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为学2·01濂溪先生曰:圣希天,贤希圣,士希贤《近思录》译文 卷二 为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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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思录 - 译文 卷二 为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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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卷二 为学

卷二 为学

2·01 濂溪先生曰:圣希天,贤希圣,士希贤。

伊尹,颜渊,大贤也。

伊尹耻其君不为尧舜,一夫不得其所,若挞于市;颜渊不迁怒,不贰过,三月不违仁。

志伊尹之所志,学颜子之所学,过则圣,及则贤,不及则亦不失于令名。

——周敦颐《通书·志学》

[译文]

周敦颐说:圣明的人希望自已成为天人,贤能的人希望成为圣人,普通的士人希望成为贤人。

伊尹,颜回,是大贤人呀,伊尹耻于不能使自己的君主成为尧舜那样的圣君,一个男人没有得到合适的位置,他就感到象在闹市被鞭挞一样耻辱;颜回不把怒气转移到别人身上,同一过错不会犯第二次,他的心长时间不离开仁德。

把伊尹的志向作为自己的志向,也象颜回那样地学一习一,若超过他们则成为圣人,赶上了他们就成了贤人,即使赶不上也能得到美名。

2·02 圣人之道入乎耳,存乎心,蕴之为德行,行之为事业。

彼以文辞而己者,陋矣。

——周敦颐《通书·陋》

[译文]

圣人的学说从耳朵里听进去,记在心里,蕴含于自身能成为德行,实行起来则成为事业。

那些只以圣人的文辞标榜自己的人,太浅陋了。

2·03 或问:圣人之门,其徒三千,独称颜子为好学。

夫《诗》《书》六艺,三千弟子非不一习一而通也,然则颜子所独好者何学也?伊川先生曰:学以至圣人之道也。

圣人可学而欤?曰:然。

曰:天地储一精一,得五行之秀者为人。

其本也真而静,其未发也五一性一具焉,曰仁、义、礼、智、信。

形既生矣、外物触其形而动其中矣。

其中动而七情出焉,曰喜、怒、哀、惧、一爱一、恶、欲。

情既炽而益荡,其一性一凿矣。

是故觉者约其情使合于中,正其心,养其一性一。

愚者则不知制之,纵其情而至于邪僻,梏其一性一而亡之。

然学之道,必先明诸心,知所往,然后力行以求至,所谓自明而诚也。

诚之之道,在乎信道笃;信道笃,则行之果;行之果,则守之固。

仁义忠信不离乎心,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出处语默必于是。

久而弗失,则居之安。

动容周旋中礼,而邪僻之心无自生矣。

故颜子所事,则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仲尼称之,则曰:“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

又曰:“不迁怒,不贰过。”

“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也。”

此其好之笃、学之之道也。

然圣人则不思而得,不勉而中。

颜子则必思而后得,必勉而后中。

其与圣人相去一息。

所未至者,守之也,非化之也。

以其好学之心,假之以年,则不日而化矣。

后入未达,以谓圣本生知,非学可至。

而为学之道遂失。

不求诸己而求诸外,以博闻强记、巧文丽辞为工,荣华其言,鲜有至于道者,则今之学,与颜子所好异矣。

——《二程文集》卷八《颜子所好何学论》

[译文]

有人问:孔子的门下,有弟子三千,孔子只称赞颜回为好学。

若说那《诗》、《书》、《易》、《礼》、《乐》、《春秋》,三千弟子不是没有学一习一并贯通,如此说来颜回他所独自喜好的又是什么学问呢?程颐回答说:是通过学一习一达到圣人境地的学问啊。

又问:圣人也可以通过学一习一达到吗?回答说:是的。

天地间储存着一精一气,禀赋于五行之秀气而生的是人。

人的天一性一是真而静的,当未表现为情感时,本一性一中具备了仁、义、礼、智、信所有的善一性一。

当人的形体形成以后,外物刺激人的形体而感动了人的内心。

内心感动,七情也就产生了,所谓七情就是喜、怒、哀、惧、一爱一、恶、欲。

情感达到炽烈的地步以后,人心就更加摇荡,人的本一性一就被破坏了。

所以明智的人约束自己的情感使之合于中,以正其心,以养其一性一。

愚昧的人却不懂得要约束它,放纵自己的情感以至走向邪僻,束缚了本一性一而使之丧失。

但为学的方法,一定要作到内心明白,知道进取的方向,然后努力实行以求到达目的,这就是前人所说的自明而诚呀。

使自己达到诚的方法,在于坚信圣人之道的笃诚;信道笃诚,实行时就果决;实行得果决,守持得就牢固。

仁义、忠信不离开自己的内心,匆忙仓促中也一定牢记,颠沛流离中也不会忘记,出入进退,言谈缄默,都刻刻不忘。

长久保持而不丢失,就会使自己安稳地置身于仁义忠信之中。

到了自己的举止容仪,以及人世应酬全部符合礼的要求,那么邪僻之心也就无处产生。

所以颜回要实践的,就称作:“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孔子称赞颜回,则说他“学到了一种善行,就谨慎地奉持着放到自己心上而不让它丢失。”

又说他“不把怒气迁移到别人身上,同样的错误不犯两次”,“有了不好的行为没有认识不到的,认识到了没有再去做的。”

这就是他一爱一好圣人之道的笃诚,善于学一习一的方法。

但是圣人则是无须思虑自然明白,不用努力自然从容中道。

颜回却一定要经过思考才能有所收获,一定要经过努力,才能做到适中。

他离成为圣人还有一息之差。

他所没能达到圣人境界的,是只能谨守神人之道,还没有到化的地步。

以他的好学之心,让他多活几年,则不日就会达到化境了。

后人不明白,认为圣人本是生而知之的,不是通过学一习一所能做到的,于是便丧失了为学之道。

人们的学一习一不是求得自我修养的提高,而是去读些他人的东西,认为博闻强记、巧文丽辞是学问之工,把言辞修饰得繁富华丽,这种人少有能学得圣人之道的。

那么今日的学问,与颜回所喜一爱一的学问不可同日而语。

2·04 横渠先生问于明道先生曰:定一性一未能不动,犹累于外物、何如?明道先生曰:所谓定者,动亦定,静亦定。

无将迎,无内外。

苟认外物为外,牵己而从之,是己一性一为有内外也。

且以一性一为随物于外。

则当其在外时,何者为在内?是有意于绝外诱,而不知一性一之无内外也。

既以内外为二本,则又乌可遽云定哉?夫天地之常,以其心普万物而无心;圣人之常,以其情顺万事而无情。

故君子之学,莫若扩然而大公,物来而顺应。

《易》曰:“贞吉悔亡。

憧憧往来,朋从尔思。”

苟规规于外诱之除,将见灭于东而生于西也。

非惟日之不足,顾其端无穷,不可得而除也。

人之情各有所蔽,故不能适道,大率在于自私而用智。

自私则不能以有为为应迹,用智则不能以明觉为自然。

今以恶外物之心,而求照无物之地,是反鉴而索照也。

《易》曰:“艮其背,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

孟子亦曰:“所恶于智者,为其凿也。”

与其非外而是内,不若内外之两忘也。

两忘则澄然无事矣。

天事则定,定则明,明则尚何应物之为累哉!圣人之喜,以物之当喜;圣人之怒,以物之当怒。

是圣人之喜怒不系于心而系于物也。

是则圣人岂不应于物哉?乌得以从外者为非,而更求在内者为是也?今以自私用智之喜怒,而视圣人喜怒之正为何如哉?夫人之情,易发而难制者,惟怒为甚。

第能于怒时,遽忘其怒,而观理之是非,亦可见外诱之不足恶,而于道亦思过半矣。

——《二程文集》卷二《答横渠张子厚先生书》

[译文]

张载问程颢说:要定一性一又做不到内心不动,因为内心仍然受着外物的影响,怎么办呢?程颢回答说:所谓定一性一,心动也定,心静也定。

不摄受外物入心,也没有内心与外物的分别。

如果把外物作为外,牵引着你的内心跟随着外物,这是把你的心分成了内和外。

如果认为你的心会随物在外,那么当它应物在外时,什么是在内的呢?这是有意于拒绝外物的诱一惑,却不知道心一性一本来并不分内外。

既然把内外当作两个东西,那又怎么能够就说定一性一呢?天地之所以恒常不变,是因为天地之心遍及万物而无其特有的心;圣人之所以无所不适,是因为圣人之情顺应万事而无一己之情。

所以君子要通过学一习一朝着圣人的方向努力,最好不过的就是推广自身而成为大公,万物之来都能顺应。

《周易》上说:“如果能正的话,则得吉而不悔。

如果心思不定的走来走去,就只有少数的朋辈,会顺从你的思路。”

如果拘泥于消除外物的诱一惑,你将会看到东边的诱一惑刚消除,西边的诱一惑又出现了。

不仅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消除,而且外物多得无穷无尽,诱一惑也就无穷无尽,也没办法消除。

人的一性一惰都被这样那样地蔽塞着,所以说不能达到圣人之道,大多是被自私和用智蔽塞着。

自私就不能把自己的行为统一于顺应外物的形迹,用智就不能以明觉符合于本体之自然。

现在你是想用一颗厌恶外物的心,要和一个空无一物的世界相观照,这就象把镜子翻过去用不明的镜背去照一样。

《周易》上说:“人的背部静止了,全身都静止了。

就象人的内心宁静了,达到了忘我的境地,就会忘掉了自我的存在。

外界的一切刺激,都不会触一动你的内心。

即使走在庭院中,也不会看见那里的人。”

孟子也说:“之所以讨厌智巧的原因,是因为智巧破坏自然。”

与其否定外物肯定内心,不如内外两忘的好。

两忘就能作到澄然无事。

澄然无事就能定,心定就心明,心明了还有什么应物的连累呢?圣人的欣悦,是因为遇到的事物应该喜悦;圣人的愤怒,是因为遇到的事物应该愤怒。

这就是说圣人的喜怒不取决于他的内心而取决于他遇到的事物。

怎能说圣人之心不与外物相应呢?怎能说相应于外物为非,而又寻找在内的是才认为是呢?现在拿你自私用智的喜怒,与圣人正当的喜怒相比又怎么样呢?人的感情,容易表现出来却难以抑制的,要数愤怒了。

只要能在愤怒的时候,立刻忘掉愤怒,而冷静地分析理的是非,那就会发现外物的诱一惑不值得讨厌,这样对于圣人之道,大致也就把握得差不多了。

2·05 伊川先生答朱长文书曰:圣贤之言,不得已也。

盖有是言,则是理明;则天下之理有阙焉。

如彼耒耜陶冶之器,一不制,则生人之道有不足矣。

圣贤之言虽欲已,得乎?然其包涵尽天下之理,亦甚约也。

后之人始执卷,则以文章为先。

平生所为,动多于圣人。

然有之无所补,无之一靡一所阙,乃无用之赘言也。

不止赘而已,既不得其要,则离真失正,反害于道必矣。

来书所谓欲使后人见其不忘乎善,此乃世人之私心也。

夫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者,疾没身无善可称云尔,非谓疾无名也。

名者可以厉中人。

君子所存,非所汲汲。

——《二程文集》卷九《答朱长文书》

[译文]

程颐回复朱长文的信中说:古代圣贤的言论,是他们不得己才说出来的。

因为有他这句话,天下人就明白了这个理;没有这句话,那么天下的道理就存在一个欠缺。

这就象种地的耒耜、制陶的陶具、铸器的冶具等器一具一样,有一种没有制作出来,天下生民的需要就有一方面不能满足。

圣贤之言即使他想不说,能够吗?他们说了,但即使那些包涵尽天下之理的话,说得也很简约。

后代的人刚刚开始学读书,就把写文章放在前边。

一个人平生写的文章,动不动就比圣人的多。

但这些文章对天下也没有什么补益,没有它也没有什么欠阙,都是些无用的多余的话。

还不仅仅是无用多余而已,既然说得不得要领,就会离真失正,反而有害于圣人之道是肯定的了。

来信中说到多写文章是想让后人知道自己不忘善道,这也是世人的私心。

孔子说的“疾没世而名不称”的话,意思是说痛恨到老死也没有什么善行可称道的,不是说痛恨自己没有名声。

名这东西可以用来激励中等的人向善。

但君子的存心,并不迫切地去追求它。

2·06 内积忠信,所以进德也;择言笃志,所以居业也。

知至至之,致知也。

求知所至而后至之,知之在先,故可与几。

所谓“始条理者知之事也。”

知终终之,力行也。

既知所终,则力进而终之,守之在后,故之,力行也。

既知所终,则力进而终之,守之在后,故可与存义,所谓“终条理者圣人之事也。”

此学之始终也。

——《程氏易传·乾传》

[译文]

内心积累忠信,是进修德行的方法;选择恰当的言辞,表达至诚的心志,是立业的根基。

知道应该开始的时候及时开始,便能获得知识。

力求弄清应该开始去做的时候而后开始去做,是知在行之先,所以可以说是把握了机会。

这就是孟子说的“条理的开始在于知”的意思。

知道该结束的时候就结束,这是努力实行的事。

已经知道该怎样结束了,就努力推进而结束它,守持所得到的东西是在这过程之后,所以可以保持义,正如孟子说的“条理的结束是圣人之事”的意思,这就是为学的开头和终结。

2·07 君子主敬以直其内,守义以方其外。

敬立而内直,义形而外方。

义形于外,非在外也。

敬义既立,其德盛矣不期而大矣。

德不孤也,无所用而不用,无所施而不利,孰为疑乎?——《程氏易传·坤传》

[译文]

君子坚持敬慎的态度,使内心正直;坚守正义的准则,作为外在行为的规范。

敬慎的态度确立了内心就正直,正义表现出来了外在的行为就规范。

正义表现在外,但它不是外在的东西。

敬和义一旦确立,人的德行就非常崇高了,不需有意去追求大,自然也就大了。

德行是不会孤立的,只要建立了敬和义的品德和一精一神,那么用到哪里全都适用,在哪里施行都无所不利,谁还会怀疑呢?

2·08 动以天为无妄,动以人欲则妄矣。

《无妄》之义大矣哉!虽无邪心,苟不合正理,则妄也,乃邪心也。

既己无妄,不宜有往,往则妄也。

故“无妄”之“彖”曰:“其匪正有眚,不利有攸往。”

——《程氏易传·无妄传》

[译文]

依照天的法则行动就是无妄,为人欲的驱使而动则为妄想。

“无妄”的含义太伟大了!即使是你没有邪心,但如当你动得不合正理,那也是妄,也就是邪心。

既然已经达到无妄了,就不应该再前进,前进就是妄了。

所以“无妄”的“彖”辞说:“动机不正就动不得,一动就有灾害。”

2·09 《咸》之《象》曰:“君子以虚受人。”

传曰:中无私主,则无感不通。

以量而容之,择合而受之,非圣人有感必通之道也。

其九四曰:“贞吉、悔亡,憧憧往来,朋从尔思。”

传曰:感者人之动也,故《咸》皆就人身取象。

四当心位而不言“咸其心”,感乃心也。

感之道无所不通,有所私系,则害于感通,所谓悔也。

圣人感天下之心,如寒暑雨旸,无不通无不应者,亦贞而已矣。

贞者虚中无我之谓也。

若往来憧憧然,见其私心以感物,则思之所及者有能感而动,所不及者不能感也。

以有系于私心,既主于一隅一事,岂能廓然无所不通乎?——《程氏易传·咸传》

[译文]

《周易·咸卦》的《象》辞说:“君子虚怀若谷以接纳他人。”

程颐解释说:内心没有私念作祟,那就能与所有的人沟通。

如果按一己有限的心量容纳他人,就只能选择那些与自己合得来的才接纳,那就不是圣人有感必通之道了。

《咸卦》的九四爻辞说:“虚中无私就吉利,就没有了悔吝。

如果心神不定地走来走去,就只有少数朋辈能顺从你的思路。”

程颐解释说:感是人的行为,所以《咸卦》全是就人的身一体取象。

九四爻处在相当于人心的位置,爻辞上却没有“感其言”这样的话,是因为“感”本来就是心。

按感应的道理说所感之处是无不通的,但如果有私心牵掣着,就会妨害感通,这就是悔吝。

圣人之心感天下之人心而无不通,就象大自然中的寒暑一陰一晴有感必通必应。

他之所以无不通无不应,也是因为圣人能虚己无私。

“贞吉,悔亡”的贞,就是虚己无私的意思。

如果怀着私心走来走去心神不定,用你的私心去感化他人,那么你思虑所及的人便能受感而动,你的思虑所不及的就不能感了。

由于受了私心的牵掣限制,你的所感就偏向了某一角落某一事物,怎么还能推广天下使一切人和物无不与你沟通呢?

2·10 古之学者为己,欲得之于己也;今之学者为人,欲见知于人也。

伊川先生谓方道辅曰:圣人之道,坦如大路,学者病不得其门耳。

得其门,无远之不到也。

求入其门不由经乎?今之治经者亦众矣,然而买椟还珠之蔽,人人皆是。

经所以载道也。

诵其言辞,解其训诂,而不及道,乃无用之糟粕耳。

觊足下由经以求道,勉之又勉,异日见卓尔有立于前,然后不知手之舞足之蹈,不加勉而不能自止也。

——程颐《手帖》

[译文]

古代的学者学一习一是为了自身修养,想要自己有所收获;今天的学者学一习一是为了给别人看,想要别人了解自己。

程颐对方道辅说:圣人的学说,平易得就象大路一样,学一习一的人学不好问题在于不得其门而不能入。

如果能入门,再深远的道理也能学到。

要寻求入门不通过经书行吗?今天研读经书的人也够多了,但是象买椟还珠那样的糊涂,人人都有。

经书是借以记载圣要之道的。

如果你诵读了经书的文辞,理解了字句含义,却没有学到其中表现的大道,那你所学的,都是无用的糟粕。

我看足下通过读圣人经书来研求圣人之道,勤奋努力又勤奋努力,日后见圣人之道,卓然立于目前,而后会高兴得手舞足蹈,不想继续努力但也无法停下来。

2·11 明道先生曰:“修辞立其诚。”

不可不仔细理会。

言能修省言辞,便是要立诚。

若只是修饰言辞为心,只是为伪也。

若修其言辞,正为立己之诚意,乃是体当自家,敬以直内,义以方外之实事。

道之浩浩,何处下手?惟立诚才有可居之处。

有可居之处,则可以修业也。

终日乾乾,大事小事,只是忠信。

所以进德为实下手处。

“修辞立其诚”,为实修业处。

——《二程遗书》卷一

[译文]

程颢说:“修辞立其诚。”

这话不可不仔细体会。

意思是修饰省察自己的言辞,就是要确立诚实的心志。

如果心里只想修饰自己的言辞,那只是作假。

如果修省自己的言辞,正是为了建立自己的诚意,是使语言贴切真实地表达自己的心意,是敬慎以使内心正直,正义表现在外以为行为规范方面的实事。

圣人之道无穷无尽,从何处入手去学一习一呢?只有确立诚实的心志才有立足之处,有了立足之处,就可以修一习一德业了。

一天到晚努力不懈,不论大事小事,只是忠信。

所以进修德行是学道者实实在在的入手处。

“修辞立其诚”,是实实在在的修一习一德业呀。

2·12 伊川先生曰:志道恳切,固是诚意。

若迫切不中理,则反为不诚。

盖实理中自有缓急,不容如是之迫。

观天地经乃可知。

——《二程遗书》卷二上

[译文]

程颐说:有志于学道而且态度恳切,固然是诚意。

如果心情迫切到不合理的程度,反倒成了不诚。

因为理中自有个缓急,不容人过分地急迫。

看看天地化生万物的循序渐进就可以明白了。

2·13 明道先生曰:孟子才高,学之无可依据。

学者当学颜子,入圣人为近,有用力处。

又曰:学者要学得不错,须是学颜子。

——《二程遗书》卷二上 卷三

[译文]

程颢说:孟子才气高,要去学他时没有一个理解的依据。

学一习一的人应该学颜回,要走向圣人学颜回为简便,有个实际用力的地方。

又说:学道的人要想学一习一中不出差错,应学一习一颜回。

2·14 父子君臣,天下之定理,无所逃于地之间。

安得天分,不有私心,则行一不义,杀一不辜,有所不为。

有分毫私,便不是王者事。

——《二程遗书》卷五

[译文]

父父子子,君君臣臣,这是天下的道理,人不可能逃避到天地之外去。

人要安于天分,不存有私心,即使作一件不义的事,杀一个无辜的人就得到天下,也不去做。

有一分一毫的私心,便不是王者应行之事。

2·15 明道先生曰:学只要鞭辟近里,著己而已。

故“切问而近思”,则“仁在其中矣。”

“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之矣。

言不忠信,行不笃敬,虽州里行乎哉?立则见其参于前也,在舆则见其倚于衡也,夫然后行。”

只此是学。

质美者得尽,渣滓便浑化,却与天地同体。

其次庄敬持养。

及其到,则一也。

——《二程遗书》卷十一

[译文]

程颢说:学道是要鞭策自己以加强内心修养,着力于自身而已。

所以说“恳切地发问,就当前的问题思考”,那么“仁德就在其中了”。

又说:“言语忠诚老实,行为忠厚严肃,即使到了边鄙异族之地,也行得通。

言语欺诈无信,行为刻薄轻浮,即使在家乡故里,行得通吗?当你站立的时候,就好象看见“忠诚老实忠厚严肃”这些字在面前,乘上车时又好象这些字刻在车前的横木上,时刻不忘,然后才能行得通。”

只有如此才是学。

那些品质好的人忠信笃敬做得彻底,胸中私欲都化尽了,廓然大公,就与天地一体。

品质差些的人就郑重严肃地守持修养。

等到达到私欲灭尽的境地,两种人就都是一样的了。

2·16 有人治园圃役知力甚劳。

先生曰:“《蛊》之《象》:“君子振民育德”。

君子之事,惟有此二者,全无他为。

二者,为己为人之道也。”

——《二程遗书》卷十四

[译文]

有个人从事园圃种植,役使自己的心智和体力,很是劳累。

程颢说:《周易·蛊卦》的《象》辞说:“君子振奋人民,培养自己的道德。”

君子的事业,只有这两方面,其余的没有什么可做。

这两方面,就是为己和为人的方式。

2·18 伊川先生曰:古之学者,优柔厌饫,有先后次序。

今之学者,却只做一场话说,务高而已。

常一爱一杜元凯语:“若一江一海之浸,膏泽之润,涣然冰释,怡然理顺,然后为得也。”

今之学者,往往以游、夏为小,不足学。

然游夏一言一事,却总是实。

后之学者好高,如人游心于千里之外。

然自身却只在此。

——《二程遗书》卷十五

[译文]

程颐说:古代的学者,从从容容学一习一,深入地体会经传,学一习一有个先后顺序。

今天的学者,却把学道只当作一场话说,看得轻而易举而不去下深工夫。

我常常喜欢杜预说的话:“为学就象一江一河水的浸透,就象春雨的润泽,如冰在水中涣然消融,弄通了道理心中怡然而乐,然后才算学有收获。”

今天的学者,往往认为子游、子夏的学问太小,不值得学。

但子游子夏的一言一事,却都是实在的。

后代的学者好高鹜远,就象一个人,他的心在千里之外游荡,但人却只在这里没动。

2·19 仁之道,要只消一个公字。

公只是仁之理,不可将公便唤作仁。

公而以人一体之,故为仁。

只为公则物我兼照,故仁,所以能恕,所以能一爱一。

恕则仁之施,一爱一则仁之用也。

——《二程遗书》卷十五

[译文]

实现仁的方法,关键只需要一个公字。

不过公只是仁何以能表现出来的道理,不能把公就称作仁。

公心从人身上体现出来,就是仁。

只因为能公就做到了自我与外物兼顾,所以能仁所以能恕,所以能一爱一。

恕则是仁的推行,一爱一则是仁的功用。

2·20 问:作文害道否?曰:害也。

凡为文,不专意则不工。

若专意,则志局于此,又安能与天地同其大也?《书》曰:“玩物丧志。”

为文亦玩物也。

吕与叔有诗云:“学如元凯方成癖,文似相如始类俳。

独立孔门无一事,只输颜氏得心斋。”

古之学者惟务养情一性一,其他则不学。

今为文者,专务章句悦人耳目。

既务悦人,非俳优而何?曰:古者学为文否?曰:人见六经,便以谓圣人亦作文,不知圣人亦摅发胸中所蕴,自成文耳。

所谓“有德者必有言”也。

曰:游、夏称文学,何也?曰:游、夏亦何尝秉笔学为词章也?且如:“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

此岂词章之文也?——《二程遗书》卷十八

[译文]

有人问:作文损害学道吗?程颐回答:损害。

大凡作文,不专心则写不好。

如果专心了,那么心志局限在作文章上,又怎么能够心胸与天地一样地大呢?《尚书》上说:“玩物丧志。”

作文也玩物啊。

吕大临有一首诗说:“学如元凯方成癖,文似相如始类俳。

独立孔门无一事,只输颜氏得心斋。”

古代的学者只专意于涵养一性一情,其它则不学。

今天写文章的人,专意追求辞章语言的悦人耳目。

既然务求取一悦于人,不是俳优又是什么呢?问的人又说:古代的人学作文吗?程颐回答说:人们看见了六经,就认为圣人也作文,不知道圣人只是抒发胸中蕴蓄,自然成文罢了。

这就是孔子说的“有德行的人一定有美好的言词。”

问的人又说:子游、子夏以文学见称,是怎么说呢?程颐回答:子游、子夏什么时候曾经拿着笔写文章呢?就比如《周易》说的:“观察天文以弄清四时变化,观察人文以教化天下。”

这里说的文难道是文章的文吗?

2·21 莫说道将第一等让与别人,且做第二等。

才如此说,便是自弃。

虽与不能居仁由义者差等不同,其自小一也。

言学便以道为志。

言人便以圣为志。

——《二程遗书》卷十八

[译文]

不要说将第一等的志向让与别人,自己先去做第二等的追求。

刚刚这么一说,你就是拒而不为而自弃于善。

虽然和那些不能安居于仁行一事由义的人程度不同,但自卑却是同样的。

说到为学就应该以圣人之道作为志向,说到做人就应该以成为圣人为志向。

2·22 问:“必有事焉”,当用敬否?曰:敬是涵养一事。

“必有事焉”,须用集义。

只知用敬,不知集义,却是都无事也。

又问:义莫是中理否?曰:中理在事,义在心。

——《二程遗书》卷十八

[译文]

有人问:“一定要从事于养气的话”,应该用敬去培养吗?程颐回答说:敬是涵养一性一情方面的事。

“一定要从事于养气”,应该用积累义。

只知道用敬,不知道积累义,那是什么事也没有做。

又问:义的意思莫不是符合理呢?程颐回答说:符合道的理体现在处事上,义却存在于人的心里。

2·23 问:敬、义何别?曰:敬只是持己之道,义使知有是有非。

顺理而行是为义也。

若只守着一个敬,不知集义,却是都无事也。

且如欲为孝,不成只守着一个孝字。

须是知所以孝之道,所以侍奉当如何,一温一清当如何,然后能尽孝道也。

——《二程遗书》卷十八

[译文]

有人问:敬和义有什么区别?程颐回答说:敬只是守持自身的方法,义就明白有是有非。

顺着理去做这就是义啊。

若只守着一个敬字,不懂得集义,那是什么事也没有做呀。

比如想尽孝,不可能只守着一个孝字。

应该是懂得如何尽孝的方法,比如说侍奉在父母身边应该怎么做,应该如何使父母冬天一温一暖夏季凉爽,然后才能尽孝道啊。

2·24 学者须是务实,不要近名方是。

有意近名,则为伪也。

大本已失,更学何事?为名与为利,清浊虽不同,然其利心则一也。

——《二程遗书》卷十八

[译文]

学道的人应该是追求实际的学问,不要求名才对。

有意求名,就是虚伪。

那么为学的根本已经丢掉,还学什么呢?为了名和利,尽管有清高和浊俗的不同,但其利己之心却是一样的。

2·25 有求为圣人之志,然后可与共学;学而善思,然后可与共适道;思而有所得,则可与立;立而化之,则可与权。

——《二程遗书》卷二十五

[译文]

一个人有了追求成为圣人的志向,这就可以和他共同学一习一了;学一习一中善于思考,这就可以和他一起学而有成、学得圣人之道了;思考又能有收获,这就可以和他一起事事依礼而行了;能立于礼又能融化贯通,就可以同他一起通达权变了。

2·26 君子之学必日新。

日新者,日进也。

不日新者必日退。

未有不进而不退者,惟圣人之道无所进退,以其所造极也。

——《二程遗书》卷二十五

[译文]

君子的学道一定要日新,日新的意思就是日日进步。

不日日进步的必然日日后退。

没有既不进也不退的,惟有圣人的学问没有进退,那是因为他的造诣已经达到了顶峰。

2·27 谢显道见伊川,伊川曰:“近日事何如?”

对曰:“天下何思何虑?”

伊川曰:“是则是有此理,贤却发得太早。”

在伊川直是会锻炼得人,说了,又道:“恰好著工夫也。”

——《二程外写》卷十二

[译文]

谢良佐见程颐,程颐问:“近来的事情怎么样啊?”

谢良佐回答说:“天下事有什么思虑?”

程颐说:“是倒是有这个理,你却预见得太早了。”

在程颐这是很会锤炼人的,说了前边话,又道:“你现在正好在普通知识的学一习一上下些工夫。”

2·28 谢显道云:昔伯淳教诲,只管著他言语。

伯淳曰:“与贤说话,却似扶醉汉,救了一边,倒另一边。

只怕人执着一边。”

——《二程外书》卷十二

[译文]

谢良佐说:过去听程颢先生的教诲,我只管领受他的话。

先生说:“和你说话,倒象扶醉汉,从这边扶起,又倒那边了。

人就怕一说那边就执着于那一边。”

2·29 横渠先生曰:“一精一义为神”,事豫吾内,求利吾外也;“利用安身”,素利吾外,致养吾内也;“穷神知化”,乃养盛自致,非思勉之能强。

故崇德而外,君子未致知也。

——张载《正蒙·神化》

[译文]

张载说:“一精一熟义理,达到神妙的境界,作到见微知著”,事情未出现时胸中早已熟知这事的道理,如此运用事理处理事务就有利;“有利于外在行一事的应用了,自己的内心就安”,这是说一向有利于我外在的行一事了,又反过来涵养了我的内心;至于说到“穷尽宇宙的奥秘,了解万物变化的法则”,那是内外涵养达到了德行极盛时自然会到来,那是圣人的德行,不是努力就可以勉强达到的。

所以除了提高自己的德行外,君子不去获取别的知识。

2·30 德不胜气,一性一命于气;德胜于气,一性一命于德。

穷理尽一性一,则一性一天德,命天理。

气之不可变者,独死生修夭而己。

——张载《正蒙·诚明》

[译文]

德行不能战胜气质,一性一命都受气质左右;德行战胜了气质,一性一命都顺从其德一性一。

人能穷尽事理充分发挥本一性一,那么他禀受的就是天德,上天赋予他的是天理。

人所禀之气不能改变的,只有死生寿夭而已。

2·31 大其心,则能体天下之物;物有未体,则心为有外。

世人之心,止于见闻之狭;圣人尽一性一,不以见闻梏其心。

其视天下,无一物非我。

孟子谓尽心则知一性一知天以此。

天大无外,故有外之心,不足以合天心。

——张载《正蒙·诚明》

[译文]

推广你的心,就能够体认天下万物之理。

有一物之理未能体认,则你的心与物有隔,未能包容天地。

世俗人的心,被他的见闻局限了。

圣人则能充分发扬自己的本一性一,从其天德良知体察万物,不被耳目的见闻束缚其心。

他们看待天下,没有一种事物不与我同体。

孟子说的尽心就能知一性一就能知天,原因就在此。

天广大到了再也没有外的地步,所以有外物之心,算不得合于天心。

2·32 仲尼四绝,自始学至成德,竭两端之教也。

“意”,有思也;“必”,有待也;“固”,不化也;“我”,有方也,四者有一焉,则与天地为不相似矣。

——张载《正蒙·诚明》

[译文]

孔子禁止学生犯四种一毛一病,从始学一直到德行形成,竭尽始终地教导学生如此。

他说的“意”,是未学而先思,是先获私心;“必”,绝对肯定就有对立;“固”,拘泥固执就不能融化贯通;“我”,是限于一处而有局限。

这四种一毛一病有一种,就做不到大其心而与天地相似的地步了。

2·33 横渠先生作《订顽》曰:乾称父,坤称母。

予兹藐焉,乃混然中处。

故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一性一。

民,吾同胞,物,吾与也。

大君者,吾父母宗子;其大臣,宗子之家相也。

尊高年,所以长其长;慈孤危,所以幼其幼。

圣,其合德;贤,其秀也。

凡天下疲癃残疾、茕独鳏寡,皆吾兄弟之颠连无告者也。

“于时保之”,子之翼也;乐且不忧,纯乎孝者也。

违日悖德,害仁曰贼,济恶者不才,其践形,惟肖者也。

知化则善述其事,穷神则善继其志。

不愧屋漏为无黍,存心养一性一为匪懈。

恶旨酒,崇伯子之顾养,育英才,颍封人之锡类。

不弛劳而底豫,舜其功也;无所逃而待烹,申生其恭也。

体其受而归全者,参乎!勇于从而顺令者,伯奇也。

富贵福泽,将厚吾生也;贫贱忧戚,庸玉女于成也。

存,吾顺事;没,吾宁也。

——张载《西铭》

[译文]

张载作《订顽》一篇说:象征天的乾称作父亲,象征地的坤称作母亲。

我们这些藐小的人,居于混沌的天地之中。

所以充塞于天地之气,形成了我们的身一体;统帅天地之气的志,形成了我们的本一性一。

人民,都是我们的同胞;万物,都是我们的朋友。

国君,是我们这个天地父母的嫡长子;国君的大臣,是嫡长子家的总管。

尊重老年人,那是敬重我们的兄长;怜一爱一孤弱者,那是关怀我们的幼童。

圣人,是符合了天地的德行的人;贤者,是禀赋了天地秀气的人。

凡是天下衰老多病、鳏寡孤独的人,都是我们兄弟中困苦不堪又求告无门的。

畏惧天以自保的,是亲敬天地这个父母的人;乐于天命而不忧的,是上天纯孝的儿子。

不从父母一之命的称作违背道德,危害仁德的叫做贼人,助人为恶的是不才之子,那些实践仁义于形色的,穷究天地奥妙的人善于继承上天的意志。

在人所不见的地方不做亏心事,是不辱没父母的孝子,能够存心养一性一,是勤于事天。

讨厌美酒,大禹善于保养本一性一;培育英才,就好象颍考叔把孝行带给了他的同类。

不懈怠地勤苦事亲而使其瞑顽的父亲快乐,这是虞舜的功绩;逃不出孝道无处不在的天地之间只好等待父亲赐死,这是申生的恭顺。

从父母那里得来的身一体还要完完整整地归还给父母的,大概是曾参吧!勇于顺从父亲错误的命令的,是孝子伯奇。

承受先人的恩泽而富贵,要使我们的生活丰厚;生活于贫贱忧愁之中,那是上天看重了你要使你得到成功。

我活着,就顺应天地父母去事奉他;我死了,也因为无愧于天地父母而心安理得。

2·34 又作《砭愚》曰:戏言出于思也,戏动作于谋也。

发乎声,见乎四支,谓非己心,不明也。

欲人无己疑,不能也。

过言非心也,过动非诚也。

失于声,缪迷其四体,谓己当然,自诬也;欲他人从己,诬人也。

或者以出于心者,归咎为己戏;失于思者,自诬为己诚。

不知戒其出汝者,归咎其不出汝者。

长傲且遂非,不知孰为甚焉。

——张载《东铭》

[译文]

张载又作《砭愚》说:开玩笑的话出于内心的思考,开玩笑的动作产生于心中的谋划。

从你的声音发出来,由你的手脚做出来。

要说不是出于你的本心,说不明;想要人家不怀疑你的成心如此,不能够。

失误的话不是出于内心,失误的动作不是你的本意。

由于失声而说出了,由于错误地迷了手脚而做出来了。

说这是自己本来真要如此的,是欺诬自己;想要别人信从自己,是欺诬他人。

有时候把出于自心的错误,归咎为自己在开玩笑;有时反而把缺乏考虑的失误,又自诬为出于自己的本心。

不知道要戒慎那些出于你本心的言行,错了就归咎为不是出于你本心的开玩笑。

助长人的傲气,促成一人的过错,不知道有什么比开玩笑更严重的了。

2·35 将修己,必先厚重以自持。

厚重知学,德乃进而不固矣。

忠信进德,惟尚友而急贤。

欲胜己者亲,无如改过之不吝。

——张载《正蒙·乾称》

[译文]

要修养自己的品德,必须先厚重而自持。

一性一格厚重又知道学一习一,德行就会提高,但都不够巩固。

巩固德行的办法是内心积聚忠信。

以内积忠信来进修德业,途径只有推重朋友,迫切地与贤人一交一游。

要想与那些德行胜过自己的人成为朋友,最重要的是毫不吝惜地改掉自己身上的错误。

2·36 横渠先生谓范巽之曰:吾辈不及古人,病源何在?巽之请问,先生曰:此非难悟。

设此语,盖欲学者存意之不忘,庶游心浸熟,有一日脱然,如大寐得醒耳。

——张载《横渠文集》

[译文]

张载对范育说:我们这些人赶不上古人,病根在哪里?范育请张载说明,张载说:这不难理解。

我提出这个问题,是想让今天学道的时时记住不要忘掉,或许多游心于圣学渐至纯一熟,有一天脱然悟彻圣人之道,就象大梦初醒一般。

2·37 未知立心,恶思多之致疑;既知立心,恶讲治之不一精一。

讲治之思,莫非术内,虽勤而何厌?所以急于可欲者,求立吾心于不疑之地,然后若决一江一河以利吾往。

逊此志,务时敏,厥修乃来。

故虽仲尼之才之美,然且敏以求之。

今持不逮之资,而欲徐徐以听其自适,非所闻也。

——张载《横渠文集》

[译文]

学者还没有确立内心的主见时,最忌讳的是一胡一乱思量弄得满脑子疑惑;在已经确立了主见后,要反对的是研一习一得不一精一细不深入。

研治时的思考与前边说的一胡一思乱想不同,这时的思考都在圣贤道理之内,即使勤于思考又有什么满足呢?所以急于追求道术的人,先要求得确立内心主见以稳立于不致疑惑的地步,然后就象一江一河决口一样使我顺利前进。

平定你的心志,务要时时勤敏,要修得的道就会到来。

所以即使象孔子那样高的才智,仍要敏以求之,今天凭着我们赶不上孔子的质资,而想慢慢去学任凭它自己成熟,我是没有听说过的。

2·38 明善为本,固执之乃立,扩充之则大,易视之则小,在人能弘而己。

——张载《横渠文集》

[译文]

明白善德是为人处世的根本,并且坚定地持守不失方能使善一性一立根,不断累积善就扩大,忽视而不在意则会变小。

善也在于人去弘扬啊。

2·39 今且只将尊德一性一而道学问为心,日自求于学问者有所背否?于德一性一有所懈否?此义亦是博文约礼,下学上达。

以此警策一年,安得不长?每日须求多少为益:知所亡,改得少不善,此德一性一上之益;读书求义理,编书须理会有所归著,勿徒写过;又多识解前言往行。

此学问上益也。

勿使有俄顷闲度,逐日似此,三处庶几有进。

——张载《横渠文集》

[译文]

如今只把提高德一性一、追求学问作为你的抱负,每天自己检查一下你自己在学一习一方面有放弃的时候吗?在修养德一性一上有所懈怠吗?这意思也就是孔子的博大约礼,下学上达。

用这样的方式鞭策自己一年,怎么会不长进呢?每天要求得有些收获:懂得了你原来不懂的东西,改掉了一些缺点,这是德一性一上的收获;读书以探求书中义理,编书须要懂得有编书的目的,不要徒劳无益地写过去,再就是多记取些古代圣贤的言行,这是学问上的收获。

不要让片刻的时光白白度过。

天天如此,三年差不多会有进步。

2·40 载所以使学者先学礼者,只为学礼,则便除去了世俗一副当一习一熟缠绕。

譬之延蔓之物,解缠绕便上去。

苟能除去了一副当世一习一,便自然脱洒也。

又学礼,则可以守得定。

——张载《横渠文集》

[译文]

我之所以让学生们先学礼,只是因为学了礼,就能除去世俗一套一习一惯的缠绕。

这一习一俗就象拖着藤蔓的东西,解一开了缠绕就能生长上去了。

如果除去一套当世一习一俗,人就自然会洒脱一些。

再就是学了礼,善行就能保持住。

2·41 人多以老成则不肯下问,故终身不知。

又为人以道义先觉处之,不可复谓有所不知,故亦不肯下问。

从不肯问,遂生百端欺妄人,我宁终身不知。

——张载《论语说》

[译文]

人一大多因为自己已到老成就不肯向晚辈后学请教询问,所以有些东西一辈子也没有懂得。

再就是这些人自认为是明白道义在先的人,不能再说自己有什么不懂,所以也不肯去问晚辈后学。

从这个不肯问,生出许多欺骗人的东西,自己则宁可一辈子不懂。

2·42 既学而先有以功业为意者,于学便相害。

既有意,必穿凿创意作起事端也。

德未成而先功业为事,是代大匠斫,希有不伤手也。

——张载《横渠语录》

[译文]

刚开始学道就先去追求功业,对学一习一是有害的。

既然心里想着建立功业,必然会穿凿创意作出新见兴起事端。

德一性一未成却先去追求功业,那是替大匠运斧砍削,少有不伤手的。

2·43 窃尝病孔孟既没,诸儒嚣然,不知反约穷源。

勇于苟作,持不逮之资,而急加后世。

明者一览,如见肺肝然,多见其不知量也。

方且创艾其弊,默养吾诚。

顾所患日力不足,而未果他为也。

——张载《横渠语录》

[译文]

我曾经忌讳孔孟去世之后,儒者们乱吵吵的样子,他们不知道回归圣学的一精一要,探究儒道的源本,反而敢于随意著述,凭着他们远不及对人的质资,却急切地要求于后世。

明眼人一看,就如照见他们的肺肝一般,多见他们不知自量。

我正要借鉴而戒除他们的弊病,默默地涵养我的诚实与真诚。

只是担心时间和力量不足,别的事也还没有做成。

2·44 学者大不宜志小气轻。

志小则易足,易足则无由进;气轻则以未知为已知,未学者为已学。

[译文]

学道的人极不宜志向短小气一性一轻浮。

志向小就容易满足,容易满足就无法上进;气一性一轻浮就会把不懂的当作懂的,把没学过的当成学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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