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书
志第二十一 天文一
昔者,尧命羲、和,出纳日月,考星中以正四时。
至舜,则曰“在璿玑玉衡,以齐七政”而已。
虽二典质略,存其大法,亦由古者天人之际,推候占测,为术犹简。
至于后世,其法渐密者。
必积众人之智,然后能极其一精一微哉。
盖自三代以来详矣。
诗人所记,婚礼、土功必候天星。
而《春秋》书日食、星变,《传》载诸国所占次舍、伏见、逆顺。
至于《周礼》测景求中、分星辨国、妖祥察候,皆可推考,而独无所谓璿玑玉衡者,岂其不用于三代耶?抑其法制遂亡,而不可复得耶?不然,二物者,莫知其为何器也。
至汉以后,表测景晷,以正地中,分列境界,上当星次,皆略依古。
而又作仪以候天地,而浑天、周髀、宣夜之说,至于星经、历法,皆出于数术之学。
唐兴,太史李淳风、浮图一行,尤称一精一博,后世未能过也。
故采其要说,以著于篇。
至于天象变见所以谴告人君者,皆有司所宜谨记也。
贞观初,淳风上言:“舜在璿玑玉衡,以齐七政,则浑天仪也。
《周礼》,土圭正日景以求地中,有以见日行黄道之验也。
暨于周末,此器乃亡。
汉落下闳作浑仪,其后贾逵、张衡等亦各有之,而推验七曜,并循赤道。
按冬至极南,夏至极北,而赤道常定于中,国无南北之异。
盖浑仪无黄道久矣。”
太宗异其说,因诏为之。
至七年仪成。
表里三重,下据准基,状如十字,末树鰲足,以张四表。
一曰六一合仪,有天经双规、金浑纬规、金常规,相结于四极之内。
列二十八宿、十日、十二辰、经纬三百六十五度。
二曰三辰仪,圆径八尺,有璿玑规、月游规,列宿距度,七曜所行,转于六一合之内。
三曰四游仪,玄枢为轴,以连结玉衡游筩而贯约矩规。
又玄极北树北辰,南矩地轴,傍转于内。
玉衡在玄枢之间,而南北游,仰以观天之辰宿,下以识器之晷度。
皆用铜。
帝称善,置于凝晖阁,用之测候。
阁在禁中,其后遂亡。
开元九年,一行受诏,改治新历,欲知黄道进退,而太史无黄道仪,率府兵曹参军梁令瓚以木为游仪,一行是之,乃奏:“黄道游仪,古有其术而无其器,昔人潜思,皆未能得。
今令瓚所为,日道月交,皆自然契合,于推步尤要,请更铸以铜铁。”
十一年仪成。
一行又曰:“灵台铁仪,后魏斛兰所作,规制朴略,度刻不均,赤道不动,乃如胶柱。
以考月行,迟速多差,多或至十七度,少不减十度,不足以稽天象、授人时。
李淳风黄道仪,以玉衡旋规,别带日道,傍列二百四十九交,以携月游,法颇难,术遂寝废。
臣更造游仪,使黄道运行,以追列舍之变,因二分之中,以立黄道,交于奎、轸之间,二至陟降,各二十四度。
黄道内施白道月环,用究一陰陽一朓,朒,动合天运。
简而易从,可以制器垂象,永传不朽。”
于是玄宗嘉之,自为之铭。
又诏一行与令瓚等更铸浑天铜仪,圆天之象,具列宿赤道及周天度数。
注水激轮,令其自转,一昼夜而天运周。
外络二轮,缀以日月,令得运行。
每天西旋一周,日东行一度,月行十三度十九分度之七,二十九转有余而日月会,三百六十五转而日周天。
以木柜为地平,令仪半在地下,晦明朔望迟速有准。
立木人二于地平上:其一前置鼓以候刻,至一刻则自击之;其一前置钟以候辰,至一辰亦自撞之。
皆于柜中各施轮轴,钩键关锁,交错相持。
置于武成殿前,以示百官。
无几而铜铁渐涩,不能自转,遂藏于集贤院。
其黄道游仪,以古尺四分为度。
旋枢双环,其表一丈四尺六寸一分,纵八分,厚三分,直径四尺五寸九分,古所谓旋仪也。
南北科两极,上下循规各三十四度。
表里画周天度,其一面加之银钉。
使东西运转,如浑天游旋。
中旋枢轴,至两极首内,孔径大两度半,长与旋环径齐。
玉衡望筩,长四尺五寸八分,广一寸二分,厚一寸,孔径六分。
衡旋于轴中,旋运持正,用窥七曜及列星之阔狭。
外方内圆,孔径一度半,周日轮也。
一陽一经双环,表一丈七尺三寸,里一丈四尺六寸四分,广四寸,厚四分,直径五尺四寸四分,置于子午。
左右用八柱,八柱相固。
亦表里画周天度,其一面加之银钉。
半出地上,半入地下。
双间挟枢轴及玉衡望筩旋环于中也。
一陰一纬单环,外内广厚周径,皆准一陽一经,与一陽一经相衔各半,内外俱齐。
面平,上为天,下为地。
横周一陽一环,谓之一陰一浑也。
平上为两界,内外为周天百刻。
天顶单环,表一丈七尺三寸,纵广八尺,厚三分,直径五尺四寸四分。
直中国人顶之上,东西当卯酉之中,稍南,使见日出入。
令与一陽一经、一陰一纬相固,如鸟壳之裹黄。
南去赤道三十六度,去黄道十二度,去北极五十五度,去南北平各九十一度强。
赤道单环,表一丈四尺五寸九分,横八分,厚三分,直径四尺五寸八分。
赤道者,当天之中,二十八宿之位也。
双规运动,度穿一一穴一。
古者,秋分日在角五度,今在轸十三度;冬至日在牵牛初,今在斗十度。
随一穴一退交,不复差缪。
傍在卯酉之南,上去天顶三十六度,而横置之。
黄道单环,表一丈五尺四寸一分,横八分,厚四分,直径四尺八寸四分。
日之所行,故名横道。
太一陽一陟降,积岁有差。
月及五星,亦随日度出入。
古无其器,规制不知准的,斟酌为率,疏阔尤甚。
今设此环,置于赤道环内,仍开合使运转,出入四十八度,而极画两方,东西列周天度数,南北列百刻,可使见日知时。
上列三百六十策,与用卦相准。
度穿一一穴一,与赤道相交。
白道月环,表一丈五尺一寸五分,横八分,厚三分,直径四尺七寸六分。
用行有迂曲迟速,与日行缓急相及。
古亦无其器,今设于黄道环内,使就黄道为交一合,出入六度,以测每夜月离,上画周天度数,度穿一一穴一,拟移交会。
皆用钢铁。
游仪,四柱为龙,其崇四尺七寸,水槽及山崇一尺七寸半,槽长六尺九寸,高、广皆四寸,池深一寸,广一寸半。
龙能兴云雨,故以饰柱。
柱在四维。
龙下有山、云,俱在水平槽上。
皆用铜。
其所测宿度与古异者:旧经,角距星去极九十一度,亢八十九度,氐九十四度,房百八度,心百八度,尾百二十度,箕百一十八度,南斗百一十六度,牵牛百六度,须女百度,虚百四度,危九十七度,营室八十五度,东壁八十六度,奎七十六度,娄八十度,胃、昴七十四度,毕七十八度,觜觿、八十四度,参九十四度,东井七十度,舆鬼六十八度,柳七十七度,七星九十一度,张九十七度,翼九十七度,轸九十八度。
今测,角九十三度半,亢九十一度半,氐九十八度,房百一十度半,心百一十度,尾百二十四度,箕百二十度,南斗百一十九度,牵牛百四度,须女百一度,虚百一度,危九十七度,营室八十三度,东壁八十四度,奎七十三度,娄七十七度,胃、昴七十二度,毕七十六度,觜觿八十二度,参九十三度,东井六十八度,舆鬼六十八度,柳八十度半,七星九十三度半,张百度,翼百三度,轸百度。
又旧经,角距星正当赤道,黄道在其南;今测,角在赤道南二度半,则黄道复经角中,与天象合。
虚北星旧图入虚,今测在须女九度。
危北星旧图入危,今测在虚六度半。
又奎误距以西大星,故壁损二度,奎增二度;今复距西南大星,即奎、壁各得本度。
毕、赤道十六度,黄道亦十六度。
觜觿,赤道二度,黄道三度。
二宿俱当黄道斜虚,毕尚与赤道度同,觜觿总二度,黄道损加一度,盖其误也。
今测毕十七度半,觜觿半度。
又柳误距以第四星,今复用第三星。
张中央四星为硃鸟嗉,外二星为翼,北距以翼而不距以膺,故张增二度半,七星减二度半;今复以膺为距,则七星、张各得本度。
其他星:旧经,文昌二星在舆鬼,四星在东井。
北斗枢在七星一度,璿在张二度,机在翼二度,权在翼八度,衡在轸八度,开一陽一在角七度,杓在亢四度。
天关在黄道南四度,天尊、天椁在黄道北,天江、天高、狗国、外屏、云雨、虚梁在黄道外,天囷、土公吏在赤道外,上台在东井,中台在七星,建星在黄道北半度,天苑在昴、毕,王良在壁,外屏在觜觿,雷电在赤道外五度,霹雳在赤道外四度,八魁在营室,长垣、罗堰当黄道。
今测,文昌四星在柳,一星在舆鬼,一星在东井。
北斗枢在张十三度,璿在张十二度半,机在翼十三度,权在翼十七度太,衡在轸十度半,开一陽一在角四度少,杓在角十二度少。
天关、天尊、天椁、天江、天高、狗国、外屏,皆当黄道。
云雨在黄道内七度,虚梁在黄道内四度,天囷当赤道,土公吏在赤道内六度,上台在柳,中台在张,建星在黄道北四度半,天苑在胃、昴,王良四星在奎,一星在壁,外屏在毕,雷电在赤道内二度,霹雳四星在赤道内,一星在外,八魁五星在壁,四星在营室,长垣在黄道北五度,罗堰在黄道北。
黄道,春分与赤道交于奎五度太;秋分交于轸十四度少;冬至在斗十度,去赤道南二十四度;夏至在井十三度少,去赤道北二十四度。
其赤道带天之中,以分列宿之度。
黄道斜运,以明日月之行。
乃立八节、九限,校二道差数,著之历经。
盖天之说,李淳风以为天地中高而四颓,日月相隐蔽,以为昼夜。
绕北极常见者谓之上规,南极常隐者谓之下规,赤道横络者谓之中规。
及一行考月行出入黄道,为图三十六,究九道之增损,而盖天之状见矣。
削篾为度,径一分,其厚半之,长与图等,一穴一其正中,植针为枢,令可环运。
自中枢之外,均刻百四十七度。
全度之末,旋为外规。
规外太半度,再旋为重规。
以均赋周天度分。
又距极枢九十一度少半,旋为赤道带天之纮。
距极三十五度旋为内规。
乃步冬至日躔所在,以正辰次之中,以立宿距。
按浑仪所测,甘、石、巫咸众星明者,皆以篾,横考入宿距,纵考去极度,而后图之。
其赤道外众星疏密之状,与仰视小殊者,由浑仪去南极渐近,其度益狭;而盖图渐远,其度益广使然。
若考其去极入宿度数,移之于浑天则一也。
又赤道内外,其广狭不均,若就二至出入赤道二十四度,以规度之,则二分所交不得其正;自二分黄赤道交,以规度之,则二至距极度数不得其正;当求赤道分、至之中,均刻为七十二限,据每黄道差数,以篾度量而识之,然后规为黄道,则周天咸得其正矣。
又考黄道二分二至之中,均刻为七十二候,定一陰陽一历二交所在,依月去黄道度,率差一候,亦以篾度量而识之,然后规为月道,则周天咸得其正矣。
中晷之法。
初,淳风造历,定二十四气中晷,与祖冲之短长颇异,然未知其孰是。
及一行作《大衍历》,诏太史测天下之晷,求其土中,以为定数。
其议曰:
《周礼·大司徒》:“以土圭之法测土深。
日至之景,尺有五寸,谓之地中。”
郑氏以为“日景于地,千里而差一寸。
尺有五寸者,南戴日下万五千里,地与星辰四游升降于三万里内,是以半之,得地中,今颍川一陽一城是也”。
宋元嘉中,南征林邑,五月立表望之,日在表北,交州影在表南三寸,林邑九寸一分。
交州去洛,水陆之路九千里,盖山川回折使之然,以表考其弦当五千乎。
开元十二年,测交州,夏至,在表南三寸三分,与元嘉所测略同。
使者大相元太言:“交州望极,才高二十余度。
八月海中望老人星下列星粲然,明大者甚众,古所未识,乃浑天家以为常没地中者也。
大率去南极二十度已上之星则见。”
又铁勒、回纥在薛延陀之北,去京师六千九百里,其北又有骨利干,居澣海之北,北距大海,昼长而夜短,既夜,天如曛不暝,夕胹羊髀才熟而曙,盖近日出没之所。
太史监南宫说择河南平地,设水准绳墨植表而以引度之,自滑台始白马,夏至之晷,尺五寸七分。
又南百九十八里百七十九步,得浚仪岳台,晷尺五寸三分。
又南百六十七里二百八十一步,得扶沟,晷尺四寸四分。
又南百六十里百一十步,至上蔡武津,晷尺三寸六分半。
大率五百二十六里二百七十步,晷差二寸余。
而旧说王畿千里,影差一寸,妄矣。
今以句股校一陽一城中晷,夏至尺四寸七分八厘,冬至丈二尺七寸一分半,定春秋分五尺四寸三分,以覆矩斜视,极出地三十四度十分度之四。
自滑台表视之,极高三十五度三分,冬至丈三尺,定春秋分五尺五寸六分。
自浚仪表视之,极高三十四度八分,冬至丈二尺八寸五分,定春秋分五尺五寸。
知扶沟表视之,极高三十四度三分,冬至丈二尺五寸五分,定春秋分五尺三寸七分。
上蔡武津表视之,极高三十三度八分,冬至丈二尺三寸八分,定春秋分五尺二寸八分。
其北极去地,虽秒分微有盈缩,难以目校,大率三百五十一里八十步,而极差一度。
极之远近异,则黄道轨景固随而变矣。
自此为率推之,比岁武陵晷,夏至七寸七分,冬至丈五寸三分,春秋分四尺三寸七分半,以图测之,定气四尺四寸七分,按图斜视,极高二十九度半,差一陽一城五度三分。
蔚州横野军夏至二尺二寸九分,冬至丈五尺八寸九分,春秋分六尺四寸四分半,以图测之,定气六尺六寸二分半。
按图斜视,极高四十度,差一陽一城五度三分。
凡南北之差十度半,其径三千六百八十里九十步。
自一陽一城至武陵,千八百二十六里七十六步;自一陽一城至横野,千八百六十一里二百十四步。
夏至晷差尺五寸三分;自一陽一城至武陵,差七寸三分;自一陽一城至横野,差八寸。
冬至晷差五尺三寸六分,自一陽一城至武陵差二尺一寸八分;自一陽一城至横野,差三尺一寸八分。
率夏至与南方差少,冬至与北方差多。
又以图校安南,日在天顶北二度四分,极高二十度四分。
冬至晷七尺九寸四分,定春秋分二尺九寸三分,夏至在表南三寸三分,差一陽一城十四度三分,其径五千二十三里。
至林邑,日在天顶北六度六分强,极高十七度四分,周圆三十五度,常见不隐。
冬至晷六尺九寸,定春秋分二尺八寸五分,夏至在表南五寸七分,其径六千一百一十二里。
若令距一陽一城而北,至铁勒之地,亦差十七度四分,与林邑正等,则五月日在天顶南二十七度四分,极高五十二度,周圆百四度,常见不隐。
北至晷四尺一寸三分,南至晷二丈九尺二寸六分,定春秋分晷五尺八寸七分。
其没地才十五余度,夕没亥西,晨出丑东,校其里数,已在回纥之北,又南距洛一陽一九千八百一十五里,则极长之昼,其夕常明。
然则骨利干犹在其南矣。
吴中常侍王蕃考先儒所传,以戴日下万五千里为句股,斜射一陽一城,考周径之率以揆天度,当千四百六里二十四步有余。
今测日晷,距一陽一城五千里,已在戴日之南,则一度之广皆三分减二,南北极相去八万里,其径五万里。
宇宙之广,岂若是乎?然则蕃之术,以蠡测海者也。
古人所以恃句股术,谓其有证于近事。
顾未知目视不能及远,远则微差,其差不已,遂与术错。
譬游于太湖,广袤不盈百里,见日月朝夕出入湖中;及其浮于巨海,不知几千万里,犹见日月朝夕出入其中矣。
若于朝夕之际,俱设重差而望之,必将大小之同术,无以分矣。
横既有之,纵亦宜然。
又若树两表,南北相距十里,其崇皆数十里,置大炬于南表之端,而植八尺之木于其下,则当无影。
试从南表之下,仰望北表之端,必将积微分之差,渐与南表参合。
表首参合,则置炬于其上,亦当无影矣。
又置大炬于北表之端,而植八尺之木于其下,则当无影。
试从北表之下,仰望南表之端,又将积微分之差,渐与北表参合。
表首参合,则置炬于其上,亦当无影矣。
复于二表间更植八尺之木,仰而望之,则表首环屈相合。
若置火炬于两表之端,皆当无影矣。
夫数十里之高与十里之广,然犹斜射之影与仰望不殊。
今欲凭晷差以指远近高下,尚不可知,而况稽周天里步于不测之中,又可必乎?十三年,南至,岱宗礼毕,自上传呼万岁,声闻于下。
时山下夜漏未尽,自日观东望,日已渐高。
据历法,晨初迨日出差二刻半,然则山上所差凡三刻余。
其冬至夜刻同立春之后,春分夜刻同立夏之后。
自岳趾升泰坛仅二十里,而昼夜之差一节。
设使因二十里之崇以立句股术,固不知其所以然,况八尺之表乎!
原古人所以步圭影之意,将以节宣和气,转相物宜,不在于辰次之周径。
其所以重历数之意,将欲恭授人时,钦若乾象,不在于浑、盖之是非。
若乃述无稽之法于视听之所不及,则君子当阙疑而不议也。
而或者各守所传之器以术天体,谓浑元可任数而测,大象可运算而窥。
终以六家之说,迭为矛盾,诚以为盖天邪?则南方之度渐狭;果以为浑天邪?则北方之极浸高。
此二者,又浑、盖之家尽智毕议,未能有以通其说也。
则王仲任、葛稚川之徒,区区于异同之辨,何益人伦之化哉。
凡晷差,冬夏不同,南北亦异,先儒一以里数齐之,遂失其实。
今更为《覆矩图》,南自丹一穴一,北暨幽都,每极移一度,辄累其差,可以稽日食之多少,定昼夜之长短,而天下之晷,皆协其数矣。
昭宗时,太子少詹事边冈,脩历术,服其一精一粹,以为不刊之数也。
初,贞观中,淳风撰《法象志》,因《汉书》十二次度数,始以唐之州县配焉。
而一行以为天下山河之象存乎两戒。
北戒自三危、积石,负终南地络之一陰一,东及太华,逾河,并雷首、厎柱、王屋、太行,北抵常山之右,乃东循塞坦,至濊貊、朝鲜,是谓北纪,所以限戎狄也;南戒自岷山、嶓冢,负地络之一陽一,东及太华,连益山、熊耳、外方、桐柏,自上洛南逾江、汉,携武当、荆山,至于衡一陽一,乃东循岭徼,达东瓯、闽中,是谓南纪,所以限蛮夷也。
故《星传》谓北戒为“胡门”,南戒为“越门”。
河源自北纪之首,循雍州北徼,达华一陰一,而与地络相会,并行而东,至太行之曲,分而东流,与泾、谓、济渎相为表里,谓之“北河”。
江源自南纪之首,循梁州南徼,达华一陽一,而与地络相会,并行而东,及荆山之一陽一,分而东流,与汉水、淮渎相为表里,谓之“南河”。
故于天象,则弘农分陕为两河之会,五服诸侯在焉。
自陕而西为秦、凉,北纪山河之曲为晋、代,南纪山河之曲为巴、蜀,皆负险用武之国也。
自陕而东,三川、中岳为成周;西距外方、大伾,北至于济,南至于淮,东达钜野,为宋、郑、陈、蔡;河内及济水之一陽一为鄁、卫;汉东滨淮水之一陰一为申、随。
皆四战用文之国也。
北纪之东,至北河之北,为邢、赵。
南纪之东,至南河之南,为荆、楚。
自北河下流,南距岱山为三齐,夹右碣石为北燕。
自南河下流,北距岱山为邹、鲁,南涉江、淮为吴、越。
皆负海之国,贷殖之所阜也。
自河源循塞垣北,东及海,为戎狄。
自江源循岭徼南,东及海,为蛮越。
观两河之象。
与云汉之所始终,而分野可知矣。
于《易》,五月一一陰一生,而云汉潜萌于天稷之下,进及井、钺间,得坤维之气,一陰一始达于地上,而云汉上升,始交于列宿,七纬之气通矣。
东井据百川上流,故鹑首为秦、蜀墟,得两戒山河之首。
云汉达坤维右而渐升,始居列宿上,觜觿、参、伐皆直天关表而在河一陰一,故实沈下流得大梁,距河稍远,涉一陰一亦深。
故其分野,自漳滨却负恒山,居北纪众山之东南,外接髦头地,皆河外一陰一国也。
十月一陰一气进逾乾维,始上达于天,云汉至营室、东壁间,升气悉究,与内规相接。
故自南正达于西正,得云汉升气,为山河上流;自北正达于东正,得云汉降气,为山河下流。
陬訾在云汉升降中,居水行正位,故其分野当中州河、济间。
且王良、阁道由紫垣绝汉抵营室,上帝离宫也,内接成周、河内,皆豕韦分。
十一月一一陽一生,而云汉渐降,退及艮维,始下接于地,至斗、建间,复与列舍气通,于《易》,天地始交,泰象也。
逾析木津,一陰一气益降,进及大辰,升一陽一之气究,而云汉沈潜于东正之中,故《易》,雷出地曰豫,龙出泉为解,皆房、心象也。
星纪得云汉下流,百川归焉,析木为云汉末派,山河极焉。
故其分野,自南河下流,穷南纪之曲,东南负海,为星纪;自北河末派,穷北纪之曲,东北负海,为析木。
负海者,以其云汉之一陰一也。
唯陬訾内接紫宫,在王畿河、济间。
降娄、玄枵与山河首尾相远,邻颛顼之墟,故为中州负海之国也。
其地当南河之北、北河之南,界以岱宗,至于东海。
自鹑首逾河,戒东曰鹑火,得重离正位,轩辕之祇在焉。
其分野,自河、华之交,东接祝融之墟,北负河,南及汉,盖寒燠之所均也。
自析木纪天汉而南,曰大火,得明堂升气,天市之都在焉。
其分野,自钜野岱宗,西至陈留,北负河、济,南及淮,皆和气之所布也。
一陽一气自明堂渐升,达于龙角,曰寿星。
龙角谓之天关,于《易》,气以一陽一决一陰一,夬象也。
升一陽一进逾天关。
得纯乾之位,故鹑尾直建巳之月,内列太微,为天廷。
其分野,自南河以负海,亦纯一陽一地也。
寿星在天关内,故其分野,在益、亳西南,淮水之一陰一,北连太室之东,自一陽一城际之,亦巽维地也。
夫云汉自坤抵艮为地纪,北斗自乾携巽为天纲,其分野与帝车相直,皆五帝墟也。
究咸池之政而在乾维内者,降娄也,故为少昊之墟。
叶北宫之政而在干维外者,陬訾也,故为颛顼之墟。
成摄提之政而在巽维内者,寿星也,故为太昊之墟。
布太微之政,而在巽维外者,鹑尾也,故为列山氏之墟。
得四海中承太阶之政者,轩辕也,故为有熊氏之墟。
木、金得天地之微气,其神治于季月;水、火得天地之章气,其神治于孟月。
故章道存乎至,微道存乎终,皆一陰陽一变化之际也。
若微者沈潜而不及,章者高明而过亢,皆非上帝之居也。
斗杓谓之外廷,一陽一精一之所布也。
斗魁谓之会府,一陽一精一之所复也。
杓以治外,故鹑尾为南方负海之国。
魁以治内,故陬訾为中州四战之国。
其余列舍,在云汉之一陰一者八,为负海之国。
在云汉之一陽一者四,为四战之国。
降娄、玄枵以负东海,春神主于岱宗,岁星位焉。
星纪、鹑尾以负南海,其神主于衡山,荧惑位焉。
鹑首、实沈以负西海,其神主于华山,太白位焉。
大梁、析木以负北海,其神主于恒山,辰星位焉。
鹑火、大火、寿星、豕韦为中州,其神主于嵩丘,镇星位焉。
近代诸儒言星土者,或以州,或以国。
虞、夏、秦、汉,郡国废置不同。
周之兴也,王畿千里,及其衰也,仅得河南七县。
今又天下一统,而直以鹑火为周分,则疆场舛矣。
七国之初,天下地形雌韩而雄魏,魏地西距高陵,尽河东、河内,北固漳、鄴,东分梁、宋,至于汝南,韩据全郑之地,南尽颍川、南一陽一、西达虢略,距函谷,固宜一陽一,北连上地,皆绵亘数州,相错如绣。
考云汉山河之象,多者或至十余宿。
其后魏徙大梁,则西河合于东井;秦拔宜一陽一,而上一党一入于舆鬼。
方战国未灭时,星家之言,屡有明效。
今则同在畿甸之中矣。
而或者犹据《汉书地理志》推之,是守甘、石遗术,而不知变通之数也。
又古之辰次与节气相系,各据当时历数,与岁差迁徙不同。
今更以七宿之中分四象中位,自上元之首,以度数纪之,而著其分野,其州县虽改隶不同,但据山河以分尔。
须女、虚、危,玄枵也。
初,须女五度,余二千三百七十四,秒四少。
中,虚九度。
终,危十二度。
其分野,自济北东逾济水,涉平一陰一,至于山庄,循岱岳众山之一陰一,东南及高密,又东尽莱夷之地,得汉北海、千乘、淄川,济南、济郡及平原、渤海、九河故道之南,滨于碣石。
古齐、纪、祝、淳于、莱、谭、寒及斟寻、有过、有鬲、蒲姑氏之国,其地得陬訾之下流,自济东达于河外,故其象著为天津,绝云汉之一陽一。
凡司人之星与群臣之录,皆主虚、危,故岱宗为十二诸侯受命府。
又下流得婺女,当九河末派,比于星纪,与吴、越同占。
营室、东壁,陬訾也。
初,危十三度,余二千九百二十六,秒一太。
中,营室十二度。
终,奎一度。
自王屋、太行而东,得汉河内,至北纪之东隅,北负漳、鄴,东及馆陶、聊城。
又自河、济之交,涉荥波,滨济水而东,得东郡之地,古邶、庸阝、卫、凡、胙、邗、雍、共、微、观、南燕、昆吾、豕韦之国。
自阁道、王良至东壁,在豕韦,为上流。
当河内及漳、鄴之南,得山河之会,为离宫。
又循河、济而东接玄枵为营室之分。
奎、数,降娄也。
初,奎二度,余千二百一十七,秒十七少。
中,娄一度。
终,胃三度。
自蛇丘、肥成,南届钜野,东达梁父,循岱岳众山之一陽一,以负东海。
又滨泗水,经方与、沛、留、彭城,东至于吕梁,乃东南抵淮,并淮水而东,尽徐夷之地,得汉东平、鲁国、琅邪、东海、泗水、城一陽一,古鲁、薛、邾、莒、小邾、徐、郯、鄫、鄅、邳、邿、任、宿、须句、颛臾、牟、遂、铸夷、介、根牟及大庭氏之国。
奎为大泽,在陬訾下流,当钜野之东一陽一,至于淮、泗。
娄、胃之墟,东北负山,盖中国膏腴地,百谷之所阜也。
胃得马牧之气,与冀之北土同占。
胃、昴、毕,大梁也。
初,胃四度,余二千五百四十九,秒八太。
中,昴六度。
终,毕九度。
自魏郡浊漳之北,得汉赵国、广平、钜鹿、常山,东及清河、信都,北据中山、真定,全赵之分。
又北逾众山,尽代郡、雁门、云中、定襄之地与北方群狄之国。
北纪之东一陽一,表里山河,以蕃屏中国,为毕分。
循北河之表,西尽塞垣,皆髦头故地,为昴分。
冀之北土,马牧之所蕃庶,故天苑之象存焉。
觜觿、参、伐,实沈也。
初,毕十度,余八百四十一,秒四之一。
中,参七度。
终,东井十一度。
自汉之河东及上一党一、太原,尽西河之地,古晋、魏、虞、唐、耿、杨、霍、冀、黎、郇与西河戎狄之国。
西河之滨,所以设险限秦、晋,故其地上应天阙。
其南曲之一陰一,在晋地,众山之一陽一;南曲之一陽一,在秦地,众山之一陰一。
一陰陽一之气并,故与东井通。
河东永乐、芮城、河北县及河曲丰、胜、夏州,皆东井之分。
参、伐为戎索,为武政,当河东,尽大夏之墟。
上一党一次居下流,与赵、魏接,为觜觿之分。
东井、舆鬼,鹑首也。
初,东井十二度,余二千一百七十二,秒十五太。
中,东井二十七度。
终,柳六度。
自汉三辅及北地、上郡、安定,西自陇坻至河右,西南尽巴、蜀、汉中之地,及西南夷犍为、越隽、益州郡,极南河之表,东至牂柯,古秦、梁、豳、芮、丰、毕、骀杠、有扈、密须、庸、蜀、羌、髳之国。
东井居两河之一陰一,自山河上流,当地络之西北。
舆鬼居两河之一陽一,自汉中东尽华一陽一,与鹑火相接,当地络之东南。
鹑首之外,云汉潜流而未达,故狼星在江、河上源之西,弧矢、犬、鸡皆徼外之备也。
西羌、吐蕃、吐谷浑及西南徼外夷人,皆占狼星。
柳、七星、张,鹑火也。
初,柳七度,余四百六十四,秒七少。
中,七星七度。
终,张十四度。
北自荥泽、荥一陽一,并京、索,暨山南,得新郑、密县,至外方东隅,斜至方城,抵桐柏,北自宛、叶,南暨汉东,尽汉南一陽一之地。
又自雒邑负北河之南,西及函谷,逾南纪,达武当、汉水之一陰一,尽弘农郡,以淮源、桐柏、东一陽一为限,而申州属寿星,古成周、虢、郑、管、郐、东虢、密、滑、焦、唐、随、申、邓及祝融氏之都。
新郑为轩辕、祝融之墟,其东鄙则入寿星。
柳。
在舆鬼东,又接汉源,当益、洛之一陽一,接南河上流。
七星系轩辕,得土行正位,中岳象也,河南之分。
张,直南一陽一,汉东,与鹑尾同占。
翼、轸,鹑尾也。
初,张十五度,余千七百九十五,秒二十二太。
中,翼十二度。
终,轸九度。
自房陵、白帝而东,尽汉之南郡、江夏,东达庐江南部,滨彭蠡之西,得长沙、武陵,又逾南纪,尽郁林、合浦之地,自沅、湘上流,西达黔安之左,皆全楚之分。
自富、昭、象、龚、绣、容、白、廉州已西,亦鹑尾之墟。
古荆楚、郧、鄀、罗、权、巴、夔与南方蛮貊之国。
翼与硃张同象,当南河之北,轸在天关之外,当南河之南,其中一星主长沙,逾岭徼而南,为东瓯、青丘之分。
安南诸州在云汉上源之东一陽一,宜属鹑火。
而柳、七星、张皆当中州,不得连负海之地,故丽于鹑尾。
角、亢,寿星也。
初,轸十度,余八十七,秒十四少。
中,角八度。
终,氐一度。
自原武、管城,滨河、济之南,东至封丘、陈留,尽陈、蔡、汝南之地,逾淮源,至于弋一陽一,西涉南一陽一郡至于桐柏,又东北抵嵩之东一陽一,中国地络在南北河之间,首自西倾,极于陪尾,故随、申,光皆豫州之分,宜属鹑火,古陈、蔡、许、息、江、黄、道、柏、沈、赖、蓼、须顿、胡、防、弦、厉之国。
氐涉寿星,当洛邑众山之东,与亳土相接,次南直颍水之间,曰太昊之墟,为亢分。
又南涉淮气连鹑尾,在成周之东一陽一,为角分。
氐、房、心,大火也。
初,氐二度,余千四百一十九,秒五太。
中,房二度。
终,尾六度。
自雍丘、襄邑、小黄而东,循济一陰一,界于齐、鲁,右泗水,达于吕梁,乃东南接太昊之墟,尽汉济一陰一、山一陽一、楚国、丰、沛之地,古宋、曹、郕、滕、茅、郜、萧、葛、向城、一逼一陽一、申父之国。
商、亳负北河,一陽一气之所升也,为心分、丰、沛负南河,一陽一气之所布也,为房分。
其下流与尾同占,西接陈、郑为氐分。
尾、箕,析木津也。
初,尾七度,余二千七百五十,秒二十一少,中,箕五度,终,南斗八度。
自渤海、九河之北,得汉河间、涿郡、广一陽一及上谷、渔一陽一、右北平、辽西、辽东、乐一浪一、玄菟,古北燕、孤竹、无终、九夷之国。
尾得云汉之末派,龟、鱼丽焉,当九河之下流,滨于渤碣,皆北纪之所穷也。
箕与南斗相近,为辽水之一陽一,尽朝鲜三韩之地,在吴、越东。
南斗、牵牛,星纪也。
初,南斗九度,余千四十二,秒十二太。
中,南斗二十四度。
终,女四度。
自庐江、九江,负淮水,南尽临淮、广陵,至于东海,又逾南河,得汉丹杨、会稽、豫章,西滨彭蠡,南涉越门,迄苍梧、南海,逾岭表,自韶、广以西,珠崖以东,为星纪之分也。
古吴、越、群舒、庐、桐、六、蓼及东南百越之国。
南斗在云汉下流,当淮、海间,为吴分。
牵牛去南河浸远,自豫章迄会稽,南逾岭徼,为越分。
岛夷蛮貊之人,声教所不暨,皆系于狗国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