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资治通鉴
卷第十六 【宋纪十六】
起重光单阏九月,尽昭一陽一大荒落九月,凡二年有奇。
○太宗至仁应道神功圣德睿烈大明广孝皇帝淳化二年(辽统和九年)
九月,己丑,户部侍郎、参知政事王沔,给事中、参知政事陈恕,并罢守本官。
初,给事中樊知古,累任转运,甚得时誉;及为户部,频以职事不治,诏书切责,名益减。
雅与恕亲善,帝每言及计司事有乘违者,恕具以告之,欲令知古尽力。
知古后因奏对,遂自解。
帝问知古:“何从得此?”
知古曰:“陈恕版臣。”
帝怒恕泄禁中语,且疾知古轻脱,并知古皆罢之。
沔以弟淮故,数为枢密副使寇准所诋,帝亦寤沔任数好诈,非廓庙器,遂与恕同日俱罢。
沔奉诏,见帝,涕泣不愿离左右,未几,须鬓尽白。
帝尝谓近臣曰:“累有人言储贰事,朕以诸子冲幼,未有成一人之一性一,所命僚属,悉择良善之士,至于台隶辈,朕亦自拣选,不令一奸一险巧佞在其左右。
读书听讲,咸有课程,待其长成,自有裁制。
何言事者未谅此心邪?”
至是左正言宋沆等五人伏閤上疏,请立许王元僖为太子,词意狂率,帝怒甚,将加窜殛,而沆又宰相吕蒙正妻族,蒙正所擢用,己亥,制词并责蒙正,罢为吏部尚书。
初,温仲舒与蒙正同年登弟,情契笃密。
仲舒前知汾州,坐私监军家婢,除籍为民,穷妻京师者累年,蒙正在中书,极力援引,遂复籍。
及骤被任遇,反攻蒙正,蒙正以之罢相,时论丑之。
以左仆射李昉为中书侍郎,参知政事张齐贤为吏部侍郎,并平章事。
以翰林学士贾黄中、李沆并为给事中、参知政事。
沆初判吏部铨,因侍曲宴,帝目送之曰:“李沆风度端凝,真贵人也!”不数月,遂与黄中俱蒙大用。
帝尝召见黄中母王氏,命坐,谓曰:“教子如是,真孟母矣!”作诗赐之,颁赐甚厚。
庚子,以右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王化基为御史中丞。
化基尝慕范滂揽辔澄清之志,献《澄清略》,言五事:其一复尚书省,曰:“三司吏额乃近代权制,皆州郡官司吏局之名也。
臣今请废三司,止于尚书省试设六尚书,分掌其事。
废判官、推官,设郎官分掌二十四司及左右公事,使一人掌一司。
废孔目、句押前后行为都事、主事、令史。
废句院、开拆、磨勘、凭由、理欠等司归比部及左、右司。”
其二谨公举,曰:“朝廷频年下诏,以类求人,但闻例得举官,未见择其举主。
望自今别立名籍,先择朝官有声望者,各令保举所知,贤则举主同赏,否则举主同坐。”
其三惩贪吏,曰:“蠹盛则木空,吏贪则民弊。
望令诸路转运使、副兼采访之名,令觉察部内州、府、军、监长吏。”
其四省冗官,曰:“臣昨任扬州职官时,见添置监临事务朝官及使臣等,有俞本州数倍,恐天下诸州类此。
或皆是廉白,止伤公府之费;苟其为贪婪,则取于民间者又加倍焉,得不蠹国耗民乎?望令逐部转运使、副与知州同议裁减,及诸县令、簿、尉等亦乞令相度废省。”
其五择远官,曰:“负罪之人,多非良善,授以远地亲民之官,用情自任,恃远纵残,小民罹殃,卒莫上诉。
望自今,凡负罪之人,不许任四川、广南为长吏。”
书奏,帝嘉纳其言,即有意于大用。
辛丑,责宋沆为宜州一团一练副使。
癸卯,王显罢。
甲辰,以枢密副使张逊知枢密院事,温仲舒、寇准同知院事。
知院之名自此始。
初,宋沆与左正言尹黄裳、冯拯、右正言王世则、洪湛共伏閤请立皇太子,沆既出黜,乙巳,命黄裳知邕州,拯知端州,世则知象州,湛知容州。
拯,河一陽一人也。
己酉,辽主驻庙城。
南京地震。
帝闻殿中丞郭延泽、右赞善大夫董元亨皆好学,博通典籍,诏宰相召问经史大义,条对称旨。
冬,十月,丁卯,并命为史馆检讨。
辛巳,翰林学士承旨苏易简续《翰林志》二卷以献,帝嘉之,赐诗二章,御笔批云:“诗意美卿居清华之地也。”
易简愿以所赐诗刻石,帝复以真、草、行三体书共其诗,刻以遍赐近臣。
又飞白书“玉堂之署”四大字,令中书召易简付之,榜于厅额。
帝曰:“此永为翰林中美事。”
易简曰:“自有翰林,未有如今日之荣也。”
帝尝夜幸玉堂,易简已寝,遽起,无烛具衣冠,宫嫔自窗格引烛入照之,窗格上有火燃处,后不更易,以为玉堂盛事。
左谏议大夫韩丕,冲澹自处,不奔竞于名宦,帝嘉重之。
己丑,命丕守本官、知制诰,为翰林学士。
是月,赵保忠降于契丹,契丹封为西平王,复姓名曰李继捧。
十一月,丙申朔,诏:“自今内殿起居日,复令常参官两人次对,閤门受其章。”
庚戌,左谏议大夫史馆修撰杨徽之次对,上言:“方今文士虽多,通经者甚少,愿一精一选《五经》博士,增其员,各专业以教胄子。
此风化之本。”
帝顾谓宰相曰:“徽之一操一履无玷,真儒雅士。
出理州郡,非其所长,置之馆殿,正得其宜矣。”
刑部郎中、知制诰范杲数致书宰相,求入翰林为学士,又尝出制诰一编示李昉曰:“先公谓杲才任学士,故以此付杲,不敢失坠。”
昉每开释之。
于是献《玉堂记》,请备其职。
帝恶其躁竞,终不使居内署,改右谏议大夫,出知濠州,以考功员外郎、知制诰毕士安为翰林学士。
初,执政欲用右谏议大夫张洎,因对,言洎文学久次,不在士安下,帝曰:“极知洎文学资任不减士安,第德行不及耳。”
执政乃退。
帝以入閤旧图承五代草创,礼容不备,于是命史馆修撰杨徽之等讨论故事,别为新图。
十二月,丙寅朔,遂行其礼于文德殿。
右谏议大夫张洎,既与徽之等同撰定新仪,又独上疏曰:“窃以今之乾元殿,即唐之含元殿也,在周为外朝,在唐为大朝,冬至、元日,立全仗,朝万国,在此殿也。
今之文德殿,即唐之宣政殿也,在周为中朝,在汉为前朝,在唐为正衙,凡朔望起居及册拜妃、后、皇子、王、公、大臣,对四夷君长,试制策举人,在此殿也。
今之崇德殿,即唐之紫宸殿也,在周为内朝,在汉为宣室,在唐为上閤,即只日常朝之殿也。
昔东晋之太极殿有东西閤,唐置紫宸上閤,法此制也。
且人君恭己南面,向明而治,紫微黄屋,至尊至重,故巡幸则有大驾法从之盛,御殿则有钩陈羽卫之严,故虽只日常朝,亦须立仗。
前代谓之入閤仪者,盖只日御紫宸上閤之时,先于宣政殿前立黄麾金吾仗,俟勘契毕,唤仗,即自东、西閤门入,故谓之入閤。
今朝廷且以文德正衙权宜为上閤,甚非宪度。
况国家丕承正统,凡百宪章,悉从损益,惟视朝之礼,尚属因循。
窃见长春观正与文德殿南北相对,伏请改创此殿以为上閤,作只是立仗视朝之所;其崇德殿、崇政殿,即唐之延英殿是也,为双日常时听断之所;庶乎临御之式,允协前经。
今舆论及以入閤仪注为朝廷非常之礼,甚无谓也。
臣又按旧史,中书、门下、御史台谓之三司署,为侍从供奉之官。
今起居日,侍从官先入殿庭,东西立定,俟正班人,一时起居,其侍从宫东西列拜,甚失北面朝谒之仪。
请准旧仪,侍从官先入起居毕,分行侍立于丹墀之下,谓之娥眉班。
然后宰相率正班入起居,雅合于礼。
臣又闻古之王者,躬勤庶务,其临朝之疏数,视政事之繁简。
唐初五日一朝,景云初始修贞观故事。
自天宝兵兴以后,四方多故,肃宗而下,咸只日临朝,双日不坐。
其只日或遇大寒盛暑,一陰一霪泥泞,亦放百官起居。
双日宰相当奏事,即是特开延英召对。
或蛮夷入贡,勋臣归朝,亦特开紫宸引见。
陛下自临大宝,十有五年,未尝一日不鸡鸣而起,听天下之政,临朝太数,视政过繁。
望依唐时旧规,只日视朝,双日不坐。
其只日遇大寒盛暑,一陰一霪泥泞,亦放百官起居。
其双日于崇德、崇政两殿召对宰臣及常参官以下,及非时蛮夷人贡、勋臣归朝,亦特开上閤引见,并请准前代故事处分。”
奏入,不报。
癸未,保康军节度使刘继元卒,追封彭城郡王。
辛卯,翰林学士承旨苏易简会韩丕、毕士安、李至等观御飞白书“玉堂之署”四字并三体诗书石。
帝闻之,赐上尊酒,大官设盛馔,至等各赋诗以纪其事。
宰相李昉、张齐贤、参知政事贾黄中、李沆亦赋诗颂美,易简悉以奏御。
先是,左司谏、直史馆谢泌,奉诏发解国子学举人,黜落既多,群聚喧诟,怀甓以伺其出。
泌知之,潜由它径入史馆,数宿不敢归,请对自陈,帝问:“何官驺道严肃,都人畏避?”
有以台杂对者。
癸亥,命泌为虞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
国子学发解举人,别敕差官主之,盖自泌始也。
是月,辽始闻李继迁内附,使其招讨使韩德威往谕之。
女真首领野里雉等上言,契丹怒其朝贡中国,去海岸四百里下三栅,栅置兵三千,绝其贡路。
于是汎海入朝,求发兵与三十首领共平三栅。
若得师期,即先赴本国,愿聚兵以俟。
帝但降诏抚谕,不为出师。
其后遂归于辽。
是岁,辽放进士石用中一人。
○太宗至仁应道神功圣德睿烈大明广孝皇帝淳化三年(辽统和十年)
春,正月,丙申朔,朝元殿受朝,群臣上寿,用雅乐,宫县、登歌。
丁酉,辽禁丧葬礼杀马及藏甲胄、金银器玩。
诸道贡举人万七千三百,皆集阙下。
辛丑,命翰林学士承旨苏易简等同知贡举,既受诏,径赴贡院,以避请求。
后遂为常制。
乙巳,命常参官各举京官一人充升朝官。
丙午,令宰相以下至御史中丞,各举朝官一人为转运使。
又诏:“所举京官,除三司、三馆职事官,已升擢者不在荐论;其有怀才外任,未为朝廷所知者,方得奏举。”
二月,乙丑朔,日有食之。
杭州掌庾吏叶彦安等百二十三人,欠钱俶俶日官仓米八十四万馀石,盐五万馀石;甲申,诏并除之。
盐铁使魏羽等,言诸州茶盐主吏,多负官课,请行决罚。
帝曰:“当按问其实。
若水旱灾沴,致官课亏失者,非可加刑也。
帝王者,为天下主财耳。
卿等司计,当以公正为心,无事割削,致害民而伤和气。”
辽招讨使韩德威,奏李继迁称故不出,至灵州俘掠以还。
壬午,辽免云州租。
三月,乙未朔,以赵普为太师,封魏国公。
戊戌,覆试合格进士,帝纳将作监丞莆田陈靖疏,始令糊名考校,得汝一陽一孙何以下凡三百二人,并赐及第,五十一人同出身。
就宴,赐御制诗三首,箴一首,及新刻《礼记·儒行篇》。
先是胡旦、苏易简、王世则、梁颢、陈尧叟,皆以所试先成擢上第,由是士争尚敏速,或一刻数诗,或一日十赋。
是科,内出《騠言日出赋》题,试者骇异,不能措词,相率扣殿槛上请。
而会稽钱易,年十七,日未中,所试三题皆就,言者指其轻俊,黜之。
戊午,以高丽宾贡进士四十人并为秘书郎,遣还。
诏有司详定称法,别为新式,颁行之。
先是守藏吏受天下岁输金币,而太府寺权衡旧式,轻重失律,吏因为一奸一,上计者坐逋负破产甚众。
又,守藏吏更代,校计争讼,动涉数岁。
及是监内藏库宦者刘承珪等,推究本末,改造法制,中外咸以为便。
盐铁判官、左司谏安一陽一韩国华等言:“备位谏官,兼职计司,独不得从宴游,愿兼领馆职。”
乙巳,命国华等直昭文馆。
三司属官兼直馆自国华等始。
辛酉,令有司以二月开冰,献羔祭韭。
先是近代相承用四月,盖误《豳诗》四之日为今四月也,秘书监李至请改之。
夏,四月,丁丑,诏:“江南,两浙、荆湖吏民之配岭南者,还本郡禁锢。”
癸未,帝作《刑政》、《稼啬》诗赐近臣。
庚寅,辽主命群臣较射。
五月,癸巳,辽以朔州流民失所,给夏三年。
己酉,帝以时雨久愆,遣常参官十七人分诣诸路按决刑狱。
是夕,雨。
庚戌,宰臣相率称贺。
帝曰:“朕所忧者,在狱吏舞文巧诋,计臣聚敛掊克,牧守不能宣布诏条,卿士莫肯修举职业耳。”
李昉、张齐贤等上表待罪,帝曰:“朕中心苟有所怀即言之,既言即无事矣。
然中书庶务,卿等尤宜尽心。”
甲寅,始命增修秘阁。
六月,甲申,有蝗自东北来,蔽天,经西南而去。
帝谓宰相曰:“此虫必害田稼,朕忧心如捣。
亟遣人驰诣所集处视之!”对曰:“此虫因旱乃生,频雨则不能飞。
圣心忧念黎庶,固当感通天地。”
是夕,大雨,蝗尽殪。
京畿大穰。
辛卯,分遣使臣于京城四门置场,增价以籴,令有司虚近仓贮之,命曰常平,俟岁饥即减价粜与贫民,遂为永制。
秋,七月,壬辰朔,置三司都句院,命右谏议大夫张佖判之。
乙巳,太师赵普卒。
己酉,帝闻讣悲悼,谓近臣曰:“普事先帝与朕,最为故旧。
向与朕尝不足,众人所知;朕君临以来,每待以殊礼,普亦倾竭自效,真社稷之臣也。”
因出涕,左右皆感动。
废朝五日,遣使护丧事。
葬日,设卤簿鼓吹如式,赠尚书令,追封真定王,谥忠献。
帝撰神道碑,亲八分书以赐焉。
初,普从太祖于侧微,既贵后,屡以微时所不足者言之,太祖曰:“若尘埃中可识天子宰相,则人皆物色之矣。”
自是不敢言。
普少习吏事,寡学术,及为相,太祖常劝以读书,晚年,手不释卷。
每归私第,阖户启箧,取《论语》读之竟日。
及临政,处决如流。
普事两朝,出入三十馀年,刚毅果断,能以天下为己任,宋初在相位者未有其比。
然一性一深沉有岸谷,而多忌克,廷美、德昭之死,与有力焉,君子惜之。
八月,壬戌朔,秘阁成。
秘书监李至上言:“愿比玉堂之署,赐以新额。”
戊辰,御飞白书“秘阁”二字赐之。
仍诏宰相、枢密使与近臣就观,置宴阁下,直馆各官皆预,又赐诗以美其事。
壬申,诏征终南山隐士种放;辞以疾,不至。
放七岁能属文,与其母偕隐谷中,以讲习为业,学者多从之,得束脩以养母。
母亦乐道,薄滋味,善辟谷。
一性一嗜酒,尝种秫自酿,因号云溪醉侯。
会陕西转运使宋维干言放才行,诏使征之,其母恚曰:“尝劝汝毋聚徒讲学,今果为人知,不得安处。
我将弃汝,深入穷山矣。”
放乃称疾不起。
其母尽取笔研焚之,与放转居穷僻,人迹罕至。
帝嘉其高节,诏京兆府岁时存问,以钱三万赐之。
戊子,诏:“杭州民欠钱俶日息钱六万八千馀贯,并释之。”
九月,壬辰,诏以冬至有事于南邻。
盐铁副使谢泌尝升殿奏事,帝谓之曰:“大凡居职不可不勤。
朕每见殿庭兵卒能剩扫一席地,剩汲一瓶水,必记其姓名也。”
丙辰,群臣奉表加上尊号曰法天崇道明圣仁孝文武,帝曰:“但时和年丰,百姓阜康,朕之号亦何尚焉!”凡五上表,终不许。
己未,幸秘阁观书,赐从臣及直馆阁宴饮。
既罢,又召马步军都虞候傅潜、殿前都指挥使戴兴等宴饮,纵观群书,帝意欲使武将知文儒之盛也。
冬,十月,辛酉朔,折御卿进白花鹰,放之,诏勿复献。
癸亥,秘书监李至,言愿以帝草书《千字文》勒石。
帝谓近臣曰“《千字文》盖梁得钟繇破碑千馀字,周兴嗣次韵而成,理亡可取。
《孝经》乃百行之本,朕当自为书之,令勒于碑一陰一。”
因赐至诏谕旨。
帝虑中外官吏清浊混淆,莫能甄别,壬午,命王沔、谢泌、王仲华同知京朝官考课,张弘、高象先、范正辞同知幕职、州县官考课,号曰磨勘院。
又命魏廷式与赵镕、李著同较三班院殿直以上功过。
十一月,己亥,开封尹许王元僖,早朝方坐殿庐中,觉有疾,径归府,车驾遽临视,疾已亟,帝呼之,犹能应,少选薨,年二十七。
帝哭之恸,追赠太子,谥曰恭孝。
诏以将有事于南郊,前十日而许王薨,按礼,于天地、社稷之祀并不废,缘请谒太庙,恐非便,集公卿议之。
吏部尚书宋琪等上奏,请以来年正月上辛合祭天地,从之。
初,王沔罢政归私第,会中书小吏旧罪发,事连中书,因有奏毁沔者。
帝语之曰:“吕蒙正有大臣体,王沔甚明敏。”
毁者惭而退。
及沔同知京朝官考课,所奏条目细碎,物论甚哗,而沔自谓直清无私,固结人主,求再入。
庚子,沔视事省中,暴得风眩疾,舁归第,卒,优诏赠工部尚书。
恭孝太子元僖,一性一仁孝,姿貌雄毅,沉静寡言,尹京五年,政事无失。
帝尤所锺一爱一,及薨,追念不已,或悲泣达旦,作《思亡子诗》以示近臣。
未几,有言元僖为嬖妻张氏所惑,专恣捶仆妾,有至死者,而元僖不知;为张氏于都城西佛寺招魂葬其父母,僭差俞制。
又言元僖因误食它物得病,及其宫中私事。
帝怒,命缢杀张氏,捕元僖左右亲吏系狱,命王继恩验问,悉决杖停免。
掘烧张氏父母冢墓,亲属皆窜远恶。
丙辰,诏罢册礼,但以一品卤簿葬焉。
礼仪使苏易简上言曰:“伏以圣朝亲祀圜丘,以宣祖侑神作主,此则符圣人一大孝之道,成严父配天之仪。
恭惟太祖皇帝,光启丕图,躬临大宝,以圣授圣,传于无穷。
谨按唐永徽中,以高祖、太宗同配上帝,望将来亲祀效丘,奉宣祖、太祖同配。
其常祀孟春祈谷,孟冬神州,季秋大享,以宣祖崇配;冬至圜丘,夏至皇地祇,孟夏雩祀,以太祖崇配。”
诏从之。
十二月,辽遣东京留守萧恒德伐高丽,高丽王王治初不设备,既乃以侍中军使、内史侍郎徐熙为中军使,门下侍郎崔亮为下军使,军于北界。
旋闻辽师攻蓬山郡,获先锋军使尹庶颜等,高丽兵不得进。
○太宗至仁应道神功圣德睿烈大明广孝皇帝淳化四年(辽统和十一年)
春,正月,庚寅朔,亲飨太庙。
辛卯,合祭天地于圜丘,以宣祖、太祖升配。
大赦天下。
度支副使谢泌条上郊祀赏给军士之数,帝曰:“朕一爱一惜金帛,正备赏赐耳。”
泌因曰:“唐德宗牛泚之乱,后唐庄宗马射之祸,皆赏军不丰所致。
今陛下躬御菲薄,赏赐优厚,真历代王者之所难也!”
辽萧恒德移檄高丽,责令降款。
国王王治数遣使不得要领,除熙请往,奉书如辽营,使译者问相见礼。
恒德曰:“我大朝贵人,宜拜于庭。”
熙持不可,恒德乃许升堂行礼。
恒德曰:“新罗及高句丽之地,我所有也,而汝国侵蚀之,又与我连壤而越海事宋,是以来讨。
今能割地以献而修朝聘,可以无事。”
熙曰:“我国即高句丽之旧,故号高丽,都平壤。
若论地界,上国之东京皆在我境,何得谓之侵蚀乎?且鸭绿江内外亦我境内,今女真据其间,道路梗涩,甚于涉海,朝聘之不通,女真之故也。
若今逐女真,还我故地,筑城堡,通道路,则敢不修贡?”
恒德以其语闻,辽主许罢兵。
王治大喜,即遣其侍中朴良柔为礼币使,奉表请罪,辽主命取女真鸭绿江东数百里地赐之。
二月,己未朔,日有食之。
戊戌,诏赐京城高年帛,百岁者一人,加赐涂金带。
癸亥,废沿江榷货八务,听商人买贩。
乙丑,加高丽国王王治检校太师,以高丽遣使入贡也。
又封静海军节度使黎桓为交趾郡王。
帝以江、淮、浙、陕比岁旱灾,民多转徙,颇恣攘夺,抵冒禁法,己卯,遣工部郎中韩授、考功员外郎潘慎修等八人分路巡抚,俾招集流亡,导扬壅遏,按决庶狱,率从轻典。
有可以惠民者,悉许便宜从事;官吏罢软苛刻者上之;诏令有所未便,亦许条奏。
丙戌,以磨勘京朝官院为审官院,幕职州县官院为考课院。
时金部员外郎谢泌,言磨勘之名,非典训也,故易之。
蜀土富饶,孟氏割据,府库益充溢。
及王师平蜀,孟氏所储,悉归内府。
后言事者竞起功利,成都除常赋外,更置博买务。
诸郡课民织作,禁商旅不得私市布帛,日进上供又倍其常数,司计之吏,析及秋毫。
蜀地狭民调,耕稼不足以给,由是小民贫困,兼并者复籴贱贩贵以夺其利。
青城县民王小波,聚徒众,起而为乱,谓众曰:“吾疾贫富不均,今为汝均之!”贫民多来附者,遂攻掠邛、蜀诸县。
是月,寇彭山,县令齐元振率兵拒之,为小波所杀。
初,秘书丞张枢使蜀,奏官吏不法者百馀人,多坐黜免,独称元振清白强干,朝廷赐玺书奖谕。
元振实贪暴,既受诏,益恣横,受赇得金帛,多寄民家。
小波知民怨怒,因袭杀之,散其金帛,剖元振腹,实以钱刀,盖恶其诛求之无厌也。
贼一党一由是愈炽。
朝廷自克平诸国,财力雄富。
然聚兵京师,外州无留财,天下支用悉出三司,故费用浸多。
帝孜孜庶务,动以一爱一民惜费为本。
戊子,有司言油衣帟幕破损者数万段,欲毁弃之,帝令煮浣,染以杂色,制为旗帜数千。
左司谏张观,因对,言扬州民多阙食,请革残税,帝曰:“近已免贫下民秋税,何为复有理纳?”
观曰:“细民一奸一猾,多以佃户托名贫下,侥幸蠲减,惟实贫下者尚有残欠。”
上再三叹息曰:“两税蠲减,朕无所惜,若实惠及贫民,虽每年放却,亦不恨也。
今城郭兼并之家,朘削贫民,豪猾之徒,隐漏租赋,此甚弊事,安得良吏规制称朕之意乎!”
初,何承矩至雄州,即建屯田之议。
会临津令黄懋亦上书言:“闽地惟种水田,缘山导泉,倍费功力。
今河北州军陂塘甚多,引水溉田,省宝易就,三五年内,公私必获大利。”
因诏承矩往河北诸州按视,复奏,如懋言。
三月,壬子,以承矩为制置河北缘边屯田使,懋为大理寺丞、充判官、发雄、莫、霸诸州、平戎、破虏、顺安诸军戍卒万八千人给其役,兴堰六百里,置斗门,引淀水灌溉。
河北霜早,初年,稻不成,懋乃取江东早稻种七月熟者课令种之,是年八月,稻熟。
始,承矩建水田之议,沮者颇众,武臣亦耻于营葺佃作。
既而种稻不熟,群议益甚,几罢其事。
及是承矩载稻穗数车,遣吏送阙下,议者乃息。
自是苇蒲、蠃蛤之饶,民赖其利。
诏权停贡举。
成德节度使田重进,改授永兴军节度使。
帝谓陕西转运使郑文宝曰:“重进先朝宿将,宣力于国,卿宜善待之。”
文宝再拜奉诏。
始,帝在籓邸,一爱一重进忠勇,尝令给酒炙,重进不肯受,使者曰:“晋王赐汝,汝安得拒?”
重进曰:“我止知有陛下,不知有晋王。”
卒不受。
帝嘉其质直,故始终委遇焉。
诏:“大理所详决案牍,即以送审刑院,勿复经刑部详覆。”
夏,四月,己卯,命诸司奉行公事,不得辄称圣旨。
五月,壬寅,帝谓帝相李昉等曰:“朕观在位之人,未进用时,皆以管、乐自许;既得位,乃竞为循默,曾不为朕言事。
朕日夕焦劳,略无宁暇。
臣主之道,当如是邪?”
昉等惶惧拜伏。
帝曰:“事有未至,与卿等言之,亦上下无隐耳。”
丙午,张洎赴翰林,帝谓近臣曰:“学士之职,清切贵重,非它官可比,朕常恨不得为之。”
丁未,废京朝官差遣院,令审官院总之,翰林学士钱若水、枢密直学士刘昌言同知审官院,考覆功过以定升降。
又以判流内铨、翰林学士承旨苏易简、虞部员外郎王旦等同兼知考课院。
凡常调选人,流内铨主之;奏举及历任有殿累者,考课院主之。
旦,祐子也。
戊申,诏罢盐铁、度支、户部等使,三司但置使一员、判官六员、推官三员,从殿中丞马应昌议也。
以盐铁使魏羽判三司。
初,京西转运副使卢之翰建议,以潩水泛溢,侵许州民田,请自长葛县开河导潩水分流二十里,合于惠民河。
至是役成,之翰以劳加户部员外郎,为陕西转运使。
六月,戊午朔,诏中丞已下皆亲临鞫狱。
丙寅,吏部侍郎、平章事张齐贤罢为尚书左丞。
先是殿中丞硃贻业,参政李沆之姻也,与诸司副使王延德同监京庾。
延德托贻业白沆,求补外官,沆以语齐贤,齐贤以闻。
帝以延德尝事晋邸,怒其不自陈而干祈执政,召见,诘责,延德、贻业皆不以实对。
齐贤不欲援沆为证,乃自引咎,遂至罢相,物论美之。
壬申,知枢密院事张逊贬右领军卫将军,同知院事寇准罢守本官。
逊素与准不协,数争事帝前,帝将罢之。
一日,准与温仲舒同出禁中,道逢狂人迎马首呼万岁,右羽林大将军王宾与逊相厚,又知逊与准有隙,因奏其事。
准自辨云:“实与仲舒同行,而逊令宾独奏臣。”
逊执宾奏斥准,辞意甚厉,因互发其私,帝怒,故贬逊而罢准。
以涪州观察使柴禹锡为宣徽北院使、知枢密院事,枢密直学士刘昌言同知院事,吕端参知政事。
昌言骤膺大用,不为时望所归,或短之于帝前,且言其辞语难晓,帝曰:“惟朕能晓之。”
戊寅,命左谏议大夫魏庠、司封郎中知制诰柴成务同知给事中事,凡制敕有未便,宜准故事封驳以闻;从左谏议大夫魏羽请也。
先是,帝急召广南转运使开封向敏中归阙,权工部郎中,一日,御笔飞白书敏中及虞部郎中鄄城张讠永姓名付宰相,曰:“此二人,名臣也,朕将用之。”
左右因称其才。
秋,七月,癸酉,以向敏中、张讠永同知银台、通进司,视章奏案牍以稽出入。
己酉,并命为枢密直学士。
庚戌,雍丘县尉武程上疏,愿减后宫嫔嫱,帝谓宰相曰:“程疏远小臣,不知宫闱中事。
内庭给使不过三百人,皆有掌执,不可去者,卿等固合知之。
朕必不学秦皇、汉武作离宫别馆,取良家子以充其中,贻万代讥议。”
李昉曰:“陛下躬履纯俭,中外所知。
臣等家人皆预中参,备见宫闱简约之事。
程微贱,辄陈狂瞽,宜加黜削,以惩妄言。”
帝曰:“朕曷尝以言罪人!但念程不知耳。”
辽境自夏末大雨,至是桑乾、羊河溢,居庸关西害禾稼殆尽,奉圣、南京居民庐舍多垫溺。
是月,置诸路茶盐制置使。
八月,丙辰朔,日有食之。
帝草书宋玉《大言赋》赐翰林学士承旨苏易简,易简因拟作《大言赋》以献,帝览赋嘉赏,手诏褒之。
它日。
易简直禁中,以水试欹器,属小黄门宣事密奏,而不识其名。
及晚朝,帝曰:“卿所玩得非欹器邪?”
易简曰:“然,乃江南徐邈所作。”
即取至便坐,帝亲较试,再三嗟赏。
易简进曰:“臣闻日中则昃,月满则亏,器满则覆,物盛则衰。
愿陛下持盈守成,慎终如始,以固万世基业,则天下幸甚!”
通进、银台司,旧隶枢密院,凡内外奏覆文字,必关二司,然后进御。
外则内官及枢密院吏掌之,内则尚书内省籍其数以下有司,或行或否,得缘而为一奸一,禁中莫知,外司无纠举之职。
枢密直学士向敏中初自岭南召还,即具言其事,请别置局,命官专校其簿籍,以防壅遏;帝嘉纳之。
癸酉,诏以宣徽北院厅事为通进、银台司,命敏中及张讠永同知二司公事,凡内外章奏案牍,谨视其出入而句稽焉,月一奏课。
事无大小,不敢有所留滞矣。
发敕司旧隶中书,寻令银台司兼领之。
初,黄州一团一练副使王禹偁量移解州,因左司谏吕文仲巡抚陕西,疏言父老,求徙东土,帝即诏禹偁还朝。
己卯,授左正言,谓宰相曰:“禹偁文章,独步当世;然赋一性一刚直,不能容物,卿等宜召而戒之!”寻命直昭文馆。
九月,乙巳,以给事中封驳隶通进、银台司,一应诏敕,并令向敏中、张讠永详酌是否,然后行下。
时泰宁节度使张永德为并代都部署,有小校犯法,永德笞之至死,诏按其罪。
讠永封还诏书,且言:“永德方任边寄,若以一小校故摧辱主帅,臣恐下有轻上之心。”
不从,未几,果有营兵胁讼军候者,讠永复引前事为言,帝改容劳之。
是秋,久雨不止,硃雀、崇明门外积水尤甚,往来浮罂筏以济,壁垒庐舍多坏,近甸秋稼多败,流移甚众。
陈、颖、宋、亳间盗贼群起,商旅不行。
帝以一陰一陽一愆伏,罪由公府,切责宰相李昉等曰:“卿等盈车受俸,岂知野有饿殍乎?”
昉等惭惧拜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