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纪四十五唐德宗建中四年(癸亥,公元783年)[1]十一月,乙亥《资治通鉴》《资治通鉴》白话版·唐纪四十五德宗神武圣文皇帝四建中四年(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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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白话版·唐纪四十五德宗神武圣文皇帝四建中四年(癸

唐纪四十五唐德宗建中四年(癸亥,公元783年)

[1]十一月,乙亥,以陇州为奉义军,擢皋为节度使。

又使中使刘海广许皋凤翔节度使;皋斩之。

[1]十一月,乙亥(初二),朝廷将陇州改名为奉义军,提升韦皋为节度使。

朱又指使中使刘海广许诺韦皋担任凤翔节度使,韦皋将来使斩杀了。

[2]灵武留后杜希全、盐州刺史戴休颜、夏州刺史时常春会渭北节度使李建徽合兵万人入援,将至奉天,上召将相议道所从出。

关播、浑曰:“漠谷道险狭,恐为贼所邀。

不若自乾陵北过,附柏城而行,营于城东北鸡子堆,与城中掎角相应,且分贼势。”

卢杞曰:“漠谷道近,若为贼所邀,则城中出兵应接可也。

傥出乾陵,恐惊陵寝。”

曰:“自攻城,斩乾陵松柏,以夜继昼,其惊多矣。

今城中危急,诸道救兵未至,惟希全等来,所系非轻,若得营据要地,则可破也。”

杞曰:“陛下行师,岂比逆贼!若令希全等过之,是自惊陵寝。”

上乃命希全等自漠谷进。

丙子,希全等军至漠谷,果为贼所邀,乘高以大一弩一、巨石击之,死伤甚众;城中出兵应接,为贼所败。

是夕,四军溃,退保州。

阅其辎重于城下,从官相视失色。

休颜,夏州人也。

[2]灵武留后杜希全、盐州刺史戴休颜、夏州刺史时常春,会同渭北节度使李建徽,合兵一万人,前来救援。

在将要到达奉天时,德宗召集大将和宰相商议援兵的行军路线。

关播、浑说:“漠谷的道路险要狭窄,恐怕会被敌军拦击。

不如从乾陵北面经过,贴着柏城行进,在城东北鸡子堆扎营,这样可与城中军队内外呼应,夹击敌军,而且还会分去敌军一部分兵势。”

卢杞说:“漠谷的道路较近,倘若援军被敌军拦击,城中出兵接应援军就行了。

倘若从乾陵过来,恐怕要惊动陵墓寝庙。”

浑说:“自从朱攻打奉天城以来,砍伐乾陵的松柏,夜以继日,这对陵墓寝庙的惊动,已经够多的了。

现在城中形势危急,各道救兵还未到来,只有杜希全等人来了,他们所关系到的情势并非无足轻重,如果能够占据重要地点扎营,朱便可以被攻破了。”

卢杞说:“陛下调动军队岂能和叛逆的寇贼相比!如果让杜希全等人的军队从乾陵通过,那便是我军自行惊动陵墓寝庙了。”

于是,德宗命令杜希全等人由漠谷进军。

丙子(初三),杜希全等人的军队来到漠谷,果然被敌军所拦击。

敌军用大一弩一和巨石居高临下地攻击援军,援军死伤很多,城中出兵接应援军,又被敌军打败。

当天傍晚,杜希全等人所率四支军队溃散了,只好退保州。

朱到城下来视察援军弃下的辎重,随从的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不为之大惊失色。

戴休颜是夏州人。

攻城益急,穿堑环之。

移帐于乾陵,下视城中,动静皆见之,时遣使环城招诱士民,笑其不识天命。

朱攻打奉天城愈发急迫,他凿通沟堑,将全城环绕起来。

朱将军帐迁移到乾陵,由此向下察看城中的动静虚实,全都能够看清。

朱还不时派人环绕着奉天城引一诱城中的将士和百姓,嘲笑他们看不清天命所归。

[3]神策河北行营节度使李晟疾愈,闻上幸奉天,帅众将奔命。

张孝忠迫于朱滔、王武俊,倚晟为援,不欲晟行,数沮止之。

晟乃留其子凭,使娶孝忠女为妇,又解玉带赂孝忠亲信,使说之,孝忠乃听晟西归,遣大将杨荣国将锐兵六百与晟俱。

晟引兵出飞狐道,昼夜兼行,至代州。

丁丑,加晟神策行营节度使。

[3]神策、河北行营节度使李晟的疾病痊愈了,听说德宗出行奉天,便率领众将领前去赴命。

张孝忠被朱滔、王武俊所一逼一十迫,有赖于李晟的声援,不想让李晟离去,有好几次阻止他前往。

于是李晟将自己的儿子李凭留下来,让他娶张孝忠的女儿为媳妇,又解下玉带贿赂张孝忠的亲信,让他劝说张孝忠。

于是张孝忠听任李晟西进归朝,还派遣大将杨荣国带领一精一锐兵马六百人与李晟同去。

李晟领兵经过飞狐道,日夜兼程,来到代州。

丁丑(初四),德宗加任李晟为神策行营节度使。

[4]王武俊、马攻赵州不克。

辛巳,归瀛州,武俊送之五里,犒赠甚厚;武俊亦归恒州。

[4]王武俊、马攻打赵州,未能攻克。

辛巳(初八),马要回瀛州去,王武俊送行了五里地,犒赏和赠送的物品甚是丰厚。

王武俊也回到恒州。

[5]上之出幸奉天也,陕虢观察使姚明扬以军事委都防御副使张劝,去诣行在。

劝募兵得数万人。

甲申,以劝为陕虢节度使。

[5]德宗出行奉天时,陕虢观察使姚明扬将军中事务委托给都防御副使张劝,自己前往行在。

张劝招募兵员,得到数万人,甲申(十一日),德宗任命张劝为陕虢节度使。

[6]朱攻围奉天经月,城中资粮俱尽。

上尝遣健步出城觇贼,其人恳以苦寒为辞,跪奏乞一襦裤。

上为之寻求不获,竟悯默而遣之。

时供御才有粝米二斛,每伺贼之休息,夜,缒人于城外,采芜菁根而进之。

上召公卿将吏谓曰:“朕以不德,自陷危亡,固其宜也。

公辈无罪,宜早降以救室家。”

群臣皆顿首流涕,期尽死力,故将士虽困急而锐气不衰。

[6]朱攻打、围困奉天已经有一个月了,城中的物资和粮食都已用光。

德宗曾经派遣善于行走的人出城察看敌情,该人说是天气寒冷,跪着恳求德宗,要一件短袄和套裤。

德宗为他寻找,未能找到,最后还是难过地默然打发他去了。

当时供给德宗的粮食,仅有粗米二斛,官吏每每窥伺敌军的休息时间,夜里将人系在绳索上放到城外,去采集蔓菁根,献给皇上。

德宗将公卿将官召集起来,对他们说:“朕因无德,自陷于危亡之中,固然是应该的。

诸位没有罪过,最好及早投降,以便救出自己的家人。”

群臣都伏地叩头,痛器流涕,相互约定要竭尽自己最大的力量。

所以将士们虽然置身于困苦危急之中,但是他们的锐气却毫不衰减。

上之幸奉天也,粮料使崔纵劝李怀光令入援,怀光从之。

纵悉敛军资与怀光皆来。

怀光昼夜倍道,至河中,力疲,休兵三日。

河中尹李齐运倾力犒宴,军尚欲迁延。

崔纵先辇货财渡河,谓众曰:“至河西,悉以分赐。”

众利之,西屯蒲城,有众五万。

齐运,恽之孙也。

德宗出行奉天时,粮料使崔纵劝说李怀光让他前往增援,李怀光听从了他的主张。

崔纵将军中物资悉数聚集起来,与李怀光一起前来。

李怀光日夜兼程,来到河中,人力疲乏,让士兵休息三天。

河中尹李齐运全力设宴犒劳,军队还想拖延不行。

崔纵先将物资钱财运过黄河,然后对大家说:“到了河西,便将他们全部分给大家。”

众人贪图其利,西进蒲城屯驻,当时有五万人。

李齐运是李恽的孙子。

李晟行且收兵,亦自蒲津济,军于东渭桥;其始有卒四千,晟善于抚御,与士卒同甘苦,人乐从之,旬月间至万余人。

李晟一边行进,一边招集士兵,也从蒲津渡过黄河,在东渭桥驻扎下来。

在渡河之初,他只有士兵四千人,由于他善于抚恤与驾驭士兵,与士兵同甘共苦,人们都愿意跟随他,所以在一个月之间便发展到万余人。

神策兵马使尚可孤讨李希烈,将三千人在襄陽,自武关入援,军于七盘,败将仇敬,遂取蓝田。

可孤,宇文部之别种也。

神策兵马使尚可孤讨伐李希烈,在襄陽带领三千人,由武关前往增援,在七盘驻扎,打败了朱的将领仇敬,于是攻取蓝田。

尚可孤是宇文部的别支。

镇国军副使骆元光,其先安息人,骆奉先养以为子,将兵守潼关近十年,为众所服。

朱遣其将何望之袭华州,刺史董晋弃州走行在。

望之据其城,将聚兵以绝东道;元光引关下兵袭望之,走还长安。

元光遂军华州,召募士卒,数日,得万余人。

数遣兵攻元光,元光皆击却之,贼由是不能东出。

上即以元光为镇国军节度使,元光乃将兵二千西屯昭应。

镇国军副使骆元光,他的先人是安息人,骆奉先将他收为养子。

他带兵防守潼关将近十年,兵众都服从他的指挥。

朱派遣他的将领何望之袭击华州,华州刺史董晋放弃了州城,逃奔行在。

何望之占领华州城后,准备集中兵力,以便截断东行的道路。

骆元光带领潼关兵袭击何望之,何望之逃回长安。

于是骆元光驻军华州,召募士兵,不过几天,招得一万余人。

朱多次派兵进攻骆元光,都被骆元光击退,敌军自此不能东出。

德宗随即任命骆元光为镇国军节度使。

骆元光领兵两千人,向西屯驻昭应。

马燧遣其行军司马王权及其子汇将兵五千人入援,屯中渭桥。

马燧派遣他的行军司马王权及其儿子王汇带兵五千人前去增援奉天,在中渭桥屯驻。

于是一党一所据惟长安而已,援军游骑时至望春楼下。

李忠臣等屡出兵皆败,求援于,恐民间乘弊抄之,所遣兵皆昼伏夜行。

当时,朱一伙所占领的地盘,只有长安而已,援军的巡哨骑兵有时前进到望春楼的下面。

李忠臣等人屡次出兵,都被打败,便向朱求援。

朱唯恐民间乘己疲困,前来抄袭,他所派遣的兵马都是昼伏夜行。

内以长安为忧,乃急攻奉天,使僧法坚造云梯,高广各数丈,裹以革,下施巨轮,上容壮士五百人;城中望之惧。

上以问群臣,浑、侯仲庄对曰:“臣观云梯势甚重,重则易陷,臣请迎其所来凿地道,积薪蓄火以待之。”

神武军使韩澄曰:“云梯小伎,不足上劳圣虑,臣请御之。”

乃度梯之所,广城东北隅三十步,多储膏油松脂薪苇于其上。

丁亥,盛兵鼓噪攻南城,韩游曰:“此欲分吾力也。”

乃引兵严备东北。

戊子,北风甚讯,推云梯,上施湿毡,悬水,载壮士攻城,翼以,置人其下,抱薪负土填堑而前,矢石火炬所不能伤。

贼并兵攻城东北隅,矢石如雨,城中死伤者不可胜数。

贼已有登城者,上与浑对泣,群臣惟仰首祝天。

上以无名告身自御史大夫、实食五百户以下千余通授,使募敢死士御之,仍赐御笔,使视其功之大小书名给之,告身不足则书其身,且曰:“今便与卿别。”

俯伏流涕,上拊其背,欷不自胜。

时士卒冻馁,又乏甲胄,抚谕,激以忠义,皆鼓噪力战。

中流矢,进战不辍,初不言痛。

会云梯辗地道,一轮偏陷,不能前却,火从地中出,风势亦回,城上人投苇炬,散松脂,沃以膏油,欢呼震地。

须臾,云梯及梯上人皆为灰烬,臭闻数里,贼乃引退。

于是三门皆出兵,太子亲督战,贼徒大败,死者数千人。

将士伤者,太子亲为裹疮。

入夜,复来攻城,矢及御前三步而坠;上大惊。

朱心中为长安感到忧虑,便加紧进攻奉天。

他让僧人法坚制造云梯,长宽各有数丈,外面包一皮裹一着牛皮,下面安装着巨大的轮子,上面可以容纳勇士五百人,城中的人们望见,都感到忧恐畏惧。

德宗询问群臣的意见,浑、侯仲庄回答说:“我们看云梯势必甚为沉重,沉重就容易下陷。

我们请求迎着云梯的来路开凿地道,积蓄柴禾与火种,等待它的到来。”

神武军使韩澄说:“靠云梯攻城这种小小伎俩,不足以烦劳圣上费心,请让我来对付云梯。”

韩澄估量了云梯的指向,于是在城东北角拓宽了三十步,在上面储备了大量的膏油、松脂和柴禾、芦苇等。

丁亥(十四日),朱军大举出动,擂鼓呐喊,攻打奉天南城。

韩游说;“这是打算分散我军的力量。”

于是,他领兵严密防备奉天城的东北面。

戊子(十五日),北风甚是猛烈,朱军推出云梯,上面包一皮裹一着浸一湿的毡子,悬挂水袋,运载勇士攻城。

两侧用兵车遮护着,将士兵安置在兵车棚顶之下,让兵士抱柴背土,填平壕沟,向前冲锋。

乱箭、飞石、火炬不能伤害他们。

敌军合兵进攻城东北角,箭石如雨,城中死伤的人无法计算,敌军已经有人登上城了。

德宗与浑相对而泣,群臣只好仰首祷告上天。

德宗将一千余份自御史大夫、实封食邑五百户以下的空白委任官职文凭“告身”交给浑,让他募集敢死之士去抵御敌军,还将御笔赐给他,让他根据人们所立功劳的大小,在告身上填写上名字加以委任,如果告身不够用,便写在该人身上,战后再给告身。

而且说:“现在我就与你永别。”

浑趴在地上,泪流满面,德宗抚一摸一着他的后背,一抽一咽不能自己。

当时,士兵又冻又饿,又缺乏铠甲头盔,浑对他们抚一慰劝导,用忠义激发他们,士兵们都擂鼓呐喊,奋力而战。

浑中了乱箭,仍然向前奋战不止,初时也未讲疼痛。

恰好云梯辗压地道,一只轮子偏倒陷落,不能向前或后退,火从地道中冒出来,大风也往回吹,城上的人们投下芦苇火把,撒上松脂,浇上膏油,欢呼之一声,震动大地。

不一会儿,云梯和梯上的人全部化为灰烬,散发的焦臭之气,数里以外都可以闻到,于是敌军退却。

此时奉天城东、南、北三门都发兵出击,太子亲自督战,敌军徒众大败,死亡的人有数千。

对于受伤的将士,太子亲自为他们包一皮扎伤口。

到了夜晚,朱再来攻城,箭落到德宗面前三步远的地方,德宗大惊。

李怀光自蒲城引兵趣泾陽,并北山而西,先遣兵马使张韶微服间行诣行在,藏表于蜡丸。

韶至奉天,值贼方攻城,见韶,以为贱人,驱之使与民俱填堑;韶得间,逾堑抵城下呼曰:“我朔方军使者也。”

城上人下绳引之,比登,身中数十矢,得表于衣中而进之。

上大喜,舁韶以徇城,四隅欢声如雷。

癸巳,怀光败兵于沣泉。

闻之惧,引兵遁归长安。

众以为怀光复三日不至,则城不守矣。

李怀光从蒲城领兵直趋泾陽,傍着北山向西而行。

事先,他派遣兵马使张韶穿着老百姓的衣服抄小道前往行在,将表章藏在蜡丸之中。

张韶来到奉天,正当敌军刚刚攻城,见到张韶,以为卑贱之人,便驱使他与老百姓一起填塞壕沟。

张韶看准间隙,越过壕沟,抵达城下呼喊道:“我是朔方军的使者。”

城上的人放下绳索,把他拉到城上。

及至登到城上,张韶身上被射中几十支箭,得以将藏在衣服中的表章进呈德宗。

德宗大为高兴,让人抬着张韶在城中绕行宣示,四处欢声雷动。

癸巳(二十日),李怀光在澧泉将朱军打败。

朱闻此,害怕起来,于是领兵逃回长安。

大家认为,倘若李怀光再有三天不来,奉天城便要失陷了。

既退,从臣皆贺。

汴滑行营兵马使贾隐林进言:“陛下一性一太急,不能容物,若此一性一未改,虽朱败亡,忧未艾也!”上不以为忤,甚称之。

侍御史万俟著开金、商运路,重围既解,诸道贡赋继至,用度始振。

朱退去以后,随从诸臣都来向德宗道贺。

汴滑行营兵马使贾隐林进言说:“陛下一性一情太急躁,不能包一皮容万物。

如果不将这脾气改一改,虽然朱败亡了,但忧患仍然不能止息!”德宗并不以为受到冒犯,对贾隐林甚为称许。

侍御史万俟著开通了金、商漕运通道,层层包一皮围既已解除,各道贡赋相继而至,朝廷的费用开始有了保证。

朱至长安,但为城守之计,时遣人自城外来,周走呼曰:“奉天破矣!”欲以惑众。

既据府库之富,不一爱一金帛以悦将士,公卿家属在城者皆给月俸。

神策及六军从车驾及哥舒曜、李晟者,皆给其家粮;加以缮完器械,日费甚广。

及长安平,府库尚有余蓄,见者皆追怨有司之暴敛焉。

朱回到长安以后,只作守城的打算,时常派人从城外来,绕城奔走呼喊说:“奉天城攻破啦!”企图借此迷惑民众。

朱据有朝廷库存的财富以后,便不惜用金帛取一悦将士,对留在城中的公卿家属一概每月支付薪俸。

对于神策军和随从德宗车驾六军以及哥舒曜、李晟等人,朱一概向他们的家属供给粮食。

加上修治完善各种器械,每日耗费甚巨。

但及至长安平定,朝廷库存仍有剩余的财产,看到的人都追溯怨恨有关部门的横征暴敛。

或谓曰:“陛下既受命,唐之陵庙不宜复存。”

曰:“朕尝北面事唐,岂忍为此!”又曰:“百官多缺,请以兵胁士人补之。”

曰:“强授之则人惧。

但欲仕者则与之,何必叩户拜官邪!”所用者惟范陽、神策一团一练兵;泾原卒骄,皆不为用,但守其所掠资货,不肯出战;又密谋杀,不果而止。

有人对朱说:“陛下既然秉受天命,唐朝的陵园寝庙不应该再存在下去。”

朱说:“我曾经北面称臣,事奉唐朝,哪能忍心干这种事!”又有人说:“百官空缺很多,请派兵胁迫读书人来补充。”

朱说:“勉强授给官职,人家就恐惧了。

想做官的人便给他官,哪有敲门封官拜职的呢!”朱所能指挥的只有范陽兵和神策一团一练兵。

泾原兵骄横跋扈,都不服从指挥,只是守护着他们劫掠来的钱财,不愿意出外打仗。

泾原兵还密谋诛杀朱,未能实现,只好作罢。

李怀光一性一粗疏,自山东来赴难,数与人言卢杞、赵赞、白志贞之一奸一佞,且曰:“天下之乱,皆此曹所为也!吾见上,当请诛之。”

既解奉天之围,自矜其功,谓上必接以殊礼。

或说王、赵赞曰:“怀光缘道愤叹,以为宰相谋议乖方,度支赋敛烦重,京尹犒赐刻薄;致乘舆播迁者,三臣之罪也。

今怀光新立大功,上必披襟布诚,询得失,使其言入,岂不殆哉!”、赞以告卢杞,杞惧,从容言于上曰:“怀光勋业,社稷是赖,贼徒破胆,皆无守心,若使之乘胜取长安,则一举可以灭贼,此破竹之势也。

今听其入朝,必当赐宴,留连累日,使贼入京城,得从容成备,恐难图矣!”上以为然。

诏怀光直引军屯便桥,与李建徽、李晟及神策兵马使杨惠元刻期共取长安。

怀光自以数千里竭诚赴难,破朱,解重围,而咫尺不得见天子,意殊怏怏,曰:“吾今已为一奸一臣所排,事可知矣!”遂引兵去,至鲁店,留二日乃行。

李怀光生一性一粗疏,从山东前来奔赴国难,多次与人们谈到卢杞、赵赞、白志贞的邪恶谄媚,而且说:“天下的祸乱,都是这号人造成的!我见到圣上,自当奏请杀了他们。”

李怀光解除了对奉天的围困以后,自己矜夸功劳,认为德宗一定会以特殊的礼节接待他。

有人劝说王、赵赞说:“李怀光沿途激愤感叹,认为宰相谋划议论乖谬无方,度支收敛赋税烦多,京兆尹犒劳赏赐苛刻不丰。

致使圣上流离迁徙的,是宰相、度支、京兆尹三人的罪过。

如今李怀光新近立下了巨大的功劳,圣上肯定会对他敞开胸襟,推诚相待,征询为政得失。

假使他的话传到圣上耳中,岂不是很危险吗!”王、赵赞将此话告诉了卢杞,卢杞害怕,便语气和缓地对德宗说:“李怀光的功勋业绩,为国家所依赖。

敌寇已吓破了胆,全然没有守城的心思。

如果让李怀光乘胜攻取长安,一下子便可以消灭敌军,这真是势如破竹啊。

现在听任他入城朝见,必定要赏赐设宴,拖延好几天,致使敌军开进京城,得以从容地作好防备,恐怕就难以图谋了。”

德宗认为很对,便诏命李怀光直接带领军队屯驻便桥,与李建徽、李晟以及神策兵马使杨惠元按限定日期共同攻取长安。

李怀光认为自己由数千里外竭尽赤诚,奔赴国难,打败朱,解除重重围困,现在身在咫尺,却不能够见到皇上,心里甚为不满意。

他说:“我如今已经被一奸一臣所排挤,事情不问可知了!”于是李怀光带兵离去,来到鲁店,停留了两天,才又出发。

[7]剑南西山兵马使张以所部兵作乱,入成都,西川节度使张延赏弃城奔汉州;鹿头戍将叱干遂等讨之,斩及其一党一,延赏复归成都。

[7]剑南西山兵马使张率部下士兵发起叛变,进入成都,西川节度使张延赏抛下成都,逃奔汉州。

在鹿头屯戍的将领叱干遂等人讨伐叛兵,杀掉张及其同一党一,张延赏再次回到成都。

[8]淮南节度使陈少游将兵讨李希烈,屯盱眙,闻朱作乱,归广陵,修堑垒,缮甲兵。

浙江东、西节度使韩闭关梁,禁马牛出境,筑石头城,穿井近百所,缮馆第数十,修坞壁,起建业,抵京岘,楼堞相属,以备车驾渡江,且自固也。

少游发兵三千大阅于江北;亦发舟师三千曜武于京江以应之。

[8]淮南节度使陈少游领兵讨伐李希烈,在盱眙屯驻,听说朱发起叛乱,便回到广陵,修整壕沟与寨堡,缮治铠甲与兵器。

浙江东、西节度使韩封锁关口与桥梁,禁止牛马出境。

他还修筑石头城,开凿水井将近一百眼,整治馆舍数十处,修筑壁垒城堡,起自建业,抵达京岘山,楼房与城墙上凸形矮墙连成一片,既为皇上南渡长江作准备,也加固了自己的守备。

陈少游发兵三千人在长江北岸大规模地检阅军队,韩也派出一水军三千人在京江炫耀武力,以与陈少游相呼应。

盐铁使包一皮佶有钱帛八百万,将输京师。

陈少游以为贼据长安,未期收复,欲强取之。

佶不可,少游欲杀之;佶惧,匿妻子于案牍中,急济江。

少游悉收其钱帛;佶有守财卒三千,少游亦夺之。

佶才与数十人俱至上元,复为韩所夺。

盐铁使包一皮佶拥有钱帛八百万,准备运往京城。

陈少游认为乱军占领着长安,收复无期,打算强行夺取这些钱帛。

包一皮佶不肯交出钱帛,陈少游想杀他,包一皮佶害怕,便将妻子儿女藏匿在公事文书中间,急忙渡过长江,陈少游将他的钱帛全部收缴。

包一皮佶有守护钱财的士兵三千人,陈少游也将他们劫夺了一番。

包一皮佶刚和数十人一起到上元县,又被韩所劫夺。

时南方藩镇各闭境自守,惟曹王皋数遣使间道贡献。

李希烈攻一逼一十汴、郑,江、淮路绝,朝贡皆自宣、饶、荆、襄趣武关。

皋治邮驿,平道路,由是往来之使,通行无阻。

当时,南方的藩镇各自封锁边境,据守一方,只有曹王李皋几次派遣使者抄小路向朝廷进献贡物。

李希烈进攻一逼一十迫汴州、郑州,江淮道路断绝,朝廷的贡物都从宣、饶、荆、襄各州取道武关。

李皋修治驿站,平整道路,此后,使者往来通行无阻。

[9]上问陆贽以当今切务。

贽以日致乱,由上下之情不通,劝上接下从谏,乃上疏,其略曰:“臣谓当今急务,在于审察群情,若群情之所甚欲者,陛下先行之,所甚恶者,陛下先去之。

欲恶与天下同而天下不归者,自古及今,未之有也。

夫理乱之本,系于人心,况乎当变故动摇之时,在危疑向背之际,人之所归则植,人之所去则倾,陛下安可不审察群情,同其欲恶,使亿兆归趣,以靖邦家乎!此诚当今之所急也。”

又曰:“顷者窃闻舆议,颇究群情,四方则患于中外意乖,百辟又患于君臣道隔。

郡国之志不达于朝廷,朝廷之诚不升于轩陛。

上泽阙于下布,下情壅于上闻,实事不必知,知事不必实,上下否隔于其际,真伪杂糅于其间,聚怨嚣嚣,腾谤籍籍,欲无疑阻,其可得乎!”又曰:“总天下之智以助聪明,顺天下之心以施教令,则君臣同志,何有不从!远迩归心,孰与为乱!”又曰:“虑有愚而近道,事有要而似迂。”

[9]德宗向陆贽询问当今最为急切的事务。

陆贽认为,往日导致变乱,是由于上下之情不相通。

劝说德宗接触下情,听从谏诤。

于是他进上章疏,大略是说:“臣认为当今最为急切的事务,在于详细察明众人的心志,若是众人甚为希图的,陛下先去施行它,众人甚为憎恶的,陛下先去除掉它。

陛下所希图和憎恶的与天下人相同,而天下人不肯归向的事情,从古到今,都是没有的。

一般说来,治与乱的根本,与人心密切相关,何况正当变故发生、人心动摇时,处于危贻疑虑、人心向背的关头!人心归向,那就会万事振兴;人心离异,那就会万事倾危。

陛下怎么能不审察众人的心志,与他们同好同恶,使民众向往归附,以安定国家呢!这一点就是当前所最为急切的啊。”

陆贽又说:“不久前臣私下听取大家的议论,对大家的心志也颇做了些研究。

发现地方上担心的是朝内朝外的意图违背,百官又担心君臣沟通的途径阻隔。

地方上的意图不能上达朝廷,朝廷的诚意不能上达圣听。

上面的恩泽很少向下面流布,下面的实情被阻塞不能使上面闻知。

真实的事情不一定知道,知道的事情不一定真实,上下在此际阻隔不通,真假在此间混杂糅合,聚集的怨苦之一声噪杂而起,腾起的毁谤之辞乱作一一团一,要想毫无猜疑阻隔,那是可能的吗?”

他又说:“汇集起天下人的智慧以助于自己的聪明,顺从天下人的心志以施行政教律令,就会君臣同心,有谁会不听从命令!远近的人们都归心朝廷,有谁会去发动叛乱!”他又说:“有的计虑看似愚昧而接近道理,有的事情本来切要而看似迂阔。”

疏奏旬日,上无所施行,亦不诘问。

贽又上疏,其略曰:“臣闻立国之本,在乎得众,得众之要,在乎见情。

故仲尼以谓人情者圣王之田,言理道所生也。”

又曰:“《易》,乾下坤上曰泰,坤下乾上曰否,损上益下曰益,损下益上曰损。

夫天在下而地处上,于位乖矣,而反谓之泰者,上下交故也。

君在上而臣处下,于义顺矣,而反谓之否者,上下不交故也。

上约己而裕于人,人心说而奉上矣,岂不谓之益乎!上蔑人而肆诸己,人必怨而叛上矣,岂不谓之损乎!”又曰:“舟即君道,水即人情。

舟顺水之道乃浮,违则没;君得人之情乃固,失则危。

是以古先圣王之居人上也,必以其欲从天下之心,而不敢以天下之人从其欲。”

又曰:“陛下愤习俗以妨理,任削平而在躬,以明威照临,以严法制断,流弊自久,浚恒太深。

远者惊疑而阻命逃死之祸作,近者畏慑而偷容避罪之态生。

君臣意乖,下下情隔,君务致理,而下防诛夷,臣将纳忠,又上虑欺诞,故睿诚不布于群物,物情不达于睿聪。

臣于往年曾任御史,获奉朝谒,仅欲半年,陛下严邃高居,未尝降旨临问,群臣局趋退,亦不列事奏陈。

轩陛之间,且未相谕,宇宙之广,何由自通!虽复例对使臣,别延宰辅,既殊师锡,且异公言。

未行者则戒以枢密勿论,已行者又谓之遂事不谏,渐生拘碍,动涉猜嫌,由是人各隐情,以言为讳。

至于变乱将起,亿兆同忧,独陛下恬然不知,方谓太平可致。

陛下以今日之所睹验往时之所闻,孰真孰虚,何得何失,则事之通塞备详之矣!人之情伪尽知之矣!”

章疏奏上十天,德宗没有采取任何措施,也不再询问什么。

陆贽再次进上章疏,大略是说:“臣听说立国的根本在于能够得人,得人的关键在于洞见人情。

所以仲尼认为人情是圣王之田,意思是说人情乃是治理之道产生的基础。”

他又说:“在《易经》中,乾在下而坤在上叫作泰,坤在下而乾在上叫作否,损上而益下叫作益,损下而益上叫作损。

一般地说,天在下面而地处在上面,在位置上是乖谬的了,但反而把它叫做泰,是因为上下相交的原故。

君主在上面而臣属处在下面,在义理上是通顺的,但反而把它叫做否,是因为上下不能相交的原故。

君主约束自己而对人们宽宏大度,人们必定会喜欢,因而事奉君主了,这难道不应该把它叫做益吗!君主蔑视人们反而让自己恣肆无忌,人们必定要怨责,因而背叛君主,这难道不应该把它叫做损吗!”他又说:“船就是君之道,水就是人之情。

船顺乎水之道才能浮起,违背了水之道就会沉没。

君主掌握了人们的意愿才能地位巩固,不能把握人们的意愿就会处境危险。

所以古代的圣明君主居于众人之上时,一定要让自己的欲一望顺从于天下之心,而不敢使天下之人顺从自己的欲一望。”

他又说:“陛下愤恨藩镇跋扈,习以成俗,妨害治道,便以削平强藩为己任,以明察一切的威严照临四方,以严密的法网控制裁断万事。

然而,弊端相沿已久,陛下深求恒久之心过重。

因此疏远的人,惊怖疑虑、抗阻命令、逃脱死亡的祸患兴起;亲近的人,畏葸慑伏、偷合苟容、躲避罪责的情态发生。

君臣之意乖违,上下之情阻隔,君主务求政治修明,但臣下却防备遭受诛杀;臣下将要交付忠心,君主却又顾虑会有欺妄。

所以皇上的诚意不能播散于万众,万众之情也不能传达到皇帝的耳中。

我在往年曾经担任御史,得以侍奉朝见,仅将近半年,而陛下威严莫测,高高在上,不曾降旨征求意见,群臣畏缩不安,快步避退,也不肯条列诸事奏陈。

在朝堂上,君臣之间尚且不能相互晓示,宇宙如此广袤,又如何能够自行通达!虽然陛下仍按惯例与待制的使臣谈话,还另外延请宰相议事,但是这既与众人参与之义不同,又与公开进言有别。

对尚未实行的事情,臣下以莫论机要为戒;对已实行的事情,臣下又说不必讽谏已成之事,渐渐地生出了顾忌,动不动就涉及猜疑。

由此,人们各自隐瞒真情,以讲话为忌讳,以至于在变乱将起时,万民同忧,只有陛下安然而无所察觉,还在说太平将会到来。

陛下如能以如今所见到的来验证以往所听说的,哪个是真实的,哪个是虚假的,得在哪里,失在哪里,那么,事情的通达与阻塞便全都清楚了,人心的真伪便全都知道了。”

上乃遣中使谕之曰:“朕本一性一甚好推诚,亦能纳谏。

将谓君臣一体,全为堤防,缘推诚不疑,多被一奸一人卖弄。

今所致患害,朕思亦无他,其失反在推诚。

又,谏官论事,少能慎密,例自矜,归过于朕以自取名。

朕从即位以来,见奏对论事者甚多,大抵皆是雷同,道听途说,试加质问,遽即辞穷。

若有奇才异能,在朕岂惜拔擢。

朕见从前已来,事祗如此,所以近来不多取次对人,亦非倦于接纳。

卿宜深悉此意。”

贽以人君临下,当以诚信为本。

谏者虽辞情鄙拙,亦当优容以开言路,若震之以威,折之以辩,则臣下何敢尽言,乃复上疏,其略曰:“天子之道,与天同方,天不以地有恶木而废发生,天子不以时有小人而废听纳。”

又曰:“唯信与诚,有失无补。

一不诚则心莫之保,一不信则言莫之行。

陛下所谓失于诚信以致患害者,臣窃以斯言为过矣。”

又曰:“驭之以智则人诈,示之以疑则人偷。

上行之则下从之,上施之则下报之。

若诚不尽于己而望尽于人,众必怠而不从矣。

不成于前而曰诚于后,众必怠而不从矣。

不诚于前而曰诚于后,众必疑而不信矣。

是知诚信之道,不可斯须而去身。

愿陛下慎守而行之有加,恐非所以为悔者也!”又曰:“臣闻仲虺赞扬成汤,不称其无过而称其改过;吉甫歌诵周宣,不美其无阙而美其补阙。

是则圣贤之意较然著明,惟以改过为能,不以无过为贵。

盖为人之行已,必有过差,上智下愚,俱所不免。

智者改过而迁善,愚者耻过而遂非;迁善则其德日新,遂非则其恶弥积。”

又曰:“谏官不密自矜,信非忠厚,其于圣德固亦无亏。

陛下若纳谏不违,则传之适足增美;陛下若违谏不纳,又安能禁之勿传!”又曰:“侈言无验不必用,质言当理不必违。

辞拙而效速者不必愚,言甘而利重者不必智。

是皆考之以实,虑之以终,其用无他,唯善所在。”

又曰:“陛下所谓‘比见奏对论事皆是雷同道听途说者。

’臣窃以众多之议,足见人情,必有可行,亦有可畏,恐不宜一概轻侮而莫之省纳也。

陛下又谓‘试加质问,即便辞穷。

’臣但以陛下虽穷其辞而未穷其理,能服其口而未服其心。”

又曰:“为下者莫不愿忠,为上者莫不求理。

然而下每苦上之不理,上每苦下之不忠。

若是者何?两情不通故也。

下之情莫不愿达于上,上之情莫不求知于下,然而下恒苦上之难达,上恒苦下之难知。

若是者何?九弊不去故也。

所谓九弊者,上有其六而下有其三:好胜人,耻闻过,骋辩给,眩聪明,厉威严,恣强愎,此六者,君上之弊也;谄谀,顾望,畏,此三者,臣下之弊也。

上好胜必甘于佞辞,上耻过必忌于直谏,如是则下之谄谀者顺指而忠实之语不闻矣。

上骋辩必剿说而折人以言,上眩明必臆度而虞人以诈,如是则下之顾望者自便而切磨之辞不尽矣。

上厉威必不能降情以接物,上恣愎必不能引咎以受规,如是则下之畏者避辜而情理之说不申矣。

夫以区域之广大,生灵之众多,宫阙之重深,高卑之限隔,自黎献而上,获睹至尊之光景者,逾亿兆而无一焉;就获睹之中得接言议者,又千万不一;幸而得接者,犹有九弊居其间,则上下之情所通鲜矣。

上情不通于下则人惑,下情不通于上则君疑;疑则不纳其诚,惑则不从其令;诚而不见纳则应之以悖,令而不见从则加之以刑;下悖上刑,不败何待!是使乱多理少,从古以然。”

又曰:“昔赵武呐呐而为晋贤臣,绛侯木讷而为汉元辅,然则口给者事或非信,辞屈者理或未穷。

人之难知,尧、舜所病,胡可以一洲一诘而谓尽其能哉!以此察天下之情,固多失实,以此轻天下之士,必有遗才。”

又曰:“谏者多,表我之能好;谏者直,示我之能容;谏者之狂诬,明我之能恕;谏者之漏泄,彰我之能从;是则人君与谏者交相益之道也。

谏者有爵赏之利,君亦有理安之利;谏者得献替之名,君亦得采纳之名。

然犹谏者有失中而君无不美,唯恐谠言之不切,天下之不闻,如此则纳谏之德光矣。”

上颇采用其言。

于是,德宗派遣中使告诉陆贽说:“朕的本一性一很喜欢推心置腹,也能够接受谏诤。

朕认为君臣是一个整体,因而对臣下全然不加提防。

由于朕以真诚待人,不起疑心,多次被邪恶诈伪的人所欺惑。

如今所导致的祸害,在朕想来,也没有别的,这失误反在于以真心待人了。

再者,谏官议论事情,很少有人能够讲得谨慎周密,照例都是自行夸示炫耀,把过错推到朕身而使自己获取名声。

朕从即位以来,看过的上奏对答、议论诸事的很多,大致都是人云亦云,道听途说,朕试着加以质疑问难,马上便无话对答了。

果真有特殊的才能,对朕来说,哪里会舍不得提拔他们?朕看到由过去到现在,事情只是这样,因此最近以来,朕较少依次咨询大家的意见,也并不是说朕已厌倦受采纳大家的意见,你应该深切了解这个意思。”

陆势认为,君主统辖臣下,应当以诚心和信用为根本。

即使进谏的人言辞与态度庸俗拙劣,皇上也应当宽容,以便广开进言之路。

如果以威严震慑臣下,以辩论折服臣下,那么,臣下怎么敢于畅所欲言?陆贽再次上疏,大略是说:“天子的法则,与上天的法则相同。

上天不会因为地上有恶劣的树木便停止万物生长,皇上不应该因为时常碰到小人便废弃听取和采纳意见。”

他又说:“只有诚心与信用,一旦失去便无法弥补。

一不诚心,人心便难以保持;一旦不守信用,所说的话便难以让人实行。

陛下所说失误在于以诚心和信用待人,因而导致了祸害的话,我私下里认为这话是讲得过份了。”

他又说:“用智谋驾驭臣下,人们便会欺诈,将猜疑显示给臣下,人们便会得过且过。

上面实行什么,下面就会随从着实行什么;上面给予什么,下面就会回报什么。

如果自己不能做到完全诚心,反而指望别人做到完全诚心,大家必然会以懈怠的态度来应付,并不听从这一要求。

以前无诚心,而说以后会有诚心,大家必然会怀疑,并不相信这种说法。

由此可知,诚心和信用的法则,是不能一时离开自身的。

希望陛下谨慎地恪守这一法则,并且较之以往更认真地实行这一法则。

后悔恐怕是不对的吧!”他又说:“我听说仲虺赞扬成汤时,不是称许他没有过错,而是称许他改正过错;尹吉甫歌诵周宣王时,不是赞美他没有缺失,而是赞美他能够弥补缺失。

可见,古圣贤的意思非常明白,他们只以能够改正过错为贤能,而不以没有过错为可贵。

这大概是因为人们各自做自己要做的事情,必然会有过错,由上智到下愚,都不能避免。

明智的人能够改正过错而移心向善,愚蠢的人耻于改正过错的而因循前非。

移心向善,人的德行便会日日更新;因循前非,人的坏处就会越积越多。”

他又说:“谏官建言不够周密而又自行夸耀,实在是不够忠厚,但这对于圣上的道德本来也没有损害。

如果陛下能够采纳规谏而不拒绝,那么,事情传出去,正足以为陛下增加光彩;如果陛下拒绝规谏而不肯采纳,又怎么能够禁止事情不传出去?”

他又说:“夸大的言辞,没有效验,不必采用;质实的话语,说在理上,不必拒绝。

言辞笨拙,但见效迅速,不一定是愚昧的;说话甜美,重于财利,不一定是聪明的。

这些结论都是经过对实际事物的考察和对最终结果的思索的,它们的用处也没有别的,只是为了善这个目的。”

他又说:“陛下所说的‘近来所见上奏对答、议论诸事都是人云亦云、道听途说’的话,臣私下认为,众多的议论,足以看出人心所向,必然会有可行的,也会有令人可畏的,恐怕不应该一律轻视侮慢而不肯深省并采纳它们。

陛下又说‘试着加以质疑问难,马上便无话对答’的话,我却以为,陛下虽然能够问得人家无话可说,却不能问得人家无理可说,能够使人口服,却不能使人心服。”

他又说:“作臣下的人,没有不希望尽忠的;作君主的人,没有不寻求朝政修明的。

但是,臣下常常苦恼君主不能使朝政修明,君主常常苦恼臣下不能尽忠,为什么会这样呢?这是上下两情不沟通的原故。

下情没有不希望传达给君主的,上情没有不希图使臣下知晓的。

但是,臣下总是苦于难以将下情传达到上面,君主总是苦于下面难知上情,为什么会这样呢?这是因为有九种弊端不能消除的原故。

所谓九种弊端,君主占了六种,臣下占了三种:好胜于人,耻于闻过,驰骋辩才,炫耀聪明,厉行威严,刚愎自用,这六种,是君主的弊端;谄媚阿谀,瞻前顾后,畏葸怯懦,这三种,是臣下的弊端。

君主好胜于人,必然以巧言献媚之辞为甘美;君主耻于闻过,必然以直言劝谏为忌讳。

既然如此,下面的诌媚阿谀之徒便会顺承旨意,忠诚真实的话便难以听到了。

君主驰骋辩才,必然会在人未讲完就剿绝其说,以便用言语将人折服;君主炫耀聪明,必然主观臆测,以诈谋来猜度别人。

既然如此,下面的瞻前顾后之辈便自然会见机行一事,于是磋琢磨朝政得失的言辞便难以说尽了。

君主厉行威严,必然不能贬抑自己的情志去待人接物;君主刚愎自用,必然不能让自己承担过失而接受人们的规劝。

既然如此,下面的畏葸怯懦之流便要逃避罪责,于是真情合理的言论便难以申说了。

一般说来,由于地域的广大,生灵的众多,宫廷的重迭幽深,地位高下的限制阻隔,自众贤人以上,得以一见皇上威仪的人,超过亿万人之中难有一个;就得以见到皇帝的人而言,得以与皇帝直接讲话谈论的人,又是千万人之中难有一个;而有幸得以与皇帝直接接触的人,还有九种弊端居于其间,上情与下情所能沟通的是太少了。

上情不能与下面沟通,臣下便会迷惑;下情不能与上面沟通,君主便会猜疑。

君主猜疑,便不能接受臣下的诚心;臣下迷惑,便不会服从君主的命令。

臣下的诚心不被接受,便会以悖逆的行为来对付君主;君主的命令未被服从,便会把刑罚施加给臣下。

臣下悖逆,君主用刑,除了失败,还能怎样!所以,变乱多而治世少,自古以来,便是这样。”

他又说:“过去赵武说话迟钝,但却成了晋国的贤臣;绛侯灌婴质朴而说话迟钝,但却作了汉家的宰相。

如此说来,口有辩才的人行一事,有时不一定可信,拙于言辞的人说理,有时未必就没道理。

难以知人,这是为帝尧、帝舜所担忧的,怎么可以用君臣间的一答一问,便说是穷尽了知人的本领了呢!用这种办法来考察天下的人情,肯定大多不能符合实际,用这种办法去轻慢天下之士,必定会有遗漏的人才。”

他又说:“进谏的人为数很多,表明我能够与臣下和睦相处;进谏的人进言直切,显示我能够包一皮容群言;进谏的人狂言诬罔,说明我能够宽恕别人;进谏的人泄露真情,彰示我能够从谏如流。

这便是君主与进谏人相互补益的途径。

进谏的人会有得到封爵赏赐的好处,君主也会有达到政治修明、国家安定的好处;进谏的人会博得诤言劝谏的名声,君主也会赢得采纳众议的名声。

即使这样,进谏之人仍然会有失于中肯的地方,而君主却是无不尽善尽美。

君主惟恐正直的言论还不够殷切,天下事还没有全部听到,能够如此,君主采纳规谏的德行便光大了。”

德宗对陆贽的建言颇有采纳。

[10]李怀光顿兵不进,数上表暴扬卢杞等罪恶;众论喧腾,亦咎杞等。

上不得已,十二月,壬戌,贬杞为新州司马,白志贞为恩州司马,赵赞为播州司马。

宦者翟文秀,上所信任也,怀光又言其罪,上亦为杀之。

[10]李怀光屯兵途中,不肯前进,屡次上表揭露卢杞等人的罪恶,群臣议论喧腾,也归罪于卢杞等人。

德宗出于不得已,十二月,壬戌(十九日),贬贞杞为新州司马,白志贞为恩州司马,赵赞为播州司马。

宦官翟文秀是德宗所信任的人,李怀光又弹劾他的罪过,德宗也为此把他杀了。

[11]乙丑,以翰林学士、祠部员外郎陆贽为考功郎中,金部员外郎吴通微为职方郎中。

贽上奏,辞以“初到奉天,扈从将吏例加两阶,今翰林独迁官。

夫行罚先贵近而后卑远,则令不犯;行赏先卑远而后贵近,则功不遗。

望先录大劳,次遍群品,则臣亦不敢独辞。”

上不许。

[11]乙丑(二十二日),德宗任命翰林学士、祠部员外郎陆贽为考功郎中,金部员外郎吴通微为职方郎中。

陆贽上奏推辞说:“刚到奉天,跟随皇上出走的将士们,照例应该加进两阶,而现在却只有翰林升官。

一般说来,实行惩罚应该先从地位显贵和亲近的人们开始,然后再对地位卑下和疏远人们的实行,这样,所下的命令便不会遭到冒犯;实行奖赏,应该先从地位卑下和疏远的人们开始,然后再对地位显贵的亲近的人们实行,这样,所记的功劳便不会漏略不全。

希望能够先铨录有大功劳的人,再遍及百官各品级,如此,则我也不敢独自推辞对我本人的封赏。”

德宗没有许可。

[12]上在奉天,使人说田悦、王武俊、李纳,赦其罪,厚赂以官爵;悦等皆密归款,而犹未敢绝朱滔,各称王如故。

滔使其虎牙将军王郅说悦曰:“日者八郎有急,滔与赵王不敢一爱一其死,竭力赴救,幸而解围。

今太尉三兄受命关中,滔欲与回纥共往助之,愿八郎治兵,与滔渡河共取大梁。”

悦心不俗行而未忍绝滔,乃许之。

滔复遣其内史舍人李见悦,审其可否,悦犹豫不决,密召扈议之。

司武侍郎许士则曰:“朱滔昔事李怀仙为牙将,与兄及朱希彩共杀怀仙而立希彩。

希彩所以一宠一信其兄弟至矣,滔又与判官李子瑗谋杀希彩而立。

既为帅,滔乃劝入朝而自为留后,虽劝以忠义,实夺之权也。

平生与之同谋共功如李子瑗之徒,负而杀之者二十余人。

今又与东西相应,使滔得志,亦不为所容,况同盟乎!滔为人如此,大王何从得其肺腑而信之邪!彼引幽陵、回纥十万之兵屯于郊,大王出迎,则成擒矣。

彼囚大王,兼魏国之兵,南向渡河,与关中相应,天下其孰能当之!大王于时悔之无及。

为大王计,不若陽许偕行而陰为之备,厚加迎劳,至则托以他故,遣将分兵而随之。

如此,大王外不失报德之名而内无仓猝之忧矣。”

扈等皆以为然。

王武俊闻李适魏,遣其司刑员外郎田秀驰见悦曰:“武俊以宰相处事失宜,恐祸及身,又八朗困于重围,故与滔合兵救之。

今天子方在隐忧,以德绥我,我曹何得不悔过而归之邪!舍九叶天子不事而事滔乎!且未称帝之时,滔与我曹比肩为王,固已轻我曹矣。

况使之南平汴、洛,与连衡,吾属皆为虏矣!八郎慎勿与之俱南,但闭城拒守;武俊请伺其隙,连昭义之兵,击而灭之,与八郎再清河朔,复为节度使,共事天子,不亦善乎!”悦意遂决,绐滔云:“从行,必如前约。”

[12]德宗在奉天时,让人去劝说田悦、王武俊和李纳,答应赦免他们的罪行,许给他们高官显爵。

田悦等人都暗中向朝廷表示诚意,但仍然不敢与朱滔断绝交往,各自称王一如既往。

朱滔让他的虎牙将军王郅规劝田悦说:“先前八郎遭遇急难时,我与赵王不敢顾惜一死,竭力前往救助,幸而解除了围困。

如今太尉三哥在关中秉受天命,我打算与回纥人一同前往辅助他。

希望八郎整治兵马,与我渡过黄河,共同攻取大梁。”

田悦本意不准备前往,但又不忍心拒绝朱滔,于是便许诺。

朱滔又派他的内史舍人李去见田悦,看他是否答应出兵。

田悦犹豫不决,秘密传召扈商议此事。

司武侍郎许士则说:“过去朱滔事奉李怀仙,担任牙将,与哥哥朱以及朱希彩共同杀了李怀仙,拥立朱希彩。

朱希彩因此而一宠一信朱氏兄弟到了极点。

朱滔又与判官李子瑗谋杀朱希彩拥立朱。

朱既然做了节帅,朱滔便劝朱入朝做官而让自己担任留后,虽然是以忠义劝勉朱,实际上是夺取他的权力。

平时与他共同策划、共同立功如李子瑗一流人,背弃并诛杀了的有二十余人。

如今朱滔又与朱瑗东西相互呼应,假使朱滔达到目的,朱也不会被他所容忍,何况同盟之人呢!朱滔为人就是这样,大王怎么能够相信他还会讲出肺腑之言呢!他带领幽州、回纥兵十万人屯扎在郊野之外,如果大王出来迎接,便会被他擒住。

他囚禁了大王,兼并了魏国的兵马,向南渡过黄河,与关中相互呼应,天下有谁人足以抵挡他呢!到那时候,大王后悔也来不及了。

为大王着想,不如佯装答应与朱滔同行,同时暗中做好防备,对朱滔的迎接与犒劳要丰厚,而待他一到,便用其他事由向他推托,只派出将领、分出兵马来跟随他。

这样,大王在外面不失报德的名声,在内里也不会有急剧而起灾祸的忧虑了。”

扈等人都认为所言有理。

王武俊听说李到魏博,派遣他的司刑员外郎田秀驰马去见田悦说:“我以往因宰相处理事务失当,恐怕灾祸降及自身,加之八郎困在重围之中,所以与朱滔合兵援救你。

如今圣上正处于深藏在心里的忧愁之中,愿意用恩德来安一抚我们,我辈怎能不悔过自新,归依朝廷呢!抛开历经九世的天子不去事奉,反而去事奉朱滔呢!而且,在朱尚未称帝时,朱滔与我辈并肩称王,那时朱滔就已经轻视我辈了。

何况让他南进平定汴州与洛州,与朱联合起来,我们这些人都会成为俘虏了!八郎请小心,别与他一同南下,只要关闭城门,坚持守卫就行了。

请让我看准他的漏洞,连结昭义的兵马,将他击灭。

我与八郎再扫清河朔,重新去当节度使,共同事奉天子,不是也很好吗!”于是田悦的意图决断下来,他欺骗朱滔说:“跟你前往,一定象以前约定的那样。”

丁卯,滔将范陽步骑五万人,私从者复万余人,回纥三千人,发河间而南,辎重首尾四十里。

丁卯(二十四日),朱滔带领范陽步兵、骑兵五万人,私自跟从他的又有一万余人,回纥兵三千人,从河间出发南进,辎重前后相联四十里。

[13]李希烈攻李勉于汴州,驱民运土木,筑垒道,以攻城;忿其未就,并人填之,谓之湿薪。

勉城守累月,外救不至,将其众万余人奔宋州。

庚午,希烈陷大梁。

滑州刺史李澄以城降希烈,希烈以澄为尚书令兼永平节度使。

勉上表请罪,上谓其使者曰:“朕犹失守宗庙,勉宜自安。”

待之如初。

[13]李希烈在汴州攻打李勉,驱使百姓运送土木,修筑营垒通道,以便攻城。

他因工程不能告竣而恼怒,将人填入坑道,称作湿柴。

李勉在城中坚守几个月,外面没有救兵来,便带领他的人马一万余人逃奔宋州。

庚午(二十七日),李希烈攻陷大梁。

滑州刺史李澄举城投降李希烈,李希烈任命李澄为尚书令兼永平节度使。

李勉上表请求处罚,德宗对李勉的使者说:“朕连宗庙都失守了,你应该安心。”

德宗对待李勉一如既往。

刘洽遣其将高翼将一精一兵五千保襄邑,希烈攻拔之,翼赴水死。

希烈乘胜攻宁陵,江、淮大震。

陈少游遣参谋温述送款于希烈曰:“濠、寿、舒、庐,已令驰备,韬戈卷甲,伏俟指麾。”

又遣巡官赵诜结李纳于郓州。

刘洽派遣他的将领高翼带领一精一兵五千人保卫襄邑,李希烈攻克了襄邑,高翼投水而死。

李希烈乘胜进攻宁陵,长江、淮河一带大为震惊。

陈少游派遣参谋温述向李希烈表示诚意说:“濠、寿、舒、庐四州,我已使那里的军备松驰了,兵器铠甲都已收藏起来,等待着你来指挥。”

陈少游又派遣巡官赵诜在郓州结纳李纳。

[14]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关播罢为刑部尚书。

[14]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关播被罢黜为刑部尚书。

[15]以给事中孔巢父为淄青宣慰使,国子祭酒董晋为河北宣尉使。

[15]德宗任命给事中孔巢父为淄青宣慰使,国子祭酒董晋为河北宣慰使。

[16]陆贽言于上曰:“今盗遍天下,舆驾播迁,陛下宜痛自引过以感人心。

昔成汤以罪己勃兴,楚昭以善言复国。

陛下诚能不吝改过,以言谢天下,使书诏无所避忌,臣虽愚陋,可以仰副圣情,庶令反侧之徒革心向化。”

上然之,故奉天所下书诏,虽骄将悍卒闻之,无不感激挥涕。

[16]陆贽对德宗说:“如今盗寇遍及天下,车驾流亡在外,陛下应当痛心地自动承担过失以感动人心。

往昔成汤因加罪于自己而勃然兴起,楚昭王因讲了善言而复兴楚国。

如果陛下能够肯于纠正过失,以言语向天下谢罪,让诏书写得没有任何闪避忌讳,大概可以使反复无常之徒革心洗面,归向德化。

尽避我愚昧浅陋,但可以写得符合圣上的心意。”

德宗同意了他的意见。

所以,德宗在奉天所颁布的诏书,便是骄横的将领、凶悍的士卒听了,也无不感动得挥泪而泣。

术者上言:“国家厄运,宜有变更以应时数。”

群臣请更加尊号一二字。

上以问贽,贽上奏,以为不可,其略曰:“尊号之兴,本非古制。

行于安泰之日,已累谦冲,袭乎丧乱之时,尤伤事体。”

又曰:“赢秦德衰,兼皇与帝,始总称之;流及后代,昏僻之君,乃有圣刘、天元之号。

是知人主轻重,不在名称。

损之有谦光稽古之善,崇之获矜能纳谄之讥。”

又曰:“必也俯稽术数,须有变更,与其增美称而失人心,不若黜旧号以祗天戒。”

上纳其言,但改年号而已。

术士上言说:“国家遭逢厄运,应该有所变更,以便应合时下的运数。”

群臣请在德宗的尊号上再加一两个字。

德宗以此事询问陆贽。

陆贽上奏,认为并不可取。

他大略是说:“尊号的采用,本不是古来制度。

在国家太平无事时采用尊号,已有碍皇上的谦虚冲和的名声了,更何况在国家丧乱之时因袭上尊号的制度,尤其有伤体统。”

他又说:“赢姓秦朝德行衰败,将‘皇’与‘帝’合二为一,开始总称皇帝。

此制沿及后世,在昏庸邪僻的君主中,便有汉哀帝‘圣刘’、陈宣帝‘天元’的称号。

由此可知,君主的伟大与渺小,并不在于有什么名称。

损抑尊号会有谦退求古的美名,崇尚尊号只能得到自夸才能、接受谄媚的讥讽。”

他又说:“假如一定要俯就应合气数,需要有所变更,那么,与其因增加美好的称号,而失去人心,不如免除原有的尊号,来敬承上天的告戒。”

德宗采纳了陆贽的建议,仅仅更改了年号罢了。

上又以中书所撰赦文示贽,贽上言,以为:“动人以言,所感已浅,言又不切,人谁肯怀!今兹德音,悔过之意不得不深,引咎之辞不得不尽,洗刷疵垢,宣畅郁堙,使人人各得所欲,则何有不从者乎!应须改革事条,谨具别状同进。

舍此之外,尚有所虞。

窃以知过非难,改过为难;言善非难,行善为难。

假使赦文至一精一,止于知过言善,犹愿圣虑更思所难。”

上然之。

德宗又把中书省所撰写的赦文给陆贽看,陆贽上言认为:“用言语来打动人心,对人的感动已经很浅了,所说的话又不够切实,谁肯惦记着它!如今要写的德音,陛下悔悟过错的意思不能写得不深切,陛下承担罪责的言辞不能写得不详尽,洗刷自己的缺点错误,宣泄大家的不满情绪,使人人各自得到他所想得到的,那还有什么不肯听从朝命的人呢!应该改变所写的条目,我已经恭谨地别写一状,在此一同进上。

除此之外,我还有所忧虑。

我私下认为,知道自己的过错并不难,改正过错才是难的;话讲得好并不难,事办得好才是难的。

假如赦文写得尽善尽美,那也只停留在知道自己的过错和话讲得好这方面,还希望圣上去思考那更难的方面。”

德宗认为陆贽讲得很对。

兴元元年(甲子、784)

兴元元年(甲子,公元784年)

[1]春,正月,癸酉朔,赦天下,改元,制曰:“致理兴化,必在推诚;忘己济人,不吝改过。

朕嗣服丕构,君临万邦,失守宗祧,越在草莽。

不念率德,诚莫追于既往;永言思咎,期有复于将来。

明征其义,以示天下。

[1]春季,正月,癸酉朔(初一),大赦天下,改年号。

德宗颁制说:“要想导致安定,兴起教化,就一定要对人推心置腹,忘掉自己的利益,救助别人的困难,不惜痛改前非。

朕继承帝位,统领天下,然而却使祖宗的庙堂失守,使自己沦落于草莽之间。

这是由于过去没有遵循德化行一事。

现在诚然不能将以往的失误追回,但朕久久地思考着犯下的罪责,希望在将来有所改正。

现在朕无所掩饰地将这个意思讲出来,让天下之人都能看到。

小子惧德弗嗣,罔敢怠荒,然以长于深宫之中,暗于经国之务,积习易溺,居安忘危,不知稼穑之艰难,不恤征戍之劳苦,泽一靡一不究,情未上通,事既拥隔,人怀疑阻。

犹昧省己,遂用兴戎,征师四方,转饷千里,赋车籍马,远近騷然,行赍居送,众遮劳止,或一日屡交锋刃,或连年不解甲胄。

祀奠乏主,室家一靡一依,死生流离,怨气凝结,力役不息,田莱多荒。

暴令峻于诛求,疲空于杼轴,转死沟壑,离去乡闾,邑里丘墟,人烟断绝。

天谴于上而朕不寤,人怨于下而朕不知,驯致乱阶,变兴都邑,万品失序,九庙震惊,上累于祖宗,下负于蒸庶,痛心貌,罪实在予,永言愧悼,若坠泉谷。

自今中外所上书奏,不得更言‘圣神文武’之号。

“我恐怕自己的德行不能继承先人的业绩,不敢懈怠荒唐。

但是,由于生活在深宫之中,不熟悉治理国家政务,积久成习,容易沉溺,居于平安之地,忘记了可能发生的危险,不懂得收种庄稼的艰难,没有体恤征战屯戍的劳苦,恩泽不能普施于百姓,民情不能上达于朝廷,既然上下之间声气阻隔,人们自然便会心怀疑虑。

朕却仍然不知深自反省,终于导致了战争。

征调兵马,遍及四方,转运粮饷,连绵千里,征用车辆马匹,致使远近各处騷动不安。

离家当兵的人要携带衣食等物,留在家中的人要辗转相送,大家都受尽了劳苦。

有时在一天之内屡次短兵相接,有时连续几年不能解甲归田。

祭奠祖先时没有主人,家属无所依靠。

生死无定,流离失所,怨恨之气,疑聚盘结。

征发力役没有止息,耕田多已荒芜。

残暴的长官严厉索求,疲惫的百姓不再织布,人们辗转流亡,葬身沟壑,离开乡里,致使城邑乡村化为荒丘废墟,没有人烟。

上有上天的谴责,但朕不省悟;下不百姓的愤怨,但朕不知道。

从此而致乱,致使京城发生了变故,万事失去秩序,九庙为之震惊。

朕对上连累了列宗列祖,对下辜负了黎民百姓,心中痛切,脸上惭愧,这些罪责都在朕身上,为此久久地惭愧着,哀悼着,有如坠入深渊山谷。

从今以后,朝廷内外所进上的书表章奏,不允许再称‘圣神文武’的尊号。

李希烈、田悦、王武俊、李纳等,咸以勋旧,各守藩维,朕抚御乖方,致其疑惧;皆由上失其道而下罹其灾,朕实不君,人则何罪!宜并所管将吏等一切待之如初。

“李希烈、田悦、王武俊、李纳等人,原都是有功勋的老臣,各自守卫藩镇。

朕安一抚驾驭无方,致使他们疑虑畏惧。

这全是因为上面无道而使下面遭受灾殃,实在是朕丧失了为君的体统,下面有什么罪过!现应将李希烈等人连同他们所管辖的将士官吏等一切人都象当初一样对待。

朱滔虽缘朱连坐,路远必不同谋,念其旧勋,务在弘贷,如能效顺,亦与惟新。

“朱滔虽然因为朱而受到牵连,但相隔遥远,势必不能同谋,念及朱滔原是朝廷的有功之臣,务必宽大处理,如果能够向朝廷投诚,也给他改过自新。

朱反易天常,盗窃名一器,暴犯陵寝,所不忍言,获罪祖宗,朕不敢赦。

其胁从将吏百姓等,但官军未到京城以前,去逆效顺并散归本道、本军者,并从赦例。

“朱改变天道常规,盗用名号与车服仪制,残暴地冒犯列宗列祖的陵园寝庙,令人不忍言状。

他得罪了列祖列宗,朕不敢赦免于他。

那些被裹胁进来的将士、官吏、百姓等人,只要在官军没有开到京城以前,脱离逆军,向朝廷投诚,并且解散队伍而回到本道本军去的,一概按照赦免之例处理。

诸军、诸道应赴奉天及进收京城将士,并赐名奉天定难功臣。

其所加垫陌钱、税间架、竹、木、茶、漆、榷铁之类,悉宜停罢。

“各军、各道一切奔赴奉天和进军收复京城的将士,一概赐名称作‘奉天定难功臣’。

那些加征的除陌钱、间架、竹、木、茶、漆等税以及专营铸铁等项,应该全部免除。”

赦下,四方人心大悦。

及上还长安明年,李抱真入朝为上言:“山东宣布赦书,士卒皆感泣,臣见人情如此,知贼不足平也!”

赦文颁下以后,各地人心大为欢一悦。

及至德宗回到长安的第二年,李抱真入朝对德宗说:“在崤山以东宣布赦文时,士兵们都感动得流下了眼泪,我看到人情这样,便知道平定敌军是不足为虑的了!”

[2]命兵部员外郎李充为恒冀宣尉使。

[2]德宗令兵部员外郎李充担任恒冀宣慰使。

[3]朱更国号曰汉,自号汉元天皇,改元天皇。

[3]朱更改国号称作汉,更改年号为天皇,自号汉元天皇。

[4]王武俊、田悦、李纳见赦令,皆去王号,上表谢罪。

惟李希烈自恃兵强财富,遂谋称帝,遣人间仪于颜真卿,真卿曰:“老夫尝为礼官,所记惟诸侯朝天子礼耳!”希烈遂即皇帝位,国号大楚,改元武成。

置百官,以其一党一郑贲为侍中,孙广为中书令,李缓、李元平同平章事。

以汴州为大梁府,分其境内为四节度。

希烈遣其将辛景臻谓颜真卿曰:“不能屈节,当自一焚!”积薪灌油于其庭。

真卿趋赴火,景臻遽止之。

[4]王武俊、田悦、李纳见到赦令后,都免去了王的称号,上表认罪。

只有李希烈仗着自己兵力强盛,资财丰饶,策谋称帝。

李希烈派人向颜真卿询问有关礼仪,颜真卿说:“我曾经担任过掌管礼仪的官员,所记着的只有诸侯朝见天子的礼仪而已!”李希烈于是登上皇帝的宝位,国号称作大楚,更改年号为武成。

李希烈设置百官,任命他的同一党一郑贲为侍中,孙广为中书令,以李缓、李元平同平章事。

将汴州称为大梁府,将他境内地盘划分成四处,分别设置节度使。

李希烈派遣他的将领辛景臻对颜真卿说:“你不肯失气节,就该自己烧死!”在颜真卿居住的院中堆起柴禾,浇上油脂。

颜真卿快步走向火堆,辛景臻急忙止住了他。

希烈又遣其将杨峰赍赦赐陈少游及寿州刺史张建封。

建封执峰徇于军,腰斩于市,少游闻之骇惧。

建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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