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太清问于无穷曰:“子知道乎?”无穷曰:“吾弗知也。《淮南子》淮南子卷十二 道应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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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子 - 淮南子卷十二 道应训

淮南子

淮南子卷十二 道应训

【原文】

太清问于无穷曰:“子知道乎?”

无穷曰:“吾弗知也。”

又问于无为曰:“子知道乎?”

无为曰:“吾知道。”

“子知道,亦有数乎?”

无为曰:“吾知道有数。”

曰:“其数奈何?”

无为曰:“吾知道之可以弱,可以强;可以柔,可以刚;可以陰,可以陽;可以窈,可以明;可以包裹天地,可以应待无方。

此吾所以知道之数也。”

太清又问于无始曰:“向者,吾问道于无穷,曰:“吾弗知之。”

又问于无为,无为曰:“吾知道。”

曰:“子之知道亦有数乎?”

无为曰:“吾知道有数。”

曰:“其数奈何?”

无为曰:“吾知道之可以弱,可以强;可以柔,可以刚;可以陰,可以陽;可以窈,可以明;可以包裹天地,可以应待无方,吾所以知道之数也。”

若是,则无为知与无穷之弗知,孰是孰非?”

无始曰:“弗知之深而知之浅,弗知内而知之外,弗知一精一而知之粗。”

太清仰而叹曰:“然则不知乃知邪?知乃不知邪?孰知知之为弗知,弗知之为知邪?”

无始曰:“道不可闻,闻而非也;道不可见,见而非也;道不可言,言而非也,孰知形之不形者乎?”

故老子曰:“天下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也。

故“知者不言,言者不知”也。”

白公问于孔子曰:“人可以微言?”

孔子不应。

白公曰:“若以石投水中何如?”

曰:“吴越之善没者能取之矣。”

曰:“若以水投水,何如?”

孔子曰:“菑渑之水合,易牙尝而知之。”

白公曰:“然则人固不可与微言乎?”

孔子曰:“何谓不可!谁知言之谓者乎!夫知言之谓者,不以言言也。

争鱼者濡,逐兽者趋,非乐之也。

故至言去言,至为无为。

夫浅知之所争者,未矣!”白公不得也,故死于浴一室。

故老子曰:“言有宗,事有君。

夫唯无知,是以不吾知也。”

白公之谓也。

惠子为惠王为国法,已成而示诸先生,先生皆善之。

奏之惠王,惠王其说之,以示翟煎,曰:“善!”惠王曰:“善,可行乎?”

翟煎曰:“不可。”

惠王曰:“善而不可行,何也?”

翟煎对曰:“今夫举大木者,前呼邪许,后亦应之,此举重劝力之歌也,岂无郑卫激楚之音哉?然而不用者,不若此其宜也。

治国有礼,不在文辩。”

故老子曰:“法令滋彰,盗贼多有。”

此之谓也。

田骈以道术说齐王,王应之曰:“寡人所有,齐国也。

道术难以除患,愿闻国之政。”

田骈对曰:“臣之言无政,而可以为政。

譬之若林木无材而可以为材。

愿王察其所谓,而自取齐国之政焉己。

虽无除其患害,天地之间,六一合之内,可陶冶而变化也。

齐国之政,何足问哉!”此老聃之所谓 “无状之状,无物之象”者也。

若王之所问者,齐也。

田骈所称者,材也。

材不及林,林不及雨,雨不及陰陽,陰陽不及和,和不及道。

白公胜得荆国,不能以府库分人。

七日,石乙入曰:“不义得之,又不能布施,患必至矣。

不能予人,不若焚之,毋令人害我。”

白公弗听也。

九日,叶公入,乃发大府之货以予众,出高库之兵以赋民,因而攻之,十有九日而禽白公。

夫国非其有也,而欲有之,可谓至贪也;不能为人,又无以自力,可谓至愚矣。

譬白公之啬也,何以异于果之一爱一其子也。

故老子曰:“持而盈之,不如其已。

揣而锐之,不可长保也。”

赵简子以襄子为后,董阏于曰:“无卹贱,今以为后,何也?”

简子曰:“是为人也,能为社稷忍羞。”

异日,知伯与襄子饮而批襄子之首,大夫请杀之,襄子曰:“先君之立我也, 曰能为社稷忍羞,岂曰能刺人哉!”处十月,知伯围襄子于晋陽,襄子疏队而击之,大败知伯,破其首以为饮器。

故老子曰:“知其雄,守其雌,其为天下谿。”

齧缺问道于被衣,被衣曰:“正女形,壹女视,天和将至。

摄女知,正女度,神将来舍,德将来附若美,而道将为女居。

惷乎若新生之犊,而无求其故。”

言未卒,齧缺继以雠夷,被衣行歌而去曰:“形若槁骸,心如死灰。

直实不知,以故自持,墨墨恢恢,无心可与谋。

彼何人哉!”故老子曰:“明白四达,能无以知乎?”

赵襄子攻翟而胜之,取尤人、终人。

使者来谒之,襄子方将食而有忧色。

左右曰:“一朝而两城下,此人之所喜也。

今君有忧色,何也?”

襄子曰:“江河之大也,不过三日。

飘风暴雨,日中不须臾。

今赵氏之德行无所积,今一朝两城下,亡其及我乎?”

孔子闻之曰:“赵氏其昌乎!”夫忧,所以为昌也,而喜,所以为亡也。

胜非其难也,持之者其难也。

贤主以此持胜,故其福及后世。

齐、楚、吴、越皆尝胜矣,然而卒取亡焉,不通乎持胜也。

唯有道之主能持胜。

孔子劲构国门之关,而不肯以力闻。

墨子为守攻,公输般服,而不肯以兵知。

善持胜者,以强为弱。

故老子曰:“道冲,而用之又弗盈也。”

惠孟见宋康王,蹀足謦欬,疾言曰:“寡人所说者,勇有功也,不说为仁义者也,客将何以教寡人?”

惠孟对曰:“臣有道于此。

人虽勇,刺之不入;虽巧有力,击之不中。

大王独无意邪?”

宋王曰:“善,此寡人之所欲闻也。”

惠孟曰:“夫刺之而不入,击之而不中,此犹辱也。

臣有道于此,使人虽有勇弗敢刺,虽有力不敢击,夫不敢刺、不敢击,非无其意也。

臣有道于此,使人本无其意也。

夫无其意,未有一爱一利之心也。

臣有道于此,使天下丈夫女子莫不欢然皆欲一爱一利之心,此其贤于勇有力也,四累之上也。

大王独无意邪?”

宋王曰:“此寡人所欲得也。”

惠孟对曰:“孔、墨是已。

孔丘、墨翟,无地而为君、无官而 为长,天下丈夫女子莫不延颈举踵而愿安利之之者。

今大王,万乘之主也。

诚有其志,则四境之内皆得其利矣。

此贤于孔、墨也远矣!”宋王无以应。

惠盂出,宋王谓左右曰:“辩矣,客之以说胜寡人也。”

故老子曰:“勇于不敢则活。”

由此观之,大勇反为不勇耳。

昔尧之佐九人,舜之佐七人,武王之佐五人。

尧、舜、武王于九、七、五者,不能一事焉,然而垂拱受成功者,善乘人之资也。

故人与骥逐走则不胜骥,托于车上,则骥不能胜人。

北方有兽,其名曰蹷,鼠前而兔后,趋则顿,走则颠,常为蛩蛩駏驉取甘草以与之,蹷有患害,蛩蛩駏驉必负而走。

此以其能,托其所不能。

故老子曰:“夫代大匠斫者,希不伤其手。”

薄疑说卫嗣君以王术。

嗣君应之曰:“予所有者,千乘也。

愿以受教。”

薄疑对曰:“乌获举千钧,又况一斤乎!”杜赫以安天下说周昭文君。

文君谓杜赫曰:“愿学所以安周。”

赫对曰:“臣之所言不可,则不能安周。

臣之所言可,则周自安矣。

此所谓弗安而安者也”。

故老子曰:“大制无割。

故致数舆无舆”也。

鲁国之法,鲁人为人妾于诸侯,有能赎之者,取金于府。

子赣赎鲁人于诸侯,来而辞不受金。

孔子曰:“赐失之矣!夫圣人之举事也,可以移风易俗,而受教顺可施后世,非独以适身之行也。

今国之富者寡而贫者众。

赎而受金,则为不廉;不受金,则不复赎人。

自今以来,鲁蹻不复赎人于诸侯矣。”

孔子亦可谓知礼矣。

故老子曰:“见小曰明。”

魏武侯问于李克曰:“吴之所以亡者,何也?”

李克对曰:“数战而数胜。”

武侯曰:“数战数胜,国之福,其独以亡,何故也?”

对曰:“数战则民罢,数胜则主桥,以骄主使罢民,则国不亡者,天下鲜矣。

则恣,恣则极物;罢则怨,怨则极虑。

上下俱极。

吴之亡犹晚矣!夫差之所以自到于干遂也。”

故老子曰:“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也。”

宁越欲干齐桓公,困穷无以自达,于是 为商旅、将任车,以商于齐,暮宿于郭门之外。

桓公效迎客,夜开门,辟任车,爝火甚盛,从者甚众。

宁越饭牛车下,望见桓公而悲,击牛角而疾商歌。

桓公闻之,抚其仆之手曰:“异哉,歌者非常人也。”

命后车载之。

桓公及至,从者以请。

桓公赣之衣冠而见,说以为天下。

桓公大说,将任之。

群臣争之曰:“客,卫人也。

卫之去齐不远,君不若使人问之。

问之而故贤者也,用之未晚。”

桓公曰:“不然,问之,患其有小恶也,以人之小恶而忘人之大美,此人主之所以失天下之上也。”

凡听必有验,一听而弗复问,合其所以也。

且人固难合也,权而用其长者而已矣。

当是举也,桓公得之矣。

故老子曰:“天大,地大,道大,王亦大。

域中有四大,而王处其一焉。”

以言其能包裹之也。

大王亶父居邠,翟人攻之,事之以皮帛珠玉而弗受,曰:“翟人之所求者地,无以财物为也。”

大王禀父曰:“与人之兄居而杀其弟,与人之父处而杀其子,吾弗为。

皆勉处矣!为吾臣,与翟人奚以异?且吾闻之也:不以其所养害其养。”

杖策而去。

民相连而从之,遂成国于岐山之下。

大王禀父可谓能保生矣。

虽富贵,不以养伤身;虽贫贱,不以利累形。

今受其先人之爵禄,则必重失之。

所自来者久矣,而轻失之,岂不惑哉?故老子曰 :“贵以身为天下,焉可以托天下;一爱一以身为天下,焉可以寄天下”矣。

中山公子牟谓詹子曰:“身处江海之上,心在魏阙之下,为之奈何?”

詹子曰:“重生。

重生则轻利”。

中山公子牟曰:“虽知之,犹不能自胜。”

詹子曰:“不能自胜则从之。

从之,神无怨乎!不能自胜而强弗从者,此之谓重伤。

重伤之人,无寿类矣!”故老子曰:“知和曰常,知常曰明,益生曰祥,心使气曰强。”

是故 “用其光复归其明”也。

楚庄王问詹何曰:“治国奈何?”

对曰:“何明于治身,而不明于治国?”

楚王曰:“寡人得立 宗庙社稷,愿学所以守之。”

詹何对曰:“臣未尝闻身治而国乱者也,未尝闻身乱而国 治者也。

故本任于身,不敢对以未。”

楚王曰:“善。”

故老子曰:“修之身,其德乃真”也。

桓公读书于堂,轮人研轮于堂下,释其椎凿而问桓公曰:“君之所读者何书也?”

桓公曰:“圣人之书。”

轮扁曰:“其人在焉?”

桓公曰:“已死矣。”

轮扁曰:“是直圣人之糟粕耳!”桓公悖然作色而怒曰:“寡人读书,工人焉得而讥之哉!有说则可,无说则死。”

轮扁曰:“然,有说。

臣试以臣之所轮语之:大疾则苦而不入,大徐则甘而不固。

不甘不苦,应于手,厌于心,而可以至妙者,臣不能以教臣之子,而臣之子亦不能得之于臣。

是以行年七十,老而为轮。

今圣人之所言者,亦以怀其实,穷而死,独其糟粕在耳!”故老子曰:“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昔者司城子罕相宋,谓宋君曰:“夫国家之安危,百姓之治乱,在君行赏罚。

夫爵赏赐予,民之所好也,君自行之。

杀戮刑罚,民之所怨也,臣请当之。”

宋君曰:“善,寡人当其美,子受其怨,寡人自知不为诸侯笑矣。”

国人皆知杀戮之专,制在子罕也,大臣亲之,百姓畏之。

居不至期年,子罕遂却宋君而专其政。

故老子曰:“鱼不可脱于渊,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王寿负书而行,见徐冯于周。

徐冯曰:“事者,应变而动。

变生于时,故知时者无常行。

书者,言之所出也。

言出于知者,知者藏书。”

于是王寿乃焚书而舞之。

故老子曰:“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令尹子佩请饮庄王,庄王许诺。

子佩疏揖,北面立于殿下,曰:“昔者君王许之,今不果往,意者,臣有罪乎?”

庄王曰:“吾闻子具于强台。

强台者,南望料山,以临方皇,左江而右淮,其乐忘死。

若吾薄德之人,不可以当此乐也,恐留而不能反。”

故老子曰:“不见可欲,使心不乱。”

晋公子重耳出亡,过曹,无礼焉。

厘负羁之妻谓厘负羁曰:“君无礼于晋公子。

吾观其从者,皆贤人也,若以相夫子反晋国,必伐曹,子何不先加德焉?”

厘负羁遗之壶餕而加璧焉,重耳受其餕而反其璧。

及其反国,起师伐曹,克之,令三军无人厘负羁之里。

故老子曰:“曲则全,枉则直。”

越王勾践与吴战而不胜,国破一身亡,困于会稽。

忿心张胆,气如涌一泉,选练甲卒,赴火若灭。

然而请身为臣,妻为妾,亲执戈为 吴兵先马走,果禽之于干遂。

故老子曰:“柔之胜刚也,弱之胜强也,天下莫不知,而莫之能行。”

越王亲之,故霸中国。

赵简子死,未葬,中牟入齐。

已葬五日,襄子起兵攻,围之未合,而城自坏者十丈,襄子击金而退之。

军吏谏曰:“君诛中牟之罪而城自坏,是天助我,何故去之?”

襄子曰:“吾闻之叔向曰:“君子乘人于利,不迫人于险。”

使之治城,城治而后攻之。”

中牟闻其义,乃请降。

故老子曰:“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秦穆公谓伯乐曰:“子之年长矣,子姓有可使求马者乎?”

对曰:“良马者,可以形容筋骨相也。

相天下之马者,若灭若失,若亡其一。

若此马者,绝尘弭辙。

臣之子,皆下材也,可告以良马,而不可告以天下之马。

臣有所与供儋緾采薪者九方堙,此其于马,非臣之下也,请见之。”

穆公见,使之求马,三月而反报曰:“已得马矣,在于沙丘。”

穆公曰:“何马也?”

对曰:“牡而黄。”

使人往取 之,一牝一而骊。

穆公不说,召伯乐而问之曰:“败矣!子之所使求者,一毛一物一牝一牡弗能知,又何马之能知!”伯乐喟然大息曰:“一至此乎!是乃其所以千万臣而无数者也。

若堙之所观者,天机也。

得其一精一而忘其粗,在内而忘其外,见其所见而不见其所不见,视其所视而遗其所不视。

若彼之所相者,乃有贵乎马者。”

马至,而果千里之马。

故老子曰:“大直若屈,大巧若拙。”

吴起为楚令尹,适魏,问屈宜若曰:“王不知起之不肖,而以为令尹。

先生试观起之为人也。”

屈子曰:“将奈何?”

吴起曰:“将衰楚国之爵而平其制禄,损其有余而绥其不足,砥砺甲兵,时争利于天下。”

屈子曰:“宜若闻之,昔善治国家者,不变其故,不易其常。

今子将衰楚国之爵而平其制禄,损其有余而绥其不足,是变其故,易其常也,行之者不利。

宜若闻之曰:“怒者,逆德也;兵者,凶器也;争者,人之所本”也。

今子陰谋逆德,好用凶器,始人之所本,逆之至也。

且子用鲁兵,不宜得志于齐,而得志焉。

子用魏兵,不宜得志于秦,而得志焉。

宜若闻之:非祸人,不能成祸。

吾固惑吾王之数逆天道,戾人理,至今无祸。

差须夫子也。”

吴起惕然曰:“尚可更乎?”

屈子曰:“成形之徒,不可更也。

子不若敦一爱一而笃行之。

老子曰:“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

晋伐楚,三舍不止,大夫请击之。

庄王曰:“先君之时,晋不伐楚。

及孤之身而晋伐楚,是孤之过也,若何其辱群大夫?”

曰:“先臣之时,晋不伐楚,今臣之身而晋伐楚,此臣之罪也。

请三击之。”

王俯而泣涕沾襟,起而拜群大夫。

晋人闻之曰:“君臣争以过为在己,且轻下其臣,不可代也。”

夜还师而归。

老子曰:“能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

宋景公之时,荧惑在心。

公惧,召子韦而问焉,曰:“荧惑在心,何也?”

子韦曰:“荧惑,天罚也。

心,宋分野。

祸且当君。

虽然,可移于宰相。”

公曰:“宰相,所使治国家也,而移死焉,不祥。”

子韦曰,“可移于民。”

公曰:“民死,寡人谁为君乎?宁独死耳!”子韦曰:“可移于岁。”

公曰:“岁,民之命。

岁饥,民必死矣。

为人君而欲杀其民以自活也,其谁以我为君者乎?是寡人之命固已尽矣,子韦无复言矣!”子韦还走,北面再拜曰:“敢贺君!天之处高而听卑。

君有君人之言三,天必有三赏君。

今夕星必徙三舍,君延年二十一岁。”

公曰:“子奚以知之?”

对曰:“君有君人之言三,故有三赏,星必三徙舍,舍行七里,三七二十一,故君移年二十一岁,臣请伏于陛下以伺之,星不徙,臣请死之。”

公曰:“可。”

是夕也,星果三徙舍,故老子曰:“能受国之不祥,是谓天下王。”

昔者公孙龙在赵之时,谓弟子曰:“人而无能者,龙不能与游。”

有客衣褐带索而见曰:“臣能呼。”

公孙龙顾谓弟子曰:“门下故有能呼者乎?”

对曰:“无有。”

公孙龙曰:“与之弟子之籍。”

后数日,往说燕王,至于河上,而航在一记,使善呼者呼之,一呼而航来。

故曰圣人之处世,不逆有伎能之士。

故老子曰,“人无弃人,物无弃物,是谓袭明。”

子发功蔡,逾之。

宣王郊迎,列田百顷而封之执圭。

子发辞不受,曰:“治国立政,诸侯入宾,此群之德也。

发号施令,师未合而敌遁,此将军之威也。

兵陈战而胜敌者,此庶民之力也。

夫乘民之功劳而取其爵禄者,非仁义之道也。”

故辞而弗受,故老子曰:“功成而不居,夫惟不居,是以不去。”

晋文公伐原,与大夫期三日,三日而原不降,文公令去之。

军吏曰:“原不过一二日将降矣。”

君曰:“吾不知原三日而不可得下也,以与大夫期。

尽而不罢,失信得原,吾弗为也。”

原人闻之曰 :“有君若此,可弗降也?”

遂降,温人闻,亦请降。

故老子曰:“窈兮冥兮,其中有一精一。

其一精一甚真,其中有信”。

故“美言可以市尊,美行可以加人。”

公仪休相鲁,而嗜鱼。

一国献鱼,公仪子弗受。

其弟子谏曰:“夫子嗜鱼,弗受何也?”

答曰:“夫唯嗜鱼,故弗受。”

夫受鱼而免于相,虽嗜鱼,不能自给鱼;毋受鱼而不免于 相,则能长自给鱼;此明于为人为己者也。

故老子曰:“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

一曰:“知足不辱。”

狐丘丈人谓孙叔敖曰:“人有三怨,子知之乎?”

孙叔敖曰:“何谓也?”

对曰:“爵高者士妒之,官大者主恶之,禄厚者怨处之。”

孙叔敖曰:“吾爵益高,吾志益下;吾官益大,吾心益小;吾禄益厚,吾施益博。

是以免三怨,可乎?”

故老子曰:“贵必以贱为本,高必以下为基。”

大司马捶钧者年八十矣,而不失钩芒。

大司马曰:“子巧耶?有道邪?”

曰:“臣有守也。

臣年二十好捶钩,于物无视也,非钩无察也。”

是以用之者必假于弗用也,而以长得其用,而况持无不用者乎,物孰不济焉?故老子曰:“从事于道者,同于道。”

文王砥德修政,三年而天下二垂归之,纣闻而患之曰:“余夙兴夜寐,与之竞行,则苦心劳形。

纵而置之,恐伐余一人。”

崇侯虎曰:“周伯昌行仁义而善谋,太子发勇敢而不疑,中子旦恭俭而知时;若与之从,则不堪其殃,纵而赦之,身必危亡。

冠虽弊,必加于头,及未成,请图之!”屈商乃拘文王于羑里。

于是散宜生乃以千金求天下之珍怪,得驺虞鸡斯之乘,玄玉百工,大贝百朋,玄豹黄黑、青豻、白虎文皮千合,以献于纣,因费仲而通。

纣见而说之,乃免其身,杀牛而赐之。

文王归,乃为玉一门,筑灵台,相女一童,击钟鼓,以待纣之失也。

纣闻之曰:“周伯昌改道易行,吾无忧矣!”乃为炮烙,剖比干,剔孕妇,杀谏者。

文王乃遂其谋。

故老子曰:“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

成王问政于尹佚曰:“吾何德之行,而民亲其上?”

对曰:“使之时,而敬顺之。”

王曰:“其度安在?”

曰:“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王曰:“惧哉,王人乎!”尹扶曰:“天地之间,四海之内,善之则吾畜也,不善则吾雠也。

昔夏商之臣,反雠桀纣而臣汤武;宿沙之民,皆自攻其君而归神农,此世之所明知也,如何其无惧也?”

故者子曰:“人之所畏,不可不畏也。”

跖之徒问跖曰:“盗亦有道乎?”

跖曰:“奚适其道也!夫意而中藏者,圣也;入先者,勇也;出后者,义也;分均者,仁也;知可否者,智也。

五者不备而能成大盗者,天下无之。”

由此观之,盗贼之心,必托圣人之道而后可行。

故老子曰:“绝圣弃智,民利百倍。”

楚将子发好求技道之士。

楚有善为偷者往见曰:“闻君求技道之 士。

臣偷也,愿以技赍一卒。”

子发闻之,衣不给带,冠不暇正,出见而礼之。

左右谏曰:“偷者,天下之盗也,何为之礼?”

君曰:“此非左右之所得与。”

后无几何,齐兴兵伐楚,子发将师以当之。

兵三却。

楚贤良大夫皆尽其计而悉其诚,齐师愈强。

于是市偷进请曰:“臣有薄技,愿为君行之。”

子发曰:“诺。”

不问其辞而遣之。

偷则夜解齐将军之帱帐而献之。

子发因使人归之,曰:“卒有出薪者,得将军之帷,使归之于执事。”

明又复往取其枕,子发又使人归之。

明日又复往取其簪,子发又使人归之。

齐师 闻之,大骇,将军与军吏谋曰:“今日不去,楚君恐取吾头。”

乃还师而去,故曰无细而能薄,在人君用之耳。

故老子曰:“不善人,善人之资也。”

颜回谓仲尼曰:“回益矣。”

仲尼曰:“何谓也?”

曰:“回忘礼乐矣。”

仲尼曰:“可矣,犹未也。”

异日复见,曰:“回益矣。”

仲尼曰:“何谓也?”

曰:“回忘仁义矣。”

仲尼曰:“可矣,犹未也。”

异日复见,曰:“回坐忘矣。”

仲尼遽然曰:“何谓坐忘?”

颜回曰:“隳支体。

黜聪明,离形去知,洞于化通,是谓坐忘。”

仲尼曰:“洞则无善也,化则无常矣。

而夫子荐贤,丘请从之后。”

故老子曰:“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专气至柔,能如婴几乎?”

秦穆公兴师,将以袭郑,蹇叔曰:“不可。

臣闻袭国者,以车不过百里,以人不过三十里,为其谋未及发泄也,甲兵未及锐弊也,粮食未及乏绝也,人民未及罢病也。

皆以其气之高与其力之盛至,是以犯敌能威,今行数千里,又数绝诸侯之地以袭国,臣不知其可 也。

君重图之!”穆公不听。

蹇叔送师,衰绖而哭之。

师遂行,过周而东,郑贾人弦高矫郑伯之命,以十二牛劳秦师而宾之。

三帅乃惧而谋曰:“吾行数千里以袭人,未至而人已知之,其备必先成,不可袭也。”

还师而去。

当此之时,晋文公适薨,未葬,先轸言于襄公曰:“昔吾先君与穆公交,天下莫不闻,诸侯莫不知。

今吾君薨未葬,而不吊吾丧,而不假道,是死吾君而弱吾孤也,请击之!”襄公许诺,先轸举兵而与秦师遇于殽,大破之,擒其三帅以归。

穆公闻之,素服临庙以说于众。

故老子曰:“知而不知,尚矣;不知而知,病也。”

齐王后死,王欲置后而未定,使群臣议。

薛公欲中王之意,因献十珥而美其一。

旦日,因问美珥之所在,因劝立以为王后。

齐王大说,遂尊重薛公。

故人主之意欲见于外,则为人臣之所制。

故老子曰:“塞其兑,闭其门,终身不勤。”

卢敖游乎北海,经乎太陰,入乎玄阙,至于蒙谷之上。

见一士焉,深目而玄鬓,泪注而鸢肩,丰上而杀下,轩轩然方迎风而舞,顾见卢敖,慢然下其臂,遯逃乎碑。

卢敖就而视之,方倦龟壳而食蛤梨。

卢敖与之语曰:“唯敖为背群离一党一,穷观于六一合之外者,非敖而已乎?敖幼而好游,至长不渝,周行四极,唯北陰之示窥,今卒睹夫子于是,子殆可与敖为友乎?”

若士者齤然而笑曰:“嘻!子中州之民,宁肯而远至此?此犹光乎日月而载列星,陰陽之所行,四时之所生,其比夫不名之地,犹窔奥也。

若我南游乎冈[宀+良]之野,北息乎沉墨之乡,西穷窅冥之一党一,东开鸿濛之光,此其下无地而上无天,听焉无闻,视焉无眴,此其外,犹有汰沃之汜。

其余一举而千万里,吾犹未能之在,今子游始于此,乃语穷观,岂不亦远哉!然子处矣,吾与汗漫期于九垓之外,吾不可以久驻。”

若士举臂而竦身,遂入云中。

卢敖仰而视之,弗见,乃止驾,柸治,悖若有丧也,曰:“吾比夫子,犹黄鹄与壤虫也。

终日行,不离咫尺,而自以为远,岂悲不哉!故庄子曰:“小年不及大年,小知不及大知,朝菌不 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此言明之有所不见也。

季子治禀父三年,而巫马期絻衣短褐,易容貌往观化焉,见得鱼释之,巫马期间焉,曰:“凡子所为鱼者,欲得也。

今得而释之,何也?”

渔者对曰:“季子不欲人取小鱼也,所得者小鱼,是以释之。”

巫马期归以报孔子曰:“季子之德至矣!使人暗行,若有严刑在其侧者。

季子何以至于此?”

孔子曰:“丘尝问之以治,言曰: 诫于此者刑于彼”季子必行此术也。”

故老子曰:“去彼取此。”

罔两问于景曰:“昭昭者神明也?”

景曰:“非去。”

罔两曰:“子何以知之?”

景曰:“扶桑受谢,日照宇宙,昭昭之光,辉烛四海。

阖户塞牗,则无由入矣。

若神明,四通并流,无所不及,上际于天,下蟠于地,化育万物而不可为象,俯仰之间而抚四海之外,昭昭何足以明之!”故老子曰:“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

光耀问于无有曰:“子果有乎?其果无有乎?”

无有弗应也。

光耀不得问,而视其状貌,冥然忽然,视之不见其形,听之不闻其声,搏之不可得,望之不可极也。

光耀曰:“贵矣哉,孰能至于此乎?予能有无矣,未能无无也。

及其为无无,又何从至于此哉?”

故老子曰:“无有入于无间,吾是以知无为之有益也。”

白公胜虑乱,罢朝而立,倒杖策,錣上贯颐,血流至地而弗知也。

郑人闻之曰:“颐之忘,将何不忘哉!”此言一精一神之越于外,智虑之荡于内,则不能漏理其形也。

是故神之所用者远,则所遗者近也。

故老子曰:“不出户以知天下,不窥牗以见天道,其出弥远,其知弥少。”

此谓也。

秦皇帝得天下,恐不能守,发边戍,筑长城,修关梁,设障塞,具传车,置边吏,然刘氏夺之,若转闭锤。

昔武王伐纣,破之牧野,乃封比干之墓,表商容之闾,柴箕子之门,朝成汤之庙,发钜桥之粟,散鹿台之钱;破鼓折枹,弛弓绝弦,去舍露宿以示平易,解剑带笏以示无仇。

于此天下歌而乐之,诸侯执币相朝,三十四世不夺。

故老子曰:“善闭者,无关键而不可开也,善结者。

无绳约而不可解也。”

尹需学御,三年而无得焉,私自苦痛,常寝想之,中夜梦受秋驾于师。

明日往朝,师望之,谓之曰:“吾非受道于子也,恐子不可予也。

今日教子以秋驾。”

尹需反走,北面再 拜曰:“臣有天幸,今夕固梦受之。”

故老子曰:“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也。

昔孙叔敖三得令尹,无喜志;三去令尹,无忧色。

延陵季子,吴人愿一以为王而不肯。

许由让天下而弗受。

晏子与崔杼盟,临死地不变其仪。

此皆有所远通也。

一精一神通于死生,则物孰能惑之!荆有佽非,得宝剑于干队,还反度江,至于中流,陽侯之波,两蛟挟绕其船。

佽非谓枻船者曰:“尝有如此而活者乎?”

对曰:“未尝见也。”

于是佽非瞑目 然攘臂拔剑曰:“武士可以仁义之礼说也,不可劫而夺也。

此江中之腐肉朽骨,弃剑而已,余有奚一爱一焉?”

赴江刺蛟,遂断其头。

船中人尽活,风波毕除,荆爵为执圭。

孔子闻之曰:“夫善载!腐肉朽骨弃剑者,佽非之谓乎?”

故老子曰:“夫唯无以生为者,是贤于贵生焉。”

齐人淳于髠以从说魏王。

魏王辩之。

约车十乘,将使荆,辞而行。

人以为从未足也,复以衡说,其辞若然,魏王乃止其行而疏其 身。

失从心志,而又不能成衡之事,是其所以固也。

夫言有宗,事有本。

失其宗本,技能虽多,不若其寡也,故周鼎著倕,而使龁其指,先王以见大巧之不可也。

故慎子曰:“匠人知为门能以门,所以不知门也,故必杜然后能门。”

墨者有田鸠者,欲见秦惠王,约车申辕,留于秦,周年不得见。

客有言之楚王者,往见楚王。

楚甚悦之,予以节,使于秦。

至,因见予之将军之节,惠王见而说之。

出舍,喟然而叹,告从者曰:“吾留秦三年不得见,不识道之可以从楚也。”

物故有近之而远,远之而近者。

故大人之行,不掩以绳,至所极而已矣。

此所谓筦子枭飞而维绳者。

沣水之深千仞,而不受尘垢,投金铁鍼焉,则形见于外,非不深且清也,鱼鳖龙蛇莫之肯归也。

是故石上不生五谷,秃山不游麋鹿,无所陰蔽隐也。

昔赵文子问于叔向曰:“晋六将军,其孰先亡乎?”

对曰:“中行、知氏。”

文子曰:“何乎?”

对曰:“其为政也,以苛为察,以切为明,以刻下为忠,以计多为功。

譬之犹廓革者也,廓之,大则大矣,裂之道也。”

故老子曰:“其政闷闷,其民纯纯;其政察察,其民缺缺。”

景公谓太卜曰:“子之道何能?”

对曰:“能动地。”

晏子往见公,公曰:“寡人间太卜曰“子之道何能?”

对曰:“能动地”,地可动乎?”

晏子默然不对。

出,见太卜曰:“昔吾见句星在房、心之间,地其动乎?”

太卜曰:“然。”

晏子出,太卜走往见公曰:“臣非能动地,地固将动也。”

田子陽闻之曰:“晏子默然不对者,不欲太卜之死;往见太卜者,恐公之欺也。

晏子可谓忠于上而惠于下矣。”

故老子曰:“方而不割,廉而不判。”

魏文侯筋诸大夫于曲陽,饮酒酣,文侯喟然叹曰:“吾独无豫让以为臣乎?”

蹇重举白而进之,曰:“请浮君!”君曰:“何也?”

对曰:“臣闻之:有命之父母不知孝子,有道之君不知忠臣。

夫豫让之君亦何如哉?”

文侯受觞而饮釂不献,曰:“无管仲、鲍叔以为臣,故有豫让之功。”

故老子曰:“国家昏乱,有忠臣。”

孔子观桓公之庙,有器焉,谓之宥卮。

孔子曰:“善哉!予得见此器。”

顾曰:“弟子取水!”水至,灌之,其中则正,其盈则覆。

孔子造然革容曰:“善哉持盈者乎!”子贡在侧曰:“请问持盈。”

曰:“益而损之。”

曰:“何谓益而损之?”

曰:“夫物盛而衰,乐极则悲,日中而移,月盈而亏。

是故聪明睿智,守之以愚;多闻博辩,守之以陋;武力毅勇,守之以畏;富贵广大,守之以俭;德施天下,守之以让。

此五者,先王所以守天下而弗失也。

反此五者,未尝不危也。”

故老子曰:“服此道者不欲盈。

夫唯不盈,故能弊而不新成。”

武王问太公曰:“寡人伐纣,天下是臣杀其主而下伐其上也。

吾恐后世之用兵不休,斗争不已,为之奈何?”

太公曰:“甚善,王之问也。

夫未得兽者,唯恐其创之小也。

已得之,唯恐伤肉之多也。

王若欲久持之,则塞民于兑,道全为无用之事、烦扰之教。

彼皆乐其业,供其情,昭昭而道冥冥,于是乃去其督而载之木,解其剑而带之笏。

为三年之丧,令类不蕃。

高辞卑让,使民不争。

酒肉以通之,竽瑟以娱之,鬼神以畏之。

繁文滋礼以飱其质,厚葬久丧以伣其家;含珠鳞施纶组,以贫其财,深凿高垄以尽其力。

家贫族少,虑患者贫。

以此移风,可以持天下弗失。”

故老子曰:“化而欲作,吾将镇之以无名之朴也。”

【译文】

太清问无穷:“你知道“道”吗?”

无穷说:“我不知道。”

太清又问无为:“你知 道“道”吗?”

无为回答说:“我知道“道”。”

太清又问:“你所知道的“道”也有特征吗?”

无为接着回答:“我所知道的“道”有它的特征。”

太清问:““道”的特征是怎样的呢?”

无为回答:“我所知道的“道”可以弱也可以强,可以柔也可以刚;可以陰也可以陽,可以暗也可以明;可以包裹天地也可以应对无穷。

这就是我所知道的“道”的特征。”

太清又对无始说:“刚才我问无穷有关“道”的问题,无穷说:“我不知道。”

我又问无为,无为说:“我知道。”

我又问:“你能说出它的特征吗?”

无为说:“我能说出它的特征。”

我说:“这特征是怎么样的呢?”

无为回答说:“它是可以弱也可以强,可以柔也可以刚;可以陰也可以陽,可以暗也可以明;可以包裹天地也可以应对无穷。

这就是它的特征。”

这样的话,你是否能回答无为知道和无穷不知道哪个对哪个错呢?”

无始回答说:“说不知道的恰 恰说明他知道的深奥,说知道的恰恰说明他知道的肤浅;说不知道的恰恰说明他知道了它的实质,说知道的恰恰说明他只知道它的外表;说不知道的恰恰说明他知道了它的一精一粹,说知道的恰恰说明他只知道它的大概。”

太清听后仰天叹息说:“这么说来,不知道的却是知道,知道的却是不知道。

谁晓得知道的却是不知道,不知道的却是知道 呢?”

无 始接着说:““道”是不可闻的,能听闻到的就不是“道”;“道”是不可见的,能看得见的就不是“道”;“道”是不可言说的,能言说规定的就不是“道”。

谁晓得生成有形物体的是无形的“道”?”

所以《老子》说:“天下人都知“善”之所以“善”时,也就会显出不“善”来。”

所以说“智者不言,言者不智”。

白公问孔子:“人可以密谋吗?”

孔子不回答。

白公又问:“假若像石头一样扔到水里,怎么样?”

孔子说:“吴越地区善于潜水的人可以把它捞起来。”

白公又说:“假若像水一样泼入水中,怎么样?”

孔子说:“菑水和渑水汇合一起,但辨味专家易牙能尝辨出来。”

白公于是说:“这么说来,人就根本不能和他们密谋了?”

孔子说:“怎么说不可以啊!那些能明白你说话意思的人就可以和他密谋呀!但话又说回来,那些能明白你说话意思的人,你不去和他说,他也会明白。”

争夺鱼的人没有不湿衣服的,追逐野兽的人没有跑得慢的,他们并不是乐意这样做,而是利欲之心驱动他们这样做。

所以,最高妙的话是不说出来别人就已领悟,最好的行为是不做什么却能样样成功。

那些才智浅薄的人才会去争夺那些枝末小利(才会想到与人密谋这样末流的事)。

白公就是不懂这其中的道理,所以导致最后因事败走投无路而自缢于浴一室之地。

所以《老子》说:“言论有宗旨,行一事有根据,因为人们无知顽钝,所以也不理解我说的道理。”

这无知顽钝的人说的就是白公啊。

惠施为魏惠王制定国家法令,制定出来后拿给德高望重的各位年长儒生征求意见,儒生们都称赞法令制定得好,惠施于是将法令上呈给魏惠王,惠王十分高兴,拿去给墨煎看。

墨煎说:“很好。”

惠王说:“既然法令制定得好,那么就拿出去颁布实行了吧?”

墨煎说:“不行。”

惠王说:“好却不能颁布实行,这是为什么?”

墨煎说:“如今那些扛大木头的人,前面的呼喊“嗨哎”,后面的也同声应和。

这是人们在扛举重物时为鼓劲而唱喊的歌声。

现在难道没有郑国、卫国那样的高一亢激越的乐曲?有的,但就是不用它,这是因为它不如那种号子歌声来得适用。

同样,治理国家,在于礼法的实际内容和有效一性一,而不在于这法令的文辞修饰如何。”

所以《老子》说:“法令越详明,盗贼就越多。”

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田骈用道术游说齐宣王,齐宣王回答说:“我所拥有的是齐国。

你向我说的道术难以消除当前齐国的祸患。

所以我倒希望听到一些好的治政高见。”

田骈回答说:“我说的道术尽管不直接涉及政事,但可以运用到政事。

这就好比说树林里没有成材的树木,但它可以培育出好的树木,供人们使用。

所以希望大王能仔细考察我说的话的旨意,能否从中领悟出些能治理齐国政事的道理来。

虽然我说的道术中没有关于消除齐国祸患的内容,但是天地之间、六一合之内都可以用“道”来陶冶变化,那你齐国的政事又何足道呢?这就是老子说的“无状之状,无物之象”。

像你大王所说的只不过是一个齐国,而我田骈所说的也不过是树木的培育而已。

而实际上树木比不上树林,树林比不上雨水,雨水比不上陰陽,陰陽比不上中和之气,而中和之又怎么比得上这“道”呢!”

白公胜取得楚国的政权后,不肯将府库内的粮食和兵器分发给民众。

七天以后,石乞进见白公胜说:“我们现在得到的是不义之财,又不肯将不义之财布施给民众,我看祸害必定会降临。

既然不肯布施给民众,不如用火一烧了之,千万别叫人家利用这些东西来害我们。”

白公胜不听。

到了第九天,叶公子高从方城攻入楚都,立即将府库里的财物和兵器分发给民众,依靠民众的向心力攻打白公胜,等到第十九天就彻底打败白公胜。

这国家本不该白公胜所有而白公胜却想占有它,这可以说是最贪婪的了。

不能为他人着想和谋利益,又无能耐保住自我,这可以说是最愚蠢的了。

白公胜的吝啬,与枭鸟一爱一养其子最后被长大的枭子吃掉又有什么不同呢?所以《老子》说:“执持盈一满,不如作罢;锤尖太细,难保长久。”

赵简子选中庶子无恤,即以后的赵襄子为继承人,董阏于说:“无恤低贱,现在选立他为继承人,这是为什么呢?”

赵简子回答说:“无恤这个人,以后一定能为国家忍辱负重。”

后来有一次智伯与赵襄子一起饮酒,智伯趋着酒兴向赵襄子头上猛击一掌,赵襄子手下的人请求杀了智伯,赵襄子却说:“先君立我为继承人时说我将会为国家社稷忍辱负重,却未曾说过我好杀人啊!”过了十个月,智伯举兵将赵襄子包围在晋陽,赵襄子分兵出击智伯军,大败智伯,并剖开智伯的头颅作壶器。

所以《老子》说:“虽然知道什么是刚强,但却谨守柔一弱。

甘心处于天下的低卑处。”

啮缺向披衣问“道”,披衣说:“端正你的形体,集中专一你的视觉,这样天然和气将降临。

敛藏你的智慧,端正你的思虑,神明就会留宿在你心中。

德将为你显得更美,道将留居你身上。

你将纯朴得像新生的牛犊,不探求所有事物的缘由。”

披衣的话还没说完,啮缺还是像先前那样显得目光呆滞不言不语。

披衣唱着歌而离去,说:“形若槁骸,心如死灰;真实地知道了天道,不以智巧故作矜持;看上去混混沌沌毫无心机,不能与他谋议什么,那是什么样的人啊!”所以《老子》说:“悟彻明白事理,能不使心机(智)掺杂其间吗?”

赵襄子派兵攻打翟国获胜,夺取了尤人和终人两座城镇,使者前来报告赵襄子,赵襄子正准备吃饭,听后露出忧虑的神色。

他身边的人看到后就说:“一个早上就攻下两座城镇,这是人们所高兴的事。

现在您反而显得忧愁,这是为什么呢?”

赵襄子回答说:“长江黄河发大水,也不过三天就退下去了;狂风暴雨,太陽当头照,也都是片刻的现象。

现在我们赵氏的德行没有积累多少,而这么轻松夺取两座城镇,衰败也大概会接踵而来了吧?”

孔子知道此事后说:“赵氏将要昌盛了。”

取得胜利后反而忧虑、反思,这恰恰说明会进一步取胜和昌盛;而为了一点胜利就沾沾自喜则说明非但不会进一步取胜,还会导致失败。

取得胜利并不难,难的是如何保持胜利。

贤明的君主知道这个道理,所以能保持胜利,并将所缔造的胜利果实传给后代。

而历史上的齐、楚、吴、赵四国都曾战胜过诸侯,称霸过天下,但最终都走向衰亡,这是因为四国君主都不懂如何保持胜利果实的道理。

只有有“道”的君主才能保持胜利果实。

孔子的力气大得能拉开城门的门栓,但他却不愿意以力大而著称;墨子善于守御攻城,这种技术连公输般都不得不佩服,但是墨子就是不愿意以善于用兵而出名。

所以,善于保持胜利的人,尽管处于强势,但却表现出柔一弱,以防止物壮则老。

所以《老子》说:“道体虚空,但它的作用无穷无尽。”

惠孟拜见宋康王,康王跺着脚、咳嗽着,大声说:“我所喜欢的是勇一猛有力的人,不喜欢那些讲仁义的人。

你这位客人对此有何高见指教我?”

惠孟回答说:“我这里有一种道术,能够让你有这种功夫:再骁勇的人也刺不进你的身一体,再有力的人也击不倒你。

大王难道不想具有这种功夫吗?”

康王说:“好。

这种功夫我倒想听你介绍介绍。”

惠孟于是接着说:“刺你而刺不进身一体,击打你而击不倒你,但这还是使受刺击的你感到是一种侮辱。

我这里的一种道术,能够让你有这种本事:再骁勇的人不敢刺你,再有力的人不敢击打你。

但不敢刺你,不敢击打你,不等于他没有这种想刺击你的意图。

所以,我这里还有一种道术,能够让你有这种品行:使别人就根本没有这种想伤害你的意图。

但是没有这种想伤害你的意图,不等于说他就有一种一爱一护你、使你得利的心。

由此,我这里再有一种道术,能够使你有这种德行,即别人非但没有伤害你的意图,还无不欣喜愉悦地一爱一你,使你得利。

这种德行要远远超过勇武有力,在这四种情况中属于最好的一种。

大王难道不想获得这种德行吗?”

康王听后说:“这正是我想获得的。”

惠孟接下说:“孔子、墨子就是具有这种德行的人。

所以,他们尽管没有任何领地但却成为众人敬仰的一精一神领袖,他们尽管没有任何官职但却能 成为人们的主宰。

天下男男一女女无不伸长脖子踮着脚跟仰望他们、并希望他们平安幸福。

今天你大王是一个大国的君主,如果你真有孔墨这样的德行,那么,全国范围内的人、包括你自己,都能得到利益,这不比孔墨强多吗?”

听了之后,宋康王无话可答。

惠孟出去之后,宋康王对身边的人说:“这位客人很会说话,他的辩说使我十分佩服。”

所以《老子》说:“勇于柔一弱就不会陷于死地。”

由此看来,大勇反而成了不勇了。

过去尧帝的辅佐大臣有九个人,舜帝的辅佐大臣有七个人,武王的辅佐大臣有五个人。

尧帝、舜帝和武王跟他们这些辅佐大臣相比,并不具有辅佐大臣那样的本事,但却能相当轻松地取得成功,这是因为尧、舜、武王都能善于充分利用各人的能力。

所以人和千里马赛跑是跑不过千里马的,但乘坐在由千里马拉的车子上,情况就不一样了。

北方有一种兽,名叫“蹶”,前肢短如鼠脚,后腿却长如兔,快步走就会叩倒,跑起来就会跌倒,常常为善走而不善觅食的蛩蛩駏骢采摘甘草,但反过来如“蹶”碰到祸害时,蛩蛩駏骢就会背着“蹶”逃跑。

这二种兽都以自己的长处能力来帮助、弥补对方的短处不足。

所以《老子》说:“那些硬代替工匠去砍木头的人,很少有不自伤其手的。”

薄疑拿着王道之术游说卫嗣君,卫嗣君对他说:“我所拥有的只是一个千乘小国,希望先生能拿治理小国的方法指导我。”

薄疑回答说:“大力士乌获能举起千斤重的东西,又何况这一斤重的东西呢?”

杜赫拿着安邦天下的方法游说周昭文君,周昭文君对杜赫说:“我只希望学习安定周朝的具体方法。”

杜赫回答说:“如果你认为我说的安邦方法不管用,那么没有别的方法可以安定周朝了;如果你认为我说的安邦方法可行,那么周朝就自然会安定。

这就是所谓的认为不能安邦的方法恰恰是可以安邦的。”

所以《老子》说:“用大道治理天下无所伤害”,“所以过多地计较称誉不称誉反而得不到称誉”。

鲁国的法律规定,鲁国人中有给诸侯作臣妾的,可以将他们赎身为平民,所需的赎金可以由国家的金库来支付。

子贡从别的诸侯国那里赎回了作臣妾的本国人,但回来后推辞不受国库的赎金。

孔子知道后说:“赐这样做就不对了。

圣人做事情,能够起到移风易俗的作用,他的行为所起的教化作用能够影响到后世,并不是自以为品行高尚就行了。

如今我们鲁国是富人少而穷人多,赎回了臣妾而拿国库的赎金和奖金,自然会被人们看轻,认为是不廉洁。

但问题是,大家都赎回了臣妾后不接受赎金和奖金,以后谁还会去赎人呢?由此也可推知,鲁国将不会再有从诸侯那里赎回臣妾的人了。”

事情也正如孔子预料的那样。

所以说孔子也可以算得上一个懂得事物变化发展的人了。

这就是《老子》说的:“能观察细微的叫做“明”。”

魏武侯问李克:“吴国灭亡的原因是什么?”

李克回答说:“屡战屡胜。”

武侯问:“屡战屡胜,这是国家的福气,吴国偏偏为此而灭亡,这又是什么原因呢?”

李克解释说:“经常打仗,百姓必然感到疲惫不堪;而屡战屡胜必然导致君主骄傲;让骄横的君主去指挥役使疲惫的百姓,不亡国这样的事情是很少见的。

君主骄傲就会放肆,放肆纵一欲就会穷奢极欲;百姓疲惫就会产生怨恨,怨恨多了就会去动足脑筋谋求摆脱疲惫痛苦,以致会用到谋反的手段。

这样上下都将事物推向极端,吴国现在才灭亡已经算晚的了。

吴王夫差就是因为这个才败在越王勾践手下,自一杀身亡的。

所以《老子》说:“功成名就,引身告退,这才符合天之道。”

宁戚想向齐桓公谋求官职,以便能施展自己的才能,但是穷困得没有办法去齐国见桓公,于是给去齐国经商的商人赶运货车,晚上停宿在齐国都城外。

这时,齐桓公去郊外迎接客人,打开城门后,随从让宁戚赶的那辆车回避到一边去;桓公一行人所举的火把将四周照得如同白昼,而随从的人又很多。

在车旁给牛喂草料的宁戚看了后,悲从心中起,于是敲击着牛角唱起悲凄激越的歌曲,桓公听到这突如其来的悲曲,情不自禁地拍着仆人的手说:“奇妙,那唱歌的人一定是位不寻常的人。”

于是命令随从的车将宁戚载返回去。

到了朝廷,随从人员就宁戚的事请示桓公。

桓公赐给宁戚衣裳和帽子,并接见了他。

宁戚拿治理天下的道理游说桓公,桓公听了后大喜,打算任用宁戚。

大臣们纷纷规劝:“这位客人是卫国人,卫国离我们齐国不远,君王你不如派人到卫国去查访一下,如查访的结果说明宁戚是位贤者,再任用他不迟。”

桓公说:“不妥。

去查访他只不过担心他有什么小一毛一病而已;而因人家的小一毛一病却忽视人家的大优点,这正是贤明君主失去天下士人的原因。”

大凡听一个人说话,必定会产生某些心理反应;如与人谈话一次后,便不再去深究其人的底细,这正说明这人的言谈投合听者的心意,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再说,人无完人,只要经过权衡认为说话者的长处能发扬就行。

在这件事上,桓公做对了,因此他果真得了一位人才。

所以《老子》说:“天大、地大、道大、王亦大。

宇宙间的四大,而王居其中之一。”

这是说君王应像天地大道那样包容一切。

大王亶父住在邠的时候,翟国人经常来侵扰。

于是大王亶父拿着皮革、布帛和珍珠玉石赠送给翟国人以求和好太平,但翟人不肯接受,说他们要的是地盘而不在乎财物。

大王亶父向百姓解释说:“和人家的兄长一起生活而杀死他的弟弟,和人家的父亲一起生活而杀害他的儿子,这样的事情我是做不出的。

大家都好好地在这个地方生活下去吧!当我的臣民和当翟国人的臣民有什么不同呢?况且我听说了,不能因贪得养生之物而伤害一性一命。”

于是大王亶父拄着手杖离开了邠地,百姓们成群结队地跟随着他离去,后来在岐山下建立了周朝。

大王亶父可称得上保重生命的人。

即使富贵,也不因财物而伤害自身;即使贫贱,也不因为贪利而拖累形体。

现在有人从祖先那里接受了爵禄,就生怕会丧失,而对来之不易的生命却轻易地抛弃,这难道不糊涂吗?所以《老子》说:“看重自身而为天下人,有这种美德的人可以将天下托付给他;一爱一惜自身而为天下人,有这样美德的人可以将天下寄托给他。”

中山公子魏牟对詹何说:“我虽身处江湖过着隐居避世的生活,但心中还是老惦记着朝政,我该如何办才好呢?”

詹何回答说:“就珍惜生命吧!能珍惜生命也就能轻视利欲。”

中山公子魏牟又说:“我虽然知道这个重生轻利的道理,但还是无法战胜这名利的欲念。”

詹何回答说:“你不能自制欲念,那么就听其自然、顺随它。

听其自然、顺随它,你的一精一神就不会出一毛一病。

反过来,你既不能自制欲念,又要勉强压制不愿顺随,这才会受到双重损伤;如受到这双重损伤的人就不会长寿。”

所以《老子》说:“知道保持平和纯厚之气的道理叫做“常”,懂得这种“常”的称为“明智”。

纵一欲贪生就会有灾殃,欲念支配淳和之气就会逞强。”

因此,运用涵蓄着的“光”,返复到观察细微的“明”。

楚庄王问詹何:“怎样才能治理国家?”

詹何回答说:“我只明白修养自身,而不知道怎样治理国家。”

楚庄王又说:“我现在能够登位为君执掌朝政,希望学习一些持守国家的方法。”

詹何于是接着说:“我还没有听说过自身修养得很好而国家却乱哄哄的事例呢!我还同样没有听说过自身不修养而国家治理得很好的事例呢!所以治国之本在于治身养一性一,我不敢以一些枝末的内容来回答您。”

楚庄王听后说:“说得好。”

所以《老子》说:“修养好自身,他的“德”就会纯真。”

齐桓公正在堂上读书,一位做车轮的工匠在堂下砍削车轮,他放下手中的椎子和凿子,问齐桓公:“君王您正在读的是什么书?”

桓公说:“是圣人的书。”

这位叫轮扁的工匠又问:“这位圣人还活着?”

桓公回答说:“已经死了。”

轮扁马上说:“那您读的只能是圣人的糟粕了。”

桓公听了,一下变了脸色,怒道:“我读圣贤书,你这工匠凭什么讥笑我?你说出理由来也就罢了,如说不出理由来,就处死你。”

轮扁不慌不忙地说:“好的,我说出道理来。

我试试拿我做车轮的体会来说说这其中的道理:如果榫头大,榫眼开小了,就会涩滞安不进去;如果榫眼开大了,榫头做小了,太松滑一动不牢。

不松不紧,得心应手,达到神妙境界的技术,我无法传授给我的儿子,而我的儿子也无法从我这里学到这技术;所以我尽管年逾古稀、年老无力,但还得亲自做车轮。

由此可见,圣人的话中如果有高深神妙的一精一华,但由于不能言传,所以也必定会随着圣人死去而带走,而只有那些可以言传的糟粕留下来。”

所以《老子》说:“可以用言词表达的“道”并非常“道”;可以用文字叙述的“名”并非常“名”。”

从前,司城子罕辅佐宋君,一次他对宋君说:“国家的安危,百姓的治理,均取决于君王施行赏罚。

这爵禄的赏赐,是人民所喜一爱一的,就请您国君亲自执掌;那诛杀刑罚,是人民所怨恨的,就由我来担当这角色。”

宋君听后说:“好。

我受百姓赞美,你受百姓怨恨,这样一来我知道诸侯们就不会嘲笑我了。”

但实际上宋国人知道生杀大权掌握在子罕手里后,大臣们就亲附子罕,百姓们都畏惧子罕,不到一年时间,子罕就将大权旁落的宋君杀掉而篡夺了宋国的政权。

所以《老子》说:“鱼不可脱离池渊,国家的“利器”不可随便让人知道。”

王寿背着书走路,在周国的大路上碰到隐士徐冯。

徐冯说:“人的行为应随变化而变化,变化产生了时机。

所以识时务者没有固定不变的行为。

书记载着人的言论,言论当然出自智者,但有智慧的人是不藏书的。”

王寿听了徐冯的开导说后将自己的藏书全部烧掉,然后轻松地手舞足蹈起来。

所以《老子》说:“议论太多,反而使人无所适从,自己也会感到困惑,所以不如持守虚静之道。”

楚国的令尹子佩请庄王饮酒,庄王答应了。

于是子佩在强台这个地方准备了酒席,但庄王又不肯前往了。

第二天子佩赤着脚拱手站在殿下,问朝南坐的庄王:“先前君王答应出席酒宴,但又不践约前往,我想大概我有什么地方不对了?”

庄王回答:“我听说你将酒席设在强台。

这强台是南望料山,靠近方皇湖,左边是长江,右边是淮水,这样好的自然环境能使人高兴得忘掉死的悲哀。

像我这样德行微薄的人是无法消受这种欢乐的。

我还害怕去了以后会留连忘返呢!”所以《老子》说:“不去看或不去接触那些能惹人之欲一望的事与物,以致使人的心神不散乱。”

晋公子重耳流亡国外,经过曹国,曹国君对他很不礼貌。

这时,厘负羁的妻子对厘负羁说:“我们的国君对晋公子重耳相当不礼貌。

但我观察到跟随重耳公子流亡的几位都是贤人,如果这些人能帮助重耳公子回到晋国执掌朝政,必定会讨伐我们曹国的。

你为何不乘现在先给晋公子重耳施加恩德呢?”

于是厘负羁遵照妻子的话给重耳他们一壶稀粥和璧玉。

重耳他们接受了稀粥而将璧玉退回给厘负羁。

等到重耳他们返回晋国并执掌朝政后,就发令讨伐曹国,在攻克曹国以后,特地命令三军不许侵扰厘负羁所居住的里巷。

所以《老子》说:“委曲反能保全,屈就反能伸直。”

越王勾践与吴国交战失败,国家破残,人民伤亡,自己又被围困在会稽。

这时勾践是内心愤恨、胆气豪壮,激一情豪气像涌一泉,训练选拔士兵,决心赴汤蹈火与吴国决一雌雄。

但经过大臣文种的劝说,以屈辱条件和吴国达成协议,勾践亲自为吴王作臣仆,妻子为吴王作奴仆;又亲自执戈为吴王牵马开道,经过这样多年的卧薪尝胆,终于在干遂将吴国打败,并擒获吴王夫差。

所以《老子》说:“柔可以胜刚,弱可以胜强,天下没有人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没有谁能够亲自实施。”

而越王勾践亲自去实行了,所以他最终称霸了中原。

赵简子死后还没落葬,中牟的守将就叛变投靠齐国了。

赵襄子将父亲简子下葬料理停当后,第五天发兵征伐中牟城,但包围还没完全合一拢,中牟城的城墙突然自行倒塌十来丈,赵襄子下令鸣金收兵。

军吏们劝谏说:“君王亲率兵马征讨中牟守将的罪行,城墙自行倒塌,这说明老天爷帮助我们去讨伐这些天理难容的罪人,为什么我们要撤退呢?”

赵襄子解释道:“我听叔向说过:“君子不该在自己有利的形势下去欺凌别人,君子也不该在别人处险境时去一逼一迫他。”

所以让他们将城墙修好后我们方开战进攻吧!”中牟城内的守将听到赵襄子这番如此仁义的话后,便请求投降。

所以《老子》说“正因为不与别人争,所以天下也没有人能争得过他”。

秦穆公对伯乐说:“你的年纪很大了,你的同族的子弟中有可以派去相马的人吗?”

伯乐回答:“一般的良马,可以凭马的外貌骨架来识别。

但真的要识别天下难得的良好,就得注意到马身上存在着的若隐若现的神韵,就不能光注意到马的形体和骨架。

像这样的马,真是绝世超尘,奔驰如飞,不留痕迹。

我的儿孙和弟子,都是下等人才,可以相一般的良好,但没有相千里马的功夫。

我倒有一位在一起打过柴的朋友,叫九方堙,此人相马的本领不在我之下,让我来引见给您君王。”

秦穆公于是接见了九方堙,并让他外出寻找千里马去。

三个月以后,九方堙回来禀报秦穆公,说:“我已找到一匹千里马,在沙丘那个地方。”

秦穆公问:“是怎么样的马?”

九方堙回答道:“是一匹黄色的雄马。”

秦穆公派人去沙丘牵马,一看却是一匹黑色的雌马。

秦穆公不高兴了,召来伯乐责问:“败兴得很。

你那个朋友相马连一毛一色和雌雄都分不清,又怎么能相千里马?”

伯乐听后叹息说:“九方堙的相马术竟到了这种神妙境地?正说明他的本领要超出我不知多少倍。

像九方堙这样的相马术,相的是马原本所赋有的内在灵一性一和实质。

他正是相中了马的内在一精一华而忘却了马的外表粗疏,他看到的是马的素质而不强调马的外形。

九方堙只注意应该注意的地方,而那些不重要的地方,他根本不去注意它;他只强调应该强调的地方,而那些不必注重的地方,他根本不去强调。

像他这样的相马术,本身就比千里马珍贵。”

这马经过骑试,果然是千里马。

所以《老子》说:“最直的好像是弯曲的,最灵巧的好像是笨拙的。”

吴起任楚国的令尹,一次到魏国去,对流亡魏国的屈宜咎说:“君王还认为我很贤能,任用我做楚国令尹。

先生试试看我吴起怎么样来做好这个令尹。”

屈直咎问道:“你打算怎样做呢?”

吴起说:“我打算削减楚国贵族的爵位,平抑法定的俸禄制度,损有余以补不足;一精一心训练军队,等待机会和各国争霸天下。”

屈直咎说:“我屈直咎听说过,以前善于治国的人是不改变原有的制度和常规的,你吴起今天要削减楚国贵族的爵位和平抑法定的俸禄制度,损有余以补不足,这实际上是改变了原有的制度和常规。

我屈宜咎又听说:“激怒是违逆天德的事;兵器则是杀人的凶器;而争斗又是该抛弃的。”

你现在陰谋策划违逆天德的事,又好用兵器,并挑一起人们之间的争斗,这就是最大的倒行逆施。

再说,你先前任鲁国的将领,不应该动用鲁军打齐国,而你却以打败齐国来满足你的意愿。

你又指挥过魏军,做过魏国西河郡守,本不应该动秦国的脑筋,而你却使秦国不敢东犯魏界,这样又实现了你的志愿。

我听说过,不危及别人,也就不会给自己带来祸害。

我现在就感到纳闷,我们的君王屡次违逆天道,背弃人理,怎么至今还没遭受灾祸。

唉!这灾祸可能正等着你呢!”吴起听了后惊惧地问:“还可以改变吗?”

屈直咎说:“已经形成的局势无法改变。

你不如现在真心实意地做些敦厚仁慈的事,或许能有所改观。”

所以《老子》说:“不露锋芒,超脱纠纷,敛和光耀,混同尘世。”

晋国讨伐楚国,连续推进九十里地还不停止。

楚国的大夫们请求楚庄王与晋国正式交战,楚庄王说:“先王在世时,晋国不敢征伐楚国,现在到了我执政,晋国却不断地征伐楚国,这说明我存在着错误。

怎么能让诸位大夫跟着我蒙受屈辱呢?”

众大夫说:“前朝的大臣在世的时候,晋国不敢进犯楚国,现在轮到我们当大臣了,晋国却敢进犯我们楚国,这是我们群臣的罪过啊!请君王下令反击晋军吧!”楚庄王听了难过得低头而泣,泪水都沾湿了衣襟,起身揖拜各位大夫。

此事被晋国人知道后议论说:“楚国的君臣争着承担过失的责任,而且楚王还很谦恭地对待大臣,这样的国家我们不可继续征伐下去了。”

于是晋军连夜撤兵回国。

所以《老子》说:“能够承担国家的屈辱,这才配称国家的君主。”

宋景公的时候,荧惑星停留在心宿的位置,景公很害怕,召见太史子韦询问这件事:“荧惑在心宿,这是怎么回事?”

子韦说:“荧惑是表示上天惩罚的;心宿是宋国的分野。

正因为这样,所以灾祸将要降落到君王身上。

虽然如此,但可以将灾祸转嫁到宰相身上的。”

宋景公说:“宰相是任命来治理国家的,把死转移到他身上,不吉利。”

子韦又说:“那可以转嫁到百姓身上。”

景公马上说:“老百姓都死光了,我当谁的君主?我倒情愿我自己一个人死了。”

子韦又说:“可以转移到年成上。”

景公接着话题说:“年成是百姓的命一根子,年成不好闹饥荒,百姓必定没活路,做人君的让百姓的死来换取自己的一性一命,那还有谁要我做君主?好了,我的一性一命也注定要完结了,你也不必再说转嫁灾祸的事了。”

子韦听了这话后,起身转向北面,对景公行了个大礼说:“我谨向你表示祝贺,苍天在上能听到人间的一切,君王刚才讲了做人君的应该如何对待臣民的三条原则,上天也必定会给你三个赏赐,今晚荧惑星一定会移动三舍(心、氐、房),你也必定会延年二十一年。”

景公不解地问:“你凭什么说这样的话?”

子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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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太清问于无穷曰:“子知道乎?”无穷曰:“吾弗知也。《淮南子》淮南子卷十二 道应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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