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公小红袍传
第九回 赐红袍耳目官邀宠接刑篆旧令尹指奸
第九回 赐红袍耳目官邀一宠一 接刑篆旧令尹指奸
诗曰:
红袍载锡主心欢,耳目荣封岂易官?
位比公卿崇禄爵,代天视听任包弹。
话说孙爷在徐府,同岳母、舅舅饮酒,将降职情由细细说明。
千岁道:“妹丈,尔既降职为理刑,就该去到任便了。”
孙爷道:“舅舅呵!只为奸臣家在荆州,那万岁乳母现在家中,我此去必定有祸患到头。”
千岁道:“妹丈呵,我猜着了。
那海瑞必道尔是忠义之辈,故将尔降职荆州,是要你察访豪一奴一的恶迹,锄灭奸一党一 势焰,做个里应外合之计。
况且有我在朝相帮,那怕姓张的奸臣!侍女过来,尔把我钦赐绿龙袍拿来!”侍女取过龙袍,送与千岁。
千岁又道:“你传外边管印官儿,把我钦赐金镶御印送进。”
侍女领命,传出去取了御印奉上。
千岁挪了御印,开口叫声:“妹夫!汝将龙袍衬在衣里,我将御印打在衣上,速往荆州去。
哪怕他怎么权奸,就是内监与你作对时,汝只须把这与国同休的印信,并这龙袍与他一看,这班阉狗,就不敢放肆了!汝当速速上任,使他一时凑手不及,就把那他讹头了。”
孙爷道:“领教!”忙忙取了龙袍,作别起身。
回到府中,拜见亲娘。
太夫人道:“我儿,你舅舅怎说?”
孙爷道:“舅舅说海瑞知孩儿是个忠义之辈,故意使孩儿做荆州理刑,把张家恶一奴一扳倒。
他在朝自然有本接应,这叫着‘里应外合’。
叫孩儿速速上任,使他凑手不及。”
太夫人道:“既然如此,我儿速速起行。”
孙爷道:“孩儿晓得。”
即去吏部领凭。
忽报圣旨下,孙爷忙排香案,跪听宣读。
诏曰:降职理刑孙成,钦赐七级,纪功九次,往湖广荆州府上任,须至要清廉正直,除强奖善。
王封圣旨一道,到荆州地方,命原任理刑陈大成开读遵印。
钦此!
孙爷接过圣旨,送天使出门,入内拜辞母亲。
太夫人道:,“做娘的同汝妻子在京,倒也安稳。
汝此去须要做个好官,不必挂念家中。”
孙爷答道:“多谢母亲。”
回身入内,向夫人道:“下官奉命远出,不能奉承膝下,专望夫人孝敬婆婆。”
夫人道:“做媳妇理之当然,相公不必挂虑。”
孙爷道:“如此,深受夫人之德矣。
沈能、李贵过来!”两人应道:“有!”孙爷道:“你去马号挑选二十匹好马,家里家丁会拳棒的,点齐十来人,明日清早,同我起身赴任。
快些端正。”
叫了几个妇女,把行李装备发出厅堂,着管事的家人点明。
诸事料理已毕,一宿晚景不提。
到了次日五鼓,一齐起身望荆州去了。
再讲朝中海瑞道:“昨日奉降孙成为荆州理刑,又蒙圣上传旨,催他起身。
今日探听已经起身去了。
我这里再把六款本章备办停当,再去见驾。”
便将本章存在袖内,上轿出门,早来到东华门。
只见文武官员纷纷俱进朝房。
忽闻金殿上钟鸣鼓响,天子登朝。
百官朝贺已毕,内侍传旨道:“有事出班启奏,无事退班。”
只见班中一位大臣,俯伏金阶奏道:“臣华盖殿大学士张居正有短表章奏上。”
内侍传旨道:“奏来!”居正道:“一本为提调巡抚事;一本为清净钱粮事。”
皇爷道:“二本准,着该部议奏。”
居正谢恩。
又见班中闪出一位大臣奏道:“原任操一江一 海瑞有本奏。”
内侍道:“奏来!”海瑞道:“臣非为别事,单为除奸剔佞。”
说道将本章上呈。
内侍排在龙案之上,皇爷举目观看,道:“海瑞爱卿,这是前日旧本,朕已看过。
还有什么新本,再与寡人看看?”
海瑞道:“新本多得紧,只怕万岁一时不及看了许多。
如今且把旧本准了,明日再进新本。”
皇爷道:“既然如此,准卿所奏。”
海爷道:“既准了本,即将张居正拿下。”
皇爷道;“朕为这六款上俱无凭据,怎么就把他拿下?”
海爷道:“新科进士周元表等三十四人,他们十载寒窗,苦志攻书,进京求荣,怎反受辱?那张居正每人要他见面银一千二百两。
周元表无银送他,居正上本处他极刑。
幸蒙万岁开恩,将他免死,充军出京。
老臣途中遇着,不忍他无罪受刑,留他在临青候旨。
望万岁依臣所奏,赦免书生三十四人,召还京中,各封官职,方是不负读书之士。”
皇爷道:“依卿所奏,着该部传旨,到临青赦免周元表,并赦三十三人,俱召回京供职。”
海爷俯伏谢恩。
皇爷道:“海卿,尔年高衰老,朕不忍尔在朝为官辛苦。
今赐红袍玉带,黄金彩缎,驰驿荣归去罢。”
海爷道,“谢万岁天恩!但臣年纪虽老,精力还在,可以为官,不愿安闲林下。”
皇爷暗想:“这老头儿倔强得紧。
无奈是先帝恩官,朕不忍难为他。
叫他回去不肯回去,偏要在朝为官。
也罢!料来宰相、尚书、九卿、都察院科道等官,不可与他做,若做了一发厉害。
待朕偏把个无官无印的官名与他做做,他就不得弹劾了。”
便说道:“海卿,汝要在朝为官,别的官儿朕不忍劳动卿,今做了寡人耳目的官罢。”
海爷听旨,忙叩谢道:“吾主万岁!万岁!万万岁!”满心欢喜:“怎么叫作耳目官?从来没有衙门,也没官职印信。
这虽是万岁哄我,倒中我的意思。”
当下朝退,各官散出。
海爷回到杜家,各官俱来贺喜,祭酒杜元勋亦出来称贺。
海爷道:“贤契,我此官无印无职,空名何喜可贺?”
祭酒道:“恩师,今朝廷封恩师为耳目官,就是朝廷的耳目了。
上可与宰相同列,下可与九卿同坐,非同儿戏。
凡天下的本章,多可以上得。”
海爷道:“贤契,汝也知此意么?我想皇上上我海瑞的当了。
我今连夜做起本章,贤契须要帮我一帮,明日又要上新本了。”
祭酒道:“遵命!”师生二人连夜做成本章。
誊清已完,早已五鼓,进朝俯伏金阶,手捧本章。
皇爷看了,说道:“海卿,尔无衙无印,怎么又上起本来?”
海爷道:“万岁,臣蒙万岁封为耳目官,就是圣上的耳目了。
圣上是心性为主,臣是耳目为用,那有耳有闻不与心知、目有见不与心闻之理!”皇爷听奏,心中懊悔道:“朕倒上了海瑞的当了。”
没奈何,只得说道:“准卿所奏。”
海爷平身起立旁边。
各官多有本章呈奏,皇爷一概命张居正批一发。
各官退朝。
居正捧本章对海爷道:“海老先生,圣上十分一宠一 任老夫,这本章多付老夫标看,劝尔差不多罢了。”
海爷道:“再养尔几时体面,那里肯罢!不必多讲,请了。”
两下分别,不提。
再讲那陆元龙道:“下官陆元龙,奉钦差御祭。
恩师接了圣旨,叫我不必开读,他要自己进京缴旨,叫我随后慢慢而来。
故此在路耽搁,今日才得到京。
且先见恩师,再作道理。”
那陆爷也不坐轿,也不骑马,步行来到杜家门首。
门公传报进去,海爷叫“请进”。
陆爷道:“恩师在上,门生陆秀拜见。”
海爷道:“贤契免礼,请坐。
左右备酒。”
杜爷也出来相见,一同坐下。
饮酒之间,讲些朝廷政事及奏劾张居正之事,直至更深,方始辞回。
次日陆爷见驾,海爷也有本章代他奏明。
皇爷传旨:“陆元龙御祭旨意,及经海瑞代缴,与你无罪,着仍旧入翰林院供职。”
陆元龙叩首谢恩。
师生退出朝门,各回寓所。
且说理刑孙成到了荆州地界,吩咐船家停泊码头。
三声大炮,文武官员俱来迎接。
听事上前禀道:“启上大老爷:荆州府所属经历、照磨、知县各官,多有手本投递、迎接。”
孙爷道:“传话外边官员:各回衙门理事,守卫汛地,改日请见。”
听事走出船头,吩咐各官散去。
随后陈大成旧任来到,听事忙忙报道:“启上大老爷:原任陈爷接见。”
孙爷吩咐安排香案。
陈爷上船跪下,孙爷手捧圣旨,开读曰:
诏曰:湖广荆州府理刑陈大成为官清正,恩官海瑞特本保奏,今升为十三道御史之职,作速来京补授。
其理刑印信,按诏之时,即一交一 与孙成顶补。
钦哉!
陈爷谢恩已毕,即刻一交一 清印信。
陈爷道:“钦差大人,你前日忠心为国,不想今反受屈。”
孙爷道:“不敢!海老先生在万岁驾前,竭力保奏大人。”
陈爷道:“极蒙海老先生作爱,此番上京还要求大人指教。”
孙爷道:“依弟愚见,大人进京,还该拜在海老先生门下,一定有益。
弟还求大人指教:不知张宦家中作恶怎样,乞一指教。”
陈爷道:“那张宦势力如天,族支弟侄恃势欺压官府。
还有豪一奴一数人,重利苛剥百姓,打死人命,如同儿戏;强占百姓妻女,奸淫乡邻,人人害怕。
大人官员,如同走狗一般,一时不及讲尽。”
孙爷道:“呀,有这等事!陈大人,圣上命汝速即进京供职,尔切不可依附张姓,辱没了海老先生一番举荐。”
陈爷道:“岂敢为那忘恩负义之人!大人放心。”
陈爷辞别,回府收拾进京。
孙爷见陈爷去了,就向衙役道:“这里叫做什么码头?”
衙役道:“这里叫做西码头。”
孙爷怒道:“今日本厅上任,须要吉利,怎么在西码头、白虎头上上岸?应该在青龙头上上岸才是。
难道荆州大省分,没有东码头吗?”
衙役应道:“有是有个东码头,向来上任的官府多在东码头,自七八年以来,都在西码头上了。”
孙爷道:“为怎么的?”
衙役道:“只为东门内新造乳母娘娘府,是奉旨起建的。
内中张老太太居住门前,竖立下马牌,文武各官至此须下马。
有八名太监为守,手执御赐五爪金龙棒,十分厉害。
凡官员不下马者,就算逆旨了,立时打死无论。
所以近日到任官员,俱由西码头进城。”
孙爷听了,哈哈大笑道:“你们说那里话!本厅不在西码头上岸,快将坐船移到东码头青龙头上上岸。”
衙役答应“是”,即刻叫船户将船撑到东码头岸。
孙爷道:“吩咐本厅这里上岸,要放大炮三声,进城也要放三声,到乳娘府经过也要三声响炮,敲锣的要响,吆喝的要高声,吹打的要闹热。
如有一件不遵,到衙重责四十大板。”
衙役听了,舌头伸出,不敢答应。
内中有几个大胆的跪下禀道:“太爷吩咐,下役怎么敢有违?但张居正府中厉害得紧,只怕使不得。”
孙爷喝道;“狗才!怎么使不得?有我担待!”衙役答应“是”,退出与众人相议道:“列位,你看这个大爷,买腌鱼放生——不知死活。
难道张府的厉害,他还不知道?”
众人七张八嘴,纷纷议论。
内中有年老的书办道:“汝们不必议论,且看乳娘府怎么样就是了。”
众人道:“这话不差。”
未知孙成过了乳娘府,动静如何,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