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广记
卷第三百三十二 鬼十七
唐晅 萧正人 韦镒 赵夏日 茹子颜 刘子贡 刘平 萧颖士
唐 晅
唐晅者,晋昌人也。
其姑适张恭,即安定张辄(明钞本辄作轨。
)之后。
隐居滑州卫南,人多重之。
有子三人,进士擢第。
女三人,长适辛氏,次适梁氏,小女姑钟念,一习一 以诗礼,颇有令德。
开元中,父亡,哀毁过礼,晅常慕之,及终制,乃娶焉,而留之卫南庄。
开元十八年,晅以故入洛,累月不得归。
夜宿主人,梦其妻隔花泣,俄而窥井笑,及觉,心恶之。
明日,就日者问之,曰:“隔花泣者,颜随风谢;窥井笑者,喜于泉路也。”
居数日,果有凶信。
晅悲恸倍常。
后居数岁,方得归卫南,追其陈迹,感而赋诗曰:“寝室悲长簟,妆楼泣镜台。
独悲桃李节,不共夜泉开。
魂兮若有感,仿佛梦中来。”
又曰:“常时华堂静,笑语度更筹。
恍惚人事改,冥寞委荒丘。
一陽一原歌薤露,一陰一壑悼藏舟。
清夜庄台月,空想画眉愁。”
是夕凤露清虚,晅耿耿不寐。
更深,悲吟前悼亡诗。
忽闻暗中若泣声,初远,渐近。
晅惊侧,觉有异,乃祝之曰:“偿是十娘子之灵,何惜一相见叙也?勿以幽冥,隔碍宿昔之爱。”
须臾,闻言曰:“儿郎张氏也,闻君悲吟相念,虽处一陰一冥,实所恻怆。
晅君诚心,不以沉魂可弃,每所记念,是以此夕与君相闻。”
晅惊叹,流涕呜咽曰:“在心之事,卒难申叙。
然须一见颜色,死不恨矣。”
答曰:“隐显道隔,相见殊难。
亦虑君亦有疑心,妾非不欲尽也。”
晅词益恳,誓无疑贰。
俄而闻唤罗敷取镜,又闻暗中飒飒然人行声,罗敷(取镜又闻暗中飒飒然人行声罗敷十四字原缺,据明钞本、陈校本补。
)先出前拜。
言:“娘子欲叙夙昔,正期与七郎相见。”
晅问罗敷曰:“我开元八年,典汝与仙州康家。
闻汝已于康家死矣,今何得在此?”
答曰:“被娘子赎来,今看阿美。”
阿美即晅之亡女也。
晅又恻然。
须臾命灯烛,立于阼阶之北。
晅趋前,泣而拜,妻答拜,晅乃执手,叙以平生。
妻亦流涕谓晅曰:“一陰一陽一道隔,与君久别,虽冥寞无据,至于相思,尝不去心。
今六一合 之日,冥官感君诚恳,放儿暂来。
千年一遇,悲喜兼集。
又美娘又小,嘱付无人。
今夕何夕,再遂申款。”
晅乃命家人列拜起居。
徙灯入室,施布帷帐。
不肯先坐,乃曰:“一陰一陽一尊卑,以生人为贵,君可先坐。”
晅即如言。
笑谓晅曰:“君情既不易平生,然闻已再婚,新故有间乎?”
晅甚怍。
妻曰:“论业君合(陈校本合作命。
)再婚。
(“新故有间乎晅甚怍妻曰论业君合再婚”十六字原缺,据明钞本、陈校本补。
)君新人在淮南,吾亦知甚平善。”
因语“人生修短,固有定乎?”
答曰:“必定矣。”
又问:“佛称宿因(陈校本因作缘。
)不谬乎?”
答曰:“理端可鉴,何谬之有?”
(“又问佛称宿因不谬乎答曰理端可鉴何谬之有”十九字原缺,据明钞本、陈校本补。
)又问:“佛与道孰是非?”
答曰:“同源异派耳。
别有太极仙品,总灵之司,出有入无之化,其道大哉。
其余悉如人间所说。
今不合具言,彼此为累。”
晅惧,不敢复问。
因问:“欲何膳?”
答曰:“冥中珍羞亦备,唯无浆水粥,不可致耳。”
晅即令备之。
既至,索别器,摊之而食,向口如尽。
及撤之,粥宛然。
晅悉饭其从者,有老姥,不肯同坐。
妻曰:“倚是旧人,不同群小。”
谓晅曰:“此是紫菊妳,岂不识耶?”
晅方记念。
别席饭。
其馀侍者,晅多不识,闻呼名字,乃是晅从京回日,多剪纸人一奴一婢,所题之名。
问妻,妻曰:“皆君所与者,乃知钱财一奴一婢,无不得也。”
妻曰:“往日常弄一金镂合子,藏于堂屋西北斗栱中,无有人知处。”
晅取果得。
又曰:“岂不欲见美娘乎,今已长成。”
晅曰:“美娘亡时襁褓,地下岂受岁乎?”
答曰:“无异也。”
须臾,美娘至,可五六岁。
晅抚之而泣,妻曰:“莫抱惊儿。”
罗敷却抱,忽不见。
晅令下帘帷,申缱绻,宛如平生。
晅觉手足呼吸冷耳。
又问:“冥中居何处?”
答曰:“在舅姑左右。”
晅曰:“娘子神灵如此,何不还返生?”
答曰:“人死之后,魂魄异处,皆有所录,杳不关形骸也。
君何不验梦中,安能记其身也?儿亡之后,都不记死时,亦不知殡葬之处。
钱财一奴一婢,君与则知。
至如形骸,实总不管。”
既而绸缪夜深,晅曰:“同穴不远矣。”
妻曰:“曾闻合葬之礼,盖同形骸。
至精神,实都不见,何烦此言也?”
晅曰:“妇人没地,不亦有再适乎?”
答曰:“死生同流,贞邪各异。
且儿亡,堂上欲夺儿志,嫁与北庭都护郑乾观侄明远。
儿誓志确然,上下矜闵,得免。”
晅闻抚然,感怀而赠诗曰:“峄一陽一桐半死,延津剑一沈。
如何宿昔内,空负百年心。”
妻曰:“方见君情,辄欲留答,可乎?”
晅曰:“曩日不属文,何以为词?”
妻曰:“文词素慕,虑君嫌猜而不为。
言志之事,今夕何爽?”
遂裂带题诗曰:“不分殊幽显,那堪异古今。
一陰一陽一途自隔,聚散两难心。”
又曰:“兰阶兔月钭,银烛半含花。
自怜长夜客,泉路以为家。”
晅含涕言叙,悲喜之间,不觉天明。
须臾,闻扣门声。
翁婆使丹参传语:“令催新妇,恐天明冥司督责。”
妻泣而起,与晅诀别,晅修启状以附之,整衣,闻香郁然,不与世同,“此香何方得?”
答言:“韩寿余香,儿来,堂上见赐。”
晅执手曰:“何时再一见?”
答曰:“四十年耳。”
留一罗帛子,与晅为念。
晅答一金钿合子。
即曰:“前途日限,不可久留。
自非四十年内,若于墓祭祀,都无益。
必有相飨,但于月尽日、黄昏时,于野田中,或于河畔,呼名字,几尽得也。
匆匆不果久语,愿自爱。”
言讫,登车而去,扬袂,(袂原作被,据明钞本改。
)久之方灭。
举家皆见,事见唐晅手记。
(出《通幽记》)
唐晅,是晋昌人,他姑姑嫁给张恭,就是安定人张軏的后人,隐居在滑州的卫南庄,人们都很推重张恭。
他有三个儿子,都考取了进士,有三个女儿,长女嫁到辛家,次女嫁到梁家,对小女儿特别钟爱,让她学习 《诗》、《礼》,所以女儿很有美德。
开元年间,她父亲死了,她由于哀伤过度损害了身体,唐晅对姑姑的三女儿十分爱慕,等到她守孝完,就娶了她,而且把她留在卫南庄。
唐开元十八年,唐晅因有事到洛一陽一,几个月不能回家,夜里住宿在主人家,梦见他的妻子隔着花哭泣,后来又看着井发笑。
等到睡醒,心里就充满了厌恶。
第二天,他就找人问卜。
回答说:“隔花哭泣,是容颜随风衰老,窥井而笑,是喜欢黄泉路。”
过了几天,果真有传来了妻子亡故的凶信,唐晅悲痛异常。
在此居住了几年之后,才得以回到卫南。
回想当年,看见过去和妻子共同生活的地方,唐晅悲痛而感慨地作诗道:“寝室悲长簟,妆楼泣镜台。
独悲桃李节,不共夜泉开。
魂兮若有感,仿佛梦中来。”
又吟道:“常时华堂静,笑语度更筹。
恍惚人事改,冥寞委荒丘。
一陽一原歌薤露,一陰一壑悼藏舟。
清夜庄台月,空想画眉愁。”
这天晚上风清露凉,唐晅心里有事睡不着。
夜深了,悲吟那几首悼亡诗,忽然听到黑暗中有象哭泣的声音,开始很遥远,渐渐近了,唐晅又惊恐又悲伤,觉得有些奇怪,就祈祷说:“如果真是爱妻十娘的魂灵,就不要顾虑,和我相见一面叙叙旧吧?不要因为你在一陰一曹地府,就阻隔了我们过去的恩爱吧。”
过了一会儿,听到说:“我就是你的妻子张氏,听到你悲吟相思的话语,即使我身在一陰一间,也实在是悲伤怆然,愧对你的诚意,不因我成了鬼魂而背弃我,还时常思念我。
所以今天晚上我特地来和你互吐真情。”
唐晅惊叹,流着泪呜咽地说:“在心底的事,终究难说清楚,我想能看一看你的容颜,就死也无憾了。”
回答说:“一陰一间与世间道路相隔,相见极难,也怕你真看见我以后会增添疑虑,我并不是不想满足你的心愿。”
唐晅言词更加诚恳,发誓没有疑心猜忌。
不久听到张氏召唤罗敷让她拿来镜子,又听到暗中飒飒地有人走路的声音,罗敷先现形走出来上前拜见唐晅,说娘子想和你叙旧,正期望和你见面。
唐晅问罗敷说:“我在开元八年,把你卖给了仙州康家,听说你已经在康家死了。
现在怎么能在这呢?”
回答说:“我是被娘子赎来的。
现在我看护阿美。”
阿美就是唐晅已经死去的女儿。
唐晅又悲伤,过了一会儿,张氏就命令点上蜡烛,放在台阶的北面,唐晅赶紧上前,哭泣下拜,妻子回拜,唐晅就握着她的手,叙说过去的事。
妻子也流泪对唐晅说:“一陰一陽一道路相隔,和你久别,虽然在一陰一间寂寞没有依靠,日夜思念,从来没有一天忘怀过你。
今天正好是春秋相一交一 的六一合 吉日,一陰一官被您的诚意所感动,放我暂时回来,这样的时辰千年才能遇见一次,真使我悲喜一交一 加,再加上美娘又小,连照看她的人都没有,今天晚上能见到你使我能再次表明我的诚意。”
唐晅就让家里的亲人列拜张氏,端起蜡烛进入厅堂,安排好床 帐,妻子不肯先坐,就说:“一陰一陽一尊卑,以活人为高贵,你应该先坐。”
唐晅就听她的话坐下。
张氏又笑着对唐晅说:“你对我的情意虽然和从前没什么两样,然而听说你已第二次结婚,新旧妻子有什么不一样吗?”
唐晅非常惭愧,妻子说:“照理说我已去世,你应该再次结婚,你的新妻子在河南,我知道她很朴实和善,这样看来,人生长短,是不是本来就有定数呢?”
唐晅答道:“一定有。”
又问:“佛家说的死生、因缘,是对的吗?”
答道:“道理是正确的,这不已经验证出来了吗,有什么错?”
又问:“佛和道哪个对哪个错?”
答道:“同一源流不是一个派别罢了。
另有太极仙品,是总管灵魂的官,有出则有入,造化是无穷无尽的,其中的道理很深奥啊!其余的全都象人间听说的一样。”
张氏说:“现在你我的事却是一陰一陽一阻隔,和因缘的说法不符,这不成了我拖累你了吗?”
唐晅心里有些恐惧,不敢再问,于是问她想吃什么好饭菜。
回答说:“一陰一间美味也全都有,只是没有浆水粥,因为浆水粥送不到一陰一间。”
唐晅就命家人准备浆水粥。
送到以后,张氏另外要了一份餐具,摆好了就吃,全都吃光了。
等到撤下后,粥还象刚才的样子一点也没动。
唐晅全都给张氏带来的随从吃了。
有位老太太,不肯一同坐下,妻子说:“她是老人,与那些晚辈不一样。”
对唐晅说:“她是紫菊奶娘,你难道不认识吗?”
唐晅这才想起来,就让那奶娘另设一桌吃饭。
其余侍从,唐晅大多数不认识,听到召呼名字,竟是唐晅从京城回去奔丧的时候,用纸剪的那些一奴一婢。
再问那些一奴一婢的名字,妻子说:“都是你当时给起的。”
才知道祭悼时烧化的那些钱财一奴一婢,一陰一间没有收不到的。
妻子又说:“往日我总是爱摆弄一个金刻的盒子,把它藏在堂屋西北的斗拱里,那是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
唐晅去拿,果然找到了。
又说:“难道你不想见到美娘吗?现在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唐晅说:“美娘死时还在襁褓中,地下怎么能增长岁数呢?”
回答说:“一陰一间和一陽一间没什么不同。”
过了一会儿,美娘到了,约五六岁,唐晅抚摸着她就哭了。
妻子说:“不要抱,别吓着她。”
罗敷就抱起来,忽然就不见了。
唐晅就叫仆人放下帘帷,夫妻二人情意缠一绵 ,就象张氏活着时一样,唐晅只是觉得张氏的手脚和呼吸都冰冷。
又问张氏在一陰一间住什么地方,回答说:“在公婆旁边。”
唐晅说:“娘子如此神灵,为什么不返还成活人呢?”
回答说:“人死之后,魂魄都在别处,都有所记录。
和形骸相离很远。
就像你在梦中一样,哪能记下自己身处何地?人死了之后,谁都不会记得死时候的事,也不知道殡葬的地方。
你烧了纸钱和纸作的一奴一婢,我就能收到,至于自己的形骸,确实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接着二人恩爱到深夜,唐晅说:“和你合葬同一墓穴的时刻并不遥远了。”
妻子说:“曾经听到合葬的礼仪,只能把两人的一尸一体埋葬在一起,至于灵魂,其实都没看见,你为什么要说这些话呢?”
唐晅说:“女人死了,在一陰一间也能再婚吗?”
回答说:“死生同样,贞节和一婬一邪每个人都不同,我死了以后,在一陰一间立刻有人强迫我改嫁,让我嫁给北庭都护郑乾观的侄子明远。
我发誓不嫁,上上下下的人都很怜悯我,才得以解脱这事。”
唐晅听到后就安慰她,并感怀这件事,赠诗道:“峄一陽一桐半死,延津剑一沉。
如何宿昔内,空负百年心。”
妻子说:“看见你情义如此深重,也想作一首诗来酬答,可以吗?”
唐晅说:“从前你从不写文章,怎么现在能作诗了呢?”
妻子说:“我一向喜欢诗文,怕你笑话才不作诗。
诗是言志的,何况今晚心里又这么畅快!”于是撕下腰带在上面写诗道:“不分殊幽显,那堪异古今。
一陰一陽一途自隔,聚散两难心。”
又写道:“兰阶兔月斜,银烛半含花。
自怜长夜客。
泉路以为家。”
唐晅含泪和张氏叙说深情,悲喜之间,不觉天已亮了。
不一会儿,听到敲门声,一陰一间的公婆让丹参传话催促新妇人,担心天亮一陰一间司督责怪。
妻子哭泣着站起来,和唐晅诀别。
唐晅写了送亡魂的文章一交一 给妻子带在身上。
张氏整理衣服时唐晅闻到一般香气,和世间不同。
问这种香气从哪得到的,张氏回答说:“是韩寿剩下的。
是我来之前,在一陰一司大堂上接受的赏赐。”
唐晅握着她的手说:“什么时候再能见面?”
回答说:“四十年后吧。”
妻子留下一件丝织品,给唐晅作为纪念,唐晅回赠一件金钿盒子。
张氏说:“回去的日期有限制,不能久留了。
四十年内自然是不会再相见了。
就是在我墓地上祭祀,也没有用处。
如果你要给我享受祭品,只在每月最后一天,黄昏的时候,在田野中,或在河畔,只要叫我的名字,我就全能得到,匆匆一面,不能和你再多说话了,希望你多多珍重。”
说完,就上车离去,挥动着衣袖,很久才消逝。
全家都看见了,此事见于唐晅手记。
萧正人
琅邪太守许诫言,尝言,幼时与中外兄弟,夜中言及鬼神。
其中雄猛者,或言:“吾不信邪,何处有鬼?”
言未终,前檐头鬼忽垂下二胫,胫甚壮大,黑毛且长,足履于地。
言者走匿。
内弟萧正人,沉静少言,独不惧,直抱鬼胫,以解衣束之甚急。
鬼拳胫至檐,正人束之,不得升,复下,如此数四。
既无救者,正人放之,鬼遂灭。
而正人无他。
(出《纪闻》)
琅邪太守许诫言,曾经说他小的时候,和家里外面的兄弟在一起,夜里说到鬼神。
他们当中有些勇敢的人,就说:“我才不信呢,哪里有鬼?”
没等说完,房檐头有个鬼忽然垂下两只腿,腿很粗大,黑毛也很长,脚踩在地上。
刚才说话的人吓得逃掉躲藏起来。
许诫言的内弟萧正人,沉静寡语,单单不怕鬼。
径直抱住鬼的腿,然后脱下衣服急忙把鬼捆上。
鬼想抬起腿到屋檐上,因为腿被萧正人捆住了,上不去。
只好又下来,象这样折腾了几次,当时没有相救的人,萧正人只好放了,鬼就逃脱消失了。
而萧正人也没有得到什么灾祸。
韦 镒
监察御史韦镒,自贬降量移虢州司户参军。
镒与守有故,请开虢州西郭道。
镒主之,凡开数里,平夷丘墓数百。
既而守念镒,至湖按覆。
有人至湖,告镒妻死。
镒妻亡七日,召寺僧斋。
镒神伤丧志,诸僧慰勉。
斋罢,镒送僧出门,言未毕,若有所见,则揖僧退,且言曰:“弟子亡妻形见。”
则若揖让酬答,至堂仆地,遂卒。
人以为平夷丘墓之祸焉。
(出《纪闻》)
监察御史韦镒,自己要求降调,后来被任命为虢州任司户参军,韦镒和当地太守是老一交一 情,请求太守修筑虢州西城的道路,由韦镒主持修道的事。
刚刚修筑了几里路,就平坦几百处坟墓。
不久太守想念韦镒,到湖边巡视。
这时有人到湖边,报告说韦镒的妻子死了。
韦妻死了七天以后,韦镒请来了寺庙的和尚作法事超度亡灵。
韦镒心情十分悲伤,寺僧们都安慰劝勉他。
斋戒结束,韦镒送僧人出门,话没说完,象看见了什么东西,就揖让寺僧回避,又说道:“弟子亡妻的身形出现了。”
就象和亡妻相见叙谈一样。
韦镒刚走近厅堂就倒在地上死了。
人们认为他的猝死是因为他主持修路时夷平了坟墓的缘故。
赵夏日
宁王文学赵夏日,文章知名,以文学卒官。
终后,每处理家事如平生,家内大小,不敢为非。
常于灵帐中言,其声甚厉。
第二子常见之,率常在宅。
及三岁,令其子传语,遍别人,因绝去。
(出《纪闻》)
宁王的文学官赵夏日,文章很有名,后来死在任上。
死后,他的魂魄继续处理家事,就象活着时一样。
家里老老少少,不敢做任何错事。
赵夏日常常在灵帐里说话,话语声很严厉,他家的二儿子经常看他,见他常在屋子里。
过了三年,赵夏日让他儿子传话,告诉所有的家人,然后就再也没来。
茹子颜
吴人茹子颜,以明经为双流尉,颇有才识,善医方,由是朝贤多识之。
子颜好京兆府博士,及选,请为之。
既拜,常在朝贵家。
及归学,车马不绝。
子颜之娅张虚仪,选授梓州通泉尉。
家贫,不能与其妻行。
仍有债数万,请子颜保。
虚仪去后两月余,子颜夜坐,忽檐间语曰:“吾通泉尉张虚仪也,到县数日亡。
今吾柩还,已发县矣。
吾平生与君特善,赴任日,又债负累君。
吾今亡,家又贫匮,进退相扰,深觉厚颜。”
子颜问曰:“君何日当至京,吾使人迎候。”
鬼乃具言发时日,且求食。
子颜命食,于坐谈笑如故。
至期,丧果至。
子颜为之召债家,而归其负。
鬼又旦夕来谢恩,其言甚恳,月余而绝。
子颜亦不以介意。
数旬,子颜亦死。
(出《纪闻》)
吴地人茹子颜,以“明经”的学历当上了双流县的县尉。
他很有才学,善于治病,朝廷里贤能的人一大多都认识他。
子颜希望得到京兆府博士的职位,等到选官的时候,子颜请求做这个官职。
授给他官职以后,他经常出入于朝廷中的显贵人家,每次他回学校,来拜见他的车马不断。
子颜的连襟张虚仪,被选官授为梓州通泉尉。
他家境贫寒,不能和他的妻子一起去,还有几万银两的外债,请求子颜替他偿还。
虚仪离开后两个多月,子颜夜里正坐着,忽然屋檐下有说话声道:“我是通泉尉张虚仪,到县里几天就死了,现在我的灵柩回京,已经从县里出发了。
我平生和您特别友好,我赴任的时候,又连累你替我还债务。
我现在已经死了,家境又贫困,出入你那儿总是打扰你,很觉惭愧。”
子颜问道:“你什么时候能到京城,我派人迎候你。”
鬼就说了出发的时间,又请求给些饭吃,子颜命令上饭,鬼就坐着谈笑如同活着的时候一样。
到了张虚仪说的期限,他的灵柩果然到了。
子颜把张虚仪的债主们叫来,替他还了债,鬼又天天早晚来谢恩,说得很诚恳,一个多月后就不再来了,子颜也并不介意。
几十天后,子颜也就死了。
刘子贡
京北人刘子贡,五月二十二日,在病热卒。
明日乃苏,自言被录至冥司,同过者十九人。
官召二人出,木括其头,加钉 焉,命击之,曰:“此二人罪重,留,余者且释去。”
又引子贡历观诸狱,但空墙垣为数十院,不见人。
(“子贡历观诸狱但空墙垣为数十院不见人”十七字原缺,据明钞本、陈校本补。
)子贡问曰:“此为何处?”
人曰:“此皆地狱也。
缘同光王生,故休罪人七日,此中受罪者暂停。
若遇其鼓作,罪人受苦,可惊骇耳目。”
子贡娶于难一江一 县令苏元宗,见元宗于途,问之曰:“丈人在生好善,何得在此?”
元宗曰:“吾前生有过,故留。
然事已办,今将生天,不久矣。”
又问:“二子先死者何在?”
“长者愿而信,死便生天,少儿贼而杀,见在地狱。”
又遇邻人季暐,暐曰:“君为传语吾儿,吾坐前坐罪,大被拘留。
为吾造观世音菩萨像一,写《妙法莲花经》一部,则生天矣。”
又遇其父慎,慎曰:“吾以同光王生,故得假在外。
不然,每日受罪,苦不可言。
坐吾弹杀鸟兽故,每日被牛头狱卒,烧铁弹数千,其色如火,破吾身皮数百道,纳热弹其中。
痛苦不可忍。”
又见身存者多为鬼。
子贡以二十三日生,生七日,至二十九日又殂,遂不活矣。
(出《纪闻》)
京兆人刘子贡,五月二十二日,得了伤寒病昏死过去。
第二天,子贡就苏醒过来,自己说被录用到一陰一间做官,同去的人有十九个,冥司召呼其中的两个人出来,用木枷夹他们的头,先后用铁钉钉上。
并把那两个人捆一绑起来,说:“这两个人罪恶深重,留下来,其余的人放掉。”
又领着子贡去看各个地狱。
子贡只看见几十处空空的墙院,没看见人。
子贡就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那人说:“这是地狱,由于他们和同光王生认识,所以让他们休息七天,罪人们暂停上刑,如果遇到他们再作恶,就让他们受苦,这可以使其它的罪人害怕。”
子贡曾娶了难一江一 县令苏元宗的女儿,看见元宗在一陰一间道上,就问他说:“岳父在世时常爱做善事,怎么也在这里呢?”
元宗说:“我生前有过失,所以留下来,但是事情已经处理完,现在将要升入天堂,没多久了。”
子贡又问他已死的两个儿子在哪里,便告诉他说:“大儿子老实而又说真话,已经升天了。
小儿子为盗好杀正在地狱里。”
又遇到邻居季暐,季暐说:“你给我捎话给我的儿子,我犯了以前犯过的罪,将被拘押很久,让我儿子给我造一个观世音菩萨像,再写一部《妙法莲华经》,我就能升天了。”
又遇到他的父亲刘慎,刘慎说:“我因为认识同光王生,所以能够假释在外面,不然的话,每天受刑,苦不可言。
我犯了弹杀鸟兽的罪,每天遭受牛头狱卒的刑罚,他烧了几千个铁弹,颜色象火,把我身上的皮肉打烂了几百处,热弹陷进皮肉,痛苦得不堪忍受。”
子贡又看见不少活着的人一大多是鬼,子贡在二十三日复一活了,活了七天,到二十九日又死了,从此没再复一活。
刘 平
唐咸通中,有五经博士庐斝,得神仙补养之道。
自言生于隋代,宿旧朝士,皆云童幼时见,奕世奉之,不穷其寿。
安史之乱,隐于终南山中。
其后或出或处,令狐绹喻以柱下漆园之事。
稍从宦于京师。
常言与处士刘平善。
天宝中,居于齐鲁。
尤善吐纳之术,能夜中视物,不假灯烛。
安禄山在范一陽一,厚弊致于门下。
平见禄山左右,常有鬼物数十,殊形诡状,持炉执盖,以为导从。
平心异之,谓禄山必为人杰。
及禄山朝觐,与平俱至华一陰一县。
值叶法善投龙西岳,平旋见二青衣童子,乘虚而至。
所谓禄山鬼物,皆弃炉投盖,狼狈而走。
平因知禄山为邪物所辅,必不以正道克终。
及禄山归范一陽一,遂逃入华山而隐。
(出《剧谈录》)
唐代咸通年间,有个五经博士庐斝,得到神仙补养的方法。
他自己说生在隋代,当朝元宿名士他小时都见过,几代人都供奉他,他的寿数可以永远不尽。
安史之乱时,他隐居在终南山里,以后有时出仕有时隐居。
令狐绹甚至把他比作曾为漆园小吏的旷达的庄子。
他也曾在长安稍事宦游。
他自言和隐士刘平友善。
天宝年间,刘平住在齐鲁一代,尤其善于道家吐纳炼气的技巧,在夜里看东西,可以不凭借灯光。
安禄山在范一陽一,为把厚礼送到他门下,刘平看见安禄山左右的人,总有几十个鬼,奇形怪状,拿着暖炉举着华盖,给安禄山做向导。
刘平当时认为很奇怪,说安禄山一定是豪杰,等到安禄山朝见皇上,就和刘平一起来到华一陽一县,正当名道士叶法善乘龙降落在西岳华山,刘平就看见两个青衣童子,乘云而下,安禄山手下的鬼怪,都放下暖炉华盖,狼狈而逃。
刘平于是知道安禄山被妖邪鬼怪所辅佐,一定不会得到好下场。
到安禄山回归范一陽一,刘平也逃到华山隐居起来,怕受到安禄山的牵连。
萧颖士
兰陵萧颖士,为扬州功曹,秩满南游。
济瓜洲渡,船中有二少年,熟视颖,相顾曰:“此人甚似鄱一陽一忠烈王也。”
颖士即鄱一陽一曾孙。
乃自款陈,二子曰:“吾识尔祖久矣。”
颖士以广众中,未敢询访。
俟及岸,方将问之,二子忽遽负担而去。
颖士必谓非神即仙,虔心向嘱而已。
明年,颖士比归,至于旴咍,方与邑长下帘昼坐,吏白云:“擒获发冢盗六人。”
登令召入,束缚甚固,旅之于庭,二人者亦在其中,颖士大惊。
(“二人者亦在其中颖士大惊”十一字原作“颖士惊曰二人云非仙则神。
据明钞本改。
)因具述曩事。
邑长即令先穷二子,须臾款伏,左验明著,皆云发墓有年。
尝开鄱一陽一公塚,大获金玉。
当门有贵人,颜色如生,年方五十许,须鬓斑白,僵卧于石塌,姿状正与颖士相类,无少差异。
昔舟中相遇,又知萧氏,固是鄱一陽一裔也,岂有他术哉。
(出《集异记》)
兰陵人萧颖士,做扬州功曹,任职期满南游,从瓜洲渡过一江一 ,在船中同见两个少年。
他俩仔细打量着萧颖士,相互看了看说:“这个人很象鄱一陽一忠烈王。”
萧颖士就是鄱一陽一忠烈王的曾孙,就告诉了他们实情。
两个少年说:“我们认识你的祖先已经很久了。”
因为萧颖士在众人面前,未敢详细询问,等到了岸上,才要问他们,两个少年立即挑着担子离去。
萧颖士以为这两个人,肯定不是神就是仙,只是虔诚地希望他们能够关照罢了。
第二年,待到萧颖士回家时,到了旴咍,白天正和邑长在帘下坐着,小吏来禀报说:“擒获挖掘坟盗墓的盗贼六名。”
邑长命令立刻把他们带上来。
他们捆一绑得很坚固,放在庭院里,两个少年也在其中。
萧颖士非常惊讶,于是把从前的事全都述说出来。
邑长就让先追究两个少年,不一会儿他们就服罪招认,证据鲜明显著,都说他俩挖掘坟墓有几年了,曾经打开鄱一陽一公坟墓,获得很多金银玉器,对着门有位高贵的人,面容象活人,年龄刚刚五十岁多点,鬓发斑白,躺在石塌上不动,姿态正和萧颖士一样,没有一点差异。
过去在船上遇见过,又知道姓萧氏,断定是鄱一陽一忠烈王的后裔,哪里有其他法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