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史
齐本纪中第七
显祖文宣皇帝讳洋,字子进,神武第二子,文襄之母弟也。
武明太后初孕帝,每夜有赤光照室,太后私怪之。
及产,命之曰侯尼于。
鲜卑言有相子也。
以生于晋一陽一,一名晋一陽一乐。
时神武家徒壁立,后与亲姻相对,共忧寒馁。
帝生始数月,尚未能言,欻然曰:“得活。”
太后及左右大惊,不敢言。
及长,黑色,大颊兑下,鳞身重踝。
瞻视审定,不好戏一弄,深沈有大度。
晋一陽一有沙门,乍愚乍智,时人不测,呼为阿秃师。
太后见诸子焉,历问禄位。
至帝,再三举手指天而已,口无所言,见者异之。
神武尝从诸子过凤一陽一门,有龙在上,唯神武与帝见之。
内虽明敏,貌若不足。
文襄每嗤之曰:“此人亦得富贵,相法亦何由可解。”
神武以帝貌陋,神彩不甚发扬。
曾问以时事,帝略有所辨,傥语一事,必得事衷。
又尝令诸子,各使理乱丝,帝独一抽一刀斩之,曰:“乱者须斩。”
神武以为然。
又各配兵四出,而使彭乐率甲骑伪攻之。
文襄等怖挠,帝勒众与彭乐相格,乐免胄言情,犹禽之以献。
由是神武称异之,谓长史薛琡曰:“此兒意识过吾。”
琡亦私怪之。
幼时,师事范一陽一卢景裕,默识过人,未尝有所自明,景裕不能测也。
天平二年,封太原郡公,累迁尚书左仆射。
后从文襄行过辽一陽一山,独见天门开,余无人见者。
武定五年,神武崩。
犹秘凶事,众情疑骇。
帝虽内婴巨痛,外若平常,人情颇安。
魏帝授帝尚书令、中书监、京畿大都督。
七年八月,文襄遇贼。
帝在城东双堂,事出仓卒,内外震骇。
帝神色不变,指麾部分,自脔斩群贼而漆其首,秘不发丧。
徐言奴反,大将军被伤,无大吉也。
当时内外,莫不惊异。
乃讽魏朝立皇太子,因以大赦。
乃赴晋一陽一总庶政。
帝内虽明察,外若不了,老臣宿将皆轻帝。
于是帝推诚接下,务从宽厚,事有不便者咸蠲省焉,群情始服。
八年正月辛酉,魏帝为文襄举哀于东堂。
戊辰,诏进帝位使持节、丞相、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大行台、齐郡王,食邑一万户。
三月庚申,又进封齐王,食冀州之勃海、长乐、安德、武邑、瀛州之河间五郡,邑十万户。
帝自居晋一陽一,寝室每夜有光如昼。
既为王,梦人以笔点己额。
旦日,以语馆客王昙哲,曰:“吾其退乎?”
昙哲拜贺曰:“王上加点为主,当进也。”
五月辛亥,帝如鄴。
光州获九尾狐以献。
甲寅,魏帝遣兼太尉彭城王韶、司空潘相乐奉册,进帝位相国,总百揆。
以冀州之勃海、长乐、安德、武邑;瀛州之河间、高一陽一、章武;定州之中山、常山、博陵十郡,邑二十万户,加九锡殊礼,齐王如故。
丙辰,魏帝逊位别宫,又使兼太尉彭城王韶、兼司空敬显俊奉册禅位,致玺书于帝,并奉皇帝玺绶,禅代之礼,一依唐、虞、汉、魏故事。
帝累表固辞,诏不许。
于是尚书令高隆之率百僚劝进。
天保元年夏五月戊午,皇帝即位于南郊,升坛,柴燎告天。
是日,鄴下获赤雀,献于郊所。
事毕还宫,御太极前殿,大赦,改元。
百官进两大阶;六州缘边职人三大阶。
自魏孝庄已后,百官绝禄,至是复给焉。
己未,诏封魏帝为中山王。
追尊皇祖文穆王为文穆皇帝;皇祖妣为文穆皇后;皇考献武王为献武皇帝;皇兄文襄王为文襄皇帝。
命有司议祖宗以闻。
辛酉,尊王太后为皇太后。
乙酉,降魏朝封爵各有差。
其信都从义,及宣力霸朝者,又西来人,并武定六年以来南来投化者,不在降限。
辛未,遣大使于四方观察风俗,问人疾苦。
甲戌,迁神主于太庙。
六月辛巳,诏改封崇圣侯孔长为恭圣侯,邑一百户,以奉孔子祀。
并下鲁郡,以时修葺庙宇。
又诏:吉凶车服制度,各为等差,具立条式,使俭而获中。
分遣使人致祭于五岳、四渎,其尧祠、舜庙下及孔父、老君等载于祀典者,咸秩罔遗。
又诏:冀州之勃海、长乐二郡,先帝始封之国,义旗初起之地,并州之太原、青州之齐郡,霸朝所在,王命是基。
君子有作,贵不忘本,齐郡、勃海,可并复一年,长乐复二年,太原复三年。
壬午,诏故太傅孙腾、故太保尉景、故大司马娄昭、故司徒高敖曹、故尚书左仆射慕容绍宗、故领军万俟干、故定州刺史段荣、故御史中尉刘贵、故御史中尉窦泰、故殷州刺史刘丰、故济州刺史蔡俊等,并左右先帝,经赞皇基,或不幸早殂,或陨身王事,可遣使者就墓致祭,并抚问妻子。
又诏封宗室,太尉高岳为清河王,太保高隆之为平原王,开府仪同三司高归彦为平秦王,徐州刺史高思宗为上洛王,营州刺史高长弼为广武王,兼武卫将军高普为武兴王,兼武卫将军高子瑗为平昌王,兼北中郎将高显国为襄乐王,前太子庶子高睿为赵郡王,扬州县开国公高孝绪为修城王。
又诏封功臣,太师库狄干为章武王,大司马斛律金为咸一陽一王,并州刺史贺拔仁为安定王,殷州刺史韩轨为安德王,瀛州刺史可硃浑道元为扶风王,司徒公彭乐为陈留王,司空公潘相乐为河东王。
癸未,诏封诸弟,青州刺史浚为永安王;尚书左仆射淹为平一陽一王,定州刺史浟为彭城王,仪同三司演为常山王,冀州刺史涣为上一党一王,仪同三司淯为襄城王,仪同三司湛为长广王,湝为任城王,湜为高一陽一王,济为博陵王,凝为新平王,润为冯翊王,洽为汉一陽一王。
丁亥,诏立王子殷为皇太子,王后李氏为皇后。
庚寅,诏以太师库狄干为太宰,司徒彭乐为太尉,司空潘相乐为司徒,开府仪同三司司马一子如为司空。
己亥,以皇太子初入东宫,赦畿内及并州死罪已下,降余州死罪已下囚。
秋七月辛亥,尊文襄妃元氏为文襄皇后,宫曰静德。
又封文襄子孝琬为河间王,孝瑜为河南王。
乙卯,以尚书令、平原王封隆之为录尚书事,尚书左仆射、平一陽一王淹为尚书令,改御史中尉还为中丞。
诏魏御府所有珍奇杂彩常所不给人者,悉送内后园,以供七日宴赐。
八月,诏郡国修立黉序,广延髦俊,敦述儒风。
其国子学生,亦依旧铨补。
往者文襄皇帝所运蔡邕石经五十二枚,移置学馆,依次修立。
又诏求直言正谏之士,待以不次。
命牧人之官,广劝农桑。
庚寅,诏曰:“朕以虚薄,嗣弘王业,思所以赞扬盛绩,播之万古。
虽史官执笔,有闻无坠,犹恐绪言遗美,时或未书。
在位王公、文武大小,降及庶人,爰至僧徒,或亲奉音旨,或承传旁说,凡可载之文籍,悉条封上。”
甲午,诏曰:“魏世议定《麟趾格》,遂为通制,官司施用,犹未尽善。
群官可更论讨新令。
未成之间,仍以旧格从事。”
九月癸丑,以领东夷校尉、辽东郡开国公、高丽王成为使持节、侍中、骠骑大将军、领护东夷校尉,王、公如故。
丁卯,诏以梁侍中、使持节、假黄钺、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将军、承制邵陵王萧纶为梁王。
庚午,幸晋一陽一。
是日,皇太子入居凉风堂,监国。
冬十月己卯,法驾,御金辂,入晋一陽一宫,朝皇太后于内殿。
辛巳,曲赦并州太原郡晋一陽一县及相国府四狱囚。
乙酉,以特进元绍为尚书左仆射,并州刺史段绍为右仆射。
壬辰,罢相国府,留骑兵、外兵曹,各立一省,别掌机密。
十一月,周文帝帅师至陕城,分骑北度至建州。
甲寅,梁湘东王萧绎遣使朝贡。
丙寅,帝亲戎出次城东,周文帝见军容严盛,叹曰:“高欢不死矣!”遂班师。
十二月辛丑,车驾至自晋一陽一。
是岁,高丽、蠕蠕、吐谷浑、库莫奚并遣使朝贡。
二年春正月丁未,梁湘东王萧绎遣使朝贡。
辛亥,祀圆丘,以神武皇帝配。
癸亥,亲耕籍田。
乙丑,享太庙。
二月壬辰,太尉彭乐谋反,伏诛。
三月丙午,襄城王淯薨。
己未,诏梁承制湘东王绎为梁使持节、假黄钺、相国,建梁台,总百揆、承制梁王。
庚申,司空司马一子如坐事免。
是月,梁交、梁、义、新四州刺史,各以地内附。
西魏文帝崩。
夏四月壬辰,梁王萧绎遣使朝贡。
六月庚午,以前司空司马子如为太尉。
秋七月己卯,改显一陽一殿还为昭一陽一殿。
辛卯,改殷州为赵州以避太子之讳。
是月,侯景废梁简文帝,立萧栋为主。
九月壬申,免诸伎作屯牧杂色役隶之徒为白户。
癸巳,行幸赵、定二州,因至晋一陽一。
冬十月戊申,起宣光、建始、嘉福、仁寿诸殿。
庚申,萧绎遣使朝贡。
丁卯,文襄皇帝神主入于庙。
十一月,侯景废梁主栋,僭即伪位于建鄴,自称曰汉。
十二月,中山王殂。
是岁,蠕蠕、室韦、高丽并遣使朝贡。
三年春正月丙申,帝亲讨库莫奚于代郡,大破之,以其口配山东为百姓。
二月,蠕蠕主阿那瑰为突厥所破。
瑰自一杀。
其太子庵罗辰及瑰从弟登注俟刑、登注子库提并拥众来奔。
蠕蠕余众立注次子铁伐为主。
辛丑,契丹遣使朝贡。
三月戊子,诏清河王岳、司徒潘相乐、行台辛术帅师南伐。
癸巳,诏进梁王萧绎为梁主。
夏四月壬申,东南道行台辛术于广陵送传国八玺。
甲申,以吏部尚书杨愔为尚书右仆射。
六月己亥,清河王岳等班师。
乙卯,车驾幸晋一陽一。
冬十月乙未,次黄栌岭。
仍起长城,北至社于戍,四百余里,立三十六戍。
十一月辛巳,梁主萧绎即位于江陵,是为元帝,遣使来聘。
十二月壬子,车驾还宫。
戊午,幸晋一陽一。
是岁,西魏废帝元年。
四年春正月丙子,山胡围离石戍,帝亲讨之。
未至而逃。
因巡三堆戍,大狩而旋。
戊寅,库莫奚遣使朝贡。
自魏末用永安钱,又有数品,皆轻滥。
己丑,铸新钱,文曰常平五铢。
二月,送蠕蠕铁伐父登注及子库提还北。
铁伐寻为契丹所杀。
国人复立登注为主。
仍为其大人阿富提等所杀,国人复立库提为主。
夏四月,车驾还宫。
戊午,西南有大声如雷。
五月庚午,校猎于林虑山。
戊子,还宫。
六月甲辰,章武王库狄干薨。
秋,北巡冀、定、幽、安,仍北讨契丹。
冬十月丁酉,车驾至平州,遂西道趣长堑。
甲辰,帝步逾山岭,为士卒先,指麾奋击,大破契丹。
是行也,帝露头袒身,昼夜不息,行千余里。
唯食肉饮水,气色弥厉。
丁巳,登碣石山,临沧海。
十一月己未,帝自平州还,遂如晋一陽一。
闰月壬寅,梁人来聘。
十二月己未,突厥复攻蠕蠕,蠕蠕举国来奔。
癸亥,帝北讨突厥,迎纳蠕蠕。
乃废其主库提,立阿那瑰子庵罗辰为主,置之马邑川。
追突厥于朔方,突厥请降,许之而还。
自是贡献相继。
五年春正月癸丑,帝讨山胡大破之。
男子十二已上皆斩,女子及幼弱以赏军。
遂平石楼。
石楼绝险,自魏代所不能至。
于是远近山胡,莫不慑伏。
是役也,有都督战伤,其什长路晖礼不能救,帝命刳其五藏,使九人分食之,肉及秽恶皆尽。
自是始行威虐。
是月,周文帝废西魏帝而立齐王廓,是为恭帝。
三月,蠕蠕庵罗辰叛,帝亲讨大破之,辰父子北遁。
太保贺拔仁坐违缓,拔其发,免为庶人,使负炭输晋一陽一宫。
夏四月,蠕蠕寇肆州。
丁巳,帝自晋一陽一讨之,至恆州。
时虏骑散走,大军已还,帝帅麾下二千余骑为殿,夜宿黄瓜堆。
蠕蠕别部数万骑,扣鞍而进,四面围一逼一。
帝安睡,平明方起。
神色自若,指画军形,溃围而出。
虏走,追击之,伏一尸一二十里。
获庵罗辰妻子、生口三万余。
五月丁亥,地豆干、契丹并遣使朝贡。
丁未,北讨蠕蠕,又大破之。
六月,蠕蠕远遁。
秋七月戊子,肃慎遣使朝贡。
壬辰,降罪人。
庚戌,至自北伐。
八月庚午,以司州牧、清河王岳为太保,以安德王轨为大司马,以扶风王可硃浑道元为大将军,以司空尉粲为司徒,以太子少师侯莫陈相为司空,以尚书令、平一陽一王淹为录尚书事,以常山王演为尚书令,以上一党一王涣为尚书右仆射。
丁丑,行幸晋一陽一。
辛巳,录尚书事、平原王高隆之薨。
封冀州刺史段韶为平原王。
是月,诏常山王演、上一党一王涣、清河王岳、平原王段韶率众于洛一陽一西南筑伐恶城、新城、严城、河南城四镇。
九月,帝亲自临幸,欲以致西师。
西师不出,乃如晋一陽一。
冬十月,西魏攻陷江陵,杀梁元帝。
梁将王僧辩在建业,推其晋安王萧方智为太宰、都督中外诸军事、承制置百官。
十二月庚申,车驾北巡,至达速岭,亲览山川险要,将起长城。
是岁,西魏恭帝元年。
六年春正月壬寅,清河王岳度江,克夏首。
梁司徒、郢州刺史陆法和请降。
诏以梁贞一陽一侯萧明为梁主,遣尚书右仆射、上一党一王涣送之江南。
二月甲子,以陆法和为使持节、都督十州诸军事、太尉、大都督、西南道大行台。
三月丙戌,上一党一王涣克东关,斩梁将裴之横。
丙申,车驾至自晋一陽一。
封文襄二子,孝珩为广宁王,延宗为安德王。
戊戌,帝临昭一陽一殿决狱。
是月,发寡一妇以配军士筑长城。
夏五月,萧明入于建业。
六月甲子,河东王潘相乐薨。
壬申,帝亲讨蠕蠕。
甲戌,诸军大会祁连池。
乙亥,出塞,至库狄谷。
百余里无水泉,六军渴乏,俄而大雨。
秋七月己卯,帝顿白道,留辎重,亲率轻骑五千,追蠕蠕。
壬午,及之怀朔镇。
帝躬犯矢石,频大破之,遂至沃野。
壬辰,还晋一陽一。
九月己卯,车驾至自晋一陽一。
冬十月,梁将陈霸先袭杀王僧辩,废萧明,复立萧方智为主。
辛亥,行幸晋一陽一。
十一月,梁秦州刺史徐嗣徽、南豫州刺史任约等袭据石头城,并以州内附。
壬辰,大都督萧轨帅众至江,遣都督柳达摩等度江,镇石头。
己亥,太保、清河王岳薨。
柳达摩为霸先攻一逼一,以石自头降。
是岁,高丽、库莫奚并遣使朝贡。
诏发夫一百八十万人筑城,自幽州北夏口,西至恆州,九百余里。
七年春正月辛丑,封司空侯莫陈相为白水郡王。
车驾至自晋一陽一。
于鄴城西马射,大集众庶观之。
二月辛未,诏常山王演等于凉风堂读尚书奏案,论定得失,帝亲决之。
三月丁酉,大都督萧轨等帅众济江。
夏四月乙丑,仪同三司娄睿讨鲁一陽一蛮,大破之。
丁卯,造金华殿。
五月,汉一陽一王洽薨。
帝以肉为断慈,遂不复食。
六月乙卯,萧轨等与梁师战于钟山西,遇霖雨失利,轨及都督李希光、王敬宝、东方老、军司裴英起并没,士卒还者十二三。
乙丑,梁湘州刺史王琳献驯象。
秋七月。
乙亥,周文帝殂。
是月,发山东寡一妇二千六百人配军士,有夫而滥夺者十二三。
十一月壬子,并省州三,郡一百五十三。
县五百八十九,镇三,戍二十六。
十二月庚子,魏恭帝逊位于周。
是岁,库莫奚、契丹遣使朝贡。
修广三台宫殿。
先是,自西河总秦戍筑长城东至海。
前后所筑,东西凡三千余里,六十里一戍,其要害置州镇凡二十五所。
八年春三月,大热,人或栗死。
夏四月庚午,诏禁取虾蟹蚬蛤之类,唯许私家捕鱼。
乙酉,诏公私禁取鹰鹞。
以太师、咸一陽一王斛律金为右丞相,以前大将军、扶风王可硃浑道元为太傅,以开府仪同三司贺拔仁为太保,尚书令、常山王演为司空,以录尚书事、长广王湛为尚书令,以尚书右仆射杨愔为左仆射,以并省尚书左仆射崔暹为右仆射,以上一党一王涣为录尚书事。
是月,帝在城东马射,敕京师士女悉赴观,不赴省,罪以军法,七日乃止。
五月辛酉,冀州人刘向于鄴谋逆,一党一与皆伏诛。
秋八月己巳,库莫奚遣使朝贡。
庚辰,诏丘郊禘祫时祭,皆市取少牢,不得刲割,有司监视,必令丰备。
农社、先蚕,酒肉而已。
雩、衤某、风、雨、司人、司禄、灵星杂祀,果饼酒脯。
唯当务尽诚敬,义同如在。
辛巳,制榷酤。
自夏至九月,河北六州、河南十三州、畿内八郡大蝗,飞至鄴,蔽日,声如风雨。
甲辰,诏今年遭蝗处,免租。
冬十月乙亥,梁主萧方智逊位于陈。
陈武帝遣使称籓朝贡。
是岁,周闵帝元年。
周冢宰宇文护杀闵帝而立明帝,又改元焉。
初于长城内筑重城。
库洛拔而东,至于坞纥戍,凡四百余里。
九年春二月丁亥,降罪人。
己丑,诏燎野限以仲冬,不得他时行火,损昆虫草木。
三月丁酉,车驾至自晋一陽一。
夏四月辛巳,大赦。
是月,北豫州刺史司马消难以城叛于周。
大旱,帝以祈雨不降,毁西门豹祠,掘其冢。
五月辛丑,以尚书令、长广王湛为录尚书事,以骠骑大将军、平秦王归彦为右仆射。
甲辰,以前左仆射杨愔为尚书令。
六月乙丑,帝自晋一陽一北巡。
己巳,至祁连池。
戊寅,还晋一陽一。
是夏,山东大蝗,差人夫捕而坑之。
秋七月辛丑,给畿内老人刘奴等九百四十三人版职及杖帽,各有差。
戊申,诏赵、燕、瀛、定、南营五州,及司州广平、清河二郡,去年螽涝损田,兼春夏少雨,苗稼薄者,免今年租税。
八月乙丑,车驾至自晋一陽一。
甲戌,行幸晋一陽一。
先是,发丁匠三十余万人营三台于鄴,因其旧基而高博之,大起宫室及游豫园。
至是,三台成。
改铜爵曰金凤,金武曰圣应,冰井曰崇光。
冬十一月甲午,车驾至自晋一陽一。
登三台,御乾象殿,朝宴群臣。
以新宫成,丁酉,大赦内外,文武官并进一大阶。
丁巳,梁湘州刺史王琳遣使请立萧庄为梁主,仍以江州内属,令庄居之。
十二月癸酉,诏以梁王萧庄为梁主,进居九派。
戊寅,以太傅可硃浑道元为太师,以司徒尉粲为太尉,以冀州刺史段韶为司空,以录尚书事、常山王演为大司马,以录尚书事、长广王湛为司徒。
起大庄严寺。
是岁,杀永安王浚、上一党一王涣。
十年春正月戊戌,以司空侯莫陈相为大将军。
辛丑,太尉长乐郡公尉粲、肆州刺史濮一陽一公娄仲远并进爵为王。
甲寅,行幸辽一陽一甘露寺。
二月丙戌,帝于甘露寺禅居深观,唯军国大政奏闻。
三月戊戌,以侍中高德正为尚书右仆射。
丙辰,车驾至自辽一陽一。
是月,梁主萧庄至郢州,遣使朝贡。
夏闰四月丁酉,以司州牧、彭城王浟为兼司空,以侍中、高一陽一王氵是为尚书左仆射。
乙巳,以兼司空、彭城王浟为兼太尉,摄司空事,封皇子绍廉为长乐王。
五月癸未,诛始平公元世、东平公元景式等二十五家,禁止特进元韶等十九家。
寻并诛之,男子无少长皆斩,所杀三千人,并投漳水。
六月,陈武帝殂。
秋八月戊戌,封皇子绍义为广一陽一王。
以尚书右仆射、河间王孝琬为左仆射。
癸卯,诏诸军人,或有父祖改姓冒入元氏,或假托携认,妄称姓元者,不问世数远近,悉听改复本姓。
是月,杀左仆射高德正。
九月己巳,行幸晋一陽一。
冬十月甲午,帝暴崩于晋一陽一宫德一陽一堂,时年三十一。
遗诏,凶事一从俭约,丧月之断,限以三十六日。
嗣子百僚,内外遐迩,奉制割情,悉从公除。
癸卯,发丧,佥于宣德殿。
十一月辛未,梓宫还鄴。
十二月乙酉,殡于太极前殿。
乾明元年二月丙申,葬于武宁陵,谥曰文宣帝,庙号显祖。
帝沈敏有远量,外若不远,内鉴甚明。
文襄年长英秀,神武特所一爱一重,百僚承风,莫不震惧。
而帝善自晦迹,言不出口,恆自贬退,言咸顺从。
故深见轻,虽家人亦以为不及。
文襄嗣业,帝以次长见猜嫌。
帝后李氏色美,每预宴会,容貌远过靖德皇后,文襄弥不平焉。
帝每为后私营服玩,小佳,文襄即令一逼一取。
后恚,有时未与。
帝笑曰:“此物犹应可求,兄须,何容吝。”
文襄或愧而不取,便恭受,亦无饰让。
每退朝还第,輙闭阁静坐,虽对妻子,能竟日不言。
或袒跣奔跃。
后问其故,对曰:“为尔漫戏。”
此盖习劳而不肯言也。
所寝至夜曾有光,巨细可察,后惊告帝。
帝曰:“慎勿妄言。”
自此唯与后寝,侍御皆令出外。
文襄崩,秘不发丧。
其后渐露,魏帝窃谓左右曰:“大将军此殂,似是天意,威权当归王室矣。”
及帝将赴晋一陽一,亲入辞谒于昭一陽一殿,从者千人,居前持剑者十余辈。
帝在殿下数十步立,而卫士升阶已二百许人,皆攘袂扣刃,若对严敌。
帝令主者传奏,须诣晋一陽一。
言讫,再拜而出。
魏帝失色,目送帝曰:“此人似不能见容,吾不知死在何日。”
及至并州,慰谕将士,措辞款实。
众皆欣然,曰:“谁谓左仆射翻不减令公。”
令公即指文襄也。
时讹言上一党一出圣人。
帝闻之,将从一郡。
而郡人张思进上言,殿下生于南宫,坊名上一党一,即是上一党一出圣人,帝悦而止。
先是童谣曰:“一束藁,两头然,河边羖历飞上天。”
藁然两头,于文为高。
河边羖历为水边羊,指帝名也。
于是徐之才盛陈宜受禅。
帝曰:“先父亡兄,功德如此,尚终北面,吾又何敢当。”
之才曰:“正为不及父兄,须早升九五。
如其不作,人将生心,且谶云:“羊饮盟津角挂天。”
盟津,水也,羊饮水,王名也,角挂天,大位也。
又一陽一平郡界面星驿傍有大水,土人常见群羊数百,立卧其中,就视不见。
事与谶合,愿王勿疑。”
帝以问高德正。
德正又赞成之,于是始决。
乃使李密卜之,遇《大横》,曰:“大吉,汉文帝之封也。”
帝乃铸象以卜之,一写而成。
使段韶问斛律金于肆州,金来朝,深言不可,以铠曹宗景业首陈符命,请杀之。
乃议于太后前。
太后谓诸贵曰:“我兒狞直,必自无此意,直高德正乐祸,教之耳。”
帝意决,乃整兵而东。
使高德正之鄴,讽喻公卿,莫有应者。
司马一子如逆帝于辽一陽一,固言未可。
杜弼亦抱马谏。
帝欲还,尚食丞李集曰:“此行一事非小,而言还?”
帝伪言使向东门杀之,而别令赐绢十疋。
四月,夜,禾生于魏帝铜研,旦长数寸,有穗。
五月,帝复东赴鄴,令左右曰:“异言者斩。”
是月,光州献九尾狐。
帝至鄴城南,召入,并赍板策。
旦,高隆之进谒曰:“用此何为?”
帝作色曰:“我自作事,若欲族灭耶!”隆之谢而退。
于是乃作圆丘,备法物,草禅让事。
及登极之后,神明转茂,外柔内刚,果于断割,人莫能窥。
又特明吏事,留心政术,简靖宽和,坦于任使。
故杨愔等得尽于匡赞,朝政粲然。
兼以法驭下,不避权贵。
或有违犯,不容勋戚,内外莫不肃然。
至于军国机策,独决怀抱,规谋宏远,有人君大略。
又以三方鼎峙,缮甲练兵,左右宿卫,置百保军士。
每临行阵,亲当矢石。
锋刃交接,唯恐前敌不多。
屡犯艰厄,常致克捷。
尝追及蠕蠕,令都督高阿那肱率骑数千,塞其走道。
时虏军犹盛,五万余人。
肱以兵少请益,帝更减其半骑。
那肱奋击。
遂大破之。
虏主逾越岩谷,仅以身免。
都督高元海、王师罗并无武艺,先称怯弱;一旦交锋,有逾骁壮。
尝于东山游宴,以关陇未平,投杯震怒。
召魏收于前,立为诏书,宣示远近,将事西行。
是岁,周文帝殂,西人震恐,常为度陇之计。
既征伐四克,威振戎夏。
六七年后,以功业自矜。
遂留情耽湎,肆行一婬一暴。
或躬自鼓舞,歌讴不息,从旦通宵,以夜继昼;或袒露形体,涂傅粉黛,散发胡服,杂衣锦彩,拔刃张弓,游行市肆。
勋戚之第,朝夕临幸。
时乘鹿车、白象、骆驼、牛、驴,并不施鞍勒。
或盛暑炎赫,日中暴身;隆冬酷寒,去衣驰走。
从者不堪,帝居之自若。
街坐巷宿,处处游行。
多使刘桃枝、崔季舒负之而行。
或担胡鼓而拍之。
亲戚贵臣,左右近习,侍从错杂,无复差等。
征集一婬一妪,悉去衣裳,分付从官,朝夕临视。
或聚棘为马,纽草为索,一逼一遣乘骑,牵引来去,流血洒地,以为娱乐。
凡诸杀害,多令支解。
或焚之于火,或投之于河。
沈酗既久,弥以狂惑。
每至将醉,辄拔剑挂手,或张弓傅矢,或执持牟槊。
游行高廛阝,问妇人曰:“天子何如?”
答曰:“颠颠痴痴,何成天子。”
帝乃杀之。
或驰骋衢路,散掷钱物,恣人拾取,争竞喧哗,方以为喜。
太后尝在北宫,坐一小榻。
帝时已醉,手自举一床一,后便坠一落,颇有伤损。
醒悟之后,大怀惭恨。
遂令多聚柴火,将入其中。
太后惊惧,亲自持挽。
又设地席,令平秦王高归彦执杖,口自责疏,脱背就罚。
敕归彦:“杖不出一血,当即斩汝。”
太后涕泣,前自抱之。
帝流涕苦请,不肯受于太后。
太后听许,方舍背杖,笞脚五十,莫不至到。
衣冠拜谢,悲不自胜,因此戒酒。
一旬,还复如初。
自是耽湎转剧。
遂幸李后家,以鸣镝射后母崔,正中其颊。
因骂曰:“吾醉时尚不识太后,老婢何事!”马鞭乱打一百有余。
三台构木高二十七丈,两栋相距二百余尺,工匠危怯,皆系绳自防。
帝登脊疾走,都无怖畏。
时复雅舞,折旋中节;傍人见者,莫不寒心。
又召死囚,以席为翅,从台飞下,免其罪戮。
果敢不虑者,尽皆获全。
疑怯犹豫者,或致损跌。
沈酗既久,转亏本一性一。
怒大司农穆子容,使之脱一衣而伏,亲射之。
不中,以橛贯其下窍,入肠。
虽以杨愔为宰辅,使进厕筹。
以其体肥,呼为杨大肚。
马鞭鞭其背,流血浃袍。
以刀子剺其腹藁。
崔季舒托俳言曰:“老小鲍子恶戯?”
因掣刀子而去之。
又置愔于棺中,载以轜车,几下钉者数四。
曾至彭城王浟宅,谓其母尔硃曰:“忆汝辱我母婿时,向何由可耐。”
手自刃杀。
又至故仆射崔暹第,谓暹妻李曰:“颇忆暹不?”
李曰:“结发义深,实怀追忆。”
帝曰:“若忆时,自往看也。”
亲自斩之,弃头墙外。
尝在晋一陽一,以槊戏刺都督尉子耀,应手而死。
在三台太光殿上,锯杀都督穆嵩。
又幸开府暴显家,有都督韩哲无罪,忽众中召,斩之数段。
魏乐安王元昂,后之姊婿。
其妻有色,帝数幸之,欲纳为昭仪。
召昂令伏,以鸣镝射一百余下,凝血垂将一石,竟至于死。
后帝自往吊哭,于丧次一逼一拥其妻。
仍令从官脱一衣助襚,兼钱彩,号为信物。
一日所得,将逾巨万。
后啼不食,乞让位于姊。
太后又为言,帝意乃释。
所幸薛嫔,甚被一宠一爱一。
忽意其经与高岳私通,无故斩首,藏之于怀。
于东山宴,劝酬始合,忽探出头,投于柈上。
支解其一尸一,弄其为琵琶。
一座惊怖,莫不丧胆。
帝方收取,对之流泪云:“佳人难再得,甚可惜也。”
载一尸一以出,被发步哭而随之。
至有闾巷庸猥,人无识知者,忽令召斩鄴下。
系徒罪至大辟,简取随驾,号为供御囚,手自刃杀,持以为戏。
凡所屠害,动多支解,或投之烈火,或弃之漳流。
兼以外筑长城,内营台殿,赏费过度,天下一騷一然;内外惨惨,各怀怨毒。
而素严断临下,加之默识强记,百僚战栗,不敢为非。
曾有典御丞李集面谏,比帝有甚于桀纣。
帝令缚置流中。
沈没久之,复令以出,谓曰:“吾何如桀纣?”
集曰:“回来弥不及矣。”
帝又令沈之,引出更问,如此数四,集对如初。
帝大笑曰:“天下有如此痴汉!方知龙逢、比干,非是俊物。”
遂解放之。
又被引入见,似有所谏,帝令将出腰斩。
其或斩或赦,莫能测焉。
初,帝登阼,改年为天保。
士有深识者曰:“天保之字,为一大人只十,帝其不过十乎。”
又先是谣云:“马一子入石室,三千六百日。”
帝以午年生,故曰“马子”。
三台,石季龙旧居,故曰“石室”。
三千六百日,十年也。
又,帝曾问太山道士曰:“吾得几年为天子?”
答曰:“得三十年。”
道士出后,帝谓李后曰:“十年十月十日,得非三十也?吾甚畏之,过此无虑。
人生有死,何得致惜,但怜正道尚幼,人将夺之耳。”
帝及期而崩,济南竟不终位,时以为知命。
曾幸晋一陽一,夜宿杠门岭。
岭有数株栢树,皆将千年,枝叶嫩茂,似有神物所托。
时帝已被酒,向岭瞋骂。
射中一株,未几,立枯而死。
又出言屡中,时人故谓之神灵。
虽为猖獗,不专云昏暴。
末年遂不能进食,唯数饮酒,曲蘖成灾,因而致毙。
先是,霍州发楚夷王女冢,一尸一如生焉。
得珠襦玉匣,帝珍之,还以敛焉。
始祖珽以险薄多过,帝数罪之,每谓为老贼。
及武成时,珽被任遇,乃说武成曰:“文宣甚暴,何得称文?既非创业,何得称祖?若宣帝为祖,陛下万岁后将何以称?”
武成溺于珽说,天统初,有诏改谥景烈,庙号威宗。
武平初,赵彦深执政,又奏复帝本谥,庙号显祖云。
废帝殷,字正道,小名道人,文宣帝之长子也。
母曰李皇后。
天保元年,立为皇太子,时年六岁。
一性一敏慧,初学反语,于迹字下一注云“自反”。
时侍者未达其故,太子曰:“迹字足傍亦为迹,岂非自反邪。”
尝宴北宫,独令河间王勿入,左右问其故,太子曰:“世宗遇贼处,河间王复何宜在此。”
文宣每言:“太子得汉家一性一质,不似我”,欲废之,立太原王。
初诏国子博士李宝鼎傅之。
宝鼎卒,复诏国子博士邢峙侍讲。
太子虽富于春秋,而温裕开朗,有人君之度。
贯综经业,省览时政,甚有美名。
七年冬,文宣召朝臣文学者及礼学官于宫宴会,令以经义相质,亲自临听。
太子手笔措问,在坐莫不叹美。
九年,文宣在晋一陽一,太子监国,集诸儒讲《孝经》。
令杨愔传旨谓国子助教许散愁曰:“先生在世,何以自资?”
对曰:“散愁自少以来,不登娈童之一床一,不入季女之室,服膺简策,不知老之将至。
平生素怀,若斯而已。”
太子曰:“颜子缩屋称贞,柳下妪而不乱,未若此翁白首不娶者也。”
乃赍绢百疋。
后文宣登金凤台,召太子使手刃囚。
太子恻然有难色,再三不断其首。
文宣怒,亲以马鞭撞太子三下。
由是气悸语吃,一精一神时复昏扰。
十年十月,文宣崩,癸卯,太子即帝位于晋一陽一宣德殿,大赦。
内外百官普加泛级,亡官失爵,听复资品。
庚戌,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皇后为皇太后。
诏九州军人七十已上,授以板职。
武官年六十已上,及癃病不堪驱使者,并皆放免。
土木营造金铜铁诸杂作工,一切停罢。
十一月乙卯,以右丞相、咸一陽一王斛律金为左丞相。
以录尚书事、常山王演为太傅。
以司徒、长广王湛为太尉。
以司空段韶为司徒,以平一陽一王淹为司空。
高一陽一王湜为尚书左仆射,河间王孝琬为司州牧,侍中燕子献为右仆射。
戊午,分命使者,巡省四方,求政得失,省察风俗,问人疾苦。
十二月戊戌,改封上一党一王绍仁为渔一陽一王,广一陽一王绍义为范一陽一王,长乐王绍广为陇西王。
是岁,周武成元年。
乾明元年春正月癸丑朔,改元。
己未,诏宽徭赋。
癸亥,高一陽一王湜薨。
是月,车驾至自晋一陽一。
己亥,以太傅、常山王演为太师、录尚书事,以太尉、长广王湛为大司马、并省录尚书事。
以尚书左仆射、平秦王归彦为司空,赵郡王睿为尚书左仆射。
诏诸元良口配没宫内及赐人者,并放免。
甲辰,帝幸芳林园,亲录囚徒,死罪已下,降免各有差。
乙巳,太师、常山王演矫诏诛尚书令杨愔、尚书右仆射燕子献、领军大将军可硃浑天和、侍中宋钦道、散骑常侍郑子默。
戊申,以常山王演为大丞相、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
以大司马、长广王湛为太傅、京畿大都督。
以司徒段韶为大将军。
以前司空、平一陽一王淹为太尉。
以司空、平秦王归彦为司徒,彭城王浟为尚书令。
又以高丽王世子汤为使持节、领东夷校尉、辽东郡公、高丽王。
是月,王琳为陈所败,萧庄自拔至和州。
三月甲寅,诏军国事皆申晋一陽一,禀大丞相常山王规算。
壬申,封文襄第二子孝珩为广宁王,第三子长恭为兰陵王。
夏四月癸亥,诏河南定、冀、赵、瀛、沧、南胶、光、南青九州,往因螽水,颇伤时稼,遣使分涂赡恤。
是月,周明帝崩。
五月壬子,以开府仪同三司刘洪徽为尚书右仆射。
秋八月壬午,太皇太后令废帝为济南王,全食一郡。
以大丞相、常山王演入纂大统。
是日,王居别宫。
皇建二年九月,殂于晋一陽一,时年十七。
帝聪慧夙成,宽厚仁智,天保间,雅有令名。
及承大位,杨愔、燕子献、宋钦道等同辅。
以常山王地亲望重,内外畏服。
加以文宣初崩之日,太后本欲立之,故愔等并怀猜忌。
常山王忧怅,乃白太后,诛其一党一。
时平秦王归彦亦预谋焉。
皇建二年秋,天文告变,归彦虑有后害,仍白孝昭,以王当咎,乃遣归彦驰驷至晋一陽一害之。
王薨后,孝昭不豫,见文宣为祟。
孝昭深恶之,厌胜术备设而无益也。
薨三旬而孝昭崩。
大宁二年,葬于武宁之西北,谥闵悼王。
初,文宣命邢邵制帝名殷字正道,从而尤之,“殷家弟及,‘正’字一止,吾身后兒不得也。”
邵惧,请改焉。
文宣不许,曰:“天也。”
因谓昭帝曰:“夺时但夺,慎勿杀也。”
孝昭皇帝演字延安,神武皇帝第六子,文宣皇帝之母弟也。
幼而英峙,早有大成之量,武明皇太后早所一爱一重。
魏元象元年,封常山郡公。
及文襄执政,遣中书侍郎李同轨就霸府为诸弟师。
帝所览文籍,源其指归,而不好辞彩。
每叹云:“虽盟津之师左骖震而不衄”,以为能。
遂笃志读《汉书》,至《李陵传》,恆壮其所为焉。
聪敏过人。
所与游处,一知其家讳,终身未尝误犯。
同轨病卒,又命开府长流参军刁柔代之,一性一严褊,不适诱训之宜,中被遣出。
帝送出阁,惨然敛容,泪数行下,左右莫不歔欷。
其敬业重旧如此。
天保初,进爵为王。
五年,除并省尚书令。
帝善断割,长思理,省内畏服。
七年,从文宣还鄴。
文宣以尚书奏事,多有异同,令帝与朝臣先论定得失,然后敷奏。
帝长于政术,割断咸尽其理,文宣叹重之。
八年,转司空、录尚书事。
九年,除大司马,仍录尚书事。
时文宣溺于游宴,帝忧愤,表于神色。
文宣觉之,谓帝曰:“但令汝在,我何为不纵乐?”
帝唯啼泣拜伏,竟无所言。
文宣亦大悲,抵杯于地曰:“汝似嫌我,自今敢进酒者斩之!”因取所御杯,尽皆坏弃。
后益沈湎,或入诸贵戚家,角力批拉,不限贵贱。
唯常山王至,内外肃然。
帝又密撰事条,将谏。
其友王晞以为不可。
帝不从,因间极言,遂逢大怒。
顺成后本魏朝宗室,文宣欲帝离之。
一陰一为帝广求淑媛,望移其一宠一。
帝虽承旨有纳,而情义弥重。
帝一性一颇严,尚书郎中剖断有失,辄加捶楚,令史一奸一慝,便即考竟。
文宣乃立帝于前,以刀环拟胁。
召被立罚者,临以白刃,求帝之短,咸无所陈,方见解释。
自是不许笞箠郎中。
后赐帝魏时宫人,醒而忘之。
谓帝擅取,遂令刀环乱筑,因此致困。
皇太后日夜啼泣,文宣不知所为。
先是禁友王晞,乃舍之,令侍帝。
帝月余渐瘳,不敢复谏。
及文宣崩,帝居禁中护丧事。
幼主即位,乃即朝班。
除太傅、录尚书事,朝政皆决于帝。
月余,乃居籓邸。
自是,诏敕多不关帝。
客或言于帝曰:“鸷鸟舍巢,必有探一卵一之患,今日之地,何宜屡出。”
乾明元年,从废帝赴鄴,居于领军府。
时杨愔、燕子献、可硃浑天和、宋钦道、郑子默等以帝威望既重,内惧权一逼一,请以帝为太师、司州牧、录尚书事;长广王湛为大司马、录并省尚书事,解京畿大都督。
帝既以尊亲而见猜斥,乃与长广王期猎,谋之于野。
三月甲戌,帝初上省。
旦,发领军府,大风暴起,坏所御车幔。
帝甚恶之。
及至省,朝士咸集。
坐定,酒数行,于坐执尚书令杨愔、右仆射燕子献、领军可硃浑天和、侍中宋钦道等于坐。
帝戎服与平原王段韶、平秦王高归彦、领军刘洪徽入自云龙门,于中书省前遇散骑常侍郑子默,又执之,同斩于御府之内。
帝至东阁门,都督成休宁一抽一刃呵帝。
帝令高归彦喻之,休宁厉声大呼不从。
归彦既为领军,素为兵士所服,悉皆弛杖。
休宁方叹息而罢。
帝入至昭一陽一殿,幼主、太皇太后、皇太后并出临御坐。
帝奏愔等罪,求伏专擅之辜。
时庭中及两廊下卫士二千余人,皆被甲待诏。
武卫娥永乐武力绝伦,又被文宣重遇,抚刃思效。
废帝吃讷,兼仓卒,不知所言。
太皇太后又为皇太后誓,言帝无异志,唯云一逼一而已。
高归彦敕劳卫士戒严,永乐乃内刀而泣。
帝乃令归彦引侍卫之士向华林园,以京畿军入守门阁,斩娥永乐于园。
诏以帝为大丞相、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
相府佐史进位一等。
帝寻如晋一陽一。
有诏,军国大政,咸谘决焉。
帝既当大位,知无不为,择其令典,考综名实。
废帝恭己以听政。
太皇太后寻下令废少主,命帝统大业。
皇建元年八月壬午,皇帝即位于晋一陽一宣德殿。
大赦,改乾明元年为皇建。
诏奉太皇太后还称皇太后,皇太后称文宣皇后,宫曰昭信。
乙酉,诏自太祖创业已来,诸有佐命功臣,子孙绝灭,国统不传者,有司搜访近亲,以名闻,当量为立后。
诸郡国老人,各授板职,赐黄帽鸠杖。
又诏謇正之士,并听进见陈事;军人战亡死王事者,以时申闻,当加荣赠。
督将朝士名望素高,位历通显,天保以来未蒙追赠者。
亦皆录奏。
又以延尉、中丞,执法所在,绳违案罪,不得舞文弄法。
其官奴婢年六十已上,免为庶人。
戊子,以太傅、长广王湛为右丞相。
以太尉、平一陽一王淹为太傅。
以尚书令、彭城王浟为大司马。
壬辰,诏分遣大使,巡省四方。
观察风俗,问人疾苦,考求得失,搜访贤良。
甲午,诏曰:“昔武王克殷,先封往代。
两汉魏晋,无废兹典。
及元氏统历,不率旧章。
朕纂承大业,思弘古典。
但二王三恪,旧说不同,可议定是非,列名条奏。
其礼仪体式,亦仰议之。”
又诏国子寺可备立官属,依旧置生,讲习经典,岁时考试。
其文襄帝所运石经,宜即施列于学馆。
外州大学,亦仰典司,勤加督课。
丙申,诏九州勋人有重封者,听分授子弟,以广骨肉之恩。
九月壬申,诏议定三祖乐。
冬十一月辛亥,立妃元氏为皇后,世子百年为皇太子。
赐天下为父后者,爵一级。
癸丑,有司奏太祖献武皇帝庙宜奏《武德之乐》,舞《昭烈之舞》;太宗文襄皇帝庙宜奏《文德之乐》,舞《宣政之舞》;高祖文宣皇帝庙宜奏《文正之乐》,舞《光大之舞》。
诏曰:“可。”
庚申,诏以故太师尉景、故太师窦泰、故太师太原王娄昭、故太宰章武王库狄干、故太尉段荣、故太师万俟普、故司徒蔡俊、故太师高乾、故司徒莫多娄贷文、故太保刘贵、故太保封祖裔、故广州刺史王怀十二人配飨太祖庙庭;故太师清河王岳、故太宰安德王韩轨、故太宰扶风王可硃浑道元、故太师高昂、故大司马刘丰、故太师万俟受洛干、故太尉慕容绍宗十一人配飨世宗庙庭;故太尉河东王潘相乐、故司空薛修义、故太傅破六韩常三人配飨高祖庙庭。
是月,帝亲戎北讨库莫奚,出长城。
虏奔遁,分兵致讨,大获牛马,括总入晋一陽一宫。
十二月丙午,车驾至晋一陽一。
二年春正月辛亥,祀圆丘。
壬子,禘于太庙。
癸丑,诏降罪人各有差。
二月丁丑,诏内外执事之官从五品已上、及三府主簿录事参军、诸王文学、侍御史、廷尉三官、尚书郎中、中书舍人,每二年之内,各举一人。
冬十月丙子,以尚书令、彭城王浟为太保,长乐王尉粲为太尉。
己酉,野雉栖于前殿之庭。
十一月甲辰,诏曰:“朕婴此暴疾,奄忽无逮。
今嗣子冲眇,未闲政术,社稷业重,理归上德。
右丞相、长广王湛,研机测化,体道居宗,人雄之望,海内瞻仰,同胞共气,家国所凭。
可遣尚书左仆射、赵郡王睿喻旨,征王统兹大宝。
其丧纪之礼,一同汉文,三十六日,悉从公除。
山陵施用,务从俭约。”
先是,帝不豫而无阙听览,是日,崩于晋一陽一宫,时年二十七。
大宁元年闰十二月癸卯,梓宫还鄴,上谥曰孝昭皇帝。
庚午,葬于文静陵。
帝聪敏有识度,深沈能断,不可窥测。
身长八尺,腰带十围,仪望风表,迥然独秀。
自居台省,留心政术,闲明簿领,吏所不逮。
及正位宸居,弥所克励,轻徭薄俺,勤恤人隐。
内无私一宠一,外收人物,虽后父,位亦特进无别。
日昃临明,务知人之善恶。
每访问左右,冀获直言。
曾问舍人裴泽在外议论得失,泽率尔对曰:“陛下聪明至公,自可远侔古昔,而有识之士,咸言伤细,帝王之度,颇为未弘。”
帝笑曰:“诚如卿言。
朕初临万机,虑不周悉,故致尔耳。
此事安可久行,恐后又嫌疏漏。”
泽因被一宠一遇。
其乐闻过也如此。
赵郡王睿与库狄显安侍坐,帝曰:“须拔我同堂弟,显安我亲姑子,今序家人礼,除君臣之敬,可言我之不逮。”
显安曰:“陛下多妄言。”
曰:“若何?”
对曰:“陛下昔见文宣以马鞭挞人,常以为非,而今行之,非妄言邪?”
帝握其手谢之。
又使直言,对曰:“陛下太细,天子乃更似吏。”
帝曰:“朕甚知之,然无法来久,将整之以至无为耳。”
又问王晞,晞,答如显安,皆从容受纳。
一性一至孝。
太后不豫,出居南宫,帝行不正履,容色贬悴,衣不解一带,殆将四旬。
殿去南宫五百余步,鸡鸣而去,辰时方还,来去徒行,不乘舆辇。
太后所苦小增,便即寝伏阁外,食饮药物,尽皆躬亲。
太后尝心痛,不自堪忍,帝立侍帷前,以爪掐手心,血流一出袖。
友一爱一诸弟,无君臣之隔。
雄勇有谋。
于时国富兵强,将雪神武遗恨,意在顿驾平一陽一,为进取之策。
远图不遂,惜哉。
初,帝与济南约,不相害。
及舆驾在晋一陽一,武成镇鄴。
望气者云“鄴城有天子气。”
帝恐济南复兴,乃密行鸩毒。
济南不从,乃扼而杀之。
后颇愧悔。
初苦内热,频进渴散。
时有尚书令史姓赵,于鄴见文宣从杨愔、燕子献等西行,言相与复仇。
帝在晋一陽一宫,与一毛一夫人亦见焉。
遂渐危笃,备禳厌之事,或煮油四洒,或持炬烧逐。
诸厉方出殿梁,山骑栋上,歌呼自若,了无惧容。
时有天狗下,乃于其所讲武以厌之,有兔惊马,帝坠而绝肋。
太后视疾,问济南所在者三,帝不对。
太后怒曰:“杀去邪!不用吾言,死其宜矣。”
临终之际,唯扶服一床一枕,叩头求哀。
遣使诏追长广王入纂大统。
又手书云:“宜将吾妻子置一好处,勿学前人也。”
论曰:神武平定四方,威权在己。
迁鄴之后,虽主祭有人,号令所加,政皆自出。
文宣因循鸿业,内外叶从。
自朝及野,群心属望。
东魏之地,举国乐推,曾未期月,遂登宸极。
始则存心政事,风化肃然,数年之间,朝野安乂。
其后纵酒肆欲,事极猖狂,昏邪残暴,近代未有。
飨国不永,实由斯疾。
济南继业,大革其弊,风教粲然,搢绅称幸。
股肱辅弼,虽怀厥诚,既不能赞弘道德,和睦亲懿;又不能远虑防身,深谋卫主。
应断不断,自取其灾。
臣既诛夷,君寻废辱,皆任非其器之所致尔。
孝昭早居台阁,故事通明;人吏之间,无所不委。
文宣崩后,大革前弊。
及临尊极,留心更深,时人服其明而讥其细也。
情好稽古,率由礼度;将封先代之胤,且敦学校之风;征召才贤,文武毕集。
于时周氏朝政,移于宰臣;主将相猜,不无危殆。
乃眷关右,实怀兼并之志。
经谋宏旷,谅近代之明主。
而降年不永,其故何哉?岂幽显之涂,别有复报;将齐之基宇,止在于斯。
帝欲大之,天不许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