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李训欲尽除宦官,起初本与郑注定议,俟注至镇后,选《唐史演义》第083回 甘露败谋党人流血 钧垣坐镇都市弭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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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史演义 - 第083回 甘露败谋党人流血 钧垣坐镇都市弭兵

唐史演义

第083回 甘露败谋党人流血 钧垣坐镇都市弭兵

却说李训欲尽除宦官,起初本与郑注定议,俟注至镇后,选壮士数百为亲兵,奏请入护王守澄丧葬,俟内臣送丧,乘便由壮士下手,一并杀毙,使无噍类。

彼此订下密约,注乃启行往凤翔。

不料训又变计,因恐事成后注得大功,自己反落注后,乃与舒元舆等密谋,另遣大理卿郭行余为邠宁节度使,户部尚书王璠为河东节度使,令多募壮士,作为部曲;又命刑部郎中李孝本,为御史中丞,京兆少尹罗立言,权知府事,进京兆尹李石为户部侍郎,太府卿韩约为左金吾卫大将军。

数人除李石外,统是李训私一党一,分置要地,指日起事,一俟大功告成,不但尽杀宦官,就是始终合谋的郑注,也拟一并捽去。

用心太险,无怪不成。

太和九年十一月间,文宗御紫宸殿视朝,百官鱼贯而入,依班序立。

韩约匆匆入奏,谓:“左金吾厅事后,石榴上夜有甘露,为上天降祥征兆,非圣明感格,不能得此。”

说罢,即蹈舞再拜。

李训舒元舆,亦率百官拜贺,且请文宗亲自往视,仰承天庥。

天降甘露,岂独在金吾厅后?这已足令人滋疑,怎得称为善策?文宗许诺,乃乘舆出紫宸门,升含元殿。

先命李训等往视,良久乃还,报称甘露非真,未可遽行宣布。

文宗道:“有这般事么?”

遂顾左右中尉仇士良鱼弘志等,率宦官再往复验。

士良等已去,训即召郭行余王璠两人,入殿受敕。

璠战栗不敢前,独行余拜受殿下。

时两人所募部曲,已有数百,皆持刀立丹凤门外,训亦召令受敕。

河东兵陆续进来,邠宁兵却观望不至。

济甚么事?仇士良等至金吾厅,遇着韩约,见他行色仓皇,额有微汗,又是一个没用家伙。

士良不觉惊讶道:“将军何为如是?”

道言未绝,忽见风吹幕起,里面伏着兵甲,慌忙返奔,走还含元殿,报称祸事。

既伏兵甲,何不突出追击,也好杀死数人。

训见士良等还殿,亟呼金吾卫士道:“快上殿保护乘舆,每人赏钱百缗。”

金吾兵将要登殿,那士良眼明手快,先已指麾Yan一党一,扶文宗上了软舆,从殿后毁籓突出。

训上前攀舆道:“臣奏事未毕,陛下不可入宫。”

士良瞋目呼道:“李训反了!”文宗尚说训未敢反,士良不听,竟来殴训,为训所仆。

训从鞾中拔刃,拟诛士良,不意为Yan一党一救去,于是罗立言率京兆逻卒三百余名,自东趋至,李孝本率御史台从人二百余名,自西奔来,并会同金吾卫士,登殿纵击宦官,杀伤十余人。

士良令群Yan挡住外面,自导乘舆北进,迤逦至宣政门,训尚追蹑舆后,攀呼益急。

天子已被人挟去,追呼何益?宦官郗志荣,颇有勇力,奋拳殴训,训竟仆地,乘舆便驰入门内,将门阖着。

至训从地上扒起,已是双镮重闭,无隙可钻,但听门内一派喧呼,统是万岁二字,自思所谋不遂,只好觅一脱身的方法,急忙脱从吏绿衫,穿在身上,乘马跃出,口中却扬言道:“我有何罪?乃被窜谪。”

且呼且走,竟得逸出。

郭行余王璠两人,早已奔退,罗立言李孝本等,见训已远逸,料已无成,也即窜去。

含元殿中,寂静无人,那时李家的天下,又变成了Yan宦的天下。

宰相王涯贾餗,本不与谋,见殿中忽起变端,究不知为着何事?仓猝间驰还中书省,静候消息。

舒元舆也即趋至,也佯作不知,语王涯贾餗道:“究竟是何人谋变?想皇上总要开延英门,召我等议事。”

两省辟即中书门下两省。

入问三相,俱说我等尚未查明,请诸公自便。

少顷,已近午餐,将要会食,忽有吏人入报道:“左神策军副使刘泰伦,右神策军副使魏仲卿,带领禁兵千余人,从閤门杀出来了。”

舒元舆闻报先逃,毕竟心虚。

王涯贾餗,也狼狈步走,两省及金吾吏卒千余人,填门争出,甫及半数,那禁兵已经杀到,好似刈草割麦一般,砍死了六百余人。

士良等又分兵掩闭宫门,横加屠戮,所有诸司吏卒,及贩卖小民,都冤冤枉枉的饮了白刃,血流狼籍,满地朱红。

又遣骑兵千余,追捕逃人,舒元舆易服单骑,出安化门,被禁兵追至,擒捉而去。

王涯徒步至永昌里茶肆,也被禁兵擒入左军,各加桎梏,兼施箠楚。

涯年已七十有余,哪里忍受得起,只好依言诬服,自书供状,谓与李训谋行大逆,尊立郑注。

王璠归长兴坊私第,闭门自固,用兵防卫,神策将到了门前,叩门不应,却佯呼道:“王涯等谋反,主上拟召尚书入相,我等奉鱼护军令,请尚书立即入閤,快快出来,幸勿自误!”璠信以为真,忙开门出见,神策将尚是道贺,请他上马速行,及与左军相近,才将他一把抓下,加上铁链,牵入左军。

璠始知受绐,涕泣而入,见王涯等局居一旁,便与语道:“王公自反,何为见引?”

涯答道:“老弟前为京兆尹,不向王守澄漏言,何至有今日呢?”

驳诘得妙。

璠乃俯首无词。

又搜捕罗立言郭行余,及涯等亲属奴婢,均至两军中系住,户部员外郎李元皋,系李训再从弟,训与他未协,亦遭捕戮。

王涯有再从弟沐,年老且贫,闻涯为相,跨驴入都,留居岁余,方得一见。

涯白眼相待,经沐嘱托涯家嬖奴,求他关说,涯始许一微官,自是日造涯门,专候涯命,偏小辟尚未到手,大祸先已临头,无辜株连,同时毕命。

前岭南节度使胡证,家称巨富,禁兵利他多财,托言搜捕贾餗,闯入胡家,任情掠夺。

证子溵忍耐不住,免不得反抗数语,那禁兵仗势行凶,用刀砍去,可怜溵立时倒毙,无从诉冤。

又转入左常侍罗让,詹事浑鐬,翰林学士黎植等家,劫掠货财,扫地无遗。

坊中恶少年,乘势譁扰,伪托禁兵,杀人越货,互相攻劫,尘埃蔽天。

攘乱了一昼夜,百官入朝,日出始开建福门,禁兵露刃夹道,只准各官随着一人。

各官屏息徐行,至宣政门,尚未启户,四顾无宰相御史,亦无押班官长,乱次站立,无复秩序,好容易待至启扉,才得进去。

文宗已御紫宸殿,顾问宰相王涯等,如何不来?仇士良应声道:“王涯等谋反,已收系狱中。”

说至此,即将涯供状呈上。

文宗略略一览,即命召左仆射令狐楚,及右仆射郑覃等入殿,将供状递示,并泪眦荧荧道:“这是王涯手笔么?”

楚覃同答道:“笔迹果是王涯,涯果谋反,罪不容诛。”

文宗乃留他两人值宿中书,参决机务,并使楚草制,宣告中外。

楚叙李训王涯谋反事,语涉模稜。

总是怕死。

仇士良尚然不悦,因不欲楚为相,只命覃同平章事。

已而添任户部侍郎李石,与覃并相。

内事略定,外面恶少年,还剽掠不止,神策将杨镇靳遂良等,各率五百人,分屯通衢,击鼓警众,不准再扰,且杀死恶少年十余人,余众方才骇散,吏民粗安。

已吃苦得够了。

贾餗易服逃匿,避居民间,住宿一一夜,探闻各处都有禁兵把守,料不能逃,乃素服乘驴,诣兴安门,途中适遇禁兵,便自言道:“我宰相贾餗,也不幸为一奸一人所污,可送我诣左右两军。

禁兵遂将他执送右军。

李孝本改服绿衣,用帽障面,单骑奔凤翔,至成一陽一西境,为追骑所擒,也解送京师。

李训自殿中逸出,直往终南山,投奔寺僧宗密一处,宗密素与训相善,欲将他剃度为僧,以便藏匿,偏徒侣谓私藏罪犯,祸且不测,乃纵令出山。

训转奔凤翔,为柷厔镇遏使所擒,械送京师;至昆明池,训自分一死,因恐至都中多受酷辱,便语解差道:“得我可致富贵,但汝等不过数人,一入都城,必为禁兵所夺,不若取我首去。”

到死尚且逞刁,但始终不免一死,刁狡何益?解差遂枭了训首,携送入都。

仇士良即命左神策军三百人,持李训首,并王涯王璠罗立言郭行余四人,绑缚出来。

右神策军三百人,也绑住贾餗舒元舆李孝本,依次献入庙社,兼徇市曹,且饬百官临视,推各犯至独柳树下,一一斩首,悬示兴安门外。

各犯亲属,不论亲疏,悉数处死,孩稚无遗。

或有妻女免死,亦均没为官婢。

冤血模糊,惨不忍睹。

惟王涯因榷茶苛刻,暗丛众怨,百姓见他处刑,无不称快,死后尚被人乱投瓦砾,且掷且詈,聊雪宿愤。

复有诏授令狐楚为盐铁转运使,左散骑常侍张仲方,权知京兆尹,且使人赍密敕至凤翔,令监军张仲清,速斩郑注。

注本率亲兵五百人,出至扶风。

途次闻李训事败,折回凤翔。

仲清用押牙李叔和计,邀注过饮。

注自恃兵卫,贸然赴约。

想是死期已到,所以转智为愚。

仲清迎注入厅,格外殷勤。

叔和又引注护兵,出外就宴,再藏刀入厅,见注正与仲清茗谈,便抢步近注,出刀猛挥,飕的一声,注首落地。

妙语。

厅后突出伏兵,用着大刀阔斧,跑出厅外,专杀随注兵士。

门吏又将外门关住,立将郑注护兵,杀得一个不留,再开门收捕副使钱可复,节度判官卢简能,观察判官萧杰,掌书记卢弘茂等,一并处斩。

可复有女,年止十四,抱父求免,仲清不从,但令免女。

女凄然道:“我父被杀,我尚何面目求生?”

遂亦被杀。

不没孝女。

余如郑注及钱可复等家属,屠戮净尽。

惟弘茂妻萧氏,临刑时带哭带骂道:“我系太后妹一子,奴辈敢来杀我,尽避从便。”

此语一出,兵皆敛手,才得免死。

唐廷尚未接诛注消息,有诏褫注官爵,改任神策大将军陈君奕为凤翔节度使。

君奕尚未出都,仲清已遣李叔和传送注首,又悬示兴安门。

还有一个韩约,走避了好几日,夜半潜出崇义坊,被神策军瞧见,一把抓住,当即拥至左军中,眼见得是束手就戮了。

于是全案人犯,一网打尽,仇士良鱼弘志以下,各进阶迁官有差。

总计自甘露变后,生杀除拜,皆由两中尉主持,文宗已是木偶一般,得能保全生命,还是大幸,哪敢再与Yan一党一呕气?枉为人主,可怜可叹。

仇士良鱼弘志等,气焰益盛,上胁天子,下陵宰相,每至延英殿议事,士良傲然自若。

郑覃李石,有所陈请,往往被士良面斥,或引李训郑注事折驳。

覃与石齐声道:“训注原为乱首,但不知训注因何人得进,闹出这般大祸。”

解铃仍须系铃人。

士良听到此言,也觉怀惭,嗒然退去。

惟宦官深怨训注等人,牵藤摘蔓,诛贬不休,朝吏尚日夕不安。

一日,文宗视朝,问宰辅道:“坊市已平安否?”

李石道:“坊市渐安,但近日天气甚寒,恐由刑杀太过所致。”

郑覃亦接入道:“罪人亲属,前已皆死,余人可不必问了。”

文宗点首退朝。

接连过了数日,并不见有赦文,忽京城谣言又起,宣传寇至,士民骇走,尘埃四起,两省诸司,也没命的乱跑,甚至不及束带,乘马便奔。

突如其来,笔法不测。

郑覃李石,正在中书省中,旁顾吏卒,已逃去一半。

覃亦不觉惊惶,顾语李石道:“耳目颇异,不如出避为是。”

石怡然道:“宰相位尊望重,人心所属,不宜轻动。

况事情虚实,尚未可知,全仗我等镇定,或可弭患,若宰相一走,中外都大乱了。

且使果有大乱,避将何往?”

覃始勉强坐着。

石坐阅文案,安静如常。

嗣又有敕使传呼,令闭皇城及诸司各门,左金吾大将军陈君赏,率众立望仙门下,语敕使道:“门外未见有贼,就使贼至,闭门未迟,请少安毋躁,待衅乃动,不宜预先示弱。”

敕使乃退。

坊市恶少年,俱着皂衣,执弓刀,眼巴巴的望着皇城,但俟皇城闭门,即思动手掳掠,幸内有李石,外有陈君赏,从容坐镇,才得无虞。

到了日暮,毫无变动,人心方才平定,统还家安枕去了。

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看官听说!谣言虽不足准,未必无因而起。

究竟当日惊扰,为着何事?原来王守澄未死时,曾与宦官田全一操一等未协,训注乘间献计,遣他分巡盐灵等州,密饬边帅就地捕诛,总计遣发六人,分巡六道。

会守澄已死,训注又诛,六道镇帅,不敢下手。

仇士良等既得权势,便将六人召还。

全一操一等余恨未息,在途中扬言道:“我等还都,见有儒冠儒服,不论贵贱,均当杀死。”

这语传达都下,遂致人人惊恐,以讹传讹,好似有强寇来攻的情状。

及全一操一等乘驿入城,究竟人少势孤,未便惹祸,更兼仇士良等杀死多人,也恐激成众怒,乐得下台休息,暂享荣华,所以乱事不至再起。

赦书亦即下颁,凡罪人亲一党一,除前已就戮,及指名收捕外,概置不问。

诸司官吏,惧罪避匿,亦勿复追捕,各听自归本司。

自此诏一下,天日少开,一陰一霾渐散,惟禁军仍然横暴,京兆尹张仲方,素来懦弱,不敢过问。

李石因他才不胜任,奏出为华州刺史,改派司农卿薛元赏继任。

元赏刚正不阿,饶有气节,偶至李石第中,闻石方坐厅事,与一神策军将,争辩甚喧,遂大踏步趋入厅中,正色语石道:“相公辅佐天子,纲纪四海,今近不能制一军将,使他无礼至此,哪里还能制一服四夷呢?”

说毕,即呼侍从入厅,擒住军将,令至下马桥候审。

侍从拥军将先行,元赏上马趋出,至下马桥,那军将已被褫军衣,长跪道旁,元赏即命动刑,忽有一宦官前来,说是奉仇中尉命,请大尹过谈。

元赏道:“适有公事,一了即来。”

当下杖杀军将,始改服白衣,往见士良。

士良冷笑道:“痴书生乃具大胆,敢杖杀禁军大将么?”

元赏道:“中尉是国家大臣,宰相亦国家大臣,宰相属吏,若失礼中尉,中尉将若何处置?中尉属将,今失礼宰相,难道可轻恕么?中尉与国同体,当为国惜法,元赏已囚服而来,任凭中尉裁断,生死惟命!”士良见他理直气壮,反温颜道谢,呼酒与饮,尽欢乃散。

不怕死者偏不至死。

越年元旦,文宗御宣政殿,受百官朝贺,大赦天下,改元开成。

昭义节度使刘从谏,独上表诘问王涯等罪名,中有“内臣擅领甲兵,妄杀非辜,流血千门,僵一尸一万计,臣当缮由练兵,入清君侧”云云。

仇士良等得知此奏,也颇畏沮,因劝文宗加从谏官,进爵司徒,从谏复申表辞让,有“死未申冤,生难荷禄”语。

且直陈仇士良等罪恶,请正典刑。

士良虽说从谏借端谋逆,心下恰很是惊惶,因此稍稍敛迹。

郑覃李石,还好略伸意见。

就是文宗也借此活命,苟延岁月。

令狐楚乃得奏称王涯等身死族灭,遗骸暴露,请有司收瘗,上顺一陽一和天气。

文宗也惨然欲泣,因命京兆尹收葬涯等十一人,各赐衣一袭。

仇士良尚存余恨,私令人发掘瘗坟,弃骨渭水。

小子有诗叹道:

Yan竖穷凶极恶时,杀人未足且漂一尸一。

堂堂天子昏庸甚,国一柄一甘心付倒持。

文宗再召李固言入相,又擢左拾遗魏谟为补阙,谟为魏征五世孙,欲知他蒙擢情由,待看下回便知。

李训郑注,皆小人耳,小人安能成大事?观本回甘露之变,训注志在诛Yan,似属名正言顺,但须先肃纲纪,正赏罚,调护维持,俾天子得一操一威令,然后执元恶以伸国法,一举可成,训注非其比也。

注欲兴甲于送葬之日,已非上计,然天子未尝临丧,内官无从挟胁,尚无投鼠忌器之忧,成固万幸,不成亦不致起大狱。

何物李训,萦私变计,蛮触一穴一中,危及乘舆,譬诸持刀刺人,反先授人以一柄一,亦曷怪其自致夷灭也。

王涯贾餗舒元舆辈,不知进退,徒蹈危机,死何足惜?但亲属连坐,老幼悉诛,毋乃惨甚。

郑覃令狐楚,不能为涯餗辨冤,但知依阿取容,状亦可鄙。

至于讹言再起,覃且欲趋而避之,幸李石从容坐镇,始得无事,铁中铮铮,唯石一人,其次则为薛元赏,正人寥落,邪焰熏迷,唐之为唐,已可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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