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广记
卷第三百八十八 悟前生二
顾非熊 齐君房 刘立 张克勤 孙缅家一奴一 文澹 王鄂 僧道杰 袁滋 崔四八 马思道
顾非熊
顾况有子,数岁而卒,况悲伤不已,为诗哭之云:“老人哭爱子,日暮千行血。
心逐断猿惊,迹随飞鸟灭。
老人年七十,不作多时别。”
其子虽卒,魂神常在其家,每闻父哭声,听之感恸。
因自誓,忽若作人,当再为顾家子。
一日,如被人执至一处,若县吏者,断令托生顾家。
复都无所知。
勿觉心醒开目,认其屋宇兄弟,亲爱满侧,唯语不得。
当其生也,已后又不记。
至七岁,其兄戏批之,忽曰:“我是尔兄,何故批我?”
一家惊异。
方叙前生事,历历不误,弟妹小名,悉遍呼之。
即顾非熊也。
(出《酉一陽一杂俎》)
顾况有一个儿子,活了不几岁就死去了。
顾况悲痛不止,作诗悼念儿子说:“老人哭爱子,日暮千行血。
心逐断猿惊,迹随飞鸟灭。
老人年七十,不作多时别。”
顾况的儿子虽然已死,但他的魂魄却经常在家中飘荡。
每当他听到父亲的哭声,心里非常感动。
于是他发誓:如果将来再投生为人,还做顾家的儿子。
有一天,他好象被人带到一个地方,有一个象县官模样的人,判决命令他到顾家托生,再往后就失去了知觉。
过了一段时间,他忽然觉得心里明白了,睁开眼睛,看到了家中和自己的弟兄,身边站满了亲人。
唯独不能说话,知道自己已经重新托生。
对从这以后的事情,他又记不清了。
他长到七岁时,他的哥哥和他玩耍时打了他。
他忽然说:“我是你的哥哥,你为什么打我?”
一家人都很惊诧。
这时,他才把前生的事讲述出来,每件事都丝毫不差。
弟弟、妹妹的小名全都能叫出来。
他就是顾非熊。
齐君房
齐君房者,家于吴。
自幼苦贫,虽勤于学,而寡记性。
及壮有篇咏,则不甚清新。
常为冻馁所驱,役役于吴楚间,以四五六七言干谒,多不遇侯伯礼接。
虽时所获,未尝积一金。
贮布袋,脱满一绳,则必病,罄而复愈。
元和初,游钱塘,时属凶年箕敛,投人十不遇一,乃求朝飧於天竺。
至孤山寺西,馁甚,不能前去,因临流零涕,悲吟数声。
俄尔有一胡一 僧自西而来,亦临流而坐。
顾君房笑曰:“法师,谙秀才旅游滋味否。”
君房曰:“旅游滋味即足矣。
法师之呼,一何谬哉!”僧曰:“子不忆讲《法华经》于洛中同德寺乎?”
君房曰:“某生四十五矣,盘桓吴楚间,未尝涉京一江一 ,又何有洛中之说乎?”
僧曰:“子应为饥火所恼,不暇忆前事也。”
乃探钵囊,出一枣,大如拳。
曰:“此吾国所产,食之知过去未来事,岂止於前生尔。”
君房馁甚,遂请食之。
食讫甚渴,掬泉水饮之。
忽欠伸枕石而寝,顷刻乃寤。
因思讲《法华》于同德寺,如昨日焉。
因泣涕礼僧曰:“震和尚安在?”
曰:“专一精一未至,再为蜀僧,今则断攀缘矣。”
神上人安在?”
曰:“前愿未满,又闻为法师矣。”
“悟法师焉在?”
曰:“岂不忆香山寺石像前,戏发大愿,若不证无上菩提,必愿为赳赳贵臣。
昨闻已得大将军。
当时云水五人,唯吾得解脱,独尔为冻馁之士耳。”
君房泣曰:“某四十馀年日一餐,三十馀年拥一褐。
浮俗之事,决断根源。
何期福不圆修,困于今日。”
僧曰:“过由师子座上,广说异端,使学空之人,心生疑惑。
戒珠曾缺,禅味曾膻,声浑响清,终不可致。
质伛影曲,报应宜然。”
君房曰:“为之奈何?”
僧曰:“今日之事,吾无计矣。
他生之事,庶有警于吾子焉。”
乃探钵囊中,出一镜,背面皆莹彻。
谓君房曰:“要知贵贱之分,修短之限,佛法兴替,吾道盛衰,宜一览焉。”
君房览镜,久之谢曰:“报应之事,荣枯之理,谨知之矣。”
僧收镜入囊,遂挈之而去。
行十余步,旋失所在。
是夕,君房至灵隐寺,乃剪发具戒,法名镜空。
大和元年,李玫一习一 业在龙门天竺寺,镜空自香山敬善寺访之,遂闻斯说。
因语玫曰:“我生五十有七矣,僧腊方十二。
持钵乞食,尚九年在。
舍世之日,佛法其衰乎!”诘之,默然无答。
乃请笔砚,题数行於经藏北垣而去。
曰:“兴一沙,衰恒沙。
兔而罝,犬而孥。
牛虎相一交一 亡角牙宝檀终不灭其华。”
(出《纂异记》)
有个人叫齐君房,家住在吴地。
他自幼家境贫苦,虽然勤奋学习 ,但是能熟记的却很少。
成年以后,尽管写了一些文章,但没有什么太新颖的地方。
所以经常挨冻受饿,流落于吴楚一带。
他经常拿一些自己创作的四五六七言诗句去求助于人,但多半不被当权者赏识。
虽然偶尔也能换来几文赏钱,但从来没有积攒下银两。
既便钱袋中有些积蓄,也还刚满一串,就必然得病。
等到把积蓄的钱用光了,病也就好了。
元和初年,他漫游钱塘一江一 。
这时正值灾荒年,官府却趁机搜刮钱财。
因此,他投奔十人也遇不到一个接待他的,只好每天到天竺寺去讨早饭吃。
有一天,他刚走到孤山寺西面,已经饿得受不了了,无法继续赶路,只好面对一江一 水哭泣流泪,悲痛地呻吟。
过了一会,有个西方僧人从西面走来,也面对着大一江一 坐下。
然后转过头对齐君房笑着说:“法师,尝到秀才在外旅游的滋味了吧?”
齐君房回答说:“旅游的滋味已经尝够了,‘法师’这个称呼可太荒诞了。”
僧人说:“你不记得在洛中同德寺讲《法华经》的事情了吗?”
齐君房说:“我活了四十五岁,只漫游往返于吴楚之间,从来没有渡过长一江一 ,又怎么能有到过洛中一说呢。”
僧人说“你现在正被饥饿所烦恼,没有时间来回忆以前的事情。”
说着便伸手去口袋中摸出一枚象拳头那么大的红枣来,对齐君房说:“这是我国出产的,吃下去可以知道过去和未来的事情,岂止生前的事呢。”
齐君房饿极了,从僧人手中把枣拿过来就吃了下去。
吃完后,觉得口中非常干渴,就到泉边捧起泉水喝起来。
喝完水后,打呵欠,伸懒腰,感到非常困倦,头枕着石头就睡着了。
不一会儿,睡醒了。
醒来后他忽然记起了在同德寺讲《法华经》一事,并且就象发生在昨天一样。
于是他流着眼泪向僧人施礼问道:“震和尚如今在哪里?”
僧人说:“钻研佛经没有达到顶峰,再度到蜀地做和尚。
现在已经断了向上爬的尘缘了。”
齐君房又问:“神上人现在何处”?僧人回答说:“以前的心愿未能了结,听说又做法师了。”
“悟法师在哪里?”
回答说:“难道不记得他在香山寺石像前玩笑间许下的志愿吗?假若不能达到了悟无上菩提的境界,就要成为有权势的将相,前不久听说他已经做了大将军了。
当时我们五个云游僧人,唯独我得以解脱,也只有你还是个受冻挨饿的人哪。”
齐君房流着泪说:“我四十多年来,每天只吃一餐饭,三十多年只有一件粗布衣服。
人世间之俗事,早就想同他断绝牵涉。
为什么总是不能功德圆满反而受难到现在呢”?僧人说:“过错是发生在你教弟子的讲堂之上,那里你大讲异端邪说,使弟子们产生疑惑,歪曲佛经真义,使禅味沾染了膻味。
虽然你讲经声音浑厚响亮但始终不能修成正果。
你身斜影歪,所以得到如今的报应。”
齐君房又问:“如今我应该怎么办呢?”
僧人说:“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办法。
前世之事,希望能够对你有所警戒。”
说着伸手到口袋中拿出一面镜子,镜子的背和面都晶莹剔透。
僧人对齐君房说:“要知道贫贱的差别,苦乐的短长,佛法的兴衰一交一 替,我们教门的前途,可以看一看这面镜子。”
齐君房拿过镜子仔细观看。
过了很久道谢说:“报应的因果,荣枯的道理。
我都知道了。”
僧人将镜子收入口袋里走了。
刚走出十多步远,便踪迹皆无。
这天晚上,齐君房到灵隐寺,剪掉头发,受了戒,取法号为“镜空”。
大和元年,李玫在龙门天竺寺攻一习一 学业,镜空从香山敬善寺来看望他。
于是,对李玫讲了这段往事。
并因此而又对李玫说:“我现在已经五十七岁了。
做佛家弟子才十二年,拿钵讨吃日子还有许多年。
等到了我弃世而去那天佛法会不会衰落呢?”
李玫问什么缘故,镜空只是沉默而不答话。
接着他叫人拿来笔砚,在茂经阁的北墙上题了几行字。
题字为:兴盛只是一时的,只有衰落是永恒的啊,狡兔入罗网,恶犬遭牵拿。
牛虎相斗损坏的是角和牙,宝檀到任何时候也不会泯灭其光华。
刘 立
刘立者,为长葛尉。
其妻杨氏,忽一日泣谓立曰:“我以弱质,托附君子,深蒙爱重。
将谓琴瑟之和,终以偕老。
何期一旦,舍君长逝。”
哽咽涕泗,不能自胜。
立曰:“君素无疾恙,何得如此?”
妻言我(“我”原作“后”,据明抄本改。
)数日沉困,一精一思恍惚,自度必不济矣,且以小女美美为托。
又谓立曰:“他日美美成长,望君留之三二年。”
其夕杨氏卒。
及立罢官,寓居长葛,已十年矣。
时郑师崔公,即立之表丈也。
立往诣之,崔待之亦厚。
念其贫,令宾幕致书于诸县,将以济之。
有县令某者,邀立往部外看花。
及期而县令有故,不克同往,令立先去,舍赵长官庄。
行三二里,见一杏园,花盛发,中有妇女十数人。
立驻马观之,有一女,年可十五六,亦近垣中窥。
立又行百许步,乃至赵长官宅。
入门,见人物匆遽,若有惊急。
主人移时方出。
曰:“适女子与亲族看花,忽中暴疾,所以不果奉迎。”
坐未定,有一青衣与赵耳语,赵起入内,如是数四,又闻赵公嗟叹之一声 ,乃问立曰:“君某年某月为长葛尉乎?”
曰:“然。”
“婚杨氏乎?”
曰:“然。”
“有女名美美,有仆名秋笋乎?”
曰:“然。”
,仆今控马者是矣。”
赵又(“又”原作“女”,据明抄本改)叹息惊异。
旋有人唤秋笋入宅中,见一女,可十五六,涕泣谓曰:“美美安否?”
对曰:“无恙也。”
仆拜而出,莫知其由,立亦讶之。
徐问赵曰:“某未省与君相识,何故知其行止也?”
赵乃以实告曰:“女适看花,忽若暴卒,既苏,自言前身乃公之妻也,今虽隔生,而情爱未断。
适窥见公,不觉闷绝。”
立歔欷久之。
须臾,县令亦至,众客具集。
赵具白其事,众咸异之。
立曰:“某今年尚未高,亦有名官,愿与小娘子寻隔生之好。”
众共成之,于是成婿。
而美美长于母三岁矣。
(出《会昌解颐录》)
刘立是长葛县尉,他的妻子杨氏有一天突然对他说:“我把自己孱弱的身体寄托依附于您,十分感激你对我的厚爱。
本以为可以夫妻和睦白头偕老。
没想到很快我会舍弃你而离开人世。”
说完呜呜咽咽地哭起来,悲伤地无法控制自己。
刘立说:“你平时一点病都没有,怎么会像你说的那样呢?”
杨氏说:“我这几天十分困乏,精神恍惚,自己觉得一定不会好了。
我把小女儿美美托付给你。”
接着又对刘立说:“等到美美长大成一人 后,希望你能留她二三年再嫁人。”
当天晚上杨氏就死去了。
十年以后,刘立不再做官,仍居住在长葛县。
当时的郑师崔公是刘立的表丈人。
有一天刘立去拜访他,崔公待他很好。
考虑到他很贫穷,便让幕僚给各县写信,希望能接济他。
有个县令,邀请刘立到城外去赏花。
到了赏花那天,县令临时有事,不能一同前往,让刘立先走一步,到郊外赵长官的庄院。
刘立走了二三里路,看见一个杏园,杏花开得正艳。
园中有十多个女子正在赏花。
刘立勒住马站在那里观看。
其中有个女子,年纪大约十五六岁,走到墙边偷偷看着刘立。
刘立又走了百十步,就到了赵长官的宅院。
进院后,看见人们匆匆忙忙地跑来跑去。
好象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情。
主人赵长官过了很长时间才出来会客。
赵长官告诉刘:“刚才女儿同家人一起赏花,忽然得了急病,因此未能及时出来迎接你。”
刚坐了一会,有一个婢女同赵长官耳语几句,赵长官起身进入内室。
这样出出进进来回几次。
接着又听到赵长官不住的叹息,然后问刘立说:“你某年某月做过长葛县尉吗?”
刘立说:“做过。”
赵长官又问:“娶的是杨氏吗?”
刘立说:“对。”
赵长官又问:“你有个女儿叫美美,有个仆人叫秋笋吗?”
刘立说:“是,今天给我牵马的就是那个仆人。”
赵长官又感叹又惊讶。
一会儿,有人唤秋笋进内宅。
秋笋看见一个女子,大约十五六岁,眼中流着泪问她:“美美好吗?”
秋笋回答说:“平安无事。”
秋笋拜别出来,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刘立也对这事感到惊讶。
轻声问赵长官:“我不记得过去同您相识,为什么对我的一切都很了解呢?”
赵长官把实情告诉给刘立说:“小女儿刚才赏花,忽然昏死过去。
等到苏醒过来后,她说前世曾经是你的妻子。
现在虽然隔世转生,可是与你的情爱并没有断绝。
刚才见到你,心情激动,不知不觉昏死过去。”
刘立听了感叹很久。
过不多时县令也赶来了,客人全部到齐,赵长官把这件事又详细讲述了一遍,大家都感到很惊奇。
刘立说:“我现在年纪还不算太大,也还有功名地位,愿意同小姐求得隔生之姻缘。”
大家都赞成此事。
于是刘立就做了赵家的女婿。
女儿美美反而比母亲大了三岁。
张克勤
张克勤者,应明经举。
置一妾,颇爱之而无子。
其家世祝华岳神,祷请颇有验。
克勤母乃祷神求子,果生一男,名最怜,甚慧黠。
后五年,克勤登第,娶妻经年,妻亦无子,母亦祷祈之。
妇产一子,而最怜日羸弱,更祷神求祐。
是夕,母见一人,紫绶金章,谓母曰:“郎君分少子,前子乃我所致耳。
今妇复生子,前子必不全矣。
非我之力所能救也。”
但谢其祭享而去。
后最怜果卒,乃以朱涂右膊,黛记眉上,埋之,明年。
克勤为利州葭萌令,罢任,居利州。
至录事参军韦副家,见一女至前再。
克勤视之,颇类最怜。
归告其母,母取视之,女便欣然。
谓家人曰:“彼我家也。”
及至,验其涂记,宛然具在。
其家人使人取女,犹眷眷不忍去焉。
张克勤参加明经考试,娶了一个小妾。
他对这小妾非常一宠一 爱,但是小妾没有给他生孩子。
他们家世代信奉华岳神,拜祭祈求非常灵验。
张克勤的母亲便祈祷神灵赐给他家一个孩子。
后来克勤的小妾果然生了个男孩,取名叫最怜。
这孩子非常聪明。
五年以后,张克勤考中进士,娶妻多年也没有生孩子。
他的母亲又去祈求神灵,儿媳果然也生了男孩。
可是从那以后,最怜一天比一天消瘦,只好再去求助神保祐。
当天晚上,克勤的母亲梦见一个人,系着紫丝带,佩带黄金印,对克勤的母亲说:“你的儿子命中少子,先前生的那个孩子是我送来的,后来又让生了第二个,头一个儿子一定不会保全了,这不是我的力量所能挽救的。”
谢谢他们的祭品后就走了。
后来最怜果然死去了。
死后家里人用朱砂涂在他的右胳膊上,把黑色涂在他的眼眉上,埋葬了。
第二年,张克勤任利州葭萌县令。
免职后,仍居住在利州。
有一天他到录事参军韦副家去做客,一个小女孩前来同他见礼。
张克勤看她长得非常象最怜,回家后把这件事告诉给他的母亲。
他母亲让人把她领来看一看,小女孩听到后非常高兴地答应了,并对家里人说:“那里也是我的家啊。”
等到女孩来了,察看涂记的那些地方,印迹还在。
女孩家派人前来领她回去,她还非常留恋地不愿离去。
孙缅家一奴一
曲沃县尉孙缅家一奴一,年六岁,未尝解语。
后缅母临阶坐,一奴一忽瞪视。
母怪问之,一奴一便笑云:“娘子总角之时,曾着黄裙白裶襦,养一野狸,今犹忆否?”
母亦省之。
一奴一云:“尔时野狸,即一奴一身是也。
得走后,伏瓦沟中,闻娘子哭泣声,至暮乃下,入东园,园有古冢,狸於此中藏活。
积二年,后为猎人击殪。
因随例见阎罗王。
王曰:‘汝更无罪,当得人身。
’遂生海州,为乞人作子。
一生之中,常苦饥寒,年至二十而死。
又见王,王云:‘与汝作贵人家一奴一。
一奴一名虽不佳,然殊无忧惧。
’遂送至此。
今一奴一已三生,娘子故在,犹无恙有福,不其异乎!”(出《广异记》)
曲沃县尉孙缅的家一奴一,六岁还不会说话。
有一天,孙缅的母亲在台阶上坐着,家一奴一忽然用眼睛直瞪着她。
孙母生气地问他为什么这样看她。
家一奴一笑着说:“夫人您小时候,曾经穿过黄色的裙子,白色的短袄,并且养过一只野猫,现在还记得不?”
孙母也记得这些事。
家一奴一又说:“那只野猫就是我的前身。
后来得机会逃走,潜伏在房顶上面的瓦沟里,听到夫人的哭声了,夜里我下来,进入东园,园内有座古坟,我就在那里藏身生活。
两年后被猎人打死。
死后我照例去见阎王,阎王说:“你没有罪过,应当得到一个人身。”
于是就托生到了海州,给一个乞丐当了儿子。
一生都在饥饿寒冷之中,只活到二十岁就死了。
死后又去见阎王,阎王说:“就让你做富人的家一奴一吧,家一奴一的名称虽然不好听,但是无忧虑和危机。”
于是得以来到这里。
现在一奴一才我已经转世三次了,夫人依然健在,真是福大寿长。
您说这不是件很不平常的事情吗?”
文 澹
前进士文澹甚有德行,人皆推之。
生(“生”原作不,据明抄本改)三四岁,能知前生事。
父母先有一子,才五岁,学人诵诗书,颇亦聪利。
无何,失足坠井而卒。
父母怜念,悲涕不胜。
后乃生澹。
澹一旦语父母曰:“儿先有银一胡一 芦子并漆球香囊等,曾收在杏树孔中,不知在否?”
遂与母寻得之。
父母知澹乃前子也,怜惜过于诸兄。
志学之年,词藻俊逸。
后应举,翰林范学士禹偁坐下及第。
澹之兄谷也。
(出《野人闻语》)
进士文澹品德行为高尚,受到人们的推崇。
他三四岁的时候,就知道前生的事情。
文澹的父母先前有过一个儿子,五岁就开始跟别人学读诗书,非常聪明伶俐,但不幸失足坠入井中溺死了。
父母非常怀念他,悲痛到了极点。
后来又生了文澹。
文澹有一天对父母说:“我先前有银一胡一 芦子和漆球、香袋等东西,被我放在杏树洞中,不知现在还在不在那里?”
于是同母亲一起去寻找,果然找到了。
父母才知道文澹就是先前那个儿子转生的。
对他喜爱的程度超过了他的几个哥哥。
文澹十五岁时,文章就写得词藻华丽,隽咏清秀。
后来参加科举考试,经翰林院学士范禹偁的主考考中进士。
文澹的哥哥叫文谷。
王 鄂
唐王鄂者,尚书鄑之弟也。
西京乱离,鄑挈家入蜀,沿嘉陵一江一 下。
至利州百堂寺前,鄂年七岁,忽云:“我曾有经一卷,藏在此寺石龛内。”
因令家人相随,访获之。
木梳亦存。
寺僧曰:“此我童子也。”
较其所夭之年,与王氏之子所生之岁,果验也。
其前生父母尚存。
及长仕蜀,官至令录。
唐朝有个叫王鄂的,是尚书王鄑的弟弟。
西京动乱时人们纷纷逃离西京。
王鄑带领全家前往蜀郡,沿着嘉陵一江一 下行至利州百堂寺前,当时才七岁的王鄂忽然对家里人说:“我曾经有一卷经书藏在这座寺院的石龛之内。”
说完让家人跟着他去找,果然找到了,同时还找到一柄旧木梳。
寺里的和尚见到说:“这孩子是我过去的童子。”
查对童子夭亡的时间,同王氏生王鄂的时间果然相同。
他的前生的父母还在。
王鄂成年后在蜀郡做官,一直做到令录。
僧道杰
相州滏一陽一县人信都元方,少有操尚,尤好释典,年二十九。
至显庆五年春正月死。
死后月余,其兄法观寺僧道杰,思悼不已,乃将一巫者至家,遣求元方与语。
道杰又颇解法术,乃作一符,摄得元方,令巫者问其由委。
巫者不识字,遣解书人执笔。
巫者为元方口授,作书一纸,与同学冯行基,具述平生之意,并诗二首。
及其家中,亦留书启。
文理顺序,言词凄怆。
其书疏大抵劝修功德,及遣念佛写经,以为杀生之业,罪之大者。
无过于此。
又云:“元方不入地狱,亦不堕鬼中,全蒙冥官处分。
今于石州李仁师家为男。
但为陇州吴山县石名远,于华岳祈子,及改与石家为男。
又再受生日逼,匆迫不得更住。
从二月受胎,至十二月诞育。
愿兄等慈流。
就彼相看也。”
言讫,涕泣而去。
河东薛大造寓居滏一陽一,前任吴山县令,自云,具识名远。
智力寺僧慧永、法真等说之。
(出《冥报拾遗》)
相州滏一陽一县有个叫信都元方的人,青少年时就有高尚的品德理想,尤其喜好佛教经典。
二十九岁。
在显庆五年春天正月里死去。
死后一个月,他的哥哥法观寺和尚道杰因为十分怀念他,就把一个巫师请到家中,让他作法使自己能够和元方的灵魂对话。
道杰自己也精通法术,他写了一道符,摄来了远方的灵魂,让巫师问他问题。
巫师不认字,让会写字的人执笔记录。
巫师替元方口授。
写信一封,一交一 给同学冯行基,元方陈述了一生的经历和志愿,同时还作了二首诗。
对他的家属也留下了书信。
文理顺畅,言词凄惨悲凉。
主要内容都是规劝人们修行功德和让人们念佛写经的。
他认为罪恶深重,没有能超过以杀生为职业的人的。
他还说:“元方没有入地狱,也没有堕入鬼的行列中,这全是靠一陰一间官员安排决定。
原已决定让我去做石州李仁师的儿子,只是因为陇州吴山县石名远,到华岳拜祭求子,又改为去做石家的儿子。
如今托生的日子逼近,所以不能久留。
从二月怀胎、到十二月诞生。
希望哥哥等对我慈爱的人们,到那里同我见上一面。”
说完,哭泣着离去。
住在滏一陽一的薛大远是前任吴山县令,他说认识名远。
智力寺僧慧永和法真等也讲述过这件事。
袁 滋
复州青溪山,秀绝无比。
袁相公滋未达时,居复郢间。
睛日偶过峻峰,行数里,渐幽奇险怪,人迹罕到。
有儒生,以卖药为业,家焉。
袁公与语,言甚相狎,因留宿。
乃问曰:“此处合有灵隐者,曾从容不?”
答曰:“有道者五六人,每两三日一至,不知居处。
某虽与之熟,亦不肯言。”
袁曰:“某来修谒,得否?”
曰:“彼甚恶人,然颇好酒。
足下求美酝一榼,就此宿候,或得见也。”
袁公去,得酒持至,以伺之,数夕果到。
五人鹿皮冠或纱帽,藜杖草履,遥相与通寒喧,大笑,乃临涧濯足戏弄。
儒生置酌列席,少顷,尽入茅舍,睹酒甚喜。
曰:“何处得此?”
既饮数杯,儒生曰:“某非能自致,有客携来,愿谒仙兄。”
乃导袁公出,历拜俯偻。
五人相顾失(“失”原作“视”,据明抄本改)色,且悔饮此酒,兼怒儒生曰:“不合引外人相扰。”
儒生曰:“兹人诚志可赏,况是道流,稍许从容,亦何伤也!”意遂渐解。
复睹袁公恭甚,乃时与语笑。
目袁生曰:“坐。”
袁再拜就席。
少顷半酣,颇欢。
注视袁公,相谓曰:“此人一大似西峰坐禅和尚。”
良久云:“直是。
屈指数日,此僧亡来四十七年矣。”
问袁公之岁,正四十七。
相顾抚掌曰:“觅官职去,福禄至矣,已后极富贵。”
遂呼主人别,袁公拜,道流皆与握手。
过涧上山顶,们罗跳跃,有若飞鸟,逡巡不见。
(出《逸史》)
复州青溪山景色秀丽天下无比。
丞相袁滋当初还没有功名的时候,曾居住在复州和郢城之间。
有一天,天气晴好,他偶尔路过青溪山,走过几里地后,山势景物越来越幽深险峻,人迹很难达到那里。
这时,他遇到一个以卖药为生的读书人。
这书生的家就住在这里。
袁滋同他一交一 谈,言语非常投机,当晚就住在书生家里。
袁滋问书生:“这里应该有隐居的仙人啊!你同他们见过面吗?”
书生回答说:“有五六个道士,每隔二三天到这来一次,不知他们居住在什么地方。
我虽然同他们很熟悉,但他们也不肯告诉我。”
袁滋说:“我想来拜见他们,可以吗?”
书生说:“他们非常厌恶生人,可是喜欢饮酒。
你如果能够准备一坛好酒,然后住在这里等候,或许能够见到他们。”
袁滋离开后,弄到了一坛好酒,回来等候仙人。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道士果然来了。
五个道士有的人戴鹿皮帽子,有的戴纱帽,拄着藜杖,穿着草鞋。
书生远远地和他们问候,这些人哈哈大笑着到了小溪边,一边洗脚一边说笑。
书生立即摆上酒席。
不一会,他们进到茅草房里,看见酒非常高兴。
问书生:“在哪地方弄到的酒?”
喝了几杯以后,书生说:“不是我弄到的酒,是位客人带来的,他想要拜见几们仙长。”
于是引袁滋出来施礼相见。
五个道士互相观瞧变了脸色,都后悔喝了这酒。
一齐对书生发脾气说:“不应该引外人来打扰我们。”
书生说:“这个人的诚心值得赏识,况且他也是信奉道教的人,结识他有什么不好呢?”
这时他们的态度才缓和了一些。
又看到袁滋非常恭敬地站在那里,便改变一态 度笑着同他谈话,并对袁滋说:“坐吧。”
袁滋再三拜谢坐下。
不一会儿,酒喝到一半,大家都很高兴。
几位道士仔细看着袁滋,相互说:“这个人非常象西峰的坐禅和尚。”
过了好一会儿,又说:“真是他,屈指一算,这个和尚已经死了四十七年了。”
又问袁滋多大年岁,正好四十七岁。
几位道士互相看着拍着手说:“寻求官职做官去吧,福禄全都会有的,你以后会非常富贵显赫。”
然后招呼主人告别,袁滋也向他们施礼拜别。
几位仙人拉着手越过山涧走向山顶。
他们拉着藤萝跳跃着,象飞鸟一样迅速,转眼之间就不见了。
崔四八
崔慎由,初以未有儿息,颇以为念。
有僧常游崔氏之门者,崔因告之,且问其计。
僧曰:“请夫人盛饰而游长安大寺,有老僧院,即诣之。
彼若不顾,更之他所。
若顾我厚,宜厚结之,俾感动其心,则其身后为公子矣。”
如其言,初适三处,不顾。
后至一院,僧年近六十矣,接待甚勤至,崔亦厚施之。
自是供施不绝。
僧乃曰:“身老矣,自度无所报公,愿以后身为公之子。”
不数年,僧卒,而四八生焉。
或云,手文有“纲僧”二字。
(出《玉堂闲话》)
崔慎由,因为没有儿子而经常叹息,心中十分焦急。
有个和尚经常到崔家作客,崔慎由于是把这件事告诉给他,并且问他有什么办法。
和尚说:“请夫人好好打扮修饰自己,去朝拜长安大寺。
如果有老年和尚就去拜见。
他若不理你们,再到其它的寺庙。
假如遇到热情接待你们的,你们就要同他好好结一交一 。
如果能够打动他的心,那么他死后一定会转生为你们的儿子。”
按照和尚的说法,他们起初到过三个寺院,都没有遇到愿意接待他们的和尚。
后来来到一座寺庙,遇到一个老和尚已年近六十,接待他们非常周到,崔慎由也施舍了他很多钱财。
从这以后,崔家不间断地供给施舍这个和尚。
和尚说:“我老了,自己揣度没有什么可以报答您的,愿我死后来生做您的儿子。”
不几年,和尚死了,而崔四八出生了。
有人说:“他手文有‘纲僧’二字。”
马思道
洪州医博士马思道,病笃。
忽自叹曰:“我平生不省为恶,何故乃为女子,今在条子坊朱氏妇所托生矣。”
其子试寻之,其家妇果娠,乃作襁褓以候之。
及思道卒而朱氏生,实女子也。
(出《稽神录》)
洪州医学教授官马思道,病得十分严重。
一天他忽然叹息说:“我一生之中从不做坏事,为什么让我做女子?如今要到条子一胡一 同朱氏那里托生了。”
他的儿子试探着去寻找,朱家的女人果然已经怀孕,并且做了背小孩用的背带和布兜,等候孩子降生。
等到马思道死去的时候,正好朱氏生产,并且确实生了个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