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广记
卷第一百五十八 定数十三
成汭 杨蔚 欧一陽一澥 伊璠 顾彦朗 李甲 房知一温一 窦梦征 许生 杨鼎夫 牛希济 一陰一君文字 贫妇 支戬
成 汭
唐天祐中,淮师围武昌,杜洪中令乞师于梁王。
梁与荆方睦,乃讽成中令汭帅兵援之。
汭欲往亲征,乃力造巨舰一艘,三年而成,号曰和州载。
舰上列厅宇洎司局,有若衙府之制。
又有齐山截海之名。
其余华壮,即可知也。
饰非拒谏,断自其意。
幕寮俯仰,不措一辞。
唯孔目吏杨厚赞成之。
舟次破军山下,为吴师纵燎而焚之,汭竟溺死,兵士溃散。
先是改名曰汭,字即水内也。
水内之死,岂前兆乎。
湖南及朗州军入一江一 陵,俘载军民职掌伎巧僧道伶官,并归长沙,改汭之名。
和州之说,前定矣。
(出《北梦琐言》)
唐朝天祐中年,淮师攻打围困武昌,杜洪中令派人向梁王求救。
梁王和荆州方面的关系很好,便同意让成中令汭率领军队去援救。
汭想要亲自出战,叫人造了一艘巨大的战船,三年才造完,起名叫做“和州载号”。
船上有几层大小船舱,设立各种官职和组织,实行类似于官署衙门里那样的建制。
号称“船高与山齐,船大截断海”,其余部分的华丽和壮观也可想而知了。
各级将官和参谋人员虽然对造这样大的船有意见,但是由于惧怕汭的威严和独断专行,也只能与他周旋,不敢提一句意见,只有孔目杨厚表示赞成修造大船。
大船出征驶到军山下,被吴在师放火烧毁,汭掉到水里淹死,兵将败逃。
“汭”字分开念是水内,死在水里岂不是应了前兆吗!后来湖南和朗州的军队进入一江一 陵,将抓到的士兵百姓、江湖艺人、能工巧匠,甚至和尚、道士全都带回长沙。
改名为“汭”以有“和州”的说法,真是事先确定的。
杨 蔚
唐杨蔚使君典洋源。
道者陈休复每到州,多止于紫极宫。
弘农甚思一见,而颖川辄便他适。
乃谓诸道士曰:“此度更来,便须申报。”
或一日再至,遽令申白。
俄而州将拥旆而至,遂披揖。
杨公曰:“向风久矣,幸获祗奉。
敢以将来禄算为请,勿讶造次。”
颖川呼人为卿,乃谓州牧曰:“卿三为刺史,了更无言。”
杨不怿,以其曾典两郡,至此三也。
自是常以见任为终焉之所。
迩后秩满无恙,不谕其言。
无何又授此州,亦终考限。
罢后又除是郡。
凡三任。
竟殒于邦。
即三为刺史之说,果在于此乎?杨公季弟汭,为愚话之。
(出《北梦琐言》)
唐朝刺史杨蔚到洋源出任洋州刺史,道士陈休复每次到洋州都住在紫极官,刺史很想见他,而陈休复总是又到别处去了。
刺史对众道士说:“下次再来,一定要报告。”
一天陈休复又来了,道士们立即报告给杨蔚。
一会儿,州里的兵马举着旗帜仪仗保护着杨蔚来到观外,刺史和道士见面互相行礼问候。
杨蔚说:“久闻道长的大名,今天有幸相见,请不要认为太突然,将我以后还能当什么官告诉我。”
陈休复将杨蔚请到观内,对杨蔚说:“你将任三次刺史,再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杨蔚不太高兴,因为他已经当了两个郡的刺史,现在正是第三个地方。
从此他常常认为现任洋州作为终老的地方,后来任期满了,他也没有什么病,以为陈休复说的不准,过了不久朝廷又续任他为本州刺史,期满后又任命一次,连续三任,死在任职期间。
“任三次刺史”的话果然应验了,以上这些事情是杨蔚最小的弟弟杨王比告诉我的。
欧一陽一澥
欧一陽一澥者,四门之孙也。
薄善词赋,出入场中,近二十年。
善和韦中令在阁下,澥则行卷及门。
凡十余载,未尝一面,而澥庆吊不亏。
韦公虽不言,而意甚怜之。
中和初,公随驾至西川,命相。
时澥寓居汉南,公访知行止,以私书令襄帅刘巨容,俾澥计偕。
巨容得书大喜,待以厚礼,首荐之外,资以千余缗,复大宴于府幕。
既而撰日遵路。
无何,一夕心病而卒。
巨容因籍澥答书,呈于公。
公览之抚然。
因曰:“十年不见,灼然不错。”
(出《摭言》)
欧一陽一澥是欧一陽一四门的孙子。
少稍稍见长于吟诗做赋,参加科举考试近二十年。
韦中令善主持考试,欧一陽一澥拿着自己的文章登门求教,但十多年也没有见到韦中令一面,然而他不论韦家婚丧嫁娶都上门请安送礼,从来不曾间断。
韦中令虽然没说什么,但心中对他很是可怜惋惜。
中和初年,韦中令跟随皇帝去西川,被皇帝任命为宰相。
当时欧一陽一澥寄居在汉南,韦宰相知道以后,写了一封信给襄一陽一大帅巨容,让他推荐录用欧一陽一澥做官。
巨容得到信后非常高兴,对待欧一陽一澥如上宾,推荐他做官外,又送给他上千贯钱,并在官署设宴待他。
过后选择日期送他去上任,然而他突然发作心脏病死了。
巨容将欧一陽一澥写给宰相的感谢信送给韦宰相看,韦宰相看完说:“十年没有见到我的面,这次也没当上官,命运安排得多么明显不会有错。”
伊 璠
黄巢污践宫阙,与安朱之乱不侔。
其间尤异,各为好事传记。
轩裳农贾,挈妻孥潜迹而出者,不可胜记。
至有积月陷寇终日逃避,竟不睹贼锋者。
独前泾一陽一令伊璠,为戎所得,屡脱命于刃下。
其后血属相失,村服晦行,及蓝关,为猛兽搏而食之。
患祸之来,其可苟免?(出《唐阙史》)
黄巢攻入京城,与安禄山和朱泚的叛乱不同。
特别是这期间发生的事情尤其不一样,为一些好事的人流传记录下来。
当时的官员、商人、农民、手工艺人带着妻子儿女偷偷逃出城外的人多得没法计算,其中有的人在贼兵占据好几个月的情况下,终日逃避,竟幸运得没有和贼兵正面遭遇。
只有前泾一陽一县县令伊璠被贼兵抓住,但是却屡次在刀下逃脱性命。
后来他和家人走散,换上村民百姓的衣服,偷偷逃到蓝关,竟被猛兽吃了。
真是灾祸来了,怎么能够逃脱呢?
顾彦朗
东川顾彦朗,以蔡叔向为副使。
感微时之恩,惟为戎倅而尝加敬。
其弟彦晖嗣袭,酷好洁净,尝嫌人臭,左右薰香而备给使。
幕寮皆中朝子弟,亦涉轻薄。
韦太尉照度,收复蜀城,以彦晖为招讨副使。
在军中,每旦率幕官同谒掌武,而蜀先主预焉,共轻忽之。
虽昭度亦嫌其不恭。
彦晖袭兄位。
尔后为蜀主所破,手刃一家,郎官一温一 术等毙焉,先是蔡叔向(“向”字原本阙,据明抄本补)职居元寮,乃顾氏之心膂,与所辟朝士,优游樽俎,不相侔矣。
小顾既是尊崇,嫌其掣肘。
王先生因其隙,宣言以间之。
且曰:“拈却蔡中丞,看尔得否?”
由是叔向辞职闲居,王乃举军而伐之。
在蜀,有术士朱洽者,常谓人曰:“二顾虽位尊方镇,生无第宅,死无坟墓。”
人莫谕之。
或曰:二顾自天德军小将,际会立功,便除东川,弟兄迭据。
大顾相薨,遗命焚骸,归葬丰州,会多事未果。
至小顾狼狈之日,送终之礼又阙焉。
即朱氏言,于斯验矣。
(出《北梦琐言》)
东川的顾彦郎任蔡叔向为副使,是为了报答在未发达时蔡叔向对他的照顾,虽然是下级,都很尊敬。
后来顾彦郎的弟弟顾颜晖继承了他哥哥的官职。
顾彦晖有爱干净的洁癖,总是嫌弃别人身上有臭味,他左右的人每天都洗澡薰香以准备他的招唤。
他所任用的官员和参谋也大都是朝中贵族的子弟,轻薄腐化没有真实本领。
太尉韦昭度带兵收复成都,任用顾彦晖为招讨副使。
在行军作战中,顾彦晖每天早晨率领众将官和参谋人员拜见太尉的时候,原来的蜀主在场他们都很傲慢地对待,就连太尉韦昭度也觉得他太狂妄。
顾彦晖是世袭得来的爵位,后来被蜀主打败,杀了他的全家,郎官一温一 术等也被蜀主杀了。
原来因为蔡叔向职居元寮,是顾家的亲信骨干,和顾彦晖可偏爱的那些贵族子弟的吃喝玩乐不问军务完全不同,顾彦晖对蔡叔向又敬又怕,嫌他掣肘碍事。
蜀王先生知道他们的关系出现了裂痕,便使离间计进一步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散布流言说叔向讲过:“不用蔡叔向,看他顾彦晖还能干成什么事?”
结果逼迫得蔡叔向只好辞职回家闲居。
蜀王乘机出兵攻打顾彦晖。
蜀郡,有个叫朱洽的江湖术士经常对别人说:“顾彦明和顾彦晖虽然镇守一方,官高位尊,但是都活着没有房宅,死了没有坟墓。”
人们都不能理解。
他还说:“顾彦郎和顾彦晖从天德军中的小将遇到机会立了战功,便得到了镇守东川的官职。
顾彦郎临死的时候嘱咐将他火化,以使将来将他的骨灰带回家乡丰州安葬,但是因为当时事情太多没办成,等到顾彦晖死的更加狼狈,连送终的葬礼都没有。
完全应验了朱洽所说的话。
李 甲
唐天祐初,有李甲,本常山人。
逢岁饥馑,徙家邢台西南山谷中。
樵采鬻薪,以给朝夕。
曾夜至大明山下,值风雨暴至,遂入神祠以避之。
俄及中宵,雷雨方息。
甲即寝于庙宇之间,松柏之下。
须臾有呵殿之音,自远而至。
见旌旗闪闪,车马阗阗,或擐甲胄者,或执矛戟者,或危冠大履者,或朝衣端简者,揖让升阶,列坐于堂上者十数辈,方且命酒进食。
欢语良久,其东榻之长,即大明山神也,体貌魁梧,气岸高迈。
其西榻之首,即黄泽之神也,其状疏而瘦,其音清而朗。
更其次者,云是漳河之伯。
余即不知其名。
坐谈论,商榷幽明之事。
其一曰:“禀命玉皇,受符金阙。
太行之面,清漳之湄,数百里间,幸为人主,不敢逸豫怠惰也,不敢曲法而徇私也,不敢恃尊而害下也。
兢兢惕惕,以承上帝,用治一方。
故岁有丰登之报,民无扎瘥之疾。
我之所治,今兹若是。”
其一曰:“清冷之域,泱漭之区,西聚大巅,东渐巨浸,连陂凑泽,千里而遥。
余奉帝符,宅兹民庶,虽雷电之作由己也,风波之起由己也,鼓怒驰骤,人罔能制予。
予亦非其诏命,不敢有为也;非其时会,不敢沿溯也。
正而御之,静而守之,遂致草木茂焉,鱼鳖蕃焉,感卤磊块而滋殖,萑蒲蓊郁而发生。
上天降鉴,亦幸无横沴尔。”
又一曰:“岭之地, 嵪之都,分坱圢之一隔,总飞驰之众类。
熊罢虎豹,乌鹊雕鹗。
动止咸若,罔敢害民。
此故予之所职耳,何假乎备言。”
座上佥曰:“唯唯。”
大明之神,忽扬目盱衡,咄嗟长叹而谓众实曰:“诸公镇抚方隅,公理疆野,或水或陆,各有所长。
然而天地运行之数,生灵厄会之期,巨盗将兴,大难方作。
虽群公之善理,其奈之何?”
众咸问:“言何谓也?”
大明曰:“余昨上朝帝所,窃闻众圣论将来之事,三十年间,兵戎大起。
黄河之北,沧海之右,合屠害人民六十余万人。
当是时也,若非积善累仁,忠孝纯至者,莫能免焉。
兼西北方有华胥遮毗二国,待兹人众,用实彼士焉。
岂此生民寡祐,当其杀戮乎?”
众皆颦蹙相视曰:“非所知也。”
食既毕,天亦将曙,诸客各登车而去。
大明之神,亦不知所在。
及平旦,李甲神思怳然,有若梦中所遇。
既归,具以始末书而志之。
言于邻里之贤者,自后三十余载,庄皇与梁朝对垒河岸,战阵相寻。
及晋宋,戎虏乱华,干戈不息,被其涂炭者,何啻乎六十万焉。
今详李生所说,殆天意乎?非人事乎?(出《刘氏耳目记》)
唐朝天祐初年,有个叫李甲的常山人,因为遇到了灾荒年景,将全家搬到邢台西南的山谷中居住,每天打柴维持生活。
有一次他夜间来到大明山下,正赶上暴风雨,便躲进神庙里面避雨。
一直到半夜,雷雨才停止。
李甲只好睡在庙里的松柏树下。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听到有官员出行时前呼后拥的吆喝声,由远而近。
随即又看见旌旗招展,听到车马行进的声音。
来的人中有的身披武将的盔甲,有的拿着长矛,有的戴着高高的帽子,穿着宽大的鞋子,还有的穿着官服,拿着象简,他们互相谦让着登上台阶,按顺序坐在堂上,大约有十多个人。
坐下之后,摆上酒宴,笑谈畅饮。
坐在东面的第一个人是大明山神,他身材高大魁梧,气宇轩昂。
坐在西面的第一个人是黄泽水神,他瘦小干枯,但说话的声音却清晰宏亮,他旁边坐的是漳河河伯,其余的就不知道是谁了。
他们谈论探讨着一陰一间和人世的事。
其中的一个说:“我在天宫接受玉皇大帝的任命,管理太行山一侧到清河和漳河岸边方圆数百里的广大地区,虽然受命主持一切,但不敢懒惰懈怠,贪图安乐;不敢贪赃枉法,徇私舞弊;不敢倚仗地位,欺压下属和百姓,兢兢业业,认真治理这一方土地上的一切,以便报答天帝。
所以年年有丰收的喜报,百姓安居乐业,没有瘟疫流行,我所治理的这个地方,如今就达到了这个程度。
另一人着说:“我治理的地方人烟稀少,区域辽阔,西靠大山,东临大海,湖泊连着沼泽,有千里之遥。
我秉承上帝的旨意,管理这广大的区域和民众,打雷下雨由我作主,刮风掀浪由我指挥,人是不能干涉我的行动的。
但我若不是奉了上天的命令,也不敢做任何事情。
不是季节应该变化的时候,我不敢违反常规随便安排,尽职尽责地治理守护这一方土地,致使这里的草木茂盛,鱼鳖繁衍,水土滋润,芦苇薄草生长得郁郁葱葱。
更加幸运的是上天派来巡视检查的官员,也没有随意干涉和一胡一 乱指挥的现象。
又一人说:“崇山峻岭,沟壑纵横,高低不平,有各种飞禽走兽生长出没,不让他们伤害百姓是我的职责,不用我来一一陈述和表白,来应付上天的审查。”
大家都点头称是。
这时大明山神忽然举目扬眉,唉声叹气地对众人说:“大家镇守一方,管理万物,或是在湖泊,或是在陆地,各有所长,然而天地运行的法则所决定,人类生灵的厄运即得来临,到时候盗贼兴起作乱,灾难降临。
虽然大家善于治理,但也无可奈何。”
大家一齐问他:“你根据什么这样说呢?”
大明山神说:“我昨天上天去朝拜玉皇大帝,偷偷一听 到了众位上仙在议论将来的事情。
他们说以后三十年里,战乱不断,死伤人民六十余万人。
到时候,如果不是仁义行善,忠孝两全的至诚君子,都不能幸免。
再加上西北方向的华胥和遮毗两个国家,乘机侵犯中原领土。
难道老百姓就无法保护,就应该遭受屠一杀 吗?”
大家听了,都皱着眉头,互相看着说:“这些我们都不知道。”
大家吃喝完了,天已拂晓,便各自登车而去。
大明山神也不知道上哪里去了。
等到天亮以后,李甲精神恍惚,好像是在做梦,回到家里以后,他将遇到的事情详细记录下来,并告诉了邻居中有知识、有威望的人。
从这以后三十多年,庄皇与梁朝各自守在黄河岸边,找机会攻击对方,等到后晋和宋韩,西边的蕃邦国家侵犯中原,刀兵四起,战乱不断,被战争杀害的老百姓不止六十万人。
今天详细记录下来李甲所说的事情,想问一问,这只是上天的意思呢?还有没有人为的因素呢?
房知一温一
故青帅房公知一温一 ,少年与外弟徐裀(“裀”字原本阙,据明抄本补)为盗于衮郓之境,昼则匿于古冢。
一夕遇雨未出间,二鬼至。
一鬼曰:“此有节度上(明抄本“上”作“土”)主,宜缓之。”
与外弟俱闻之。
二人相问曰:“适闻外面语否?”
徐曰:“然。”
房曰:“吾与汝未知孰是?来宵汝当宿于他所,吾独在此以验之。”
迨夕,二鬼又至。
一鬼复曰:“昨夜贵人尚在矣。”
房闻之喜。
后果节制数镇,官至太师中书令东平王。
则知晋书说魏一陽一元闻鬼以三公呼之,为不谬矣。
(出《玉堂闲话》)
已故的青州节度使房知一温一 ,年轻的时候和表弟徐裀在衮州和郓城一带当盗贼,白天藏身在古墓里面。
有一天晚上下雨,他们没有出去,有两个鬼来了。
一个鬼说:“这儿有节度使大人,我们应该等一会儿。”
房知一温一 和他的表弟都听到了。
他们互相问对方说:“刚才外面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徐裀说:“听到了。”
房知一温一 说:“我和你不知道是谁,明天晚上你到别的地方去睡,我自己在这里验证一下。”
等到第二天晚上,两个鬼又来了,一个鬼又说:“昨天晚上的贵人还在。”
房知一温一 听了很高兴,后来他果然当官节制许多地方,最后当上了太师中书令东平王。
由此可知晋书目上所说的魏一陽一元听到鬼称他为三公的记载,是不错的。
窦梦征
朱梁翰林窦学士梦征,以文学称于世。
时两浙钱尚父有元帅之命。
窦以钱公无功于本朝,僻在一方,坐邀渥泽,不称是命,乃抱麻哭于朝。
翌日,窦谪掾于东州。
及失意被谴,尝郁郁不乐。
曾梦有人谓曰:“君无自苦,不久当复故职。
然将来慎勿为丞相。
苟有是命,当万计避之。”
其后窦复居禁职。
有顷,迁工部侍郎。
窦忽忆梦中所言,深恶其事。
然已受命,不能逊避。
未几果卒。
(出《玉堂闲话》)
朱梁翰林窦梦征,因为有很高的文学修养而非常有名望。
当时朝廷将授予两浙的钱尚父为元帅。
窦梦征认为钱尚父没为朝廷立下什么功劳,却独自镇守一方,坐享朝廷的恩惠,很不称职,便在上朝的时候手捧奏章哭着对此事加以评论。
第二天,窦梦征被贬官到东州。
从他遭谴责被贬官开始,心中一直不高兴。
有一天他梦到一个人对他说:“你不要不高兴,不久就会官复原职,但是将来注意不要当丞相。
如果皇帝想任命你为丞相,你一定要千方百计的推辞。
后来窦梦征果然官复原职,不久又升任工部侍郎,就是丞相之一。
窦梦征忽然想起梦中那人所说过的话,所以非常厌恶这个官职,可是已经接受了任命,没有办法推辞逃避,果然没过多久他就死了。
许 生
汴州都押衙朱仁忠家有门客许生,暴卒,随使者入冥。
经历之处,皆如郡城。
忽见地堆粟千石,中植一牌曰:“金吾将军朱仁忠食禄。”
生极讶之。
洎至公署,使者引入一曹司。
主吏按其簿曰:“此人乃误追之矣。”
谓生曰:“汝可止此,吾将白于一陰一君。
然慎忽窥吾簿。”
吏既出,生潜目架上有签牌曰:“人间食料簿。”
生潜忆主人朱仁忠不食酱,可知其由。
遂披簿求之,多不晓其文。
逡巡,主吏大怒。
已知其不慎,裀目责之。
生恐惧谢过,告吏曰:“某乙平生受朱仁忠恩,知其人性不食酱,是敢窃食簿验之。
愿恕其罪。”
吏怒稍解,自取食簿,于仁忠名下,注大豆三合。
吏遂遣前使者引出放还。
其径路微细,随使者而行。
忽见一妇女,形容憔悴,衣服褴褛,抱一孩子,拜于道旁。
谓生曰:“妾是朱仁忠亡妻,顷年因产而死,竟未得受生。
饥寒尤甚,希君济以准资缗数千贯。”
生以无钱辞之。
妇曰:“所求者楮货也。
君还魂后,可致而焚之。
兼望仁忠与写金光明经一部忏之,可指生路也。”
既而先行,直抵相国寺,将其阈,为使者所推,踣地而寤。
仁忠既悲喜,问其冥间之事。
生曰:“君非久,必任金吾将军。”
言其牌粟之事,又话见君亡妻,言其形实无差。
后与仁忠同食,乃言自君亡后,忽觉酱香,今嗜之颇甚,乃是注大豆三合之验也。
自尔朱写经毕,许生燔纸数千。
其妇于寐中辞谢而去。
朱果为金吾将军。
显晦之事,不差毫厘矣。
(出《玉堂闲话》)
汴州都押衙朱仁忠的门下食客许生突然死去,跟随着一陰一间派来的使者走入一陰一间,经过的地方和人间的城镇一样。
许生看到地上堆着几千石粮食,中间插着一个木牌写着:“金吾将军朱仁忠的俸禄粮食”许生非常惊讶。
等来到官署,使者将他领到一间公堂之上,主事官员按着帐簿说:“这个人抓错了。”
又对许生说:“你可以等在这里,我去跟一陰一君说明情况。
但是你要注意,不要翻看我的帐簿。”
说完就出去了。
许生抬头看架上有一个标签写着:“人间食物簿”。
许生想起主人朱仁忠不吃酱,想要知道其原因,便将那本帐簿拿下来翻阅,但是看不懂上面的大多数文字。
一会儿,主管官员回来了,发现许生偷看帐簿后非常生气,瞪着眼睛责备他。
许生害怕地承认自己的错误,对官员说:“我平时受到朱仁忠的恩惠,知道他不吃酱,所以偷看帐簿加以验证,请你原谅我的罪过。”
官员的怒气消了一点,拿过帐簿,在朱仁忠的名字下批注:“加大豆三合”。
然后命令先前那个使者带领朱仁忠回去。
他们走的是一条小路,许生跟着使者走着,忽然遇到一个妇女,面容憔悴,衣衫褴褛。
还抱着一个小孩,在道旁对他们行礼,对许生说:“我是朱仁忠死去的妻子,那年因为难产而死,竟没有得到轻生。
现在饥寒一交一 迫,希望您能资助我几千贯钱。”
许生以没钱为理由,不答应她的要求。
妇女说:“我所要的是纸钱,你只要将纸钱焚烧就可以了。
另外还要告诉朱仁忠为我抄写部《金光明经》表示忏悔,可以为我求得一条超生的路。”
他们继续往前走,来到相国寺。
许生刚要跨过门坎,使者在后面一推,他跌倒在地上醒了。
朱仁忠又悲又喜,询问他一陰一间的事情。
许生说:“您不久能当金吾将军。”
又将看到他的俸禄牌和他死去的妻子的事说了,所说的长相一点不差。
后来和朱仁忠一起吃饭,朱仁忠说:“自从你死以后,我忽然觉得吃酱很香,现在吃得很多,这就是批注加大豆三合的验证吧。”
朱仁忠写完《金光明经》,许生烧了几千贯纸钱,朱仁忠的妻子在梦中感谢告辞而去。
后来朱仁忠果然当上了金吾将军。
一陰一间所得到的预示,同事物的真实情况分毫不差。
杨鼎夫
进士杨鼎夫富于词学,为时所称。
顷岁,会游青城山。
过皂一江一 ,同舟者约五十余人。
至于中流,遇暴风漂荡,其船抵巨石,倾覆于洪涛间。
同济之流,尽沉没底。
独鼎夫似有物扶助,既达岸,亦困顿矣。
遽有老人以杖接引,且笑云:“元是盐里人,本非水中物。”
鼎夫未及致谢,旋失老人所之。
因作诗以记。
后归成都,话与知己。
终莫究盐里人之义。
后为权臣安思谦幕吏,判榷盐院事,遇疾暴亡。
男文则,以属分料盐百余斤裹束,将上蜀郊营葬。
至是盐里之词方验。
鼎夫旧记诗曰:“青城山峭皂一江一 寒,欲度当时作等闲。
棹逆狂风趋近岸,舟逢怪石碎前湾。
手携弱杖仓皇处,命出洪涛顷刻间。
今日深恩无以报,令人差记雀衔环。”
(出《北梦琐言》)
进士杨鼎夫善于吟诗作词,为人们所称赞。
近年,他与别人一同去青城山游玩,同船五十多人一同横渡皂一江一 ,船到一江一 心,突然遇到大风将船吹离航线,撞到巨石上,顷刻之间便沉没在波涛之间。
同船上的人都沉到一江一 底淹死了,唯独杨鼎夫似乎有什么东西托着他送到岸边,这时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突然来了个老头,用手杖将他拉到岸上来,并且笑着对他说:“你应该是盐里的人,本来就不是水中的东西。”
杨鼎夫上岸后没来得及致谢,突然失去了老人的踪影,他作了一首诗作为纪念。
回到成都后,他将这段经历告诉知心朋友,但谁也不明白“盐里人”的意思。
后来他当上了有权势的大臣安思谦的参谋,协助处理专一卖食盐的案件,突然得病死了。
天热有味,使用粗盐一百多斤将他裹束起来,运到郊外埋了。
到这时,“盐里人”的话才得以验证。
杨鼎夫当时作的诗是:“青城山峭皂一江一 寒,欲渡当时作等闲。
棹逆狂风趋近岸,舟逢怪石碎前湾。
手携弱杖仓皇处,命出洪涛顷刻间。
今日深恩无以报,令人羞记雀衔环。”
牛希济
蜀御史中丞牛希济,文学繁赡,超于时辈。
自云:早年未出学院,以词科可以俯拾。
或梦一人介金曰:“郎君分无科名,四十五已上,方有官禄。”
觉而异之。
旋遇丧乱,流寓于蜀,依季父也(大阮即给事中峤也)。
仍以气直嗜酒,为季父所责。
旅寄巴南,旋聆开国,不预劝进。
又以时辈所排,十年不调。
为先主所知,召对,除起居郎,累加至宪长。
是知向者之梦,何其神也。
(出《北梦琐言》)
蜀国的御史中丞牛希济,文章写得很好,远远超过了同年龄的人。
他自己说:“早几年我还在学校里学习 ,如果考文章诗词我就可以轻易地被录取。”
有一天他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一个披着金甲的人对他说:“你命中没有考取功名的福份,到四十五岁以上才能当官。”
他醒了以后感到非常奇怪。
随后他便遇上了战乱,逃到蜀郡,寄居在叔父家里。
因为心情不好他经常喝酒,被救父斥责了一顿。
他又跑到巴南,正碰上开邦立国,他想要进出,又被同龄的人所排挤,十年的时间没有得到升迁。
被先主知道了,将他找来考查,任命为居郎,逐渐升到宪长。
这时候他才知道,当时做的梦是多么的灵验。
一陰一君文字
顷岁有一士人,尝于寝寐间若被官司追摄,因随使者而去。
行经一城,云是镇州,其间人物稀少。
又经一城,云是幽州,其间人物众广。
士人乃询使者曰:“镇州萧疏,幽州繁盛,何其异乎?”
使者曰:“镇州虽然少人,不日亦当似幽州矣。”
有顷至一处,有若公府。
中有一大官,见士人至前,即曰:“误追此人来,宜速放去。”
士人知是一陰一司,乃前启一陰一官曰:“某虽蒙放还,愿知平生官爵所至。”
一陰一官命取纸一幅,以笔墨画纸,作九个围子。
别取青笔,于第一个围子中,点一点而与之。
士人置诸怀袖,拜谢而退。
及寤,其一陰一君所赐文字,则宛然在怀袖间,士人收藏甚秘。
其后镇州兵士,相继杀伤甚众。
故知一陰一间镇州,即日人众,当不谬耳。
其士人官至冀州录事参军,缣缕而卒。
一陰一官画九围子者,乃九州也,冀州为九州之第一,故点之;其点青者,言士人只止于录事参军,绿袍也。
(出《玉堂闲话》)
近年来有一个男子,曾经在睡觉做梦的时候被官差追捕,尾随官差而去。
经过一座城镇,官差说是镇州,城里人很稀少。
又经过一座城镇,说是幽州,城里人物众多热闹。
男子问官差说:“镇州人少,而幽州人多热闹,相差得太悬殊了。”
官差说:“镇州虽然人少,但不久也会像幽州一样。”
一会儿,到了一个地方,有座官府,里面有个大官。
看到男子走过来,大官说:“这个人是抓错的,应该立刻放回去。”
男子知道这是一陰一间,走上前去向大官请求说:“我虽然被放回去,但是还想知道一生能当什么官?”
大官叫人拿来一张纸,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九个圆圈,又拿起一支绿笔,在第一个圆圈里点了一笔,然后把它一交一 给男子。
男子小心地放在怀里,表示感谢后退了出去。
男子睡醒后一陰一间大官给他的纸张文字还在怀里,他小心秘密地收藏了起来。
后来镇州军队互相残杀,伤亡很多,这才知道了一陰一间官差所说一陰一间镇州不久人多的话不是随便说的。
后来男子当上了冀州录事参军,最后在贫困中死去。
一陰一间大官所画的九个圆圈,就是指九州,所以加点。
点是绿色的,是说男子最终只能做到录事参军,穿绿色袍子。
贫 妇
谚云:一饮一啄,系之于分。
斯言虽小,亦不徒然。
常见前张宾客澄言,顷任镇州判官日,部内有一民家妇,贫且老,平生未尝获一完全衣。
或有哀其穷贱,形体袒露,遗一单衣。
其妇得之,披展之际,而未及体,若有人自后掣之者,举手已不知衣所在。
此盖为鬼所夺也。
(出《玉堂闲话》)
民间谚语说:“一饮一啄,系之于分。”
意思是说,人们的饮食衣物,都是命运所决定的。
话虽然少,但也不是白说的。
曾经听从前的客人张澄说过,他前几年任镇州判官的时候,街上一个老百姓家的妇女,又老又穷,一辈子没穿过一件完整的衣服,有的人看她太穷了,破衣服露出了身体,便给她一件单衣服。
她将衣服拿到手里后,正往身上披,还没等碰到身体,好像后面有人夺了过去,举手之间衣服就不知道哪里去了。
这都是鬼给夺去了。
支 戬
一江一 左有支戬者,余干人,世为小吏,至戬,独好学为文。
窃自称秀才。
会正月望夜,时俗取饭箕,衣之衣服,插箸为嘴,使画盘粉以卜。
戬见家人为之,即戏祝曰:“请卜支秀才他日至何官?”
乃画粉宛成司空字。
又戬尝梦至地府,尽阅名簿,至己籍云:“至司空,年五十余。”
他人籍不可记,唯记其友人郑元枢云:“贫贱无官,年四十八。”
元枢后居浙西,廉使徐知谏宾礼之,将荐于执政,行有日矣,暴疾而卒。
实年四十八。
戬后为金陵观察判官,检校司空。
恒以此事话于亲友,竟卒于任,年五十一。
(出《稽神录》)
一江一 左有个余干人叫支戬,世代都是当小官的,传到他这一辈,他却喜欢做文章,并自称为秀才。
每当正月十五,当地的风俗是取一支簸箕,盖一件衣服,上面插一根筷子作嘴,使筷子在簸箕里的面粉上写字来预测吉凶。
支戬见家里人都在忙着预测自己的吉凶,他也走过去开玩笑地说:“请预测支秀才将来能当什么官?”
只见筷子在面粉上写了两个字,好像是“司空”。
支戬还曾经做梦到一陰一曹地府,将花名册都翻阅了。
看到自己那一页上写着:“官到司空,寿命五十多”。
别人的都记不清了,只记得朋友一邓一 元枢是“贫贱不能当官,寿命四十八”。
一邓一 元枢后来搬迁到浙西,廉使徐知谦对他很好,推荐他给执政,请示的公文已经发出好几天了。
他忽然得病死了,死时正好是四十八岁。
支戬后来当了金陵观察判官、检校司空,他经常把这些事说给亲戚朋友听。
最后他死在任职期间,死的时候五十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