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广记
卷第三百三十四 鬼十九
杨准 王乙 韦栗 河间刘别驾 王玄之 郑德懋 朱敖 裴虬 赵佐 歧州佐史
杨 准
唐杨淮者,宋城人,士流名族。
因出郊野,见一妇人。
容色殊丽。
准见挑之,与野合。
经月余日,每来斋中,复求引准去。
准不肯从,忽而心痛不可忍,乃云:“必不得已,当随君去,何至苦相料理。”
其疾遂愈,更随妇人行十余里。
至舍,院宇分明,而门户卑小。
妇人为准设食,每一举尽椀。
心怪之,然亦未知是鬼。
其后方知。
每准去之时,闭房门,一尸一卧床 上,积六七日方活。
如是经二三年。
准兄渭准曰:“汝为人子,当应绍绩。
奈何忽与鬼为匹乎?”
准惭惧,出家被缁服,鬼遂不至。
其后准反初服。
选为县尉,别婚家人子。
一年后,在厅事理文案,忽见妇人从门而入,容色甚怒。
准惶惧,下阶乞命,妇人云:“是度无放君理。”
极辞搏之,准遇疾而卒。
(出《广异记》)
唐代杨准,是宋城人,士流名族。
因事到荒野郊外,看到一位妇人,容貌特别漂亮。
杨准引诱她引诱,与她野合。
过了一个多月,每次来书斋中,妇人又总是恳求引领杨准离开那里,杨准不肯听从。
忽然杨准心痛不能忍受,就说:“一定没办法了,该随你去,何至于麻烦你来照料我?”
他的病马上就好了,又跟随妇人走十多里,到了一座房舍,院宇分明,可是门很窄小。
妇人给杨准摆上饭菜,每当他一拿起碗,全都是空碗,心里感到奇怪,但是也不知道是鬼,以后才知道。
每当杨准离去的时候,妇人都关闭房门,象一尸一体那样躺在床 上,需六七天才能活,象这样两三年。
杨准的哥哥对杨准说:“你是人的后代,应当传宗接代,怎么忽然和鬼结为配偶呢?”
杨准惭愧惧怕,出家穿上黑衣服,鬼就不来了。
以后杨准又穿上从前的衣服,被选为县尉,另取某人家的女儿,一年后,在厅堂办理文案,忽然看见妇人从前门进来,脸色很气恼。
杨准恐惧,下了台阶乞求饶命。
妇人说:“这次没有放你的道理。”
妇人严斥扑打他,李准得病而死。
王 乙
临汝郡有官渠店,店北半里许李氏庄王乙者,因赴集,从庄门过。
遥见一女年可十五六,相待欣悦,使侍婢传语。
乙徘徊槐一陰一,便至日暮,因诣庄求宿。
主人相见甚欢,供设亦厚。
二更后,侍婢来云:“夜尚未深,宜留烛相待。”
女不久至,便叙绸缪,事毕。
女悄然忽患,乙云:“本不相识,幸相见招。
今叙平生,义即至重。
有何不畅耶?”
女云:非不尽心,但适出门闭,逾垣而来。
(逾字来字原缺,据明钞本补。
)墙角下有铁爬,爬齿刺脚,贯彻心痛,痛不可忍。”
便出足视之。
言讫辞还,云:“已应必死。
君若有情,回日过访,以慰幽魂耳。”
后乙得官东归,涂次李氏庄所,闻其女已亡。
私与侍婢持酒馔至殡宫外祭之,因而痛哭。
须臾,见女从殡宫中出,乙乃伏地而卒,侍婢见乙魂魄与女同入殡宫,二家为冥婚焉。
(出《广异记》)
临汝郡有个官渠店,从店往北面走半里路左右李家庄有个王乙,因赶集从庄门经过。
很远看见一个女子年龄约十五六岁,高兴地等他,并派侍女传话。
王乙徘徊在槐荫下,到了黄昏的时候,就到庄上一家求宿。
主人见着他很欢喜,饮食起居都很优厚。
二更后,侍女来说:“夜还没深,应该留下蜡烛相陪。”
女人不久到了,便陈述着缠一绵 的情意。
事完,女人默默地忽然忧虑起来。
王乙说:“本来不相识,有幸蒙招相见,现在叙说平生事,情义已经这样深重,有什么不畅快的呢?”
女人说:“不是没诚意,只是正赶上我出去时门关闭了,我是越墙而来,墙角有个铁筢,筢齿扎了脚,刺到心痛,不可忍受。”
便伸出脚来让王乙看。
说完告辞回去,说:“已应必死,您如果有情,过几天来看我,用来凭吊我的灵魂吧。”
后来王乙做官东归,途经李家庄,听说那个女子已经死了,私下和侍女拿酒菜到殡宫外祭祀她,并且痛哭起来。
过了一会儿,看见那女子从殡宫里出来,王乙就趴在地上死了。
侍女看见王乙魂魄和那女子一同进入殡宫,两个结成一陰一间婚姻。
韦 栗
韦栗者,天宝时为新淦丞,有少女十余岁。
将之官,行上扬州,女向(向明钞本作白。
)栗,欲市一漆背金花镜。
栗曰:“我上官艰辛,焉得此物?待至官与汝求之。”
岁余女死,栗亦不记宿事。
秩满,载丧北归,至扬州,泊河次。
女将一婢持钱市镜,行人见其色甚艳,状如贵人家子,争欲求卖。
有一少年年二十余,白皙可喜,女以黄钱五千余之,少年与漆背金花镜,径尺余。
另一人云:“有镜胜此,只取三千。”
少年复减两千。
女因留连。
色授神与,(与字原缺,据明钞本补。
)须臾辞去。
少年有意一婬一之,令人随去,至其所居。
须臾至铺,但得黄纸三贯,少年持至栗船所,云:“适有女郎持钱市镜,入此船中。
今成纸钱。”
栗云:“唯有一女,死数年矣。
君所见者,其状如何?”
少年具言服色容貌,栗夫妻哭之。
女正复如此。
因领少年入船搜检,初无所得。
其母剪黄纸九贯,置在榇边案上,检失(失字原缺,据明钞本补。
)三贯,众颇异之,乃复开棺,见镜在焉,莫不悲叹。
少年云:“钱已不论。”
具言本意,复赠十千,为女设斋。
(出《广异记》)
韦栗,天宝年间做新淦丞。
有个女儿十多岁,韦将要上任,走到扬州,女儿向父亲要求要买一面漆背金花镜。
韦栗说:“我当官艰辛,哪能得到这样的东西?等到了官府给你寻求。”
一年多,女儿就死了。
韦栗也不记得过去的事了。
俸禄已满,带丧回家。
乘船到了扬州,停在河岸。
有个女子让一个婢女拿钱买镜,旁边的人看她容貌很美丽,形状很象富贵人家的女儿,争着想求她买镜。
有一个少年年龄二十多岁,皮肤白皙可爱,女子用铜钱五千多买他的镜子,少年给她漆背金花镜,直径一尺多。
另一个人说:“有面镜子比这面镜子好,只要三千。”
少年又减两千,女子于是留步,恋恋不舍,心领神会,过了一会儿才告辞离开。
少年有意调戏她,派人跟去着。
到她所住的地方。
少年进了店铺,却只得到黄纸三贯。
少年拿了它到了韦栗所乘的船上,说:“刚才有个女郎拿钱买镜,进入这只船中,现在变成纸钱了。”
韦栗说:“我只有一个女儿,死了几年了,你所看见的女子,相貌怎样?”
少年把她的服饰容貌全说了。
韦栗夫妇痛哭,女儿当初正是这个样子,于是领着少年进入船中搜寻。
最初毫无所得。
她的母亲剪了纸钱九贯,放到旁边的桌子上。
再翻检查看时,少了三贯钱,大家很奇怪。
就又打开那棺材,看见镜子在那里,没有不悲叹的,少年说:“不谈论钱吧。”
把他的本意全都说出来,又赠送钱十千,给那女子设斋。
河间刘别驾
河间刘别驾者,常云:“世间无妇人,何以适意?”
后至西京通化门,见车中妇人有美色,心喜爱悦,因随至其舍,在资圣寺后曲。
妇人留连数宵,彼此兼畅。
刘侯不觉有异,但中宵寒甚,菌衾累重,然犹肉不煖。
心窃怪之,后一日将曙,忽失妇人并屋宇所在,其身卧荒园中数重乱叶下,因此遇痼病。
(出《广异记》)
河间刘别驾,常常说:“世间没有妇人,哪里能适合心愿?”
后来到西京通化门,看见车里有位妇人很有美色,心里喜欢爱恋地,就跟随到了她的房舍。
在资圣寺后曲折隐秘的地方,妇人逗留几夜,两个人都很欢畅。
刘侯不觉有些奇怪,只是半夜特别寒冷,盖几重锦被,身体还是不暖和。
刘侯暗自奇怪。
后来有一天,天要亮时,妇人和所在的房舍忽然都不见了,他的身体躺在荒园中几重乱叶下,因此患了痼病。
王玄之
高密王玄之,少美风彩,为蕲春丞,秩满归乡里,家在郭西。
尝日晚徙倚门外,见一妇人从西来,将入郭,姿色殊绝,可年十八九。
明日出门又见,如此数四,日暮辄来。
王戏问之曰:“家在何处?向暮来此?”
女笑曰:“儿家近在南冈,有事须至郭耳。”
王试挑之,女遂欣然,因留宿,甚相亲昵,明旦辞去。
数夜辄一来,后乃夜夜来宿。
王情爱甚至,试谓曰:“家既近,许相过否?”
答曰:“家甚狭陋,不堪延客,且与亡兄遗女同一居 ,不能无嫌疑耳。”
王遂信之,一宠一 念转密。
于女工特妙,王之衣服,皆其裁制,见者莫不叹赏之。
左右一婢,亦有美色,常随其后。
虽在昼日,亦不复去。
王问曰:“兄女得无相望乎?”
答曰:“何须强预他家事?”
如此积一年,后一夜 忽来,色甚不悦,啼泣而已。
王问之,曰:“过蒙爱接,乃复离去,奈何?”
因呜咽不能止,王惊问故,女曰:“得无相难乎?儿本前高密令女,嫁为任氏妻,任无行见薄,父母怜念,呼令归。
后乃遇疾卒,殡于此。
今家迎丧,明日当去。”
王既爱念,不复嫌忌。
乃便悲惋。”
问明日得至何时,曰:“日暮耳。”
一夜 叙别不眠,明日临别,女以金缕玉杯及玉环一双留赠,王以繍衣答之,握手挥涕而别。
明日至期,王于南冈视之,果有家人迎丧。
发衬,女颜色不变,粉黛如故。
见繍衣一箱在棺中,而失其所送金杯及玉环。
家人方觉有异。
王乃前见陈之,兼示之玉杯与环,皆捧之而悲泣。
因问曰:“兄女是谁?”
曰:“家中二郎女,十岁病死,亦殡其旁。”
婢亦帐中木人也,其貌正与从者相似。
王乃临柩悲泣而别,左右皆感伤。
后念之,遂恍惚成病,数日方愈。
然每思辄忘寝食也。
(出《广异记》)
高密王玄之。
年少俊美有风彩。
做蕲春丞,俸禄已满回到乡里。
家在城西。
曾经有一天黄昏时,从屋里出来斜靠着门外,看见一个妇人从西面来,将要进入城中。
她的姿色艳丽绝世,年龄约十八九岁。
第二天出门又看见她,象这样有数次,天色晚了就来。
王玄之戏谑地问她:“家在哪里?一到天黑就来这里。”
妇人笑着说:“我家很近在南冈,有事必须要到城里。”
王玄之试着挑逗她。
妇人就很快活,于是留下来住宿,两人很亲热。
第二天妇人告辞离去,隔几夜就来一次,后来就夜夜来住。
王玄之情爱至深,试着对她说:“家既然离这很近,答应我过去看看行不?”
回答说:“家很狭窄简陋,不便请客人去,况且我和亡兄的女儿同住,不能没有嫌疑。”
王玄之就相信了她的话,一宠一 爱惦念越加密切。
因为她的针线活特别好,王玄之穿的衣服,都是她裁制的,看见的人没有不叹赏的。
妇人身边有个婢女也很漂亮,总是跟在她后面,虽然在白天,也不离去。
王玄之问道:“亡兄的女儿莫非是期望我什么吧?”
妇人回答道:“何必强行干预别人家的事呢?”
就这样过了一年。
后来有一天夜晚她忽然来了,脸色很不高兴,啼哭完了,王玄之问她,她说:“过去蒙你爱怜接纳,竟要离去,怎么办?”
于是呜咽不停。
王玄之惊问缘故。
妇人说:“能不难为我吗?我以前本是高密令的女儿,嫁给任氏为妻。
任没有品德慢怠我,父母可怜我,召我回去。
后来就得病而死,殡葬在这里。
现在家里办丧事,明天应该去。”
王玄之既然已经爱恋她,不再猜忌她,就悲伤起来,问她明天能到什么时候。
回答说:“日落时吧。”
一夜 叙别没有睡觉。
第二天要分别时,女子用金镂玉杯和一双玉环留赠给王玄之,王玄之用绣衣赠答,握手挥泪而别。
第二天到她们说的迎丧时刻,王玄之在南冈观望,果然有她家里的人前来迎丧。
揭开衬帘,那女一尸一的容颜未变。
妆束象原来的样子。
看见一箱绣衣在棺材中,却丢失了所送的金杯和玉环!家人才察觉有些特别,王玄之就上前述说了这件事,同时给他们看玉杯和玉环,都捧着它悲伤哭泣,于是问她的家人:“兄弟的女儿是谁?”
回答说:“是家中二儿子的女儿,十岁就病死了,也殡葬在她旁边。”
她的婢女就是殡帐中的木头人,它的容貌和那女子身边的侍女相似。
王玄之到灵柩前悲泣而别,左右的人都很悲伤。
王玄之后来常想念她,于是恍惚成病,几天才好,然而每每想起她就忘了吃饭睡觉。
郑德懋
荥一陽一郑德懋,常独乘马,逢一婢,姿色甚美,马前拜云:“崔夫人奉迎郑郎。”
鄂然曰:“素不识崔夫人,我又未婚,何故相迎?”
婢曰:“夫人小女,颇有容质,且以清门令族,宜相匹敌。”
郑知非人,欲拒之,即有黄衣苍头十余人至曰:“夫人(曰夫人原作日未入,据明钞本、陈校本改。
)趣郎进。”
辄控马。
其行甚疾,耳中但闻风鸣。
奄至一处,崇垣高门,外皆列植楸桐。
郑立于门外,婢先白。
须臾,命引郑郎入。
进历数门,馆宇甚盛,夫人著梅绿罗裙,可年四十许,姿容可爱,立于东阶下。
侍婢八九,皆鲜整。
郑趋谒再拜。
夫人曰:“无怪相屈耶?以郑郎清族美才,愿讬姻好。
小女无堪,幸能垂意。”
郑见逼,不知所对,但唯而已。
夫人乃堂上(堂上明钞本作上堂。
)命引郑郎自西阶升。
堂上悉以花罽荐地,左右施局脚床 七宝屏风黄金屈膝,门垂碧箔,银钩珠络。
长筵列馔,皆极丰洁。
乃命坐。
夫人善清谈,叙置轻重,世难以比。
食毕命酒,以银贮之,可三斗余,琥珀色,酌以镂杯。
侍婢行酒,味极甘香。
向暮,一婢前白:“女郎已严妆讫。”
乃命引郑郎出就外间,(间原作门,据明钞本改。
)浴以百味香汤,左右进衣冠履珮。
美婢十人扶入,恣为调谑。
自堂及门,步致花烛,乃延就帐。
女年十四五,姿色甚艳,目所未见。
被服粲丽,冠绝当时,郑遂欣然,其后遂成礼。
明日,夫人命女与就东堂,堂中置红罗繍帐,衾褥茵席,皆悉一精一绝。
女善弹箜篌,曲词新异。
郑问:“所迎婚前乘来马,今何在许?”
(许原作诈,据明钞本改。
)曰:“今已反矣。”
如此百余日,郑虽情爱颇重,而心稍嫌忌。
因谓女曰:“可得同归乎?”
女惨然曰:“幸讬契会,得侍中栉。
然幽冥理隔,不遂如何?”
因涕泣一交一 下。
郑审其怪异,乃白夫人曰:“家中相失,颇有疑怪,乞赐还也。”
夫人曰:“适蒙见顾,良深感慕。
然幽冥殊途,理当暂隔。
分离之际,能不泫然。”
郑亦泣下。
乃大醼会,与别曰:“后三年,当相迎也。”
郑因拜辞,妇出门,挥泪握手曰:“虽有后期,尚延年岁。
欢会尚浅,乖离苦长。
努力自爱。”
郑亦悲惋。
妇以衬体红衫及金钗一双赠别,曰:“若未相忘,以此为念。”
乃分袂而去。
夫人敕送郑郎,乃前青骢,被(被原作故,据明钞本改。
)带甚一精一。
郑乘马出门,倏忽复至其家,一奴一遂云:“家中失已一年矣。”
视其所赠,皆真物也。
其家语云:“郎君出行后,其马自归,不见有人送来。”
郑始寻其故处,唯见大坟,旁有小塚,茔前列树,皆已枯矣。
而前所见,悉华茂成一陰一。
其左右人传崔夫人及小郎墓也。
郑尤异之,自度三年之期,必当死矣。
后至期,果见前所使婢乘车来迎。
郑曰:“生死固有定命,苟得乐处,吾得何忧?”
乃悉分判家事,预为终期,明日乃卒。
(出《宣室志》)
荥一陽一郑德懋,曾经独自骑马,遇到一个婢女,容貌非常漂亮。
婢女来到马前拜见说:“崔夫人奉迎郑郎。”
郑郎惊讶地说:“从来不认识崔夫人,我又没结婚,什么缘故迎我?”
婢女说:“夫人的小女儿很有姿色,况且都是清门令族,许配给你是很合适的。”
郑郎知道她不是人,想要拒绝她,立即有穿黄衣服的十多个男仆到来,说:“夫人催郑郎进去。”
上前就拉着他的马,跑得很快,耳边只听到风响。
不久到一个地方,高墙高门,外面都栽植一排排的楸桐。
郑郎站在门外,婢女先说话。
不一会儿,命令领郑郎进去。
经过几道门,馆楼很壮观。
夫人穿着梅绿罗裙。
年龄约四十左右,姿容可爱。
站在东阶下,侍女八九个,都穿着鲜艳整齐。
郑郎再次拜见,夫人说:“别怪我委屈你,因为郑郎出身名门望族才貌双全,愿意讬付联姻为好。
小女不能主动,希望您能对她表示爱意。”
郑郎被她逼迫,不知道怎样答对,只好如此而已。
夫人就在厅堂上让人领郑郎从西阶上来。
堂上全都是花毯铺地,左右的人布置脚床 七宝屏风黄金屈膝,门上垂有竹帘,银钩珠络,长筵列馔,都极其丰盛清洁。
夫人就让郑郎坐下,夫人善于清谈,叙说布置的情况,世人难以相比。
吃罢命令上酒,用银器盛着约三斗多,琥珀色,用镂杯斟酒。
侍女行酒,味道非常甜香。
到晚上,一个婢女上前说:“女郎已妆扮完了。”
就让人带领郑郎来到外面的厅里,用百味香水沐浴。
左右的人送来衣帽鞋珮,十个漂亮的婢女扶着他进花堂,尽情戏谑,从厅堂到门,走到花烛跟前,就请郑郎进入帐内。
那女子年龄十四五岁,容貌非常漂亮,前所未见,穿着艳丽,在当时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郑郎于是非常高兴,而后就拜完婚礼。
第二天,夫人让女子与郑郎到东堂。
堂中放着红罗帷帐,被褥、坐垫、席子,都极其一精一美。
女子善弹箜篌,曲词新颖特别。
郑郎问她,迎婚前我骑来的马,现在在哪里?”
回答说:“现在已经返回去了。”
这样度过了一百多天。
郑郎虽然情爱很深,可心里却稍有怀疑,于是对女子说:“能够和你一起回去吗?”
女子悲哀地说:“有幸托身投合在一起,能陪伴侍奉你,一陰一曹与世间本来是相隔的,不合你的心愿该怎么办?”
于是声泪俱下。
郑郎觉察到她的怪异,就告诉夫人说:“家里丢失了我,很有疑心,感觉奇怪,请求让我归还吧。”
夫人说:“刚才蒙你看重,非常感激钦慕。
然而一陰一间有特殊的道路,理当暂时分离,分离的时候,能不悲痛吗?”
郑郎也流泪了,就安排盛大宴会,与女子告别说:“三年后,必当迎接你。”
郑郎就拜谢告别。
妇人出门,挥泪握着郑郎的手说:“虽然有后会的日子,还须延续年月,欢聚的日子还是太少了,分离的日子痛苦漫长,望你努力爱惜自己吧。”
郑郎也很悲悽,妇人用贴身的红衬衫和一双金钗赠给郑郎作别,说:“你不要忘记我,用这些作为纪念。”
于是分袖而去。
夫人命人送郑郎,郑郎就上前骑上青骢马,马的披带很一精一美。
郑郎骑马出门,很快又到了自己的家。
一奴一仆就说:“家里丢你已有一年了。”
看他带回的东西都是真的,他家人告诉他说:“郎君出门后,你的马自己回来了,没见有人送来。”
郑郎开始寻找他的住过的地方,只看见一座大坟墓,旁边有座小坟墓,坟前有一排树,都已经枯死了。
可是以前所看见的,都是茂密成荫的树林,他附近的人告诉说这是崔夫人和他的孩子的坟墓。
郑郎尤其奇怪,自己过了三年的期限,一定该死了。
后来到了日期,果然看见从前所使的婢女骑马来迎接他。
郑郎说:“生死本来自有定命,只要能够安乐,我又有何忧虑?”
就全都吩咐了家事,预感到终期已到,第二天就死了。
朱 敖
杭州别驾朱敖旧隐河南之少室山。
天宝初,一陽一翟县尉李舒在岳寺,使骑招敖。
乘马便骋,从者在后,稍行至少姨庙下,时盛暑,见绿袍女子,年十五六,姿色甚丽。
敖意是人家臧获,亦讶其暑月挟纩。
驰马问之,女子笑而不言,走入庙中。
敖亦下马,不见有人。
遂壁上观画,见绿袍女子,乃途中睹者也,叹息久之。
至寺具说其事,舒等尤所叹异。
尔夕既寐,梦女子至,把被欣悦,一精一气越泆,累夕如此。
嵩岳道士吴筠书一符辟之,不可。
又吴以道术制之,亦不可。
他日,宿程道士房。
程于法清净,神乃不至。
敖后于河南府应举,与渭南县令陈察微往诣道士程谷神。
为设薯药,不托莲花,(托莲花明钞本作施荤馔。
)鲜一胡一 麻馔。
留连笑语,日暮方回。
去少室五里所,忽嵩黑云腾踊,中掣火电。
须臾晻昧,骤雨如泻。
敖与察微从者一人伏枥林下,旁抵巨壑。
久之,有异光,与日月殊状。
忽于光中遍是松林,见天女数人,持一舞筵,周竟数里,施为松林上。
有天女数十人,状如天仙,对舞筵上。
兼有诸神若(神若原作若异,据明钞本改。
)观世音。
终其两舞,如半日许。
曲终,有数人状如俳优,卷筵回去,便天地昧黑,复不见人。
敖等夤缘夜半,方至舍耳。
(出《广异记》)
杭州别驾朱敖过去隐居在河南的少室山。
天宝初年。
一陽一翟县尉李舒在岳寺,派骑兵招敖来。
朱敖便骑马驰骋而去,跟从的人在后面。
刚走到少姨庙下,当时是盛夏,看见一个穿绿袍的女子,年龄十五六岁,容貌特别漂亮,朱敖料想是别人家的一奴一婢,也惊讶她暑天还穿着棉衣,就骑马上前问她,女子笑着却不说话。
走进庙中,朱敖也下马,没看见有人,就欣赏壁画。
看见绿袍女子,就是道上遇到的那个,叹息很久,到了寺庙,把刚才的事都说了。
李舒等人尤其惊叹诧异。
那天晚上已经睡了,梦见女子来到。
他就抓着被子非常兴奋。
一精一气越来越溢失,几天晚上都是这样。
嵩岳道士吴筠给他写了一张符箓避邪,不行;吴筠又用道术控制,也不行。
有一天,朱敖借宿在程道士房里,程对道术虔诚,神竟然没到。
朱敖后来在河南府应举,与谓南县今陈察微到道士程谷神那儿去,程道士给他们配了薯药,不托莲花,鲜一胡一 麻馔,留连笑语,日落才回去。
离开少室山五里左右,忽然嵩岳黑云腾涌,空中雷电闪闪,不久暗淡无光,骤雨如泻。
朱敖微察随从的人趴在柞树林中,旁边邻着深沟。
过了很久,有一种奇异的光,与日月特别象,忽然在光中内现出遍是松林的景象,看见几个天女,拿着一张舞席,方圆竟达数里,散放在松林上。
有几十个天女,状如天仙,对舞在席上,同时有各种神象观世音,始终伴着那两个人舞蹈,好象半天左右,曲子结束,有几个人形态象歌舞艺人,卷起舞席回去,天地随之昏暗,又不见人。
朱敖等人攀附向上到半夜,才到房舍。
裴 虬
苏州山人陆去奢亭子者,即宋散骑戴颙宅也。
天宝末,河东裴虬常旅寄此亭,暴亡,久之方悟。
说云:“初一人来云:‘戴君见召。
’虬问戴为谁,人曰:‘君知宋散骑常侍戴颙乎?’虬曰:‘知之。
’曰:“今呼君者,即是人也。
’虬至见颙,颙求以己女妻虬,云:‘先以结婚,不当再娶。
’颙曰:‘人神殊道,何若也?’虬言‘已适有禄位,不合为君女婿。
’久之,言相往来。
颙笑虬不可屈,乃释之,遂活也。”
(出《广异记》)
苏州山人陆去奢房子,就是宋散骑戴颙的房子。
天宝末年,河东裴虬常旅居此亭,突然死去,很久才醒悟过来,说:“刚才一个人来说:‘戴君要召见。
’我问戴君是谁,那人说:‘你知道宋散骑常侍戴颙吗?’我说:‘知道。
’那人说:‘现在召呼你的就是这个人。
’我到那看见戴颙。
戴颙请求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我。
我说:‘我已经结婚,不能再娶。
’戴颙说:‘人与神道德不同,何必苦自己?’我说‘已经有适宜的禄位,不该做您的女婿。
’这样言语问答了很久。
戴颙明白我不能屈从,就放了我,于是我就活了。”
赵 佐
赵佐者,天宝末辅国子四门生。
常寝疾,恍惚有二黄衣吏拘行至一温一 泉宫观风楼西,别有府署。
吏引入,始见一人如王者。
佐前拜谒,王谓佐曰:“君识我否?”
佐辞不识。
王曰:“君闻秦始皇乎?我即是也。
君人主于我家侧造诸宫殿,每奏妓乐,备极奢侈,诚美王也。
故我亦如此起楼以观乐。”
因访问人间事甚众。
又问佐曰:“人间不久大乱,宜自谋免难,无久住京城也。”
言讫。
使人送还。
(出《广异记》)
赵佐,天宝末年教国子监的四个学生,,常常卧病,恍惚有两个穿黄衣服的小吏拘捕他走到一温一 泉宫观风楼西面。
旁边另有个官府,小吏领他进去,才看见一个人象皇帝一样。
赵佐上前拜见,皇帝对赵佐说:“你认识我不?”
赵佐说不认识,那人说:“你听说过秦始皇吗?我就是。
君主在我家旁边建造诸宫殿,每次弹奏妓乐,极尽奢侈,实在是美王。
所以我也象这样建筑楼阁来观赏舞乐。
问了许多人间的事之后,又告诉赵佐:“人世间不久要大乱,应该自己设法免除灾难,不要长久住在京城。”
说完,派人送还他回去。
岐州佐史
岐州佐史尝因事至京,停兴道里。
忽见二人及一无头人来云:“王令追己。”
佐史知其鬼,因问:君在地下,并何职掌?”
云:“是捉事。”
佐史谓曰:“幸与诸君臭味颇同,能相救否?事了,当奉万张纸钱。”
王人许诺:“期后五日,若不复来者,即是事了。
其钱可至天门街烧之。”
至五日不来,吏乃烧钱毕,因移居崇仁里。
后京中事了,西还岐州,至杏树店,复逢二人,问:“何所来?”
顷于旧处相访不是,所处分事已得免,劳致钱贱地,所由已给永年优复牒讫。
非大期至,更无疾病耳。”
(出《广异记》)
岐州佐史曾经因事到京城,停留在兴道里,忽然看见两个人和一个无头人来说:“闫王命令追捕你。”
佐史知道他们是鬼,就问他们在一陰一间一起做什么官。
回答说:“是捉事。”
佐史对他们说:“有幸和你们做同样的事,能救救我吗?事后,必当送给你们万张纸钱。”
那二人答应了,约定五天后,如果不再来,就是事成了,那纸钱可送到天门街烧掉。
到了第五天没来,佐史就烧完纸钱,于是移居到崇仁里。
后来京中事了,向西归还到岐州,到了杏树店,佐史又碰见那两个人,问他们从哪儿来。
他们说刚才在老地方访问你们没遇到,所处罚的事已经免除,烦劳送钱到一陰一间,请求给以长寿优待的书简已写完,不是死期到临,再不会有疾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