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书白话版
高道穆传
高谦之弟恭之,字道穆,以字被世人称呼。
高道穆学涉经史,不是名流隽士,他便不与他们交接。
幼时即孤,事兄如奉父母。
经常对人说:“人生厉心立行,贵于被知,当使晚脱羊裘,朝佩珠玉者。
如时不我知,便须退迹江海,自求其志。”
御史中尉元匡高选御史,高道穆上书给元匡说:“高道穆生自贫寒,长于陋巷。
颇读群书,却无纯大之德;喜好文章,却乏雕饰之工。
虽想跻身名士,列名俊伍,能够得到吗?然而碰上凝明独断之主,雄才一世之君,不藉朽株之资,求人于屠夫钓翁之中,不虑暗投之诮,取士荒野之中。
村野之人闻英风而慷慨,望官途而低徊者,天下到处都是。
臣如能够身得绣衣,名充官伍,即使不如周生才干敏捷,实有茅氏敢进油锅之心。”
元匡看完大喜,说:“我很久以前就知道这个人了,正要征召他。”
于是引荐他为御史。
高道穆所纠摘的,不论权豪,都在弹劾之列,朝野之政,元匡多有过问。
高道穆曾对元匡进言说:“古人有言,罚一人应当使千万人都害怕,豺狼当道,不问狐狸。
明公你肩负国家重托,应使天下人知法。”
元匡觉得他的话十分有道理。
正光年间,道穆出使相州。
刺史李世哲即尚书令李崇之子,贵盛一时,经常做违法的事,一逼一迫百姓卖出住宅,他大建房宅,在其中置放鹞鹰,又在习射驰道的土堆上安置持节的木人。
高道穆纠查出来,尽都毁坏废除,并且揭发其贪一污受贿的赃物,上表朝廷。
又..朱荣讨伐柔然,高道穆监察其军事,..朱荣也很怕他。
还朝后,任官奉朝请,不久就除授太尉铠曹参军。
萧宝夤西征,任高道穆为行台郎中,军机大事,萧宝夤经常委任于他。
大都督崔延伯战败以后,敌人势力转而强大,宝夤屡屡请求增加兵力,朝廷不同意。
萧宝夤对高道穆说:“卿如不亲自走一趟,是达不到增兵目的的。”
于是令他驰驿赴京。
灵太后亲自向他询问敌人的情况,高道穆汇报了具体情况。
太后大怒说:“以往来的人都说敌人势力单弱,卿为什么独说它们强大呢!”道穆说:“以前使者汇报不实,是希望陛下龙颜和悦,希求得到赏爵之赐。
为臣既忝居使人,不敢虚妄不实。
臣希望您派近臣检视,便可知道真实情况了。”
事完之后,应当返回,可道穆染上疾病,留在京城。
后来,其兄高谦之被害,道穆惴惴不安,于是托身于庄帝。
庄帝当时为侍中,特别钦佩敬重他,引居自家府中,深相保护。
不久,庄帝因其兄的事情被黜罢官职。
高道穆害怕遇上灾祸,于是携家奔济一陰一而去,改换姓名,往来于东平毕氏,以躲避灾难。
庄帝即位,征高道穆为尚书三公郎中,加授宁朔将军。
不久兼吏部郎中,与薛昙尚书一起出使晋一陽一,授..朱荣官职,朝廷赐予他龙城侯爵位。
九月,除任太尉长史,领中书舍人。
遭母丧去职归家守丧,庄帝派中书舍人温子升到他家中吊唁,帝下诏让他复职,道穆上表不同意。
三年(530),加授前军将军。
等到元颢兵一逼一虎牢城,有人劝庄帝赴关西,庄帝询问高道穆,道穆回答说:“关中现在残破荒凉,有什么理由前去。
臣认为元颢兵马不多,乘虚深入国境的原因,是因为国家征伐固守的将帅不得其人。
陛下您如亲自率领宿卫将士,高募重赏勇敢将士,背城一战,为臣竭尽皑佐之力,打败元颢孤军,必定是必然的事。
假如担心成败难测,觉得这不是陛下所能冒的险,也应车驾北渡,沿河东下。
征召大将军元天穆在荥一陽一会合,进军虎牢;另征..朱王的军队,让他奔赴河内以为犄角之势。
这样旬月之间,何往不克。
臣私以为万全之计不过如此。”
庄帝说:“高舍人说的是。”
这天夜里庄帝到河内郡北面,没有城守可依,庄帝命高道穆点蜡烛写诏书数十纸,告示远近,于是四方之人都知道皇驾所在。
皇帝除授他为中军将军、给事黄门侍郎、安喜县开国公,食邑一千户。
这时..朱荣打算回师等待秋天到来,高道穆对..朱荣说:“元颢以蕞尔微小的兵力,占领京城洛一陽一,致使皇帝乘舆飘泊零落,人神恨愤,主忧臣辱,实在于今。
大王拥众百万,辅佐天子而令诸侯,自己即可分兵于黄河水边,缚筏造船,处处遣渡,径擒群贼,复主宫阙,这是当年桓文之举也。
况且一旦纵敌,数世受其祸患,今天如若还师,令元颢重新修好防守设备,征兵天下,正是所谓养虺成蛇,悔之不及的行为。”
..朱荣深以为然,说:“杨黄门侃已经陈说此计,卿今又如此说法,我当重新予以讨论决定。”
等到庄帝返政,在一次宴会上对..朱荣说:“前番如果不采用高黄门这个计策,则国家至今不安。
你可代替朕劝他酒,一定要他醉。”
..朱荣回答说:“为臣先前北征柔然,高黄门给臣作监军,临事决断迅速,实可任用。”
除授高道穆为征南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兼任御史中尉。
不久正除御史中尉,仍兼黄门职。
高道穆外秉绳纠之职,内参家国大计,凡是益国利民之事,必定奏闻皇上。
谏诤极言,无所忌怕。
选用御史,都是当代有名望的人,李希宗、李绘、一陽一休之、一陽一斐、封君义、邢子明、苏淑、宋世良等四十人,都任过御史。
当时钱币渐薄,高道穆上表说:“四民之业,钱货为本,救弊改铸,王政之先。
一向以来,私铸钱币薄且多,官司所纠,挂万漏一。
市场铜价,八十一文钱可买铜一斤,私造薄钱,斤余铜可得钱二百文。
既以深厚的利益示民,又以重刑罪民,受到处罚的虽多,但一奸一商铸造的也更猛。
而今钱空有五铢之文,而实际上连二铢的重量也没有,甚至薄如榆荚,一穿便破,放在水上,恨不得都掉不下去。
这种现象因循有渐,防堵不彻,是朝廷的过失,这些人有什么罪失。
过去汉文帝以五分钱小,改铸四铢钱,至武帝又改三铢为半两。
这都是以大易小,以重代轻的事实。
论今据古,我认为朝廷应改铸大钱,文载年号,以记其始,则一斤铜铸成钱只有七十六文。
铜价最贱五十多文一斤,其中人工、食料、锡炭、铅沙都算进去,即使私人铸钱,也无钱可赚。
无利可图,那么私铸之人,自然就收了这颗心,何况还有那么严厉的刑罚摆在那里。
以臣推测,这样做后,必然会使钱货畅通,公私各便。”
后来就采用了杨侃(疑误,当为高道穆)的计策,铸造永安五铢钱。
仆射..朱世隆当朝权盛,因在宫廷内看见他衣冠失仪,高道穆便立即纠劾。
皇帝姐姐寿一陽一公主行犯官路,手拿赤棒的士卒呵斥不止,高道穆命令士卒用棒砸破她的车子。
公主深深记恨在心,哭泣着到皇帝面前告状。
皇帝对公主说:“高中尉是清正刚直之人,他所行的是公事,朕怎么能以私恨责怪他?”
道穆后来见庄帝,庄帝说:“一日家中姐姐行路相犯,朕极以为愧。”
高道穆免冠谢罪说:“臣蒙受陛下恩,遵守陛下刑法,不敢独独在公主身上亏损朝廷典章,因此辜负陛下。”
皇帝说:“朕对不起卿,卿却反而说对不起我。”
不久帝命记下此事。
又下诏说:“秘书省是国家图籍所在的地方,掌管群籍,又加缮写,尺牍委积,已有多年。
出纳繁芜,多致零落。
可令御史中尉、兼给事黄门侍郎高道穆总集账目,并集儒学之士,编排次序。”
高道穆又上疏说:“为臣闻舜命皋陶,一奸一宄受惩;禹泣罪人,尧心为念。
所以举直置枉,事关先贤;明德慎刑,议存旧典。
高祖太和初年,设置廷尉司直,论证刑罚是非,虽然事非古来就有,然切时要。
所谓礼乐互兴,不相沿袭就是这个道理。
臣以无用,忝居今任,所思报效,日思夜务。
但是见识不足知今,学业惭愧古人,未能进一言以利国,说一策以兴邦,食俸长安,岂不知愧。
至于为臣职责所忧,犹望陛下一体察。
窃见御史出使,都是由于某事某人已经传开,虽然惩罚了罪人,但也不免枉滥好人。
什么原因呢?得尧之罚,不能不怨。
守令为政,容有一爱一憎。
一奸一猾之徒,总是以恶报恩,多有莫须有的无名罪状,共相诬谤。
御史一经检考,耻于罪名不成,于是杖木之下,以虚为实,无罪而不能雪冤的,哪里可以尽数?为臣虽然愚陋短见,才不称职,绣衣所指,都希求肃清,如仍蹈前失,或许伤害好人,则对不起俸禄,无可逃避罪责。
所以昼思夜忧,思有变革。
依臣鄙见,请依太和旧例,仍然设置司直十人,属官廷尉,给五品官秩,选拔那些政绩很好、心平一性一直的人充任其职。
御史如出纠劾,即移交廷尉,令知人数。
廷尉派司直与御史一起出发,所到州郡,分开居住。
御史检核完了,移交司直复检,事情完后与御史一起还朝。
中尉弹劾报送朝廷,廷尉按察虚实,一如旧式。
如使狱成罪定,不再宽假;作恶取败,不得称枉。
如司直、御史纠劾失实,都按所断三狱的罪行定论。
听其以所检查的,迭相纠发。
如果二使阿曲,有不尽理,听任罪家到门下省上诉,另加按查检校。
如此,则肺石之傍,怨讼可息;丛荆之下,受罪者不再吱声了。”
帝下诏从之,又设置司直一官。
等到..朱荣死后,皇帝召请高道穆草拟赦书,宣告天下。
因对他说:“从今以后,应当一精一选御史了。”
这以前,..朱荣常常想让他的亲信一党一羽任御史,所以令他作此诏书。
等到..朱世隆等人率其部下战于大夏门北,高道穆受诏督战,又参与谋划太府卿李苗的断桥计策,..朱世隆等人于是北逃。
朝廷加授其为卫将军、假车骑大将军、大都督、兼尚书右仆射、南道大行台。
又除授他为车骑将军,余官仍旧。
当时虽然对外说征讨蛮人,而皇帝担心北军不利,实则谋划南逃计策。
车驾未出发,逢..朱兆攻入洛一陽一,高道穆担心祸及自己,托病辞官。
..朱世隆以高道穆忠于前朝,于是加害于他,时年四十二岁。
太昌年间(532),朝廷赠他为使持节,都督雍、秦二州诸军事,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雍州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