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广记
卷第三百八十四 再生十
周子恭 李及 阿六 崔君 刘溉 朱同 郜澄 王勋 苏履霜 景生 许琛
周子恭
唐天后朝,地官郎中周子恭,忽然暴亡。
见大帝于殿上坐,裴子仪侍立。
子恭拜,问为谁?曰:“周子恭追到。”
帝曰:“我唤许子儒,何为错将子恭来?即放去。”
子恭苏,问家中曰:“许侍郎好在否?”
时子儒为天官侍郎,已病,其夜卒。
则天闻之,驰驿向并州,问裴子仪。
仪时为判官,无恙。
(出《朝野佥载》)
唐代武则天临朝当政时,有位任地官郎中的周子恭得病突然亡故。
死后来到一陰一曹,看见一个帝王模样的神在大殿上坐着,裴子仪在旁边站着。
周子恭赶快叩拜大帝,大帝问下面跪的是谁,裴子仪说,“周子恭被带来了。”
大帝说,“我叫的是许子儒,怎么把周子恭错抓来了?赶快放回去!”周子恭苏醒后,问家里人说,“许子儒侍郎还活着吗?”
当时许子儒任天官侍郎,已经病了,正是周子恭被抓到一陰一曹的那天夜晚死去了。
武则天听说周子恭在一陰一间也看见了裴子仪,急忙派人奔到山西太原,打听裴子仪是否活着。
一打听,当时在山西担任判官的裴子仪很平安,没有出什么事。
李 及
李及者,性好饮酒,未尝余沥。
所居在京积善里。
微疾暴卒,通身已冷,唯心微暖。
或时一尸一语,状若词诉。
家人以此日夜候其活,积七八日方苏。
自云,初有鬼使,追他人。
其家房中先有女鬼,以及饮酒不浇漓,乃引鬼使追及。
及知错追己,故屡一尸一语也。
其鬼大怒,持及不舍。
行三十余里,至三门,状若城府。
领及见官,官问不追李及,何忽将来。
及又极理称枉。
官怒,挞使者二十,令送及还。
使者送及出门,不复相领。
及经停曹司十日许。
见牛车百余具,因问吏,此是何适。
答曰:“禄山反,杀百姓不可胜数,今日车般死按耳。”
时禄山尚未反,及言禄山不反,何得尔为。
吏云:“寻当即反。”
又见数百人,皆理死按甚急。
及寻途自还,久之至舍。
见家人当门,不得入,因往南曲妇家将息。
其妇若有所感,悉持及衣服玩具等,中路招之,及乃随还。
见一尸一卧在床 ,力前便活耳。
(出《广异记》)
有个叫李及的非常爱喝酒,喝起酒来一滴也不洒,家住在京城积善里。
有一天他得了很小的病,却突然死去,全身冰凉,只有心口还有点暖气,还不时地嘟囔几句话,像是辩诉。
家里人就都日夜守在他的一尸一体旁边盼望他活过来。
过了七八天,李及果然活转来了。
他说起初有个鬼卒追捕别人时追到他家附近,他家原来就有个女鬼,由于李及平日喝酒时一点也不洒在地上,女鬼喝不到酒就恼恨李及,这时女鬼就把外面追捕别人的鬼卒勾一引 进来,唆使鬼卒把李及抓去了。
李及知道自己被错抓,就不断申辩,这就是家里人看到李及的一尸一体说话的原因。
鬼卒生气地抓住李及不放,带他走了三十多里,来到一座有三个城门的城府,领他见一陰一曹的官员。
官员问鬼卒说,“我并没有让你抓李及,你怎么忽然把他抓来了?”
李及忙大喊冤枉,官员大怒,打了那鬼卒二十大板,命令差役立刻把李及送回人间。
差役把李及送出大堂就不再管他了,结果让李及在一陰一曹呆了将近十天。
李及在一陰一间时,看见有百多辆牛车,就问一陰一司的官员是要到哪里去,官员说安禄山造反,这些牛车都是运死人到一陰一间来过堂的。
当时安禄山并没有造反,李及就问是怎么回事,官员说马上就会造反的。
接着李及就看见有好几百人,都急急忙忙到一陰一曹来见官告状。
后来,李及自己找到路往回去,很久才到家。
但家里的人都堵在大门前,李及进不去,只好到南面巷子里妻子家里暂歇一阵。
李及的妻子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就拿着李及的衣服和玩物,在路上招李及的魂,李及就跟着妻子回到家里,见自己的一尸一体躺在床 上,李及往一尸一体前一扑,就活过来了。
阿 六
饶州龙兴寺一奴一名阿六,宝应中死,随例见王。
地下所由云:“汝命未尽,放还。”
出门,逢素相善一胡一 。
其一胡一 在生,以卖饼为业,亦于地下卖饼。
见阿六欣喜,因问家人,并求寄书。
久之,持一书谓阿六曰:“无可相赠,幸而达之。”
言毕,堆落坑中,乃活。
家人于手中得一胡一 书,读云:“在(“在”原作“语”,据明抄本改)地下常受诸罪,不得托生,可为造经相救。”
词甚凄切。
其家见书,造诸功德。
一奴一梦一胡一 云:“劳为送书得免诸苦。
今已托生人间,故来奉谢,亦可为谢妻子。”
言讫而去。
(出《广异记》)
饶州龙兴寺有个仆人叫阿六,宝应年间死了,于是去参见阎王。
一陰一司主管说他一陽一寿未尽,把他放回一陽一世。
临出门时,阿六遇见已死的朋友一胡一 某。
一胡一 某在人世是卖饼的,现在他在一陰一间也是卖饼。
一胡一 某看见阿六后十分高兴,向阿六打听自己家人的情况,并要求阿六给他往家捎封信。
过了半天,一胡一 六拿着一封信对阿六说:“我没什么礼物送你,只有麻烦你把信捎给我家吧。”
说完猛地把阿六推进一个坑里,阿六就复一活了。
阿六家的人在阿六手里得到一胡一 某的信,信上说,“我在一陰一间常受各种刑罚,不能托生转世,家里要为我多念经多作好事才能使我得救啊!”信里的话说得很悲伤。
一胡一 家的人见了信以后,就作了不少好事,积德行善。
后来阿六梦见一胡一 某对他说,“由于你费心为我家里送去我的信,使我不再受苦遭罪,现在我已经托生到人世,特来感谢你,并请代我谢谢我的妻子。”
说完就不见了。
崔 君
故崔宁镇蜀时,犍为守清河崔君,既以启尹真一人函,(事具《灵仙篇》也)是夕,崔君为冥司所召。
其冥官即故相吕諲也,与崔君友善。
相见悲泣,已而谓崔曰:“尹真一人有石函在贵郡,何为辄开?今奉上帝命,召君按諗,将如之何?”
崔谢曰:“昏俗聋瞽,不识神仙事,故辄开真一人之函。
罪诚重,然以三宥之典,其不识不知者,俱得原赦。
傥公宽之,庶获自新耳。”
諲曰:“帝命至严,地府卑屑,何敢违乎?”
即召按掾,出崔君籍。
有顷,按掾至。
白曰:“崔君余位五任,余寿十五年。
今上帝有命,折寿十三年,尽夺其官。”
崔又谢曰:“与公平生为友,今日之罪,诚自己招。
然故人岂不能宥之?”
諲曰:“折寿削官,则固不可逃,然可以为足下致二年假职,优其廪禄,用副吾子之托。”
崔又载拜谢。
言粗毕,忽有云气蔼然,红光自空而下。
諲及庭掾仆吏,俱惊惧而起曰:“天符下。”
遂揖崔于一室中,崔即于隙间潜视之。
见諲具巾笏,率庭掾,分立于庭,咸俯而拱。
云中有一人,紫衣金鱼,执一幅书。
宣道帝命。
于是諲及庭掾再拜受书。
使驾云而上,顷之遂设。
諲命崔君出坐,启天符视之,且叹且泣。
谓崔曰:“子识元三乎?(元相国第三,名载也。
)”崔曰:“乃布衣之旧耳。”
諲曰:“血属无类,吁,可悲夫!某虽与元三为友,至是亦无能拯之,徒积悲叹。”
词已又泣。
既而命一吏送崔君归,再拜而出,与使者俱行。
入郡城廨中,已身卧于榻,妻孥辈哭而环之。
使者引崔俯于榻,魂与身翕然而合,遂寤。
其家云:“卒三日矣,本郡以白廉使。”
崔即治装,尽室往蜀,具告于宁。
宁遂署摄副使,月给俸钱二十万。
时元载方执国政,宁与载善,书遗甚多。
闻崔之言,惧其连坐,因命亲吏赍五百金,赂载左右,尽购得其书百余幅,皆焚之。
后月余,元载籍没。
又二年,崔亦终矣。
(出《宣室志》)
已故的崔宁镇守四川时,犍为郡守崔君常常打开道士尹真一人的一个石匣子看(这件事《灵仙篇》中有记述)。
这天晚上,崔君被冥府召去,冥间的主管原来就是已故的相国吕諲。
吕諲生前和崔君是好友,在一陰一间相见后,两个人都悲痛的哭了起来。
吕諲对崔君说:“尹真一人的石匣子在你所管辖的郡里,你为什么总去打开它呢?现在我奉了上帝的命令,召你来查问这件事,你说可怎么好?”
崔君连忙告罪说:“我像个又聋又瞎的凡人,根本不懂得打开尹真一人的石匣是犯了神仙的大忌,触犯了天律,我的罪是很重的。
但法典中有三种不问罪的规定,不知者不怪,可以宽恕。
如果您能赦免我,我一定会改过自新的。”
吕諲说:“上帝的命令很严历,我这小小的一陰一曹地府的司官怎么敢违抗上帝呢?”
说罢就叫来一个管理文书档案的按掾官,叫他查一查崔君的卷宗。
过了一会,按掾官来向吕諲报告说,“经查阅卷宗,崔君在人间还可再作五任官,还有十五年的一陽一寿。
现在根据上帝的旨意,把崔君的寿命减去十三年,并取消他的全部委任不再作官。”
崔君听后又忙谢罪,又向吕諲求情说,“我和您生前是好朋友,今天我自己得了罪,老朋友就不能宽恕我一次吗?”
吕諲说,“折你的寿命削你的官职,这是你的命运,在数难逃。
但我可以想办法让你在人间再做两年官,不过只是代理的职务,然而薪俸是很高的,这就是我对你尽的最大努力了。”
崔君赶快拜谢。
刚说完,忽然周围涌起了云雾,有一道红光从天而下。
吕諲,庭掾和仆役们都惊慌地站起来说,“上帝的天符来了!”吕諲忙请崔君到另一个屋里暂避一下,崔君从门缝中向外偷看。
见吕諲戴上了官帽手执笏板,率领着庭掾衙役们站在院子两边,个个都低头拱手。
这时云里有一个人,穿着佩有金鱼袋的紫色官服,手拿一张文书宣读上帝的圣旨。
宣读完了,吕諲和庭掾跪拜,接过了圣旨以后,那使者就驾云而去,很快就不见了。
吕諲就请崔君出来坐下,打开天符看。
吕諲一面看一面感叹地哭了,问崔君说,“你认识元老三吗?”
(元相国排行老三,名叫元载。
)崔君说,“我和元载是朋友,那时我们都还没有作官。”
吕諲说,“元载这次是犯了大罪,连他的亲属都要被牵连处死了。
唉,真是太可怜可悲了。
我和元载虽然是朋友,却没有一点办法救他,只能为他悲痛叹息了!”说罢又哭了起来。
然后,吕諲就派了官员送崔君还一陽一。
崔君再三拜谢后,和那官员一同上路。
他们来到自己的府宅后,崔君看见自己的一尸一体正停放在床 上,全家人正围着哭泣。
那官员领着崔君,让他俯在自己的一尸一体上,崔君的魂灵和肉身立刻合为一体,就复一活过来了。
崔君的家人对他说,“你已经死了三天,郡里已将你的死讯向上司报告,你的官职自然就免了。”
崔君就赶快整理行装,全家赶到四川,把自己死而复一活的事报告了四川的首长崔宁。
崔宁就让崔君当了个代理副使的官,但月薪很高,每月二十万。
当时元载正在京里担任国家的要职,崔宁和元载是朋友,书信来往很多。
崔宁听了崔君说他在一陰一间看见元载犯了大罪会株连九族的情况,非常怕自己受到元载的牵连而获罪,就派了个亲信带着五百两金子赶到京城,贿赂了元载身边的人,把他给元载的一百多封信都买了回来全烧掉了。
过了一个多月,元载果然因罪被抄家遭到重罚。
两年之后,崔君也死了,这正像他在一陰一间时吕諲为他安排的一样。
刘 溉
彭城刘溉者,贞元中,为韩城令,卒于官。
家甚贫,因寄韩城佛寺中。
岁未半,其县丞窦亦卒,三日而寤。
初窦生昼寐,梦一吏导而西去,经高原大泽数百里,抵一城。
既入门,导吏亡去。
生惧甚,即出城门。
门有卫卒,举剑而列。
窦生讯之,卫卒举剑南指曰:“由此走,生道耳。”
窦始知身死,背汗而髀栗。
即南去,虽殆,不敢息。
俄见十余人立道左,有一人呼窦生,挈其手以泣。
熟视之,乃刘溉。
曰:“吾子何为而来?”
窦具以告。
曰:“我自与足下别,若委身于陷阱中,念平生时安可得?”
因涕泣。
窦即讯冥途事,溉泣不语。
久之又曰:“我妻子安在,得无恙乎?”
窦曰:“贤子侨居韩城佛寺中,将半岁矣。”
溉曰:“子今去,为我问讯。
我以穷泉困辱,邈不可脱。
每念妻孥,若肘而不忘步。
幽显之恨,何可尽道哉!”别谓窦曰:“我有诗赠君,曰:‘冥路杳杳人不知,不用苦说使人悲。
喜得逢君传家信,后会茫茫何处期。
’”已而又泣,窦遂告别。
未十余里,闻击钟声极震响,因悸而寤。
窦即师锡从祖兄,其甥崔氏子,常以事语于人。
(出《宣室志》)
贞元年间,彭城人刘溉在韩城当县令,死在任上。
他的家很穷,家人只好暂时寄居在韩城的寺庙里。
不到半年,这个县的县丞窦某也死了,过了三天又苏醒过来。
据他说,他有一次白天睡觉,梦见来了一个官员来领他上路往西走,经过高山大河,走了好几百里,来到一座城下,刚进城门,领他的那个官员就不见了。
窦生十分害怕,就又回头走出城外。
城门有很多举着刀剑的卫士站在两旁,窦生就向他们问路。
一个卫士用剑指指南面说,“往南面走就是活路。”
窦某这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立刻吓得双腿发抖冷汗淋漓。
赶快往南奔去,虽然累得要死也不敢歇一口气。
正走着忽然看见有十几个人站在道旁,其中有一个人叫窦某的名字,并拉着他的手就哭了起来。
窦某仔细一看,原来竟是已死去的县令刘溉。
刘溉问道,“你来这里作什么?”
窦某就说了详情。
刘溉说,“我从和你分别以后,就像掉进一个陷井里,就是想看见平生的友人也不可能了。”
说罢又哭。
窦某就向他打听一陰一间的情况,刘溉只是哭不说话,好半天才问道,“我的妻子和孩子怎么样了,还平安吗?”
窦某说,“他们都借住在韩城的寺庙里快半年了。”
刘溉说,“你回人间后,替我问候他们吧。
我在一陰一间受尽了折磨,常常思念妻子和孩子,像胳膊忘不了两腿一样。
一陰一陽一两界生离死别的悲痛,真是苦不堪言啊!”临分手时,刘溉说,“我赠你一首诗吧:‘冥路杳杳人不知,不用苦说使人悲。
喜得逢君传家信,后会茫茫何处期!’”说罢又哭了起来。
窦某告别了刘溉,走了不到十多里时,忽然听见一阵很响亮的钟声,吓了一跳,就苏醒过来了。
窦某是师锡的本家哥哥,他的外甥崔氏的儿子,常常向人说起窦某游一陰一间这件事。
朱 同
朱同者,年十五时,其父为瘿陶令。
暇日出门,忽见素所识里正二人云,判官令追。
仓卒随去。
出瘿陶城,行可五十里,见十余人临河饮酒。
二里正并入厅(“厅”原作“匡”,据明抄本改。
)坐,立同于后。
同大忿怒,骂曰:“何物里正,敢作如此事?”
里正云:“郎君已死,何故犹作生时气色?”
同悲泪久之。
俄而坐者散去,同复随行。
行至一城,城门尚闭,不得入。
里正又与十余辈共食,虽命同坐,而不得食。
须臾城开,内判官出。
里正拜谒道左,以状引同过判官,判官问里正引同入城。
立衙门,尚盘桓,未有所适。
忽闻传语云:“主簿退食。”
寻有一青衫人,从门中出,曳履徐行,从者数四。
其人见同识之,因问:“朱家郎君,何得至此?”
同初不识,无以叙展。
主簿云:“曾与贤尊连官,情好甚笃。”
遂领同至判官,与极言相救。
久之,判官云:“此儿算亦未尽,当相为放去。”
乃令向前二里正送还。
同拜辞欲出,主簿又唤,书其臂作主簿名,以印印之。
戒曰:“若被拘留,当以示之。”
同既出城,忽见其祖父一奴一,下马再拜云:“翁知郎君得还,故令将马送至宅。”
同便上马,可行五十里,至一店。
一奴一及里正,请同下马,从店中过。
店中悉是大镬煮人,人熟,乃将出几上,裁割卖之。
如是数十按,一交一 关者甚众。
其人见同,各欲烹煮。
同以臂印示之,得免。
前出店门,复见里正一奴一马等。
行五十里,又至店。
累度二店,店中皆持叉竿弓矢,欲来杀同。
以臂印示之,得全。
久之,方至瘿陶城外。
里正令同下马,云:“远路疲极,不复更能入城。
兼求还书与主簿。
云,送至宅讫。
同依其言,与书毕,各拜辞去。
同还,独行入城,未得至宅,从孔子庙堂前过,因入廨歇。
见堂前西树下,有人自缢,心并不惧。
力(出《史传》,明抄本此处空一行,应有缺文。
)
朱同的父亲是瘿陶县令,他十五岁时,有一天无事出门玩,忽然看见平时很熟的两个当里正的人跑来说,“判官让我们带你去。”
朱同就慌忙地跟着走。
出了瘿陶城,走了约五十里,看见十几个人在河边喝酒。
两个里正过去坐在正坐上和他们一块喝酒,让朱同站在他们身后瞅着。
朱同大怒骂道,“你们这两个里正真不是东西,怎么敢这样对待我?!”里正说,“你已经死了,何必还像你活着时仗着你爹是县令呼三喝四的!”朱同一听自己死了,就哭了起来。
朱同哭了半天,喝酒的人散了,就又跟着里正走。
他们来到一座城前,城门还没开,进不去。
这时里正又跟十几个人在一起吃饭,虽然这次让朱同坐下来了,却不给朱同东西吃。
不大会城门开了,一个判官走出来,里正就在道旁拜见了判官,把解送朱同的公文和朱同一起一交一 给判官。
朱同向判官见了礼,判官就让里正领着朱同进城。
来到衙门前停留了一阵,正不知该做什么时,衙门里面传出话来说主簿大人已经吃完饭了。
不一会就有一个穿青袍的官员走出衙门口,很随便的趿拉着鞋慢腾腾地走,后面跟着好几个仆役。
这位主簿认识朱同,问道,“这不是朱家的公子吗,到这儿来作什么呀?”
朱同起初不认识主簿,不知说什么好。
主簿说,“我曾和你父亲是前后任的县令,我们是很知心的朋友呢!”说完就领着朱同去见判官,极力替朱同求情想救他出一陰一间。
过了半天判官说,“这个少年的一陽一寿还没尽,应该放他还一陽一。”
说罢就让刚才送朱同来的那两个里正送他回去。
朱同拜谢后刚要走,主簿又叫住他,在朱同的臂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并盖上了主簿的印章,并说,“如果在回去的路上被谁拘捕,你就把臂上我的名字和印章给他们看。”
朱同出了城,忽然看他祖父的仆人下马拜见说,“你祖父知道你被放回一陽一间,特派我来给你送马。”
朱同就骑上马,走了约五十里来到一个店前,里正和仆人请朱同下马,一看店里尽是些大锅,锅里正在煮人肉,煮熟了就捞出来放在案子上切割着卖,里里外外好几十人都在干这营生。
这时店里的人看见朱同,就抢着要把朱同下进汤锅烹煮,朱同忙把臂上的印给他们看,才免了下汤锅。
再往前走了五十里又到了有店的地方,经过两个店,店里都是些拿着叉子棍子刀箭的人,要杀死朱同,朱同又给他们看臂上的印才得幸免。
走了很久,终于来到瘿陶城外。
里正让朱同下了马,说,“我们一路奔波,实在太累了,就不进城了。
请你给我们主簿写封信,就说我们把你送到家了,我们好一交一 差。”
朱同就按里正的要求写了回信一交一 给他们,互相拜别。
朱同一个人进了城,没到家之前从孔子庙前路过,进去歇歇脚,忽然看见庙堂两面的树上有一个人上吊,心里也没感到害怕……(原文下缺)
郜 澄
郜澄者,京兆武功人也。
尝因选集,至东都。
骑驴行槐树下,见一老母,云,善相手,求澄手相。
澄初甚恶之。
母云:“彼此俱闲,何惜来相。”
澄坐驴上,以手授之。
母看毕,谓澄曰:“君安所居,道里远近,宜速还家。
不出十日,必死。”
澄闻甚惧,求其料理。
母云:“施食粮狱,或得福助。
不然,必不免。”
澄竟如言,市食粮狱。
事毕,往见母,令速还,澄自尔便还。
至武功,一日许,既无疾,意甚欢然。
因脱衫出门,忽见十余人,拜迎道左。
澄问所以,云是神山百姓,闻公得县令,故来迎候。
澄曰:“我不选,何得此官?”
须臾,有策马来者,有持绿衫来者,不得已,著衫乘马,随之而去。
行之十里,有碧衫吏,下马趋澄拜。
问之,答曰:“身任慈州博士,闻公新除长史,故此远迎。”
因与所乘马载澄,自乘小驴随去。
行二十里所,博士夺澄马。
澄问何故相迎,今复无礼。
博士笑曰:“汝是新死鬼,官家捉汝,何得有官乎?”
其徒因驱(“驱”原作“驴”,据明抄本改)澄过水,水西有甲宅一所,状如官府。
门榜云:中丞理冤屈院。
澄乃大叫冤屈。
中丞遣问:“有何屈?”
答云:“澄算未尽,又不奉符,枉被鬼拘录。”
中丞问有状否,澄曰:“仓卒被拘,实未有状。”
中丞与澄纸,令作状,状后判检。
旁有一人,将检入内。
中丞后举一手,求五百千,澄遥许之。
检云:“枉被追录,算实未尽。”
中丞判放,又令检人领过大夫通判。
至厅,见一佛廪小一胡一 ,头冠毡帽,著麖靴,在厅上打叶钱。
令通云:“中丞亲人,令放却还生。”
一胡一 儿持按入,大夫依判,遂出。
复至王所,通判守门者,就澄求钱。
领人一大怒曰:“此是中丞亲眷,小鬼何敢求钱?”
还报中丞,中丞令送出外。
澄不知所适,徘徊衢路。
忽见故妹夫裴氏,将千余人,西山打猎(“猎”原作“贼”,据明抄本改)。
惊喜问澄,何得至此。
澄具言之。
裴云:“若不相值,几成闲鬼。
三五百年,不得变转,何其痛哉!”时府门有赁驴者,裴呼小儿驴,令送大郎至舍,自出二十五千钱与之。
澄得还家,心甚喜悦。
行五六里,驴弱,行不进。
日势又晚,澄恐不达。
小儿在后百(“百”原作“有”,据明抄本改)余步,唱歌。
澄大呼之,小儿走至,以杖击驴。
惊澄堕地,因尔遂活。
(出《广异记》)
西京郊区武功县人郜澄,有一次为了考取官员到东都洛一陽一去。
他骑着驴走到一棵槐树下,看见一个老妇。
老妇对郜澄说,“我特别善于看手相,让我给你看看吧。”
郜澄起初很讨厌,但老妇说,“你和我都闲着没事,我给你看一下,又有何妨呢?”
郜澄就坐在驴上把手伸给老妇。
老妇看完后说,“你家在哪里?离这里是远还是近?你最好是赶快回家吧,因为不出十天你一定会死!”郜澄听后十分害怕,就求老妇帮他一帮。
老妇说,“你给监狱的囚犯施舍些吃食,也许能得到神的祐助。
不然,一定不能免死。”
郜澄按老妇说的话,买了很多食物施舍给监狱,办完以后,又去见那老妇。
老妇让他快快回家。
郜澄就回到武功自己的家中。
过了一天多,他既无病也无灾,心里挺高兴,就脱了长衫出门。
忽然看见十多个人在道旁跪迎他,他就问是怎么回事,那些人说,“我们是神山的百姓,听说大人被任命为县令,所以来迎候大人。”
郜澄说,“我没有参加考官的考试,怎么会得了县令这个官呢?”
不一会儿,又有赶着马和拿着绿色官服的人来迎接,郜澄不得已只好穿上官袍骑上马随他们走。
走了十里地,又有一个穿青绿袍子的官员下马向郜澄跪拜。
问是谁,回答说,“我现任慈州博士,听说大人新被任命为长史,特来相迎。”
说罢就把他的马给郜澄骑,他自己骑上郜澄的小驴随行。
走了二十多里时,那博士突然把郜澄的马抢了去。
郜澄问,“你不是来迎接我的吗,怎么现在又如此无礼?”
博士大笑说,“你不过是个刚死的鬼,一陰一司要抓你去,你哪是什么官呀?!”那家伙赶着郜澄过了一条河,河西有一座府宅,像是衙门,门上的匾写着“中丞理冤屈院”,郜澄就大喊冤枉。
府里的中丞就召他审问他有什么冤屈,他回答说,“我的一陽一寿未到,也没有一陰一曹的公文传我,被鬼卒硬给抓了来。”
中丞问他有没有状子,他说急匆匆地被抓来,没有状子。
中丞就给郜澄纸让他写状子。
中丞看完状子后,让管生死簿的人查一查。
只见一个官员拿着簿子到里面去查,这人在中丞的身后偷偷向郜澄举了一只手掌,暗示向郜澄要五百千钱做贿赂,郜澄朝他远远地示意答应给钱。
不一会儿那官员报告说,“郜澄被抓来是冤枉的,他的一陽一寿确实没尽。”
中丞听了就判决释放,又让那官员领他去见大夫通判。
来到一个大堂前,见一座佛龛前有一个一胡一 人少年,头戴毡帽脚穿鹿皮靴子,在厅上玩打叶钱的游戏。
领郜澄的官员通报说,“这个人是中丞的亲属,命令放他还一陽一。”
那一胡一 人少年拿着公文进去给大夫,大夫依照中丞的批示办了手续,郜澄就出了大堂,又来到通判的厅堂。
门口把守的鬼卒向郜澄索贿,领路的官员大怒说,“这是中丞的亲属,你们这些小鬼竟敢要钱!”后来又向中丞报告办完了手续,中丞就让人把郜澄送出门外。
郜澄正不知该往哪里,忽然看见已死的的妹夫裴氏带着一千多人去西山打猎。
裴氏惊喜地问,“你怎么到这里来的?”
郜澄就细说了情况。
裴氏说,“你如果不遇见我,很可能成了一个无事的闲鬼到处游荡,三五百年也不能转世,那将多么悲惨!”当时府门外有租驴的,裴氏就叫来一个赶驴的少年,命他用驴把郜澄送回家去,并拿出二十五千钱付了驴钱。
郜澄暗想这下我就能回家了,心里很高兴。
走了五六里地,由于驴子太弱走不动了,天色将晚,郜澄担心到不了家,回头看那赶驴的少年离他有百余步正悠闲的唱歌,就大声招呼他。
少年赶快撵上来,用棍子猛打了驴一下,驴一惊,郜澄被摔了下来,这一惊一摔,就活过来了。
王 勋
华州进士王勋,尝与其徒赵望舒等入华岳庙。
入第三女座,悦其倩巧而盅之,即时便死。
望舒惶惧,呼神巫,持酒馔,于神前鼓舞,元之方生。
怒望舒曰:“我自在彼无苦,何令神巫弹琵琶呼我为?”
众人笑而问之,云:“女初藏己于车中,适缱绻,被望舒弹琵琶告王,令一黄门搜诸婢车中。
次诸女,即不得已,被推落地,因尔遂活矣。
(出《广异记》)
华州有位进士王勋,有一次和他的学生赵望舒等人逛华山太岳庙。
他们来到庙中第三座女神像前时,王勋看那女神像非常秀丽动人,就有点着迷动心地勾一引 调戏女神,当时就倒地死去。
赵望舒吓坏了,立刻找来女巫,供上酒肉,在神前又唱又舞,过了很久,王勋才苏醒过来。
王勋苏醒后很生气的责怪赵望舒说,“我在一陰一间一点罪都没遭,你却让神婆子弹琵琶拚命喊我回人世来,真是多余!”大家笑着问他到底怎么回事,王勋说他一开始被神女藏在她的车子里,两个人刚要缠一绵 一交一 欢,被赵望舒等人弹着琵琶告到大王那里。
大王下令让一个宫中的官员搜查每个使女的车,搜到他呆着的车时,那神女没办法,才把他推到地上,王勋摔了一下,就活过来了。
苏履霜
太原节度使马侍中燧,小将苏履霜者,顷事前节度使鲍防。
从行营日,并将伐回纥。
时防临阵指一旗刘明远,以不进锋,命履霜斩之。
履霜受命,然数目明远,遽进,得脱丧元之祸。
后十余年卒。
履霜亦游于冥间,见明远。
乃谓履霜曰:“曩日蒙君以生成之故,无因酬德,今日当展素愿。”
遂指一路,路多榛棘。
云:“但趋此途,必遇舍利王,王平生曾为侍中之部将也。
见而诉之,必获免。”
告之命去,履霜遂行。
一二十里间,果逢舍利王弋猎。
舍利素识履霜,惊问曰:“何因至此?”
答曰:“为冥司所召。”
乃曰:“公不合来,宜速反。”
遂命判官王凤翔,令早放回,兼附信耳。
谓履霜曰:“为余告侍中,自此二年,当罢节。
一年之内,先须去,入赴朝廷。
郎君早弃人世。
慎勿泄之。”
凤翔检籍放归。
至一关门,逢平生饮酒之友数人,谓履霜曰:“公独行归,余曹企慕,所不及也。”
生五六日,遂造凤翔。
凤翔逆已知之。
问曰:“舍利何词?”
曰:“有之,不令告他人也。”
凤翔曰:“余亦知之,汝且归。
余候隙,当白侍中。”
旬日,遂与履霜白之。
侍中召履霜讯(“讯”原作“请”,据明抄本改。
)之,履霜亦具所见。
凤翔陈告后,所验一如履霜所言。
盖凤翔生自司冥局,隐而莫有知之者,因履霜还生而泄也。
(出《玄怪录》)
太原节度使、侍中郎马燧的手下有位年轻的将军,名叫苏履霜,曾在以前的节度使鲍防的帐下。
有一次鲍防率部队讨伐叛乱的回纥,亲自在阵前指挥担任前锋第一旗的刘明远向前冲杀,但刘明远没有往前冲,鲍防大怒,命令苏履霜立刻杀了他。
苏履霜虽然得到了命令,但没有动手杀刘明远,而是几次用眼睛向刘明远示意让他赶快冲。
刘明远就突然冲上前去,逃脱了丢脑袋的大祸。
过了十多年,刘明远死了,遇见苏履霜正在一陰一间游荡,就对履霜说,“昔日蒙你好心救过我的命,一直想好好报答却没机会,今天正好了却我的心愿。”
说罢指着前面一条长满了荆棘的路说,“你只要顺着这条路往前走,定会遇到舍利王。
舍利王生前曾是马侍中的部将,你看见舍利王后向他求诉,他一定能救你逃出一陰一间。”
说完就让履霜快走,履霜就走上刘明远指的路。
走了约一二十里的时候,果然遇见正在游猎的舍利王。
舍利王认识苏履霜,惊奇地问他怎么会来到这里,履霜说是被冥司召来的。
舍利王说,“你不该来,最好快回去。”
说完就命令身旁的判官王凤翔快放履霜回人世,并让履霜给马侍中捎信,告诉马侍中两年内会被免去节度史的官,所以请他一年之内就自动离职到京城朝廷里去,并告诉他,他的儿子会比他先死,这些事都千万不要泄露出去。
这时,判官王凤翔就办好了还世的文书,放苏履霜还一陽一。
苏履霜走到一个城关的门前,遇见了他在人间的几个酒友,他们对履霜说,“你独自被放回人间,我们太羡慕你了,可真是比不了你啊!”履霜复一活后,过了五六天,就去见王凤翔。
其实凤翔事先已经知道了,故意问舍利王说了些什么,履霜说,“我知道,但舍利王不让我告诉别人。”
王凤翔说,“我也知道。
你先回去吧,我找到机会,就告诉马侍中。”
过了十天,就和履霜一同去见马侍中。
侍中召苏履霜讯问,履霜就说了他在一陰一间所经历的事。
等王凤翔说了情况以后,一验证,和履霜说的完全一样。
原来王凤翔在人世时就在一陰一间任有官职,一直很隐秘没有人知道,由于履霜的复一活,这事就泄露了。
景 生
景生者,河中猗氏人也。
素一精一于经籍,授胄子数十人。
岁暮将归,途中偶逢故相吕谭,以旧相识,遂以后乘载之而去。
群胄子乃散报景生之家。
而景生到家,身已卒讫,数日乃苏。
云:“冥中见黄门侍郎严武,朔方节度使张或(明抄本“或”作“戒”)然。”
景生善《周易》,早岁兼与吕相讲授,未终秩,遇吕相薨。
乃命景生,请终余秩。
时严张俱为左右台郎,顾吕而怒曰:“景生未合来,固非冥间之所勾留。
奈何私欲而有所害?”
共请放回,吕遂然之。
张尚书乃引景生,属两男,一名曾子,一名夫子。
闰正月三日,当起北屋,妨曾子新妇。
为报止(“止”原作“立”,据明抄本改。
)之,令速罢,当脱大祸。
及景苏数日,而后报其家。
屋已立,其妻已亡矣。
又说曾子当经刺史,夫子亦为刺史,而不正拜。
后果如其言。
(出《玄怪录》)
河中猗氏人景生对四书五经等典籍十分精通,曾教授了几十个贵族子弟。
年末要回家时,在路上遇到了已去世的丞相吕谭。
吕谭和景生过去有交往,就让景生坐在随从的马车里,带他去了一陰一间。
景生的学生们都纷纷到景生家去报信,但景生已死在家里了。
过了几天,景生复一活,说他在一陰一间见到了已故的黄门侍郎严武和朔方节度张或然。
景生精通《易经》,过去曾经给相国吕谭讲授过,还没满任,吕相国就去世了。
这次吕相国把景生召到一陰一间,就是相让他继续为自己教课。
当时严武和张或然任左、右台郎的官职,他们生气地对吕谭说,“景生根本不应该来,你为什么把他弄到了一陰一间?为了你个人的私欲,怎么能加害于他?我们希望你把景生放掉。”
吕谭同意了,张或然就拉过景生,让他照顾两个儿子,一个叫曾子,一个叫夫子,曾子打算闰正月初三盖新房,但这新房会妨他的妻子。
张或然对景生说,“我告诉你这些是为了让你回到人间后,赶快告诉他们停止盖房,就可以免去大祸事了。”
景生复一活后,过了几天才去告诉曾子家不要盖房的事,然而房已盖起了,曾子的妻子已经死了。
景生在一陰一间时又听张或然说,曾子和夫子都能作到刺史的官职,但都不是通过正式任命而当上的。
后来果然是这样。
许 琛
王潜之镇一江一 陵也,使院书手许琛因直宿,二更后暴卒,至五更又苏。
谓其侪曰,初见二人黄衫,急呼出使院门,因被领去。
其北可行六七十里,荆棘榛莽之中,微有迳路。
须臾,至一所楔门。
高广各三丈余,横楣上,大字书标牌,曰“鸦鸣国”,二人即领琛入此门。
门内气暗惨,如人间黄昏以后。
兼无城壁屋宇,唯有古槐万万株。
树上群鸦鸣噪,咫尺不闻人声。
如此又行四五十里许,方过其处。
又领到一城壁,曾署牙门极纬,亦甚严肃。
二人即领过曰:“追得取乌人到。”
厅上有一紫衣官人,据案而坐。
问琛曰:“尔解取鸦否?”
琛即诉曰:“某父兄子弟,少小皆在使院,执行文案,实不业取鸦。”
官人即怒,因谓二领者曰:“何得乱次追人?”
吏良久惶惧伏罪,曰:“实是误。”
官人顾琛曰:“即放却还去。”
又于官人所坐床 榻之东,复有一紫衣人,身长大,黑色,以绵包头,似有所伤者,西向坐大绳床 ,顾见琛讫。
遂谓当案官人曰:“要共此人路语。”
即近副阶立,呼琛曰:“尔岂不即归耶?见王仆射,为我云,武相公传语仆射,深愧每惠钱物。
然皆碎恶,不堪行用。
今此有事,切要五万张纸钱,望求好纸烧之,烧时勿令人触。
至此即完全矣,且与仆射不久相见。”
言讫,琛唱喏。
走出门外,复见二使者却领回,云:“我误追你来,几不得脱。
然君喜当取别路归也。”
琛问,曰:“所捕鸦鸣国,周递数百里,其间日月所不及,经日昏暗,常以鸦鸣知昼夜。
是虽禽鸟,亦有谪罚。
其一陽一道限满者,即捕来,以备此中鸣噪耳。”
又问曰:“鸦鸣国空地奚为。”
二人曰:“人死则有鬼,鬼复有死,若无此地。
何以处之?”
初琛死也,已闻于潜。
既苏,复报之。
潜问其故,琛所见即具陈白。
潜闻之,甚恶即相见之说,然问其形状,真武相也。
潜与武相素善,累官皆武相所拔用,所以常于月晦岁暮焚纸钱以报之。
由是以琛言可验。
遂市藤纸十万张,以如其请。
琛之邻而姓许名琛者,即此夕五更暴卒焉。
时大(“大”字原空缺,据明抄本补。
)和二年四月。
至三年正月,王仆射亡矣。
(出《河东记下》)
王潜任一江一 陵镇守使时,他的使院里有个叫许琛的管抄写的书吏夜里值宿,二更后突然死去,到了五更又复一活了。
他对人们说起初看见两个穿黄衫的人,很急促的把他叫出了使院门外,就带着他走。
往北走了六七十里地,荆棘草丛中隐约有条小路,不一会来到一座城门前。
城门高宽都有三丈多,城头横楣处挂着一块大字写的匾,上写“鸦鸣国”。
那两个人领许琛进了城门。
城里一陰一森森的,像人世间黄昏以后那样。
城里也没有城墙房舍,唯有千万株高大的古槐,树上尽是乌鸦噪鸣,声音大得人面对面说话都听不见。
又走了五十多里,才算过了这块地方。
两个人又领许琛来到一座城里,见官府衙门建造得十分宏伟,也很森严。
两个人就领他进府衙去见官,报告说,“捕杀乌鸦的人已抓到!”见堂上有一个紫衣官人坐在桌子后面,问许琛说,“你很会捕捉乌鸦吗?”
许琛连忙辩解说,“我的父兄子弟从小就在镇守使的使院里从事文书的职务,从来没有捕捉过乌鸦。”
那官人一大怒,对两个鬼卒说,“你们怎么可以乱抓人呢?!”两个鬼卒吓得伏在地上认罪说,“我们确实是抓错了。”
官人看着许琛说,“现在就放你回人间去。”
官人的桌子东面还有一个紫衣人,身材高大,浑身黑色,头上包着棉布,好像是受了伤,脸朝西坐在一个大吊床 上,盯视了许琛半天后对正中坐的官员说,“我要跟他私下说几句话。”
就把许琛叫到台阶附近说,“你不是马上要回人间了吗,你回去看见镇守使王潜王仆射,就对他说武相公感谢他常送给钱物,但钱都是破碎的,不。
现在我这里有急事需要用钱,请王仆射一定再给我五万张纸钱,希望他一定给我用好纸印的冥钱,烧的时候不要让人动纸钱的灰,这样我收到的纸钱就能是完整的了。
此外,我和王仆射不久就会相见了。”
武相公说完后,许琛大声地答应了,就走出大门外,又看见抓他来的那两个鬼卒来给他领路回家。
他俩说,“我们错抓了你,差点使你回不了人世,现在你可以走另一条路回家了。”
许琛问他们,那个“鸦鸣国”是怎么回事,他们说,“鸦鸣国周围好几百里大,太一陽一月亮都照不进这个国来,常年黑暗,只能以乌鸦的叫声来区分昼和夜。
乌鸦虽然是鸟类,上帝对它们也有贬谪和惩罚。
那些在人世间寿命已到期的乌鸦就被抓到一陰一间,把这些乌鸦的鬼魂都放到鸦鸣国里,让它们在那里去鸣叫。”
许琛又问,“鸦鸣国里的那些空地是干什么用的?”
鬼卒说:“人死了变鬼,但鬼也会死。
如果没有这些空地,鬼死了以后往何处放呢?”
许琛当初死的消息已有人报给镇守使王潜,许琛复一活后,又报告了王潜。
王潜就问许琛到底是怎么回事,许琛就详细述说了在一陰一间的经历见闻。
王潜听说,那个武相公说很快就会与自己相见,心里很厌恶。
问许琛,许琛描述武相公的长相,还真就是他。
王潜当初和武相公很好,每次升官都是武相公提拔的,武相公死后,王潜经常在每月的月末和年末烧些纸钱祭奠他,所以就更相信许琛说武相公的事是真的。
于是王潜就买了十万张藤皮作的上等纸烧化了以答应武相公的请求。
这天夜里,许琛的一个同名同姓的邻居突然死去。
这是大和二年四月的事。
到了大和三年正月,王潜果然也死了,应验了武相公说的“不久就会见面”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