三虎,你回家有事吗?”
“有封书信请老人家观看。”
说着话,王三虎取出一封信来,往上一递。
侯老侠伸手拿过来,抽出信纸,仔细观瞧。
看完之后,把信收起:“三虎,你把事情详细说说。”
“是。”
王三虎这才备叙前情。
原来侯振远他们哥俩,对徒弟十分慎重。
杭州上天竺街住着一个人,姓黄名灿表字金铎,家里十分豪富。
他自幼练武,苦于得不到名师指点,离开乡井来到山东投师访友。
后来听说巢父林有侯老侠,就托人把自己带进巢父林侯家庄,住在东头德义店内,第二天头顶门生帖,来到侯家跪门拜师。
家人们问清后,回禀老侠,侯振远叫下人告诉黄灿,说自己年迈体衰,没有一精一力授徒,请他另投名师去吧。
黄灿无奈回店,次日又来跪求。
一连半月,天天都来跪门,老侠还是不收。
黄灿回店,晚上独对孤灯,发起愁来,有些意懒心灰。
这个时候店伙计进来了:“这位爷台有什么心里不痛快呀?”
“唉”
黄灿叹了一口气,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我千里迢迢到山东,慕名拜师,可老侠拒而不纳,自己心里难过呀。”
伙计摇了摇头。
“爷台,您的办法不对呀。”
“怎么?”
“您从一江一 南来,是好人,还是坏人,侯老爷子都不知道,人家能轻易授艺吗?”
黄灿一听,点了点头:“伙计,你说得对,可怎么让他知道呢?”
伙计一乐:“客人,我给您出个主意,那位老管家侯宝,在府上最有威信,您给他买份礼物,再去磨他。
只要他一说话就成啦。”
黄灿听了伙计的话,真的买了一份重礼,来到侯家要见侯老总管,下人给通禀进去,有人把他领到东院来见管家,黄灿见着就磕头:“老主管,黄灿给您行礼。”
侯宝把他扶起来:“你叫黄灿?快坐下,听说你来了不少日子啦。”
黄灿就把求师的事细说一遍,老侯宝点点头:“黄灿哪,我劝你回家,我们员外爷脾气古怪,不好说话,你托谁也不行。
他要说不收你,就是不收你呀。”
黄灿先把礼物送上,然后苦苦哀求。
时间长啦,侯宝真是被磨得够呛啦,这才答应:“黄灿你回店去,明天早晨来吧,我替大爷收下你。”
黄灿高兴地趴地下磕个头。
当天晚上侯宝来到客厅,见双侠行礼坐下,侯宝把黄灿求师的事情提啦:“我替大爷收下黄灿,一来这小孩不像是个坏孩子,二来听了他的家世,也还可以,我让他明天来。”
这样才收下黄灿。
黄灿在山东练艺八年,功夫很不错。
这一天,他向师父提出想回家看看,老弟兄答应下来,黄灿回家,街坊邻居,亲戚朋友,都来看望,才知道他学了一身武艺。
没有多少日子,亲戚朋友拿出五万两银子,黄灿自己拿了五万两银子,在上天竺街开了个镖局,临街大门脸,里边有二百间房子,油刷一新,写好了匾:“金龙镖局”。
一切就绪,黄灿来到山东,面见老师,一来请老哥俩带着师兄弟们去巡游一江一 南,二来请侯宝大爷去杭州玩玩,三来请师父把有经验的老人儿给介绍几位。
侯振远先叫王三虎带着十几个人去杭州帮忙,侯氏双侠带徒弟们去杭州为金龙镖局开张剪彩,回来再叫侯老管家去杭州玩玩。
事情顺利办好。
这以后,侯宝经常去杭州住几个月,黄灿年节准来山东。
这买卖可就做起来。
非常兴拢年终结账,雪花白银盈余十几万两。
谁看着都眼红埃
在下天竺街住着一位武林人物,姓潘名龙字宏鼎,江湖人称威镇长一江一 ,为人仗义疏财,很有血性。
他跟黄灿关系不错。
潘龙幼年时拜在宣化府秋林寨,师父是一位赫赫有名的老侠,姓秋名田字佩雨,人称独占北方笑鳌头南极昆仑子北侠客。
此人年近九旬,受异人传授,掌中一口辘轳大宝剑,斩金断玉,当年秦始皇佩此剑斩过荆轲。
天罡剑三十六式,打遍天下无敌手。
潘龙还有一个师叔,是个出家人,名叫法禅,江湖有名的铁背罗汉法禅僧。
他和北侠是亲师兄弟,又是云南八卦山李太极的拜弟,身为四庄主。
潘龙是当地的大财主,看别人有钱,他并不生馋。
可他手下有个伙计,叫蝎虎子白亮,这个人心术不端,几次鼓动潘龙说:“咱又不是无名之辈,干什么都叫黄灿挣去,咱也开个镖局,最起码也争他一半买卖。”
潘龙说:“我跟黄灿从小就是朋友,他挣个钱不好吗?再说这样做也不仗义。”
白亮说了几次都不成,他又撺掇潘龙的儿子金角鹿潘震,这个年轻人叫白亮说活了心,跟他父亲磨,潘龙一想:得啦,开一个吧。
您想他自己有钱有房子,从外表上看跟黄灿那边差不离,叫“飞龙镖局”,同行同道的镖局来了不少人祝贺,黄灿也带着镖师们来贺新挂红。
买卖开张以后倒也不错,但比起金龙镖局,生意要差一半,白亮他们就生气,往潘龙的耳朵里吹风,让他设计把黄灿挤垮。
虽说船多不碍一江一 ,可也挤得慌埃黄灿跟王三虎商量:“三哥,飞龙镖局那边和咱们有些争埃”王三虎也看出来啦:“黄镖主,你这几年也挣下几十万两,说真的是够过几年啦,广厦千间,夜眠八尺。
你跟潘镖主是多年邻居,潘镖主是个好人,口快心直。
可这人性如烈火,耳根又软。
咱们不要因为买卖伤了和气。
依我说就让他们几份买卖。
咱们少做些。
你乐意吗?”
黄灿一听很高兴:“三哥,难怪人家都说您心地忠厚善良,您跟我想到一块儿去啦。
不过我想的跟您想的不完全一样,咱们让他们镖行买卖,也可以干点别的补上。”
“别的干什么?”
“我正要跟您商量。
我有个朋友,在钱塘县衙门里做事儿。
我看西湖里的鱼真多,咱们花几百两银子办张鱼帖,再置几十只打鱼船,不就行了吗?”
王三虎一拍大腿:“黄镖主,还是你年轻,脑子好使。
对对,这样,咱们不至于跟‘飞龙’家伤和气,你办吧。
“
没有半个月,鱼帖办下来,打造了五十只船,又花钱请了几位把式,制了几十副网,放船打鱼,好发利市埃这打鱼的盈余胜过保镖。
镖行买卖尽量往飞龙家推,实在是老主顾推不开的才应下来。
没想到这些主顾,即使是黄灿金龙家不保,也不愿去找飞龙家。
飞龙家的生意日渐萧条,潘龙也很发愁。
晚上白亮进来。
“潘镖主,您知道吗?”
“什么事?”
“‘金龙’家不但保镖欺行霸市,看来买卖也让他们抢啦,他们办下鱼帖来,西湖打鱼,‘金龙’家发了老财啦。
您说,他们让别人吃饭不?”
潘龙一听心里可就不痛快啦。
第二天到西湖一看,金龙镖局热火朝天地打鱼。
潘龙一想:“好啊!黄灿,咱俩对着干吧。”
他也花钱请客,办一张鱼帖来,再买几十只船,由白亮率领下湖捕鱼。
钱塘县令把黄灿、潘龙都找到衙门,当面说清,以“三潭映月”为分界线,西边由‘金龙’负责打鱼,东边由‘飞龙’负责打鱼。
双方各不相扰,任何一方不准越界捕鱼。
黄灿回来后,十分生气,他想:真是人善有人欺,马善被人骑,我对得起你姓潘的呀!保镖我让你,怎么我打鱼你又找上门来,你是成心跟我过不去呀!看来祸到临头须放胆,我斗斗潘龙。
正在这个时候,王三虎进来,黄灿便说:“三哥您坐下,我跟您说,我要跟潘龙闹事,他不能得寸进尺。”
王三虎一摇头:“黄镖主,您不是够花的了吗?让他们也吃口肥的,双方打鱼也可以么,不必伤和气。”
黄灿一想:“对,三哥,您的心意我全明白,惹气伤财,忍了吧。”
您说这事情也真够蹊跷:飞龙镖局不打鱼的时候,西湖里的鱼真多,他们一打鱼,三潭映月以东的鱼,就好像有人通知一样,连一条大的都没有,奇怪的净是小鱼,可三潭映月以西的大鱼直跳蹦儿,一网下去就好几十斤,喝,可把白亮他们气坏啦。
回来跟潘龙一提,他也很生气,保镖干不过黄灿,打鱼也干不过黄灿,莫非鱼也捧黄灿吗?不过这没法了。
“白亮啊,既然到了这种程度,咱就认晦气倒霉,过些日子也可能咱们这边有,他们那边没有,凑合着干吧。”
潘龙并不想把事情闹大,可白亮不安本分。
第二天打鱼的时候,他就带人越境,果然一网下去可真不少,一连撒了十几网。
这一来,金龙镖局的船可就不让啦:“飞龙家的,你们过界啦。”
白亮他们只好回来,当晚收工,潘龙知道了这事:“白亮,这么干不好吧。”
白亮却不在乎:“咳,这算什么?”
第二天白亮带人打鱼,他总是用话来煽动这些人,抽冷子就拥过十几船去,打几十网就过来。
这件事传到黄灿耳里,黄灿一想,街里街坊不要伤了和气,就让王三虎告诉下人。
他越界打鱼,就让他们打一些去吧。
可一回是情,两回是例,后来就全部过来打啦。
不管金龙镖局怎么喊,飞龙镖局置若罔闻,我行我素。
黄灿也来到湖边看了几次。
他可有些生气,想飞龙镖局得寸进尺,真是忍无可忍。
他暗暗地派了二十几个镖师,跟着一块去,“只要‘飞龙’家的船一过境你们就打。”
果然刚一下湖,“飞龙”的鱼船比‘金龙’的鱼船还气势,径直接闯了过来;金龙镖局的船迎头拦祝三说两说就说不到一起,打了起来。
“飞龙”家的人可吃亏啦,打伤了十来个,船也翻了十几只,灰溜溜的逃到东边去啦。
白亮气急败坏,回来禀报,潘龙勃然大怒:“嘿,是福不是祸,是祸脱不过。
白亮,把受伤的人全抬到后面医治。”
跟着又补充了鱼船,第二天潘龙亲自带白亮还有全部镖师伙计直奔西湖。
黄灿听说飞龙镖局要拚命,他一想:干吧,看来再让也是不行的,便带了所有的人来到西湖。
两边的头领皆在,到这儿就说翻啦,结果打起来。
幸亏钱塘县书办孟广仁,呈请县太爷曹成带着一部分官人赶到现场制止双方,就地说合。
孟广仁提出按照府定的界限打鱼,不得超越。
黄灿一想,见好就收,潘龙也无话可说了。
当天晚上,白亮来到潘龙的屋中:“潘镖主,这亏咱就这么吃啦?我白亮不算什么东西,可你潘镖主在同行同业当中,本是一位有身份的人哪,这一来咱们在杭州还能抬得起头呀?”
“白亮,官府调停,只能如此,再说越境捕鱼,责任在我们,怎么能说栽呢。
只能是咎由自龋”“潘镖主,您没法斗他,我白亮就是只小鸡儿我也要啄他一口,明儿我别着刀子找他去,你不知道,人家议论你是软货,我都抬不起头啦1这一句话,说得潘龙无名火起,“啪”一拍桌子:“白亮,咱们跟姓黄的拼,告诉镖局所有的人,明早全带兵刃,随我到西湖。
我不宰他几个,我不姓潘1白亮称心啦:“潘镖主,有您这话就成,姓白的绝不含糊!您先给我五十两银子,我先安置安置。”
“好吧。”
白亮高兴啦,拿了银子,通知大家。
您想一个街上,又是一个行业,没有不透风的篱笆。
黄灿知道啦。
心想:这是遇见冤家啦,干吧。
也准备停当。
次日清晨,黄灿带人到西湖岸上等候。
时间不大,潘龙带人也到啦。
双方剑拔一弩一张。
黄灿用手指点:“潘龙,黄某对你忍让,你当做软弱可欺,乡里桑梓之情全然不顾,今天咱们拼个你死我活。”
说着一按刀把顶崩簧,呛钢刀离鞘,夜战八方藏刀式。
潘龙却是个不善辞令的人——嘴上不行,他也回手拉刀,左手晃面门,右手刀缠头裹脑,斜肩带背就砍,“唰”的一下刀到啦!黄灿弓左步,褪头一躲,右手刀跟步扫挡。
潘龙脚尖点地,纵身躲过,两个人当场打起来。
本来双方都没有混战之心,可白亮抽冷子喊了一声:“哥们爷们,吃过豆面儿,长过豆虫儿的,来个牦牛阵,一齐上吧1一言兴邦,一言丧邦,两造双方,一二百号人,各持刀抢打在一起,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早有本地的百姓飞奔钱塘县衙报告。
县太爷曹成一听,十分震怒,命令县两名守备率领二百名武士打一手,他上了大轿,亲自带领来到西湖岸边逮捕闹事头目,把黄灿、潘龙双双拿住,制止了恶战。
金龙镖局死三名,重伤十二名,轻伤二十四名。
飞龙镖局死七名,重伤十一名,轻伤三十二名。
可把曹大老爷吓坏了,此事干系重大,小小的县令做不了主,立刻传话:“把潘龙、黄灿押往县衙。”
黄灿跪在县太爷的面前:“请示大老爷,此事皆由我和潘龙引起。
请太爷开恩,黄灿愿取保假释,因为死伤这么多人,别人无法处理。
待后事办完,罪人自来衙门领罪,决不食言。”
潘龙也要求假释取保,事毕到案打官司。
正在这个时候,杭州府知府大人一胡一 文涛来了公事:把案犯带往府衙,听候审讯发落。
其实一胡一 知府怕曹成吃私,又怕他独吞,因为他知道黄灿、潘龙都是腰缠万贯,是当地的大财主。
曹成写了三个禀帖,呈报杭州府,并准予黄灿、潘龙同时取保,两个人取了保,打了水印儿,各回镖局,总之一句话,花钱就是啦!掩埋死者,医治伤者,厚恤家属,事情平息啦。
两个人来到县里,由曹成给他们把案子报到杭州府。
花钱请刀笔师爷,各写供状,申述理由活动府衙里外上下,以及钱塘、仁和两县。
这银子花得像流水儿一样,一胡一 文涛大人一来受的贿赂太多,二来双方各说各有理,三来又牵扯到镖行行规。
结果一胡一 文涛请来两位县太爷会审,量后判决:在北高峰下,由双方出钱,立一擂台,由双方各请武林能者打擂。
期限一百日,限期以内如黄灿败北,鱼帖尽块潘龙;如潘龙败北,鱼帖尽块黄灿;如果到限未分胜负,可以延期。
开擂时,由钱塘、仁和两县令带员弹压。
双方在擂台动手,各凭己能,或死或伤由两方各负其责。
再说黄灿回到镖局,晚上坐在屋里发愁,为了争口气,花多少银子是小事。
潘龙的师父师叔,都是武林前辈,恐怕自己斗不过他。
正在这个时候,王三虎进来啦。
黄灿可不敢小看王三虎,一来他是师父跟前的老人儿,二来这是从师父那里请来的,三来他为人忠厚,总教黄灿往正道上走。
“三哥,快坐下。”
王三虎坐好。
“三哥有什么事情?”
“黄镖主,我看你从回来到现在,神不守舍,都想什么哪?”
黄灿长叹一口气:“唉,我发愁呀。”
“发什么愁?”
“三哥,这立擂之事,恐怕小弟我斗不过姓潘的。”
“哈哈哈,是不是怕他请人哪?”
“对呀!他师父师叔都是了不起的高手,咱们只能甘败下风呀。”
“他请人,你不也会请人吗?”
“唉,三哥。
咱们到哪里请高手去?”
“黄镖主,紧要关头,你可应当报告他们老哥俩。”
黄灿听了一个劲的摇头:“您说请我师父师叔去?”
“当然哪。”
“不成!我自己闯祸自己搪,再说,我没有孝顺过师父,他老人家偌大年纪,我不忍心去找麻烦。”
“你错啦,我侍候老爷子几十年,他的为人我明白,他没事不惹事,有事不怕事。
你这件事不经过他老人家绝对完不了。
你是他徒弟,他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你写信吧,不清楚的地方我替你代禀。”
黄灿无法,把信写好,让三虎带路费来到侯家庄,三虎没想到这里正招待王一爷 、李源、海川他们哪。
三虎说了以上经过,王一爷 他们一听也很生气。
老侠听完却微微一笑:“你下去休息,然后带路费回去见黄灿,告诉他,我很快就去杭州,见面再谈吧。”
王三虎答应着行礼出去。
王一爷 可就怔啦,心想老侠已经答应海川拿二小请国宝,怎么又答应徒弟镇擂哪?王一爷 不好意思问,他用眼看李源,李老侠可就明白啦,他一抱拳:“哥哥,我问您一句话。”
老侠点头,“大弟请讲吧。”
“您已经答应海川贤弟捕盗,怎么又应黄灿贤侄的擂台呢?”
老侠笑了笑说:“大弟有所不知,韩宝他们盗国宝留的字笺上有一句‘棒打三一江一 任纵横,’看来他们在三一江一 地面有朋友,他们作案后绝不敢回云南。
我知道李太极门规极严,看来他们只能在外面漂游,只能去三一江一 躲避,这是第一。
还有他们既然在你府上行刺,看来这二人仍在附近,我们去杭州镇擂。
实际引蛇出洞,这是第二。
还有,海川要独兴一家武术,擂台能招来四海人物,可使海川多与武林接近,多一交一 朋友,才能立足武林哪,这是第三。
第四,既然海川随着爷驾离开北京,爷驾又喜欢武林一道,也让爷驾耳闻目睹一些武林侠义道的情形。
何况海川原来还要贺个江湖美号,戴一朵守正戒一婬一花。
这些都必须由你我弟兄完成。
大弟,你想过没有,如果由你我弟兄出头,遍撒书笺,人家还有个瞧得起瞧不起咱们呢!如果借着杭州立擂,不就省了你我的事了吗?
王一爷 、李大弟、海川,你们爷仨听我这话对不对?“王一爷 听了心里很感激:”老侠心细如发,办事周到,太好啦。
本爵明白老侠客的深谋远虑。
拿二小请国宝事当然重要,可实在拿不着他们,还可以去云南找到他们家的大人去要嘛。
而这杭州擂对海川初入武林倒是个千载难逢的良机。
本爵谢谢您,也替海川谢谢你们几位。
“说着就作揖,海川也感激地站起来给兄长磕头。
饭毕,大家喝茶畅谈,老侠又叫阮和阮壁等收拾东西物件,以及衣服行李,准备了马匹,又陪着王一爷 ,来到村口外转了个大圈儿。
侯家庄周围也是大树丛林环绕,风景十分优美,王一爷 游兴很浓,又逛逛有巢氏的坟墓,明堂河水碧绿澄清,游鱼可数,直游到夕一陽一西下,才回到家中。
侍侯王一爷 擦脸、嗽口,掌上灯来,摆好酒席,牛羊二肉。
酒过三巡,菜上五道。
正在这时候,就听见“当啷啷”,外面响起了急促的锣声,这是村中救火的锣声,阮和从外边进来说:“师父,侯家庄周围起火。”
老侠一听站起来,连王一爷 都往外走。
海川把钺包袱打开,怀抱双钺,也走了出来,站在院中。
一看天都红啦!分西、北、东三面烧的,一片“救火”的喊声。
其实海川一出来就闻到硫磺、硭硝的味儿很大,知道这是有人故意放的火。
老侠客侯振远能闻不出来吗?老人家心里不是滋味,多年来侯家庄百姓,由于我弟兄在此居住,连个草刺都没损失过,怎么今天王一爷 来啦,倒有贼人放火。
脸面何存。
“李源贤弟,你在家中保护王一爷 。
二弟候杰,你带阎保、鲍信、侯竣侯玉、张旺还有一部分家人分头救火。
告诉乡亲们,只保人口平安,房屋柴草被焚,事毕皆由我弟兄赔偿。”
“是。”
“阮和跟你师弟保护家宅。”
“是。”
老侠一回头:“海川随我来。”
说着一按剑把,右手一撩长衫,“嗖”
的一下,直奔西箭道。
哥俩一前一后,越过花园大墙,后面一片火海,街坊邻居都在救火。
海川纳闷儿,哥哥要上哪儿?原来侯家庄西北方向有一片丘陵,最高的有十几丈高。
老侠想:仇人放火,火烧起来,他们很称心快意,必要找个高处了望,这个地方最好不过,哥俩刚穿过一片小树林。
借火光抬头看,喝!海川这高兴啊,上边果然站着四个人,海川认识俩,侯老侠认识俩。
海川认识的两位是韩宝、吴志广,那两位都在二十岁挂零,一身夜行衣,斜背小包袱、背一口钢刀。
原来韩宝、吴志广已经知道李源带王一爷 他们去山东巢父林。
两个人一商量,他们决定暗中跟随,趁机下手行刺,就这样来到东昌府城中。
他们到东大街一看路边有座饭馆,里边刀勺乱响,香味飘溢,字号是“醉月楼”。
门口十分洁净,门上有一副对联,上联是“猛虎一盅山中醉”,下联是“蛟龙半盏水底眠”。
韩宝说:“哥哥,咱们先吃饭吧。”
吴志广点点头,两个人一进屋,伙计就迎来,“二位爷台楼上请,上边凉快,座位也宽敞。
楼上看座位1上边一搭话,两个人便走上楼去。
楼上有雅座也有散座,二人找了个靠窗的地方,伙计擦抹桌案,端酒上菜。
两个人很快吃完,“伙计算账吧。”
伙计乐呵呵地摇头,“爷台,有朋友候您二位的饭账啦。”
两人都一怔,人生地生谁候账呀?这时候,雅座一扯帘儿,出来二位,“少庄主爷,我们小剧俩给您请安啦。”
说着话就行礼,韩宝他们一看认识,八卦山后庄菜园子的小头目过墙小蜜蜂吴得玉,窗前一枝花柳未成。
他们家住巢父林外东北三十里地的李家台,十几岁就不学好,男人堆里不走,女人群里晃悠,所以才得这么个外号。
后来他们想拜侯老侠为师,写好门生帖,来到侯家把礼物献上,家人给他们一通禀,侯老侠叫他们进来。
老侠一看,这俩人獐头鼠目,尖嘴猴腮,二目无神,面色蜡白,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东西。
问他们叫什么名字,二人报名姓还提外号。
老侠大怒,派人把他们俩轰出去,礼物给扔出来。
吴、柳自讨没趣,便记恨在心。
柳未成还有个弟弟,也叫他们俩给引坏啦。
两个人想到外地去投师,这才到了云南,来到金家渡口。
在金家酒店喝酒,金荣、金亮一盘问,才知道俩人访友不遇,这样儿把他们带进山来。
被八庄主田方派去后庄管理菜园子,一呆四年,这才想回家看看。
途中他们在醉月楼吃饭,巧遇韩宝、吴志广。
四个人见面,倒很亲热,他乡遇故知么。
吴柳说是探望老家的,又问韩宝怎么到了山东。
“我们跟着童林来的。”
柳未成也高兴啦,“您二位幸亏遇见我们两个,不然进不了巢父林哪。
我们也跟侯振远有仇,这回一块干吧。”
四个人商议好,出了醉月楼,买了四十根长香,四十斤硫磺硭硝。
到了侯家庄,他们一起看了地势,晚上把引燃的东西分成四十份,一个人点十份,完了以后到西北角见面,居高临下看热闹。
四个人分头行事,各自点火。
等四个人来到西北土山顶上,又等了一袋烟工夫,火才着起来。
火大无湿柴。
四个人正看得痛快,老哥俩就到啦。
海川道:“内有盗宝贼人。”
侯振远一回头:“愚兄知道,你喊什么?”
老侠客一按剑把,左手一托剑鞘,大拇指一顶崩簧,“呛亮亮”,龙渊古剑离鞘,犹如一道立闪,寒光刺人二目。
侯振远蚕眉直立,虎目圆睁,要剑斩二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