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书
列传第一百二十九 方技
李淳风 甄权 许胤宗 张文仲 袁天纲 客师 张憬藏 乙弗私礼 金梁凤 王远知 薛颐 叶法善 明崇俨 尚献甫 严善思 杜生 张果 邢和璞师夜光 罗思远 姜抚 桑道茂
凡推步、卜、相、医、巧,皆技也。
能以技自显地一世,亦悟之天,非积习致然。
然士君子能之,则不迂,不泥,不矜,不神;小人能之,则迂而入诸拘碍,泥而弗通大方,矜以夸众,神以诬人,故前圣不以为教,盖吝之也。
若李淳风谏太宗不滥诛,许胤宗不著方剂书,严譔谏不合乾陵,乃卓然有益于时者,兹可珍也。
至远知、果、抚等诡行纪怪,又技之下者焉。
李淳风,岐州雍人。
父播,仕隋高唐尉,弃官为道士,号黄冠子,以论譔自见。
淳风幼爽秀,通群书,明步天历算。
贞观初,与傅仁均争历法,议者多附淳风,故以将仁郎直太史局。
制浑得仪,诋摭前世失,著《法象书》七篇上之。
擢承务郎,迁太常博士,改太史丞,与诸儒修书,迁为令。
太宗得秘谶,言“唐中弱,有女武代王”。
以问淳风,对曰:“其兆既成,已在宫中。
又四十年而王,王而夷唐子孙且尽。”
帝曰:“我求而杀之,奈何?”
对曰:“天之所命,不可去也,而王者果不死,徒使疑似之戳一婬一及无辜。
且陛下所亲一爱一,四十年而老,老则仁,虽受终易姓,而不能绝唐。
若杀之,复生壮者,多杀而逞,则陛下子孙无遗种矣!”帝采其言,止。
淳风于占候吉凶,若节契然,当世术家意有鬼神相之,非学习可致,终不能测也。
以劳封昌乐县男。
奉诏与算博士梁述、助教王真儒等是正《五曹》、《孙子》等书,刊定注解,立于学官。
撰《麟德历》代《戊寅历》,候者推最密。
自秘阁郎中复为太史令,卒。
所撰《典章文物志》、《乙巳占》等书传於世。
子该,孙仙宗,并擢太史令。
唐初言历者惟傅仁均。
仁均,滑州人,终太史令。
甄权,许州扶沟人。
以母病,与弟立言究习方书,遂为高医。
仕隋为秘书省正字,称疾免。
鲁州刺史库狄嵚风痺不得挽弓,权使彀矢向堋立,钅咸其肩隅,一进,曰:“可以射矣。”
果如言。
贞观中,权已百岁,太宗幸其舍,视饮食,访逮其术,擢朝散大夫,赐几杖衣服。
寻卒,年一百三岁。
所撰《脉经》、《针方》、《明堂》等图传于时。
立言仕为太常丞。
杜淹苦流肿,帝遣视,曰:“去此十日,午漏上,且死。”
如之,有道人必腹懑烦弥二岁,诊曰:“腹有蛊,误食发而然。”
令饵雄黄一剂,少选,吐一蛇如拇,无目,烧之有发气,乃愈。
后以医显者,清漳宋侠、义兴许胤宗、洛一陽一张文仲李虔纵、京兆韦慈藏。
侠官朝散大夫,药藏监。
胤宗仕陈为新蔡王外兵参军。
王太后病风不能言,脉沉难对,医家告术穷。
胤宗曰:“饵液不可进。”
即以黄耆、防风煮汤数十斛,置一床一下,气如雾,熏薄之,是夕语。
擢义兴太守。
武德初,累进散骑侍郎。
关中多骨蒸疾,转相染,得者皆死,胤宗疗视必愈。
或劝其著书贻后世者,答曰:“医特意耳,思虑一精一则得之。
脉之候幽而难明,吾意所解,口莫能宣也。
古之上医,要在视脉,病乃可识。
病与药值,唯用一物攻之,气纯而愈速。
今之人不善为脉,以情度病,多其物以幸有功,譬猎不知兔,广络原野,冀一人获之,术亦疏矣。
一药偶得,它味相制,弗能专力,此难愈之验也。
脉之妙处不可传,虚著方剂,终无益於世,此吾所以不著书也。”
卒年七十馀。
文仲仕武后时,至尚药奉御。
特进苏良嗣方朝,疾作,仆廷中。
文仲诊曰:“忧愤而成,若胁痛者,殆未可救。”
顷告胁痛。
又曰:“及心则贻。”
俄心痛而死。
文仲论风与气尤一精一。
后集诸言方者与共著书,诏王方庆监之。
文仲曰:“风状百二十四,气状八十,治不以时,则死及之。
惟头风与上气、足气,药可常御。
病风之人,春秋末月,可使洞利,乃不困剧,自馀须发则治,以时消息。”
乃著《四时轻重术》凡十八种上之。
虔纵官侍御医,慈藏光禄卿。
袁天纲,益州成都人。
仕隋为盐官令。
仕随为盐官令《旧书》卷一九一《袁天纲传》及《册府》卷八六○均谓“隋大业中为资官令”。
在洛一陽一,与杜淹、王珪、韦挺游,天纲谓淹曰:“公兰台、学堂全且博,将以文章显。”
谓珪“法令成,天地相临,不十年官五品”;谓挺“面如虎,当以武处官”;“然三君久皆得谴,吾且见之”。
淹以侍御史入天策为学士,珪太子中允,挺善隐太子,荐为左卫率。
武德中,俱以事流隽州,见天纲,曰:“公等终且贵。
杜位三品,难与言寿,王、韦亦三品,后於杜而寿过之,但晚节皆困。”
见窦轨曰:“君伏犀贯玉枕,辅角完起,十年且显,立功其在梁、益间邪!”轨后为益州行台仆射,天纲复曰:“赤脉干瞳,方语而浮赤入大宅,公为将必多杀,愿自戒。”
轨果坐事见召。
天纲曰:“公毋忧,右辅泽而动,不久必还。”
果还为都督。
贞观初,太宗召见曰:“古有君平,朕今得尔,何如?”
对曰:“彼不逢时,臣固胜之。”
武后之幼,天纲见其母曰:“夫人法生贵子。”
乃见二子元庆、元爽,曰:“官三品,保家主也。”
见韩国夫人,曰:“此女贵而不利夫。”
后最幼,姆抱以见,绐以男,天纲视其步与目,惊曰:“龙瞳凤颈,极贵验也;若为女,当作天子。”
帝在九成宫,令视岑文本,曰:“学堂莹夷,眉过目,故文章振天下。
首生骨未成,自前而视,法三品。
肉不称骨,非寿兆也。”
张行成、马周见,曰:“马君伏犀贯脑,背若有负,贵验也。
近古君臣相遇未有及公者。
然面泽赤而耳无根,后骨不隆,寿不长也。
张晚得官,终位宰相。”
其术一精一类如此。
高士廉曰:“君终作何官?”
谢曰:“仆及夏四月,数既尽。”
如期以火山令卒。
以火山令卒,按《旧书》卷一九一《袁天纲传》、《册府》卷八六○均谓武德初授火井令,“火山”疑是“火井”之讹。
子客师,亦传其术,为廪牺令。
高宗置一鼠於奁,令术家射,皆曰鼠。
客师独曰:“强实鼠,然入则一,出则四。”
发之,鼠生三子。
尝度江,叩舟而还,左右请故,曰:“舟中人鼻下气皆墨,不可以济。”
俄有一男子,跛而负,直就舟,客师曰:“贵人在,吾可以济。”
江中风忽起,几覆而免。
跛男子乃娄师德也。
时有长社人张憬藏,持与天纲埒。
太子詹事蒋俨有所问,答曰:“公厄在三尺土下,尽六年而贵,六十位蒲州刺史,无有禄矣。”
俨使高丽,为莫离支所囚,居土室六年还。
及为蒲州,岁如期,则召掾史、妻子,告当死,俄诏听致仕。
刘仁轨与乡人靖贤请占,憬藏答曰:“刘公当五品而谴,终位冠人臣。”
谓贤曰:“君法客死。”
仁轨为尚书仆射。
贤猥曰:“我三子皆富田宅,吾何客死?”
俄丧三子,尽鬻田宅,寄死友家。
魏元忠尚少,往见憬藏,问之,久不答,元忠怒曰:“穷通有命,何预君邪?”
拂衣去。
憬藏遽起曰:“君之相在怒时,位必卿相。”
姚崇、李迥秀、杜景往从之游,憬藏曰:“三人者皆宰相,然姚最贵。”
郎中裴珪妻赵见之,憬藏曰:“夫人目修缓,法曰‘豕视一婬一’,又曰‘目有四白,五夫守宅’,夫人且得罪。”
俄坐一奸一,没入掖廷。
裴光廷当国,憬藏以纸大署“台”字投之,光廷曰:“吾既台司矣,尚何事?”
后三日,贬台州刺史。
隋末又有高唐一人乙弗弘礼,当炀帝居籓,召见,弘礼贺曰:“大王为万乘主,所戒在德而已。”
及即位,悉诏诸术家坊处之,使弘礼总摄。
海内浸乱,帝曰:“而昔言朕既验,然终当奈何?”
弘礼逡巡,帝知之,乃曰:“不言,且死!”弘礼曰:“臣观人臣相与陛下类者不长,然圣人不相,故臣不能知。”
由是敕有司监视,毋得与外语。
薛大鼎坐事没为奴,及贞观时,有请於弘礼,答曰:“君,奴也,欲何事?”
请解一衣视之,弘礼指腰而下曰:“位方岳。”
玄宗时有金梁凤者,颇言人贵贱夭寿。
裴冕为河西留后,梁凤辄言:“不半岁兵起,君当以御史中丞除宰相。”
又言:“一日向雒,一日向蜀,一日向朔方,此时公当国。”
冕妖其言,绝之。
俄而禄山反,冕以御史中丞召,因问三日,答曰:“雒日即灭,蜀曰不能久,朔方日愈明。”
肃宗即位,而冕遂相,荐於帝,拜都水使者。
梁凤谓吕諲曰:“君且辅政,须大怖乃得。”
諲责驿史,之,史突入射諲,两矢风中,走而免,明年知政事。
李揆、卢允毁服绐谒,梁凤不许,二人语以情,梁凤曰:“李自舍人阅岁而相,卢不过郎官。”
揆已相,擢允吏部郎中。
王远知,系本琅邪,后为扬州人。
父昙选,为陈扬州刺史。
母昼寝,梦凤集其身,因有娠。
浮屠宝志谓昙选曰:“生子当为世方士。”
远知少警敏,多通书传,事陶弘景,传其术,为道士。
又从臧兢游。
陈后主闻其名,召入重一陽一殿,辩论超诣,甚见咨挹。
隋炀帝为晋王,镇扬州,使人介以邀见,少选发白,俄复鬓,帝惧,遣之。
后幸涿郡,诏远知见临朔宫,帝执弟子礼,咨质仙事,诏京师作玉清玄坛以处之。
及幸扬州,远知谓帝不宜远京国,不省。
高祖尚微,远知密语天命。
武德中,平王世充,秦王与房玄龄微服过之,远知未识,迎语曰:“中有圣人,非王乎?”
乃念以宝。
远知曰:“方为太平天子,愿自一爱一。”
太宗立,欲官之,苦辞。
贞观九年,诏润州即茆山为观,俾居之。
玺诏曰:“省所奏,愿还旧山,已别诏不违雅素,并敕立祠观,以伸曩怀。
未知先生早晚至江外,祠舍何当就功?令太史令薛颐等往宣朕意。”
远知多怪言,诧其弟子潘师正曰:“吾少也有累,不得上天,今署少室伯,吾将行。”
即沐浴,加冠衣,若寝者,遂卒。
或言寿盖百二十六岁云。
遗命子绍业曰:“尔年六十五见天子,七十见女君。”
调露中,绍业表其言,高宗召见,嗟赏,追赠远知太中大夫,谥升真先生。
武时复召见,皆如其年。
又赠金紫光禄大夫。
天授中改谥升玄。
薛颐者,滑州人。
当隋大业时为道士,善天步律历。
武德初,追直秦王府,密语曰:“德星舍秦分,王当帝天下。”
王表为太史丞,稍迁令。
贞观时,太宗将封秦山,彗星见,赜因言:“臣商天意,陛下未可东。”
亦会大臣上议,帝遂罢。
固丐为道士,帝为筑观九山,号曰:“紫府”,拜赜太中大夫,往居之。
即祠建清台,候辰次灾祥以闻,所上与太史李淳风合。
数岁卒。
高宗时,又有叶法善者,括州括苍人。
世为道士,传一陰陽一、占繇、符架之术,能厌劾怪鬼。
帝闻之,召诣京师,欲一宠一以官,不拜。
留内斋场,礼赐殊缛。
时帝悉召方士,化黄金治丹,法善上言:“丹不可遽就,徒费财与日,请核真伪。”
帝许之,凡百馀人皆罢。
尝在东都凌空祠为坛以祭,都人悉往观,有数十人自奔火中,众大惊,救而免。
法善笑曰:“此为魅所冯,吾以法摄之耳。”
问而信,病亦皆已。
其谲幻类若此。
历高、中二宗朝五十年,往来山中,时时召入禁内。
雅不喜浮屠法,常力诋毁,议者浅其好习,然发卫高,卒叵之测。
睿宗立,或言一陰一有助力。
无天中,拜鸿庐卿,员外置,封越国公,舍景龙观,追赠其父歙州刺史,一宠一映当世。
开元八年卒。
或言生隋大业丙子,死庚子,盖百七岁云。
玄宗下诏褒悼,赠越州都督。
明崇俨,洛州偃师人,梁国子祭酒山宾五世孙。
少随父恪令安喜,吏有能召鬼神者,尽传其术。
乾封初,应岳牧举,调黄安丞,以奇技自名。
高宗召见,甚悦,擢冀王府文学。
试为窟室,使宫人奏乐其中,召崇俨问:“何祥邪?为我止之。”
崇俨书桃木为二符,剚室上,乐即止,曰:“向见怪龙,怖而止。”
盛夏,帝思雪,崇俨坐顷取以进,自云往一陰一山取之。
四月,帝忆瓜,崇俨索百钱,须臾以瓜献,曰:“得之缑氏老人圃中。”
帝召老人问故,曰:“埋一瓜失之,土中得百钱。”
累迁正谏大夫。
帝令入阁供奉,每谒见,陈时政,多托鬼神为言。
至为武后作厌胜事,又言章怀太子不德。
仪凤四年,为盗所刺於东都,好事者为言:“崇俨役鬼劳苦,为鬼所杀。”
而太后疑太子使客杀之,故赠侍中,谥曰庄,擢子珪为秘书郎。
命御史中丞崔谧等杂治,诬服者甚众。
及太子废,死状乃明。
尚献甫,卫州汲人,善占候。
武后召见,由道士擢太史令,辞曰:“臣梗野,不可以事官长。”
后改太史局为浑仪监,以献甫为令,不隶秘书省。
数问灾异,又於上一陽一宫集术家撰《方域》等篇。
长安二年,荧惑犯五诸侯,献甫自陈:“五诸侯,太史位;臣命纳音,金也;火,金之仇,臣且死。”
后曰:“朕为卿厌之。”
迂水衡都尉,谓曰:“水生金,卿无忧。”
至秋卒,后嗟异,复以浑仪监为太史局云。
严善思名譔,同州朝邑人,以字行。
父延,与河东裴玄证、陇西李贞蔡静皆通儒术,该晓图识。
善思传延业,褚遂良、上官仪等奇其能。
高宗封泰山,举销声幽薮科及第,调襄一陽一尉。
居亲丧,庐墓,因隐居十年。
武后时擢监察御史,兼右拾遗内供奉,数言天下事。
方酷吏构大狱,以善思为详审使,平活八百馀人,原千馀姓。
长寿中,按囚司刑寺,罢疑不实者百人。
来俊臣等疾之,诬以罪,适交趾,五岁得还。
是时李淳风死,候家皆不效,乃诏善思以著作佐郎兼太史令。
圣历二年,荧惑入舆鬼,后问其占,对曰:“大臣当之。”
是年王及善卒。
长安中,荧惑入月,镇犯天关,善思曰:“法当乱臣伏罪,而有下谋上之象。”
岁馀,张柬之等起兵诛二张。
迁给事中。
后崩,将合葬乾陵,善思建言:“尊者先葬,卑者不得入。
今启乾陵,是以卑动尊,术家所忌。
且玄关石门,冶金锢隙,非攻鉴不能开,神道幽静,多所惊黩。
若别攻隧以入其中,即往昔葬时神位前定,更且有害。
曩营乾陵,国有大难,易姓建国二十馀年,今又营之,难且复生。
合葬非古也,况事有不安,岂足循据?汉世皇后别起陵墓,魏、晋始合葬。
汉积祀四百,魏、晋祚率不长,亦其验也。
今若更择吉地,附近乾陵,取从葬之义。
使神有知,无所不通;若其无知,合亦何益?山川一精一气,上为列星。
葬得其所,则神安而后嗣昌;失其宜,则神危而后嗣损。
愿割私一爱一,使社稷长久。”
中宗不纳。
神龙中,武后丧公除,太常请大习乐,供郊庙,诏未许。
善思奏曰:“乐者气化,所以感天地、调五行。
汉、魏丧礼,以日易月,盖三年不为礼,礼必坏,三年不为乐,乐必崩。
礼,一陰一也;乐,一陽一也。
乐崩一陽一伏,礼废一陰一愆,故变以适时,孝道之大。
安人神,公也;茹哀戚,私也。
王者不以私害公,请如太常奏。”
帝从之。
迁礼部侍郎。
表皇后擅政,为社稷忧,求汝州刺史。
尝语姚崇曰:“韦氏祸且涂地,相王所居有华盖紫气,必位九五,公善护之。”
及睿宗立,崇以语闻,召拜右散骑常侍。
初,谯王重福徙均州,过汝,善思为刺史。
及谋反,伪除礼部尚书。
重福败,坐关通论死,吏部尚书宋璟、户部郎中李邕薄其罪,给事中韩思复固请,乃流静州。
始,善思为御史,中书舍人刘允济为酷吏所陷,且死,善思力讼其冤,得免。
户部尚书王本立见之,曰:“祁奚之救叔向,严公有之。”
后见允济,语未尝及之。
思复之解善思也,亦不自德,时称长者之报。
后遇赦还。
开元十六年卒。
子向,乾元中为凤翔尹,三世皆年八十五云。
杜生者,许州人。
善《易》占。
有亡奴者问所从追,戒曰:“自此行,逢使者,恳丐其鞭。
若不可,则以情告。”
其人果值使者於道,如生语,使者异之,曰:“去鞭,吾无以进马,可折道傍代之。”
乃往折,见亡奴伏其下,获之。
它日又有亡奴者,生戒持钱五百伺於道,见进鹞使者,可市其一,必得奴。
俄而使至,其人以情告,使者以一与之,忽飞集灌莽上,往取之而得亡奴。
众以为神。
时有浮屠泓者,黄州人。
与天官侍郎张敬之善。
敬之以武后在位,常指所服示子冠宗曰:“莽朝服耳。”
俄冠宗以父应入三品,诣有司言状。
泓忽曰:“君无烦求三品也。”
敬之大惊,已而知出冠宗意。
敬之弟讷之疾殆,泓曰:“公弟当位三品,不足忧也。”
已而愈。
尝为燕国公张说市宅,戒曰:“无穿东北,王隅也!”它日见说曰:“宅气索然,云何?”
与说共视,土隅有三坎丈馀,泓惊曰:“公富贵一世而已,诸子将不终。”
说惧,将平之,泓曰:“客上无气,与地脉不连,譬身疮痏补它肉,无益也。”
说子皆污贼死斥云。
张果者,晦乡里世系以自神,隐中条山,往来汾、晋间,世传数百岁人。
武后时,遣使召之,即死,后人复见居恒州山中。
开元二十一年,刺史韦济以闻。
玄宗令通事舍人裴晤往迎,见晤辄气绝仆,久乃苏。
晤不敢一逼一,驰白状。
帝更遣中书舍人徐峤赍玺书邀礼,乃至东都,舍集贤院,肩舆入宫。
帝亲问治道神仙事,语秘不传。
果善息气,能累日不食,数御美酒。
尝云:“我生尧丙子岁,位侍中。”
其貌实年六七十。
时有邢和璞者,善知人夭寿。
师夜光者,善视鬼。
帝令和璞推果生死,懵然莫知其端。
帝召果密坐,使夜光视之,不见果所住。
帝谓高力士曰:“吾闻饮堇无苦者,奇士也。”
时天寒,因取以饮果,三进,颓然曰:“非佳酒也。”
乃寝。
顷视齿燋缩,顾左右取铁如意击堕之,藏带中,更出药傅其断,良久,齿已生,粲然骈絜。
帝益神之。
欲以玉真公主降果,未言也。
果忽谓秘书少监王迥质、太常少卿萧华曰:“谚谓娶妇得公主,平地生公府,可畏也。”
二人怪语不伦。
俄有使至,传诏曰:“玉真公主欲降先生。”
果笑,固不奉诏。
有诏图形集贤院,恳辞还山,诏可。
擢银青光禄大夫,号通玄先生,赐帛三百匹,给扶侍二人。
至恒山蒲吾县,未几卒,或言一尸一解。
帝为立栖霞观其所。
夜光者,蓟州人,少为浮屠。
至长安,因九仙公主得召见温泉,帝奇其辩,赐冠带,授四门博士,赐绯衣、银鱼、金缯千数,得侍左右如幸臣。
和璞喜黄老,作《颍一陽一书》,世传之。
天宝中,有孙甑生者,以技闻,能使石自斗,草为人骑驰走。
杨贵妃喜观之,数召入宫中。
又有罗思远,能自隐。
帝学,不肯尽其术,试自隐,常馀衣带,及思远共试,则验。
厚锡金帛,然卒不得。
帝怒,裹以幞,压杀之。
数日,有中使者自蜀还,逢思远驾而西,笑曰:“上为戏何虐也!”
姜抚,宋州人。
自言通仟人不死术,隐居不出。
开元末,太常卿韦縚祭名山,因访隐民,还白抚已数百岁。
召至东都,舍集贤院。
因言:“服常春藤,使白发还鬓,则长生可致。
藤生太湖最良,终南往往有之,不及也。”
帝遣使者至太湖,多取以赐中朝老臣。
因诏天下,使自求之。
宰相裴耀卿奉觞上千万岁寿,帝悦,御花萼栖宴群臣,出藤百奁,遍赐之。
擢抚银青光禄大夫,号冲和先生。
抚又言:“终南山有旱藕,饵之延年。”
状类葛粉,帝作汤饼赐大臣。
右骁卫将军甘守诚能铭药石,曰:“常春者,千岁藟也。
旱藕,杜蒙也。
方家久不用,抚易名以神之。
民间以酒渍藤,饮者多暴死。”
乃止。
抚内惭悸,请求药牢山,遂逃去。
桑道茂者,寒人,失其系望。
善太一遁甲术。
乾元初,官军围安庆绪於相州,势危甚,道茂在围中,密语人曰:“三月壬申西师溃。”
至期,九节度兵皆败。
后召待诏翰林。
建中初,上言:“国家不出三年有厄会,奉天有王气,宜高坦堞,为王者居,使可容万乘者。”
德宗素验其数,诏京兆尹严郢发众数千及神策兵城之。
时盛夏趣功,人莫知其故。
及硃泚反,帝蒙难奉天,赖以济。
李晟为右金吾大将军,道茂赍一缣见晟,再拜曰:“公贵盛无比,然我命在公手,能见赦否?”
晟大惊,不领其言。
道茂出怀中一书,自具姓名,署其左曰:“为贼一逼一胁。”
固请晟判,晟笑曰:“欲我何语?”
道茂曰:“弟言准状赦之。”
晟勉从。
已又以缣愿易晟衫,请题衿膺曰:“它日为信。”
再拜去。
道茂果污硃泚伪官。
晟收长安,与逆徒缚旗下,将就刑,出晟衫及书以示。
晟为奏,原其死。
是时籓镇擅地无宁时,道茂曰:“年号元和,寇盗翦灭矣。”
至宪宗乃验。
道茂居有二伯甚茂,曰:“人居而木蕃者去之,木盛则土衰,土衰则人病。”
乃以铁数十钧埋其下,复曰:“后有发其地而死者。”
大和中,温造居之,发藏铁而造死。
杜佑与杨炎善。
卢杞疾之,佑惧,以问道茂,答曰:“君岁中补外,则福寿叵涯矣。”
俄拜饶州刺史,后终司徒。
李泌病,道茂署於纸曰:“厄三月二日就飨,国与家吉而身危。”
会中和日,泌虽笃,强入。
德宗见泌不能步,诏归第,卒。
是日北军谋乱,仗士禽斩之。
李鹏为盛唐令,道茂曰:“君位止此,而冢息位宰相,次息亦大镇,子孙百世。”
鹏卒,后石至宰相,福历七镇,诸孙通显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